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则改之 下————平方

　　这个时候再回去准备一次，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不会有人愿意看重复的项目，那既是说，我们将与本次大赛的奖项彻底无缘！

　　我轻轻摇了摇头，硬著头皮讲下去。

　　还有五分锺结束，我的大脑超高速的运转起来，穷尽所有的脑细胞去回忆接下来的内容，编排让大家不看幻灯片也能听懂整个实验结果的说辞。虽然看不到後面的幻灯片，但之前很熟练的准备，让我可以脱稿讲出来。我对著观众，不再看大屏幕，滔滔不绝的尽可能把内容讲的明白易懂，充实生动。爆了一头的冷汗也没顾得上擦。

　　搜肠刮肚的五分锺就像五个世纪那麽漫长。终於过去了，我全身微微发抖的站在台上，忐忑的等著评委团和观众的提问。感觉鬓角留下的冷汗，已经把脸侧的舞台妆冲出一道湿痕，

　　要拿一等奖是别想了，现在只能努力做到最好。

　　“咳咳，我想问一下……”台下评审团一个老者发问了。我这才看向评审团。

　　这一看却看得我瞠目结舌！

　　二十个评审委员居然，居然有一个我认识？

　　雷羽！

　　大脑瞬间当机，想到想不到，世界真奇妙，雷羽怎麽会在这？我讶异的愣在那里，老者後半截话说了什麽半个字都没进耳朵。

　　也没听清楚队友是怎麽回答的。

　　又是接二连三的提问，我丝毫没有反应了，好像灵魂出窍那样站在台上。幸好有人替我解围，作为主讲人，当然是不应该！

　　直到我看著雷羽的嘴唇一开一合，才反应过来他在提问。

　　马上收拾散乱的思维，竖起耳朵使劲听，生怕漏了字。

　　“几位同学能否介绍一下控制成本的有效途径？”声线悠扬的飘上台面。

　　下面小小一阵骚乱，可能在座的女性也包括小部分男性，正在纷纷议论年轻的评审委员吧。

　　哎呀，你看，我们家雷羽到哪里都光彩夺目，跟那十九个木头人比，简直就是钻石和鹅卵石的区别，嘿嘿，嘿嘿嘿！

　　耗子看我有傻笑起来的趋势，赶紧从背後拽拽我衣角。

　　我刚才想什麽呢，他问什麽了？哦，对，成本是吧！我胡乱答了两句，自己说什麽也不太记得了。反正有人给我圆场，我怕什麽！

　　不知道怎麽走下演讲台的，我坐在休息室里，才想起幻灯片的事情。

　　“那个演示文稿，怎麽会突然不见了？”我忍不住开口问其他两人。

　　“我哪知道，我都没动过！”耗子在一旁看了看邹英，“哎，不是你最後在翻演示文稿的？怎麽会这样？”

　　“我删了！”邹英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承认这一事实，脸上冷漠，竟毫无愧色。

　　“你删了？为什麽？”

　　莫名其妙！我们一起努力了这麽久，这家夥那根神经不对，自己断送自己？

　　“不为什麽！我不想拿这个奖了！”

　　“你……”我气结，这人有病，哪有自己让自己功亏一篑的道理？

　　“我想看看，就算你的答辩有很大缺陷，雷羽是不是也能替你力挽狂澜！”

　　“邹英！你混蛋！”我纵身过去，一拳打在他脸上。

　　邹英捂著脸一栽歪，擦了擦嘴角迸裂出的鲜血。

　　“方改！这拳算你还我的！以後少惹我，不会像这次这麽走运了！”

　　什麽？我惹你？你惹我还差不多！我努力了半年的成果让你动动手指就报废了，我没揍死你应该算你走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邹英说完，转身出去，我腾的站起来，就要扑过去追著打。耗子勉强抱住我，没让我追出去。

　　“阿改，行了，别跟这种人渣一般见识！”

“怎麽了？我还没报喜就这麽激动啊？” 我刚要发作，一个优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雷羽抱著肩膀斜倚在门边，笑著看我。

