灯火阑珊————向随然

"怎么想到写这个？"半晌李云峰才闷闷说了这么一句，不是不震撼，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都是李云峰的心声。他是想谈个简单的恋爱，大家和和睦睦，互相体谅，而不是这样三天别扭，五天吵架。
"不想看到你为爱烦恼！"
"我没有。"李云峰低下头，仔细看着何勰的脚。他的脚，脚掌很薄，皮肤细腻，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只不过现在青紫着，淤肿着，没有另一只没有受伤的好看，但是李云峰却觉得还是比自己的好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可以吗？"何勰这次居然出奇的耐性，帮着李云峰找理由。
有情人？李云峰忽然觉得自己这场恋爱荒唐无比，当初他答应交往，是冷静考虑过的，自然也是因为觉得和朱依依交往还是不错才会答应，怎么这会，他居然也做好了分手的准备？
"哼！"李云峰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你是怎么了?不喜欢不用就是了，我也落得轻闲，难为我绞尽脑汁，替人谋划，居然还被人嫌弃！"说着何勰想提起自己的脚，却被李云峰死死按住。
"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她和好？"李云峰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句，话一出口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心底好像有什么已经按耐不住，急着涌出，可是，是什么呢？一阵恐惧滑过心头，搅乱他所有心绪。
何勰有些吃惊，愣愣看着他，眨了眨眼，"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拿起那张纸塞回了口袋。
※※※
半夜里，李云峰醒过来，却发现旁边是空的，他翻身下床，打开卧室的门走出去，却看见客厅里有一闪一闪的光亮。
是何勰在客厅抽烟。
他抽烟？李云峰有些迟疑，何勰却发现了他，"睡不着？"
"有点渴。"说着李云峰倒了杯水，在何勰旁边坐下，黑漆漆的屋子，唯一光亮是窗外洒进来的一点点月光，可是却让李云峰清楚的看到那青灰色的烟雾从何勰嘴里吐出，缓缓散开，笼罩着李云峰，他忽然觉得这样的何勰又是他所陌生的，似乎好不容易拉进的一点距离一下子又遥远了......
"你抽烟？"李云峰问。
"偶尔。"何勰的声音听起来淡漠无比，他忽然想到，今天在饭桌上和他开玩笑的，真是何勰？
"你有心事？"李云峰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到。
"心事？"何勰似乎一愣，半晌才缓缓说道，"什么叫做‘心事'?"
这个问题可把李云峰难住了，他想了半天，"心事，应该就是不高兴的事吧......"至少，他觉得何勰心里的事，让他不高兴。
"呵呵，也许。"何勰忽然笑了，可是那笑声中丝毫没有高兴的味道，有的只是......嘲弄......
李云峰忽感不悦，何勰总是那么琢磨不透，看似阳光的外表，却是满腹心事。更关键的是，他从来都紧紧关着心门，任谁也无法靠近。
"李云峰，"何勰掐了手上的烟，"背我回去吧，我困了。"
李云峰什么都没说，只是背对着他蹲了下来，何勰把全部重量放在他身上，抱住了他的脖子。李云峰确定他趴好以后才站起来，走回卧室，把何勰放到床上，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第 13 章
李云峰还是问何勰要了那封"情书"，在何勰惊异的目光下揣进了口袋。只不过，不是何勰的预计的"用途"，而是被他夹进了笔记本。至于如何哄得朱依依，李云峰暂时并不想思考。
晚上到家，何勰居然不在，不安的情愫涌上心头，李云峰赶紧给何勰打电话，却被告知在KTV。李云峰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大街上闪烁的霓虹遮盖了星星的光芒，只剩下灰蒙蒙一片。何勰缩在是市中心最有名的一家大型娱乐场所，七拐八拐到达包厢门口，李云峰已经晕了，推开门的瞬间，却是愣住了，诺大的包厢，只有何勰一个人。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 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 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泪
不是为你而流 也为别人而流"
李云峰站在门口，听着何勰的歌声，恍惚了半晌才迈步进去坐下，何勰看了他一眼以后，视线又转回了荧幕。李云峰赫然发现何勰唱歌很好听，清清爽爽，带着些缠绵......
一首曲闭，另一首响起......
"Hey女孩你听着
所有爱情都有竞争者
我不妒忌你们快乐
虽然我人生因此有曲折
他还是不错的
我们的选择不是巧合
你用青春大胆假设
我却将失去活成一种获得
......"
李云峰皱紧了眉头，难道这就是何勰的心事？他似乎有些听懂了......
李云峰站起来，慢慢走到何勰背后坐下，手搭上他肩膀，才发现何勰......身体在颤抖，最后连声音都是抖的......
