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笑道:“知道了知道了,难得他那般可爱,我才忍不住捉弄一下他嘛……”
“哥!你……”看到白许脸上的戏虐,白允这才明白到他那并非恶意的捉弄。
但下一刻,白许又是一脸的严肃:“允弟,虽然刚才只是个小小的玩笑,但却也是现实。”他转过头去
看了看烂醉如泥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之事的白老爷,“如果爹知道了,绝对不会那般简单就接受的。”
“那为何你能?”白允眯着眼睛看着开始觉得不大了解的大哥。
释然的笑,有七分于白允相近的美丽:“笨蛋,你当我多年的外出游历是白搭的啊?有些地方的民风比
这儿要开放许多,我跟你嫂子啊,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你才怪。”大哥的话虽然贴心,但也诉说了残酷的现实。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毕竟是个禁忌,即便
他不在意,他那爱面子的爹绝对不可能认同。而夏午那般纯朴,更不可能受得到外面世界的指指点点…
…他并非未曾想过被爹发现的可能性,以夏午这般老实的个性怎可能逃过爹的金睛火眼,只是一直逃避
这个问题而已。
至今未被发现,全因身边这个笨人还未能明白他心意……
白允哀怨的看了看夏午,发现他满脸的困惑,似乎对于两兄弟的对话完全不明所以,只好暗自叹了口气
发泄自己长期的努力无法回报的失望。
看懂了两人之间只有单方面的感情,白许不禁可怜起自己向来强势的弟弟,毕竟白允自出生以来都是要
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被宠溺着长大的,何曾见过他黯然失神的样子?
“允弟啊,你还有一条很漫长的路要走噢!”
“我总觉得你的话里有庆灾乐祸的成分。”
“呵呵……你又知道?怎么会呢?”
“……你真恶心。”
“呵呵……哥哥我觉得你是越来越可爱了!”
“少来!!”
“呵呵……”
“相公,你又来了……”
10
“小李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护院不能是男的啊?”
夏午蹲在后院子,手里拿着锋利的斧子一下下劈着柴火,提出多日来藏在心里的疑问。
对于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一旁小休中的李子奇怪的回答道:“我咋没听过啊?不会啊!听说护院都是
男的去当。”
“咦?那为什么大少爷跟少东家说,我因为是男的,所以不能当护院?”
“大少爷这么说吗?”
“嗯!”夏午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些天来,少东家都很不开心的样子,虽然他在自己面前还是有笑容。
但那种笑容怪怪的,好像有种硬挤出来的样子……他想了很久很久,最后猜测可能是因为白大少爷的那
句话,让少东家不开心了。少东家不开心,他也觉得很不开心。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那句话的意思,然
后想办法让少东家快乐起来。
“奇怪耶……我都没听说过有女人要当护院的……你是不是听错了啊?”他李子纵横食肆楼面那么多年
,呃……两三年,从来不曾听说过女护院,如果有,那大概也是个给老爷当小妾的幌子吧?
“听错?”夏午歪着脑袋努力的回忆着那晚的对话,然后说道:“嗯,白大少爷是这么对少东家说的,
‘你的护院,并非女子。’”
“嗯……我也不明白了。少爷们之间的对话我们这些伙计大概是很难懂的吧?不过我想护院这种打打杀
杀的事女人是做不来的。”
“咦?打打杀杀?!护院不是只是保护宴客楼的吗?”
“笨蛋。你是运气好,来了之后都没遇到什么恶客人,所以就不用出手。我们这些酒楼啊,最受那些喜
欢生事的武林人士欢迎,他们啊,常常邀朋引伴来咱们这里,一语不合即大打出手,完全不顾其他客人
,打烂了东西随手丢下几锭银子就算了,看准了我们不敢跟他们要。通常这种时候,如果有你的武功就
能让他们乖乖地赔偿损失。”
“咦?那我不是跟恶霸一样了吗?用武力让客人屈服……”
李子没有注意到夏午越来越阴暗的脸色,一个劲地说下去:“也差不多了!毕竟有些客人太蛮不讲理,
持着有几手功夫就吃霸王餐,如果不教训一下怎么行?”
“可少东家说这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啊!!”
李子扑哧一笑,道:“小午你还真信少东家的话啊?他是蒙你的!”这个人还真是傻得可爱,虽说少东
家不是个恶少爷,不会仗着自己有财有势身边跟着个武功高强的护院就四处欺压,但护院毕竟是得听主
子的话,主子要他揍谁他就得去揍。
“蒙我?……”粗浓的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他一直一直都是相信着那个笑得很美丽的人啊!从来都不
曾怀疑过他的话,为什么要欺骗他?!是因为他很笨,很好骗吗?……
心的地方好疼,好像被挖了个大洞……空空的,虚虚的……
“夏午,你怎么了?”李子终于注意到夏午古怪的神情,莫不是他说了什么错话?
夏午耷拉着脑袋,低声问道:“小李哥……少东家……他真的……真的在骗我吗?”