　　“不关你事！”我气鼓鼓的说，憋闷的坐下。

　　“我来报喜的，怎麽这麽冷淡！”

　　“报什麽喜？”

　　“二等奖哦！等一下上台领奖吧！”

　　“什麽？你说几等奖？”一旁的耗子刺溜滑过雷羽身边，一脸讨好的看著他。

　　“二等啊！我说你们也真粗心，这麽大的比赛怎麽在答辩的幻灯片上出错啊！”

　　二等奖耶！我还以为最多得个优秀奖呢！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雷羽，你搞的鬼？”

　　“改改，你这麽不自信啊，需要我搞鬼吗？二十个评委呢，我只负责评判应用效益那一部分！”

　　哦，也对，本来那些专业的生物知识雷羽又不懂，想捣鬼也没可能，那些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专家，哪个会听他的？邹英纯粹是胡说八道！

　　我这才笑起来。

　　“高兴了？”

　　“有什麽高兴！二等奖而已！”我脸上马上摆出一幅不屑的表情，心里却是飘飘然的满足。

　　“你脸怎麽了？”雷羽过来碰了碰我的脸颊和额头，脂粉细细碎碎的掉落後，被掩盖住的青肿的伤处暴露出来。

　　“哼！昨天被狗咬的！”想起这事就有气，邹英说的那些屁话，做的那些混帐事，断送了我的一等奖不说，还让老子心里很窝火！

　　越想越气，干脆一股脑都倒出来，说给雷羽听。

　　“你呀！真是遇人不淑！下次小心点，这种人做夥伴做对手都不合适。”雷羽心疼地拿著毛巾给我卸妆，“晚上出去吃吧，犒劳犒劳你这个花猫！”

　　“雷羽，你说的公差不会就是来当评委吧？”我想起来他说出公差的事情，忍不住问。

　　“不然你以为呢？”

　　“怎麽不早说？害我看见你时吓得忘词了！”

　　“跟你说了，你还会那麽得意的跟我炫耀吗？”

　　“……”那当然不会，我努力这麽长时间，才赢得一个被爱人评审的机会，这也太衰了吧！

　　“你不著急回去吧？我们留在S城多玩几天好了！”

　　好！出去玩！我举双手赞成！

　　“行了行了，别粘了，公布奖项了，准备上台领奖！”不知道什麽时候出去的耗子，又冲回来催我。

　　“知道了，催命啊，急什麽！”

　　我望了望窗外，透过窗玻璃上变幻万千的碎冰花，S城凛冽的冬日里，阳光和煦的照著还干枯著的树杈，等待著生机盎然的季节，一切好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幸福得光晕。我想就算是许多年以後想起，仍然会有淡淡的喜悦萦绕在我心头的吧！

　　第36章

　　从S城回来，我和雷羽耳朵上一人多了一个耳洞。

　　这个耳洞穿的时候还是有点疼，我穿了一个再不肯穿第二个了。於是第二个穿在雷羽右耳上。有雷羽陪我疼，我总算心里平衡些。

　　大学的生活仍是进行时。

　　我找了更多的兼职做，以免有太多时间跟雷羽泡在一起，被他压榨个没完。

　　时光荏苒，一转眼，我已经升上了大四。大四啦！该找出路啦！

　　雷羽很久以前曾经问过我想找什麽样的工作。其实我不大想找工作，别误会！我不是好吃懒做的米虫。我说过给雷羽买房子，当然言出必行！不过现在嘛，只是想再读些书罢了。

　　嗯……我想，不如趁著年轻，去地球的另一半转悠转悠，长长见识，回来也好有的吹嘘！

　　於是大三的时候，我去考了TOEFL和GRE，或者有机会申请出国也说不定。考试对我来说是异常痛苦的，但没办法啊，人不能只靠爱情活著，总要维持自己起码的光辉形象吧！考试就是一个很好的树立自己光辉形象的途径。只要分数高，不知道有多少羡慕的眼光投过来呢！嘿嘿，也会包括雷羽的吧？我单方面认定了这件事，於是为了考出好成绩，私自决定闭关三个月。

