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案子不是由你负责吗?你直接接触法医,会有更深刻的了解啊。”同事意正言明的说。
“那好,没问题。”凌语辰一口答应。
“对了,凌语辰,你为什么要做警察?”
“因为,我希望把黑暗赶走。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带来光明。”凌语辰笑得一脸灿烂。
众人哑然。
午后暖暖的阳光从窗外漫过来,似乎像是要验证凌语辰所说的话,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光。每个人的心底,或许,也是这样吧。
第四章
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
春光正艳的五月,抬起年轻的脸庞,微笑。
有着艳丽色彩的小鸟在高高的枝桠上用嘴轻轻梳理着羽毛,身旁的伴侣轻声歌唱。
远方传来教堂的钟声。
警局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尖顶教堂,彩绘玻璃,飞翔的天使。
可爱的花童,焦虑的新郎。结婚的日子,找不到新娘。看上去似乎已经乱了心的一群人四处找寻。
阳光播撒温暖,透过天使模样的喷泉,现出彩虹。炫目遥远的道路,迷惑了人们的眼,终点在何方?
身着洁白婚纱的美丽新娘,纯洁干净的人儿,躺在教堂后面的花园,那纯净的喷泉中。娇艳的脸庞失去了红润,无暇的躯体一块一块分离。
自手腕齐齐截下的双手,完全被那白色的丝绢遮盖.修长的手指套在白色蕾丝手套中。无法看到。光滑的臂膀裸露着,静静地躺在那里,沉睡。完美的容颜,高傲的离开了身躯,伴着浅浅的笑容。白色的衣裙盖住了身躯,看上去是如此完整。在那下方,孤零零的躺着被抛弃的双腿,更远处,一双小巧的脚上,套着LV的新款白色高跟鞋,鞋跟的碎钻映着灿目的阳光。
破碎的捧花,白色的玫瑰,温柔的铺满了全身。上面,停留珍珠点点,折射着七彩的光。纯净无暇。
身下,鲜红一片。
纯净的喷泉喷出粉红的液体,在空中留下绚烂的痕迹,干净、透明,充满诱惑。
这就是众人赶来看到的景象。
新娘年迈的父亲愣于现场,无法移动。满是白发的新娘的母亲当场晕厥。新郎,这一世和她要在神的面前许下誓言的男人,泣不成声。
警员试图将新娘的父母和新郎劝走,但是并未收到成效。
更多的警员赶来了,片刻之后,看到前来的法医是意料之中的严羽墨,众人不禁叹气。虽然已经不期待奇迹发生,可是当结果真的出现时还是忍不住叹息。
严羽墨当场开始做大概的分析。
凌语辰试图安抚死者悲痛欲绝的家属,但是没有丝毫成果。
“严医师……那个……死者的家属无法劝离。您……能不能回到警局再做简述?”年轻警员声音不知为何带着微微颤意。
严羽墨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翻看。
被透明手套包裹的手指,毫不怜惜地随意翻动着纯洁新娘那早已失去温度的各个组成部分。
冰冷的手指掠过新娘本应红润的唇,擦过那依然闪着光辉的发丝。动作稍嫌粗鲁地翻检着那已经出现奇怪色泽的臂膀,仔细观察着那些不甚完美的横截面。
身后,幻彩的水柱依旧悠闲的进行着自己的游戏。
半晌之后,平静的声音想起。
“死亡时间,上午8:00——11:00,由于在水中浸泡过久,需要做进一步解剖才能确定。
死亡原因,被利器割断喉管。死后尸体被分成十二块,分别是头、上身、双臂、双手、大腿、小腿以及双脚……”
“砰……”新娘的父亲也晕倒在地,新郎也已面色铁青。周围的警员,一脸为难。
严羽墨连回头都没有,继续做着他的简述。
“初步推测凶器为短柄斧。
死前死者应该没有挣扎……
剩下的情况请等待验尸报告……”
听到这一句,周围传来低低的嘘气声。
严羽墨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现场。
“严医师……这个……”身边的警员递来一堆资料。
“‘愚者’受害者之分析比较”看着标题,严羽墨轻微皱眉。再看看地上一堆需要带走的东西,他先行向外走去。
嗡嗡声出现。
“语辰,看到吧。那家伙冷血的。”某警员看向身边的人。
“嗯?我觉得他很敬业又很冷静。不过,他的助手呢?那种资料不是应该给助手的吗?” 凌语辰有些迷惑。
“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疯子,谁敢当他的助手。他连……”警员突然停住。
“他连什么?那么,他一直一个人工作?”