还是不要跟他说太真的话吧?李子尽量挑好的话回答:“呃……大概吧……不过啊,商场上那有人不说
谎的啊?少东家也是不得已!不是常有人说无奸不商的吗?……”
但他后面的话已经进不到夏午的耳朵了……
脑中只知道他被少东家骗了。
少东家告诉他这个工作是好事,因此他才答应去做。娘亲早告诉过他不许打架,不许伤人,虽然一直以
来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事,但以后难保不会……他并不是未曾被骗过,他的性子从小被骗的次数已经多不
胜数,有很多时候他是知道自己被骗了,虽然需要经过很多的时间他才能理解,但他都能理解那些人,
原谅他们,毕竟他没有什么损失。
今日,虽然他被骗了,但他不止没有损失,还有得到比平日更多更多的工钱好处……
可是,他却觉得好生气!!
为什么呢?明明应该习惯了的啊……
可是,还是……还是……
突然不想看到那张漂亮的脸。
明明是在骗人,却笑得那般动人……
再看到的话,也许还是会被骗吧?
他不想再被骗了。
也不想,再有这种心被挖个洞的感觉……
奇怪着为什么一整个下午都看不到那个总是跟随在左右的人影,白允甚觉不自在,问及身边匆忙而过的
伙计,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夏午所在。
以前也不是不曾发生过,向来大概是夏午家里有事来不及说的缘故吧?
虽然不是很高兴他没有来求助于自己,甚至连说也不说一声,但白允一想起那张粗线条的傻脸,却就怎
么也气不起来了。
于是乎,这样过了一夜,稳定的现实开始慢慢的波动起来……
“你说什么?!”
手里拿着一个用裹着一大堆散碎银两的破布包,白允难以置信的看着将东西送来的男人。
那男人开始的时候还为能亲手将东西交到如花似玉的宴客楼白少东家手里而欣喜若狂,谁料看到那犀利
如剑的双眸好像能杀人般。可怜将他没有老虎大的胆子吓得活蹦乱跳,再加上那句几乎是怒气爆发的问
句,差点让他屁滚尿流。
想转身逃走却又像被狠利的眼神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乖乖的回答道:“是……是小午、小午让我拿
过来还给少、少东家您的……”
看了看里面银两的大概数量,应该是夏午这几月当护院拿到的钱,不好的预感在白允的心中盘旋不去。
“他还说了什么?”
“他……他……”
“快说!!”
呜……到底是谁说宴客楼的白少东家艳丽过人直逼临安第一花魁的?骗人的……他好害怕哦……
“我说、我说……小午把、把这包东西交给我让我还给您,然后还说以后都不要再来上工了……而且…
…”
“而且什么?”
“而且、而且他跟他娘亲昨晚已经搬走了……”
“什么?!”
那个迟钝愚笨的家伙居然敢落跑?!在他白允白少东家手下可从来不曾有过一个下人伙计敢在未请示他
的情况下离开宴客楼的!况且那个人还是他的地下情人!!!
手里那包东西是什么意思?!是一刀两断,划清界限的意思吗?!
难道说,他终于觉察到自己的感情,所以忍受不了逃跑了?……
可恶!!
狠狠的将包裹甩在地上,一个个很珍惜着收藏多时的铜钱四处飞散,吓得周围的伙计都呆住了。每个人
心里都猜测着,夏午难不成夹带私逃去了?又或者是骗了个婢女的身子所以逃走?不然的话,怎惹得少
东家大发雷霆?!不过,那个笨得钱掉在地上也不懂得捡的护院……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懂从钱柜拿钱…
…再说,那有婢女看得上那个普通无聊的穷光蛋笨小子啊?
叮叮当当的声音让白允得以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正在楼面,虽然不至于影响到客人,但已经很是失仪
。敛起怒容,眼光流转之间注意到李子似乎惴惴不安的神情。
“李子,过来。”不放过一丝的痕迹,白允压下怒火将李子叫了过来。
本来就已经有点发抖的可怜李子,被少东家一点名,顿时双脚发软,都不用问已经全招了:“对、对不
起!少东家不关我的事的!”
果然是你!白允压抑着狠踹他的冲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如实的说,否则不要怪我手下
不留情。”不,应该是脚下不留情!!
“是、是……我、我不小心让他知道做护院是要打架伤人的工作,所以……”
白允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
原来是这个小问题啊!还害我以为是他讨厌那种禁忌关系呢……真是的……
心情不自觉的放松了,比起那种原因的逃离,这个误会只不过是一碟小菜,摆平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罢了。
但是让夏午胡思乱想还离楼出走之事,还是不能轻饶这个嘴多的家伙。
“李子,待会你去找张掌柜,说你自愿半年不休假并且不要年终双薪。”
“是、是……”呜……他好可怜……他只不过是说了句老实话而已嘛……呜……沉默是金果真是千古名
言……
垂首看向那散乱在地上的散银铜钱,白允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危险的笑意。
想逃出他的五指山,呵呵……阿午啊,你还缺几千年的道行!