　　效果不错，分数虽然不算出类拔萃的高，但申请学校是绰绰有余啦！

　　只是，唉……开关後的一个礼拜却分外难熬。几乎每天都是半身不遂样的躺在床上度日。

　　上个学期背著雷羽，悄悄交了申请。不告诉他是因为我怕申不到学校，会丢人！

　　今天早上起来照镜子，我搓搓自己的脸，啧！怎麽感觉自己有点老了？不过光长岁数，能力没长啊！

　　唉！说起来有点丢人，跟雷羽在一起两年多了吧，我还一直是处於被抱的位置……

　　虽然有的时候我也在上，不过这个……唉！不说也罢！

　　今天星期五，按照往常一样，我在宏生帮手，晚上跟雷羽一起回他的总统套房。

　　黄昏时刻，雷羽拖著我的手走出宏生的大门。

　　“改改，我今天想带你去见见我的家人……”

“啊？”我真是受宠若惊，这，这就要见家长耶！可是，我、我还没准备好啊……

　　“雷羽，这个……你看，我今天，也没穿什麽像样的衣服……是不是，改天再……”我舌头直打结。我低头看看自己，还穿著一双球鞋呢，身上的体恤衫也半新不旧的，不知道今天要去见他家人，早知道就打扮得精神点啦。谁会想到从实验室出来，就要去见对方的长辈啊？我有点欲哭无泪。

　　“就今天吧！呵呵，我看挺好的啊！”雷羽秀气的长指拨了拨我的额发，露出额头，在上面亲了一口。

　　“可是……”

　　“放心吧，吃个便饭而已，不会丢脸的！”

　　怎麽不会丢脸啊！穿成这样去婆家！啊！不是婆家，是……唉！我也不知道该叫什麽，先叫婆家吧！

　　我垂头丧气的坐上雷羽的车，一路上嘟著嘴巴。好歹跟我商量一下吧！见家长这麽大的事！

　　雷羽先带我去做了个发型，嗯！不错！精神多了！

　　车又拐进G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雷羽笑著揉乱我的头发，“说了不会让你丢脸，看你一脸蠢相，不先包装一下怎麽行？”

　　你才一脸蠢相，我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讨厌！把人家发型都弄乱了！

　　品牌店里，那些标著让人乍舌的价码的衣服，让我不敢开口问，一张嘴肯定是个土老冒。也不敢伸手去碰，乖乖，这要是弄脏了让我赔，我把自己卖了都还不够呢！

　　雷羽领著我，站在一家店门口。店上的招牌明明写的是英文字母，可排列组合起来，让人看著别扭，读起来也拗口。切！什麽东西，非得搞得这麽唬人！

　　“欢迎光临！”门口的小姐还没等我拒绝进店，就已经发出友好的邀请了。

　　店里装潢考究的很，墙壁清一色是金属剖光，光可鉴人。中间的方形柱子上，四面从天花板到地上，镶了整块的落地玻璃，架子上的衣服……啧啧，用不用这麽夸张啊！价码看得我脸上的肌肉有点抽筋。

　　“改改，去试一下！”雷羽四下里看了看，拿了一套西装给我。

　　“啊！啊！”我像木偶式的接过来，在试衣间里胡乱换上。说真的，除了全国大赛那一次，我再没穿过正装了。那次的西装也是问老师借的。

　　我推门出来，站在镜子前有点不知所措。

　　雷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我的样子，吃吃的笑著。

　　笑屁啊！不就是穿得不太利落麽！

　　两个店员过来，围著我，又重新打理了一番。

　　哼哼，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镜子里面的我看上去不错。一米七八的个头，（不好意思，我这两年身高长了~哈哈！）眉目秀气，脸蛋白皙，穿上西装，身上看起来也不那麽单薄了。左耳上还扎著耳钉，在灯下好闪。我忍不住透过镜子，偷偷打量坐在身後的雷羽。