“不是,你没听过‘神之审判’?”
“那个……难道他是‘神之审判’中的一个?”
“嗯,五年前牺牲的那一个是他的……”后面的话语因为某人的回来而自动消音。
“‘神之审判’啊……”凌语辰低低地重复。抬头张望一下,看见现场的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他转身向严羽墨走去。
阳光依然平静的垂下,透过如此纯净的粉色水柱,泛起遥远的虹。
第五章
凌语辰向那个正低头整理的人走去,然后径自搬起那堆“杂物”。严羽墨瞥了他一眼,拿起剩余的部分向外走去,凌语辰默默跟着。
黑色本田,严羽墨打开后备箱,放下那堆物品,凌语辰有样学样。严羽墨进入车内,但他关车门的动作被一只多余的手阻碍了。严羽墨抬头,透过反射着阳光的镜片望向碍事者。那位仁兄摆出他自认为最诚意的笑脸说:“严医师,能否顺路带我回警局?”话虽婉转客气,搭在门上的手却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严羽墨看看那个障碍物,又看看那灿烂到刺目的笑容。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达成目的的某人脸上的阳光越发灿烂起来。
一路上,就听得某人自言自语的表演。
回到警局,凌语辰自发将那堆物品搬到严羽墨办公室。这次,他有机会细细打量。原木的地板,一色系的桌子,上面理所当然摆着电脑。右边解剖室门旁放着一些器材。各种设备的完善显示这是一间独立办公室,却没有任何个人色彩存在。所有一切,平静淡漠而冰冷。
回神,发现严大法医已经自顾自忙起来,丝毫没有理会身后那个木桩的意思。再怎样单纯热情,也知道现在不是开口说话的好时机。
拉张椅子坐下来,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凌语辰迅速在脑中过着有关“神之审判”的资料。
“神之审判”,警界出名的法医搭档。号称“能让死者说话。”无论怎样的尸体都能收集到最多的资料,故有此称。5年前,审判者之一秦子矜殉职,自此,“神之审判”消失。
难怪“严羽墨”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过当年是秦子矜更加出名。随着“神之审判”的消失,当年的著名搭档也渐渐开始被人遗忘。但是……怎么会连助手都没有?不过,和他在一起工作,应该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吧。某人傻笑起来。
低头看时间,十四时二十分,凌语辰轻轻走了出去。一刻后,带着两客盒饭回来了。
看到忙碌中的严羽墨依然连分一点眼角余光给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凌语辰等待片刻之后开口:“严医师,先吃饭吧。”
对方的反应是——直接走进解剖室。
看看关上的门,又看看手中的盒饭,凌语辰微愣一下,片刻之后,低头吃了起来。
自此,每日午间,凌语辰都会带着两份午餐去严羽墨那儿。无一例外的,那些午餐最后全部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八日之后,新娘碎尸案告破,当日上午在神的面前二人一时口角,新郎错手杀人,而后用利斧将其肢解。对此,新郎的说法是,“既然她在我面前都不是绝对完整的,那么不管是在神还是在魔鬼的面前都不能完整。”
这个案子虽然破了,凌语辰每日去严羽墨那里报到的习惯却并没有改变。一个人的戏码仍然在继续……
转眼月余,此间,愚者又出现了一次。这次的受害者是22岁的女模特。尸体在其公寓附近的公园被发现。死法一如之前,不过这次死者手中拿的是“愚者”和“月亮”。
这一日,凌语辰照常到访,看到依然忙碌的严羽墨,带丝好奇地走上前去,看见桌上有违平日整齐几乎是杂乱摊着的一堆资料。瞄了一样,标题赫然是——“‘愚者’受害者之分析比较”。
想起来,好像“愚者”每出现一次,严法医就要做一次这种东西呢。那么,他或许对此会有独特的见解呢。凌语辰微笑。
“严医师,你说死者手里为什么要拿愚者?”凌语辰问了自从他天天来此蹲点之后的第n个问题。
沉默,还是沉默。某人沮丧的叹气。原来,不管多少次,还是会有一点点难过呢。即使,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有办法学会放弃吗?奇迹是不会出现的。
“或许,如果不是他愚弄世人,就是神愚弄了他吧。”冷冽的声音没有真实感。
意外得到回应的某人马上是一脸阳光,得寸进尺的继续问道:“那么,严医师你的看法呢?