"何勰......"李云峰轻轻喊了一声，他清楚的听到了歌声里传出的悲伤，还有......绝望......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但是他却直觉的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何勰......正在发泄自己的悲伤......
是因为，感情吗？
歌声停了，何勰一下倒在沙发的靠背，身体紧紧蜷了起来，胳膊挡着脑袋，埋在胸前。虽然包厢里的音乐很大声，可是李云峰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了哽咽的抽泣声，刚开始只是断断续续，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李云峰伸出手，抱住他瘦削肩头，往自己胸前靠。然后，就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
何勰终于放开喉咙哭了出来，却仍然压抑着，如同他向来沉闷的个性。李云峰紧紧皱眉，他觉得何勰每一声都如利刃割在他心头，如此坚强的一个人，也会有脆弱时刻？李云峰没来由的恨起何勰曾经的"爱人"，他愤愤的想，这么好的男人，那里去找！也不知道是那个女孩子这么不珍惜！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身体渐渐平息，李云峰不敢乱动，过了好大一会才发现，何勰睡着了。
何勰醒来的时候，正听到李云峰的歌声，他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歌：
"分手快乐 祝你快乐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不想过冬 厌倦沉重
就飞去热带的岛屿游泳
分手快乐 请你快乐
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离开旧爱 像坐慢车
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
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
你发誓你会活的有笑容"
不是很好听，还会跑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何勰看着李云峰的背影......觉得那叫做"感动"的东西，正呼之欲出......
一曲完，李云峰回头，正对上何勰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幽暗的灯光下，闪着异样光泽......
李云峰忽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站在自己的桌子旁边，眼睛亮亮的，那么好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高中生。"李云峰笑。
"不至于吧，好歹也是大学生吧。"何勰也笑了，微微眯气眼睛，扬起了嘴角，李云峰忽然发现，这次，何勰的眼底是有了明显的笑意。
"呵呵，反正很年轻，不像我......"李云峰有些不好意思，眼前的何勰似乎经历了冲刷，变得焕然一新，虽然他也说不上是那里不一样，但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
但是感觉这种东西何其微妙，抓不住，摸不透，更猜不着，往往，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
"我们同岁！"何勰强调。
李云峰笑，却不说话，两个人就那么愣愣看着彼此，耳边的音乐尽管大声，心里却是一片寂静......
"李云峰，我失恋了。"好半晌过去，何勰忽然说道。
李云峰点点头，猜是这样，可是，他那位是谁呢？
"我和他在一起五年。"
这么久......
"我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却没有想到......"何勰似乎笑了，垂下的脸浮起自嘲神色，"真是年少轻狂......"
"现在都过去了，明天开始，重新做人！"
李云峰掀了掀嘴唇，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有些伤口，不能安慰。
"想说什么？"何勰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一片清明。
李云峰缓缓摇了摇头，心里却是翻滚不定，何勰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如此轻易的看透自己？是自己太不懂得隐藏，还是他会读心术？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说什么都不生气？这句话忽然给了李云峰莫大勇气，随即脱口而出："那个人是谁？"
"重要吗？"何勰问，失恋即代表和那人再无瓜葛，现在去讨论这个人，有何愿意。
李云峰又摇摇头。他忽然有些后悔，这不是在揭人疮疤嘛！这么不道德的事情怎么自己也会去做！他心里小小鄙视了自己一番。
"那天推我的男人记得吗？"
李云峰一愣，为何突然提到他？心里疑惑着，却还是点了点头。
"就是他！"
一声惊雷！把李云峰的思维哄了个通透，暂时短路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李云峰突然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何勰，一脸不可思议......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需要这么夸张的反应吗？和我相恋五年的是个男人就让你如此惊讶？"何勰的口气恶劣起来，带着些嘲讽，还有......悲哀......
"不是，"李云峰赶紧摇头，"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何勰有些不易不饶，直直的盯着李云峰。
"只是替你不值！"
"呃？"何勰微微蹙眉，不值？
"你这么好，他十足的笨蛋！"李云峰一脸真诚，还点了点头，"对！他就是个笨蛋！"
何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能置信，居然......李云峰说他......是个笨蛋......