　　嗯……他还是一头披散的卷发，蜜色的肌肤，一只修长的手拖著下巴，薄薄的淡色的唇角向上勾著，秀挺的鼻梁，嗯，还有那双桃花眼，呃？也在看我？

　　我赶紧把目光移开，真是的！好像怎麽看怎麽比我有男人味啊！我长得太白了，这不好，以後应该多晒晒太阳。

　　镜子中的雷羽摇摇头，店员又重新推给我一套西装，示意我去换上。

　　挺好的啊！我怎麽没觉得不好！唉！又要去换，真麻烦！

　　我出来进去，换得自己都头晕脑胀了。雷羽悠闲的托著下巴，有时点头，有时摇头！可是不管他点头还是摇头，我都要进去换过再出来。先是西装，再来是休闲装，再来是运动装，再来是手表皮带帽子手套，呃……把我卖了吧！

　　“不试了！不试了！”试衣服衣服真是个体力活，我来回穿上脱下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倒在一旁的沙发里累得不想动。

　　“那好吧，就这几件吧！”雷羽指了指几套衣服。我都不记得自己穿上什麽样子了，应该挺不错的吧，反正都没差啦！我这种天生的衣服架子，哼哼！不过……

　　我撇著嘴看了看他，买一套就好了吧，买这麽多做什麽。衣服又不能下崽儿，放在柜子里，还不是喂虫子！

　　哎！算了，这麽一点点钱，鸡毛蒜皮的计较什麽啊！ 

　　嗯！老子认定这世界上是有那麽一种人，我可以毫不顾忌的吃他的，穿他的，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他也可以这样吃我的，穿我的！大不了以後有了钱，包他吃住咯！

　　　第37章

　　换好了衣服，八点多的时候，我跟雷羽坐在他家本宅的饭厅里。

　　雷羽的爷爷很古板。坐在桌首，无声的吃著晚餐。一看就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老古董。鹰勾鼻子，凸现出老年人特有的执拗。

　　这顿饭吃得我忐忑不安。

　　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老头的脸色已然阴沈的吓人。他不会不知道雷羽是同性恋吧……

　　餐毕，仆人把桌子收拾干净，老头子就坐在那里盯著看我。我有点被看得发毛，手指轻轻勾上旁边雷羽的么指。他捏了捏我躁动的手，脸上没什麽表情。

　　“小羽……”老头慢慢喝著茶，“叶展颜最近怎麽样？”

　　雷羽好像有点诧异的样子，噢，对，他说过，老爷子对叶展颜不好。“他最近挺好的，改改同他在一个学校读书！”

　　“哼！”茶杯猛地摔在桌上，老头的眼里露出狠厉的神情。

　　雷羽没有说话。我看他也够可怜的了，小时候就是在这种古板生冷的家庭长大，真纳闷怎麽长成这麽健康的样子的？

　　老头子没说什麽，忽然又抬起目光来仔细审视我。

　　我僵硬的笑了一下，不自然的叫了声，“爷爷……”

　　没想到老头子立时拉下脸，“谁准你这麽叫？”

　　啊？没准啊，刚才雷羽介绍的时候都让我这麽叫啊！

　　“爷爷！”雷羽的声音也变得僵硬起来。

　　“小羽，这样的小子，玩玩就行了，你居然还带到家里！不像话！”老头子突然一拍桌子，刻板的直接说出反对意见。反对的也太直白了吧！一点余地都没有麽？

　　“你以後要结婚生子！这件事没商量！你护著叶家的小崽子我不过问，但是不能跟个同性恋在一起！”

　　“爷爷！我不是玩的，我是认真的！”我感觉到桌子下面握著我的手又紧了紧。

　　第一次见面就剑拔弩张，以後该怎麽办啊！

　　“小羽，我会让你改的！”老头子神情阴笃。

　　“我……”我突然举著手，站起来。既然对方已经申明立场，我也没理由退却吧！“我不会让雷羽改变的！我们要在一起！”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管你是天王老子，这都什麽年代了，也该有点自由选择的权利吧！方改方改，除非我要他改，否则他就不能改，不然不是对不起我这名字了？

　　雷羽愣愣的看著我，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可是笑容很快收敛了。

　　“爷爷！”他正色道，“我也不会改变的，方改说的就是我的意思，我们要在一起！”

　　“小羽，你会後悔的！”老头子的头上大大的拧出一个川字，厌恶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