奇迹如果出现第二次就不叫奇迹了,幸运女神的架子也不是一般的大,所以,理所当然,凌语辰没有得到回答。
只有电脑键盘被敲击的声音不断持续,扩散……
离开严大法医那里,回到办公室,凌语辰就被同事围住了。
“语辰啊……你最近和那个家伙走得很近啊。”
“那个家伙?”凌语辰反应不及。
“伟大的法医官啊……语辰,你还是不要接近他比较好……”同事说话吞吞吐吐。
“为什么?”
“因为……”
第六章
“因为?”看着犹豫不决的同事,凌语辰不解。
“因为……那个……”同事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被谈论者没有出现在前后左右任何一处,才小小声地继续,“你不知道,当年他想和一个男人结婚,还堂而皇之地告诉大家,不过没有结成。”
“……”凌语辰愣了几秒,问出一句“那么,新娘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同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摇着头走掉了。留下凌语辰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神之审判……”凌语辰似乎对这个更感兴趣,还在不断的念。
一会之后,他似乎决定了什么,走出房间。
档案室。
在征得上司的同意之后,凌语辰调出了机密档案,似乎,他对此很是期待。
档案X号:(X年X月X日封存)
秦子矜
男
24岁
身高 184
体重 70Kg
XX城XX大学法医系毕业,成绩优异,20岁进入XX警视厅任职。几年间声名远扬。
X年X月获得XX奖
X年XX月获得XXX奖
……
23岁即确立法医界不可动摇之地位。
X年X月X日因公殉职。
档案上那个斯文的男子对着他微笑,即使隔着眼镜,即使只是留在人间的幻象,依然可以感觉到,和煦的阳光一般的味道。这是怎样的人呢?无从得知了……
凌语辰继续寻找。
档案XX号:
严羽墨
男
29岁
身高 182
体重 67Kg
XX城XX大学法医系毕业,秦子矜之搭档。
工作能力较强,人际协调能力较差。
…………
照片上的男子没有戴眼镜,同今日相似的脸庞,却带着些羞涩的孤傲。这是严羽墨?闪烁的屏幕没有办法回答。
除了两份这样的档案,凌语辰没有获得任何他所希望看到的东西,不过,他希望看到的会是什么呢?
下班时间,没有任何延误这一刻到来的事件发生,真是让人愉快呢。傍晚的余晖穿过透明的物质为屋内的一切添上自己的色彩。
淡淡的橙黄,笼罩一切,缥缈而虚幻。但是,世界是真实的,阳光总有一天会驱散黑暗,在那圣洁之处回荡的歌声,终会停留在每个人心中。是这样吧?
