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哪里知道世道险恶。
自己也是这样……11岁就步入这个世界,15岁开始接客……什麽是青春,毫无印象。
他多希望眼前这个清纯娇柔的少年不要象自己这样,被彻底摧毁了青春如花的时光。
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延青才勉强可以下地行走,但内部的伤口依然未完全愈合。
在他强烈的要求下,旭哥同意了让他住回自己的宿舍。
但是,每天的餐点都是单独为他制作的营养品。
平心而论,这样的老板,还是挺温和善良的。
一回到宿舍,延青就遭到了宿舍所有男孩的嘲弄和排斥。
他们虽然不会动手打你,但言语上的讽刺是少不了。
“哼……好娇弱哦,就接了一晚客人,居然躺了三天。……少爷样娇嫩呢。”
“你不知道……人家Milo好本事的,一晚上挣了一万块呢。”
“有什麽了不起,还不是拿自己的身体任人糟蹋换的。”
延青默默躺在床上,衣服被收回去了,只能依靠被子遮蔽著身上的伤痕,把那些刺耳的讽刺当作耳边风,全然不理睬。
只有一点他听进去了。
一晚上一万?
不是五千吗?怎麽变成一万了?
这个疑问一直到中午青宏来探望他,才得以解答。
“哦,那个啊……翔哥说,另外五千是你的医药费。……那个混蛋,让他翻一辈算便宜他了,枉自还是社会上有地位的人……变态!”
青宏一脸鄙夷。
延青默默侧开头。
一万,加上初夜拍卖的二万四,三万四千,离庞大的五十万还很远。
自己……还需要继续努力。
象那夜那样的事情,一夜一万,自己都要至少再过47夜,才可以摆脱这个世界。
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力好。
到了第四天,延青已经可以象往常一样行动了。
当然,也恢复了夜晚接客的工作。
是夜,延青又穿上了那件黑色的马甲和短裤,跟随著男孩的队伍,行走在宾客满门的卡座间,任客人挑选。
为了照顾他,青宏把他编排在样貌普通的那部分,免除客人对他的注意,如果今夜挑不到,还可以多休息一夜。
今天是周五,来的客人很多。
延青并没有低垂著头,躲避客人的巡视,相反他四下打量著今晚的客人。
巡视了一遍,似乎没有看到他记忆中期盼见到的那张英俊跋扈的脸庞,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自己究竟在盼望什麽?他也是逢场作戏,今天来明天走,很正常。
对著自己自嘲的笑笑。
延青,你是个傻瓜!犯了处女情结了吗?
正在思量间,队伍已经来到第三排的卡座位置,队伍里的男孩女孩也少了一半。
延青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垂著眼跟随著队伍在卡座中穿梭。
“喂,刚才叫你没听到?”身後一只大手伸过来拉住延青的手臂,延青一惊,猛然回首,一个长相普通,虽然在发怒但还是保持著男士风度的男人微瞪著眼看著他。
“对……对不起”延青知道是自己发呆没注意到客人的示意,急忙道歉。
男人错愕了一下,随即脸上的怒气消失,浮现出本身的温和气度,“过来坐吧……”
延青静静坐在男人身边,不时给他倒著酒。
男人除了让他坐下外,由始至终都没再说话,反而闷闷的喝著酒,也不看台上的激情豔舞表演,偶尔从酒杯上抬眼看延青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喝闷酒。
这样的客人延青毫无招待的经验,只得不断给他倒酒。
男人默默喝了半天,直到延青再次给他斟满酒杯时,突然握住延青倒酒的手,醉眼稀松地望著他,念念低语著:“你看看,这麽瘦……平时不是叫你多吃点东西吗?……这麽不会照顾自己……”
延青侧著眼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拿专注而迷梦的眼神、飘忽不定的神志,神态间陌生的温柔……延青很快明白过来,自己一定很象这个男人心神牵挂的某个人,他正在自己身上追寻著他的影子。
手上的酒杯被取开,身体被那人拥抱到由於喝酒而微微升高体温的怀里。
“小瑾……我的小瑾……”
男人呼唤著那个名字,充满了痛苦。
“别离开我……小瑾……”
延青乖乖的偎在他怀里,默不作声的配合著男人抚摸他脸的动作,心下一片凄楚。
不知道这个男人牵挂的小瑾是个什麽样的人呢?发生了什麽事?让这个男人如此痛苦。
男人低语的声音逐渐低沈下来,慢慢陷入无声。
身上拥抱的力气也慢慢消失。
延青微微挣脱那个已经毫无力道的怀里,抬眼来看那个男人。
已经……睡著了……
低垂著的眼帘下还有隐约的泪水,痛苦紧绷的唇角表露著睡梦中依然无法摆脱的凄楚。
延青慢慢站起来,招呼了下最近的保安:“客人睡著了,不如给他安排个房间,我们扶他上去。”这个温柔痴情的男人,延青不介意温柔点对待他。
一会儿,保安回来,递给他201房间钥匙。
“来,搭一下手。”延青上千扶起男人的手臂,环绕过自己的肩膀,保全的人过去扶住另一边,把男人架了起来。
“嗯……”忽然改变体位,男人从睡梦中惊醒,睁开迷梦的眼睛,朝面前望了望,看到延青的脸,似乎很高兴,露出个温柔似水的微笑,嘀咕著说了句,“小瑾,你没走啊……真好……”
延青放低了声音,温柔的说:“我扶你去房间睡好不好?这里睡著不舒服。”
“你陪我?”男人撒娇般拽住延青胸前的衣服。
延青点点头,“当然。”
男人心满意足的放松了身体,任由他们搀扶著出了大厅。
一切安顿好以後,延青挥挥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被子为男人仔细盖好,坐在床边望著男人发呆。
在光线明亮的房间里,男人的模样看得很清楚。
虽然平凡,但端正的五官、轮廓分明的骨架,让普通的脸庞展现出一种正直稳重的气质。
这样的人……不象是会到仙境来寻欢作乐的人。
酒精混和了春药的作用下,男人睡得并不安稳,反复摇晃的头部仿佛在摆脱著什麽不适的恶梦般微微皱起了眉头,额头上淡淡地沁著汗,嘴里含糊不清的低语著什麽,延青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几句只字片语,似乎是“小瑾……别……对不起……保护……失去你……”之类的愧疚的话。
是自己没有及时表白或者勇敢担当,导致失去了爱人吗?