听说宴客楼的少东家突然丢下所有的事务四处奔走找人!
听说宴客楼的白小少爷经常流连一些贫民居住和找工作的地方!
听说是因为宴客楼有一个下仆卷席逃掉,所以才让白少东家到处找人!
听说白少东家在下着雨的夜晚到郊外去找人了,回来的时候病倒了!
听说白老爷请了临安城内所有出名的大夫,但个个都是摇着头出来的!
听说白大少爷已经去造访林家棺材铺,好像打算预定坟地了!!
白府后面的一个僻静的小庭院,月光小心的洒在中间的小小石桌边上那两位人兄。
石桌上放着几碟精致的小抄,一个小巧的炉子上烫着一壶绍兴花雕,里面似浸有话梅,尚未温透已是甜
香四溢。
桌边其中一个便是谣言中的主角,白允,白少东家。只见他左手抱着个小暖炉,右手也不闲着的烫着酒
,小小的火光映得他的粉脸更有神采,哪有半点病色?!
另一个跟他有七分相似,却较为稳重的白大少爷一边挑着碟子里佐酒的炒花生仁,边笑着调侃道:“我
说允弟啊!你也太损了吧?知不知道外面已经开始传你已经死掉了,老爹去林家办你的棺材坟地哩!真
不吉利……”
“哼。你没听说过谣言至于智者吗?爹只不过是去林家炫耀自己刚买到的檀木屏风。”白允把温得差不
多的酒到进杯子里,浓厚的酒香顿时沁透整个院子。品尝着弟弟亲手伺弄的酒,白许笑道:“外面的人
也是夸张。正确的传言也只到你到处找人那儿,说什么淋雨生病,他们也不看看这几天也不过下了点连
地皮都湿不了的水滴!还有那些大夫哪是因为不治之症而束手无策啊?!每次老爹过分紧张找他们来之
后不都是摇着头回去的吗?真是受不了!”
白允无动于衷的又为他哥倒了杯酒:“我看到明天就要传白小少爷入葬的消息了。”
白许晃了晃手中透明无色的液体,凝视着里面倒影身影的月光:“允弟,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再
怎么说,你也不该那么逼他出来啊!”
“不然你以为我一介未曾习过武的凡夫俗子能找得出那个逃之夭夭的武林高手?”纤美的手指轻轻撩起
鬓间垂落的丝发,艳丽的笑容比月间的嫦娥更为妩媚,连他那个当大哥的也忍不住脸红起来。但跟他所
说的话却完全搭配不起来,“我只不过是用比较简单省事的方法而已。”
白许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向来做事为了用最省事省银两的方法达到目的,都是很不择手段的。唉,不
过允弟未免太自信,若那夏午根本无心于他,这种方法根本就无效……咦?!院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身
影,定定的站在那里,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他们看。
“允弟,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了。”识相的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白许便飘然离开,免得阻碍了弟弟的
好事,他不怕被马踢死,也得怕被他可爱的允弟踹死……
小庭院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白允自斟自饮的杯瓶碰撞声和纯酒入喉的吞咽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个定定的身影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你……又骗我……”
背对着院门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的白允手中杯子一颤,满满的酒溢湿了他的手。
“不这样你又怎会乖乖回来?”
看见白允站起身来缓缓向他走去,那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我不会再做你的护院了……”
“所以你把工钱都还给了我?”
那人沉默不语。
白允已经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月光之下,他看清了那张粗糙的脸上憔悴难过的神情,想必这老实人必
是为那些谣言担心得多晚未眠……
纤细的手指抬起,抚上颦着的浓眉,他似乎又在不自觉中伤害了这个朴实的男人。
早已想好上百个理由为自己的欺瞒辩护,以他白少东家的口才不难说服这个倔强的人,甚至可以让他再
也不怀疑自己。但此刻,被那双透彻毫无污垢的眼眸紧紧的凝视着,狡辩的谎言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明明什么都看不透,看不懂,看不明,却澄清得仿佛透视人心。让白允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在他面前说
谎。
“阿午……我不会解释些什么,因为解释的话,又是多说了一个谎。我只想告诉你,以后再也不会骗你
,可以吗?你可以原谅我吗?”
他白允一生中,何时试过妥协于人?!而面对这个普通得只能是普通的男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上一辈子,一定是欠了他很多钱吧?
“少东家……”
因几日来担忧不已的心终于平息了下来。他早就后悔了……就算少东家是在骗他,也一定是为了他好,
因为少东家从来都不曾让他吃过亏……被娘亲骂了……娘亲骂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那么好的人照看着
自己居然还离开……想回去,但已经是不可能……后来到处都传少东家病入膏肓……好害怕,好害怕就
这样再也看不到那个很漂亮很刻薄的人……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少东家的院门外了。
“少、少东家……我、我可以回来吗?”
“笨!我啥时候赶你走了啊?”
笑了,笑了!
那么美丽的笑容,就算是隐藏着谎言,他也好想一直一直的看下去……
“看什么看啊?”澄清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绚丽的欲望,将白允看的是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