带着满身夕阳的馈赠,背着天边火红的云,凌语辰走出水泥钢筋的建筑。
两个小时之后,郊区的某幢别墅。
“爸,我要进你的书房查点东西。”凌语辰对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的某位开始发福的中年男子说道。
“小语回来了?”男子抬头招呼宝贝儿子。
“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小语!”似乎有什么在凌语辰头上跳动。
“这可是你母亲的名字,你有什么不满?”男子的脸色沉了下来。
想到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凌语辰沉默。
“爸,我去你书房了。”
“去吧去吧。”中年男子摆摆手,坐下继续看电视。
尸检报告(绝密)
秦子矜 男 24岁
死亡时间:X年X月X日22时——23时
死亡原因:失血过多
……
鼠标下移,大张大张的图片……
5分钟以后,凌语辰关闭电脑,冲进洗手间。
吐不出来,喉咙哽住的感觉,无法想象。即使早就知道那个如和煦阳光,微风一般的男子早已殉职。可是……那一堆碎肉……
“尸体被电锯分成24块……”脑中又出现上面的字句。凌语辰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良好记忆力。
又一阵反胃,胸口闷闷的。那样那样斯文的人,那样优秀的法医,等于,等于一堆完全无法辨认的肉块……一下子无法呼吸。
打开淋浴喷头,让它把自己洗干净,把那种粘腻的附着于灵魂之上的感觉冲刷干净……没有用,脑中还是那一段一段的红。不,不仅是红。还有即将腐烂的黑,已经蔓延的……哗哗的流水声,始终不断……
神之审判,让死者说话,带走黑暗?他的偶像就是……就是……就是那些?
什么都说不出来。
24块,其中23块无法辨认,被丢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经过多日的搜寻才全部集齐。有的已经开始腐烂,如同所有腐烂的东西一样,爬满了各种虫子。如同所有垃圾一样,流出肮脏的液体,可以想象正散发着让人无法忍受的味道。
唯一干净完整头颅。被放在警局门口,在白色的丝绢上,端端正正的摆放者。就像作为神的祭品一般的纯洁无暇。
脸上奇迹般的没有一点伤口。不再张开的双眸,是否还有那样温柔的光在里面流动。温和而骄傲的人,阶梯上的祭品。
那张照片许是拍的太好了,始终停驻在凌语辰眼前。清晨的阳光,可以带走一切黑暗的光辉布满那张面孔,播撒在整块白色的丝绢上,轻轻反着光。
凌语辰把头埋入水中,冰冷的感觉,似乎冻住了那令人不快的湿滑。忽然想起那份报告后面的署名是严羽墨。解剖多年的搭档……
凌语辰打理一下自己,来到客厅。
“爸,那个案子为什么没有查下去?”
“什么案子?”沙发上的某人抬头。
“就是几年以前法医秦子矜被分尸一案。”
“那个啊……”
第七章
“那个案子你不要管。”中年发福男子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
“可是……”凌语辰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这件事你不准管,也不要多问。”男子态度强硬。
凌语辰没有再说什么。
此事似乎就此落幕,没有惊起一丝涟漪。当绚丽的晚霞告别世界,蛊惑人心的黑暗降临之时,凌语辰拿起电话。
“何叔叔,我是语辰。您明天有时间吗?我有一些事情想问您。”
从他嘴角的笑容来看,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第二天,太阳依然准时前来报到。阳光最热烈的正午时分,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凌语辰所在的警局。
“小语,你怎么在这种地方工作,连个独立办公室也没有,像什么样子。”来访者对凌语辰的工作环境嗤之以鼻。
“何叔叔,时间差不多了,我请您吃午餐。”看看同事脸上的怪异表情,凌语辰连忙把某人请了出去。
不算幽雅有格调的小餐厅,比较偏僻的角落。
“何叔叔,因为一会我还要赶回去工作,所以……委屈您了。”看着男子脸上那丝鄙夷的神色,凌语辰解释。
“小语,为何不听从你父亲的安排,执意要进这种地方,直到现在还是个实习警员?要知道……”中年男子开始进行洗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