延青去浴室拧了张毛巾,坐回床边轻柔地为男人擦去汗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小瑾……!!!”
男人突如其来的大喝声吓得延青一时没捏稳手里的毛巾,“啪”的一下掉到被单上。
与此同时,男人忽然瞪大眼睛,惊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脸上凄厉痛苦的神态,让延青几乎以为他接近疯狂的边缘般。
“你……你怎麽了?”见男人静静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瞪视著双眼,面目可怕的神态,延青怯怯的低声问道。
“嗯?”他的询问突然惊醒了呆滞的男人,他转过头,木呆的眼眸在延青脸上转了转,仿佛突然喘过气来般,重重开始急促的吸起气来。
延青从茶几边的饮水机上到了杯水,递给男人:“来,喝口水。”
“谢谢……”男人接过杯子,一口喝尽,低身道著谢,“对不起,吓倒你了吧?”
延青摇摇头。
吓到?
自从他来到仙境起,心里承受能力已经大为提高。
这点……不算什麽。
不过,他却对男人的故事忽然有了兴趣。
“做恶梦了吗?一头汗的样子。”
男人靠在床头上,从一旁放置衣物的篮子里取过西服,拿了杆烟,慢慢点燃,深深吸了口,但似乎又不大受得了烟味,重重咳嗽了几声。
延青再给他倒了水,男人摆摆手,示意不要。
再吸了口烟,长长吐了口气,男人回眼望著延青,低声说:“想知道为什麽我会点你吗?”
延青点头。
“因为你长得非常象我弟弟。”
弟弟?是……那个小瑾吗?
“我弟弟比我小四岁,是个从小就非常乖巧伶俐的孩子,温柔腼腆,文静内向,从小就像需要母鸡保护的小鸡般跟在我身後,不断叫著‘哥哥’‘哥哥’。”
男人眼光深远,投射在窗户外秋高气爽的星空中,又似乎找不到焦距般迷离失落。
“我们俩感情非常好,连妈妈都羡慕我们的亲密无间。”
“可是,人总会长大。弟弟也会。……在我还没觉察到时,他已经成熟到懂得了什麽叫恋爱什麽叫执著。”
男人忧伤得深深吸著烟,转头看著延青,“他也像你这麽大……你应该不超过16岁吧。”
延青点点头。
“是啊,你不仅长得象他,连年纪都相仿。”男人眼光重新调到窗外,望著幽远的星空,却半天都不说话,脸上的落寞凄苦,甚至一旁的延青都能感到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凄凉悲苍。
“他……你弟弟他……离开你了吗?”延青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但从男人一直恶梦连连的混乱中多少能猜到些什麽。
果然,男人眼光迅速转回他身上,凄凉的一笑:“是啊,他……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延青一惊!
永远……这个词,一般来说都是有“永别”的含义。
他小心翼翼的寻求著词汇,以防加深男人的伤痛:“是远行了吗?”
男人对著他微微一笑,笑得……凄惨无比,“不,他死了,是自杀。”
果然!
男人低下头,狠狠的捏息了烟头,浑然不觉得烟头滚烫得火焰烧灼著指头的疼痛,扔掉烟头,他颓然抱住头,闷闷得埋进床单里。
“都是我不好……弟弟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对我说出他的爱意,我却严厉训斥他,甚至骂他变态……骂他……骂他浑蛋……那个时候,他哭得好伤心,我却狠心不理睬他,反而抱著我的女友故意在他面前亲昵……”
“我他妈的才是个混蛋……是我逼死了他!……”
延青起身上前,紧紧抱住这个浑身伤痕、自怨自责的男人:“你也不想的对不对?……你也是无意的……要是他知道你其实这麽爱他,他一定不会选择死亡……是他没福气,无法体谅你对他的一片用心。”
“不,你错了,是我蠢,是我傻,”男人一把推开延青,沮丧地倒在床上,眼睛空旷地盯著顶上璀璨的吊灯,“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这麽爱他……反而觉得这麽污秽的感情……这麽有背伦常的失德,怎麽会是我那个纯洁无邪弟弟会有的感情?……我骂他,我打他,他死命凑上来抱我、吻我,我就拼命推开他、踢他。”
“没想到,我们吵闹的声音被妈妈听到……她一直哭,一直骂弟弟不孝。骂他是怪物……”
男人痛苦的揪紧了头发,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掉落:“弟弟失踪了,直到我们接到警局电话,让我们去海边认尸……”
“他那麽安静地躺在那里,安详得仿佛睡著了一样……任凭我和妈妈怎麽叫他,他都不会再张开眼睛。”
男人似乎又想起了那一幕,眼泪越掉越厉害,已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