若是让那人听见，还指不定掀起什么波浪呢！
"你不害怕？"何勰试探的问到。
"害怕什么？"李云峰一脸无辜。
"我喜欢的是男人。"
李云峰摇头，"你说过的，不同不是错误。"
听到这里，何勰紧紧抿住嘴唇，不再说话，两只大眼睛却死死的看着李云峰，好像要在他身上扎出几个洞。
说不震惊，一定是骗人的，虽然GAY这个词对于李云峰来说并不陌生，但活生生出现在身边还是头一遭，只是，心里对于何勰的好已经根深蒂固，更何况，李云峰清楚的明白，性向和人品，没有关系。
"谢谢！"长长叹了口气，何勰忽然说道。
"呃？"李云峰有些惊讶，为何要道谢？
"总之是谢谢了，"何勰站起来，"走吧，我请你吃晚饭。"
李云峰这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九点多了。
晚上何勰吃了碗酱拌面，李云峰饿得心慌，吃了一大碗云吞面。
摸摸填满的肚子，李云峰舒服的叹了口气。何勰却点了支烟，夹在指尖。
"不是没事了吗，怎么还抽啊......"李云峰不喜欢看人抽烟，但是何勰却有些不同，细白的手指夹着同样细白的烟，抽烟的姿势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不是有事才要抽烟的，我喜欢这个味道，你试试？"说着何勰递给李云峰一支。
李云峰夹在之间，却发现自己拿着远远没有何勰好看，点燃了，李云峰吸了一口，不重，却发现口腔里不是寻常的烟草味道，而是淡淡的......薄荷味......也没有那种呛人的味道，却是一股清香弥漫在唇舌之间......
却是很舒服......
李云峰缓缓吐出那口烟，"这是什么烟？"
"长相思。"
第 14 章
"李云峰，你这次可得顶住，别说哥哥没提醒你，你退了这一步，以后指不定还要怎么样呢！得寸进尺的道理你懂吧！"
"这样不好吧，道个歉就好了，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宋斌你别添乱了。"王海松挥挥手，好像是想把宋斌说的话撇开。
"我跟你说，女人就是这样，你掼她宠她，她就会变本加厉。小峰，这次就说‘分手'，以后这话就成习惯了！"
"‘分手'还能成习惯？"李云峰愣了，眨了眨眼，却是无法理解宋斌的话。
"狼来了，知道吗？"宋斌一幅"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得李云峰牙痒痒，这个家伙读书的时候就跟蜜蜂似的在万花丛中"嗡嗡嗡嗡"飞来飞去，倒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李云峰不一样啊，好歹长到这么大，认认真真谈的也就这次！倒也不是说他长得不好，其实李云峰一米八的身高，也是一表人才，只是个性有些迟钝木讷，而他也没有遇上热情如火，敢于倒追的女孩子，就一直"耽误"到现在，好在他在这方面也没什么感觉，顺其自然就好。但这次遇上个朱依依，磨了几年李云峰愣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到一起，却发现朱依依十足十的小孩子脾气，搞得李云峰焦头烂额。这次又严重的说要"分手"，其实在李云峰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小时"的小事！正巧宋斌说要聚聚，然后这件事情就成了饭桌上的重点，大家"各抒己见"，就是没有真正帮得上忙的！
"有些人会把‘分手'当成一种手段，但却是很幼稚的一种表现。"坐在旁边一直沉默的何勰突然开口，李云峰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特意回去接他一起来吃饭，何勰倒也落落大方，就跟着去了。
其实李云峰一直都很奇怪，结束一段长达五年的感情怎么跟吃大白菜似的那么容易？何勰不是还和那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吗？怎么一转眼，说散就散，还能这么云淡风清？除了那晚在KTV的一场大哭，何勰没有其他任何异常表现。
李云峰转头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何勰，"失恋"的所有"正常"反应在这个人身上通通没有体现，他真的是失恋？李云峰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只是闹个别扭就已经鸡飞狗跳，若真的有天"分手"，那还不得......还不得......李云峰自己也无法想象了。
"这句话说对了，却不知说多了就没有效果了。"宋斌意味深长的望了何勰一眼，眼神闪烁。
"还没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呢！"王海松愤愤的说，至少李云峰还有资格"分手"，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你想听？我跟你说啊，说多少遍都行，"宋斌忽然转身，看着王海松，"说吧，想听几遍！"
"去！"王海松伸手推了宋斌一把，"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喂！你们说了半天也没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办啊！"李云峰"幽怨"的视线扫了一圈，这帮人，拿他当笑话看了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宋斌冒出来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李云峰恨不得把面前的餐盘扣到他脑袋上！
"其实很简单，就告诉她你不想‘分手'。"何勰淡淡说道。
"这样就可以？"
"她又不是真的要和你分手，就是吓唬你！知道吧，笨蛋！"宋斌没好气的说道！
"吓唬我？干吗要吓唬我？"李云峰又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两个人谈恋爱还要互相吓唬的吗？
"你真是！"宋斌夸张的抖着手白了李云峰一眼，"为了让你重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