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离毕竟不能像当日对凌青那样对她,只好连忙抓住她的双手。
“兰儿姑娘,不必了,我自己换便好。”
“这怎麽可以。言将军不必介意,兰儿服侍您。”兰儿轻道。
“真的不用了,我不习惯别人伺候。”
“言将军,这些事怎可让您自己来。兰儿、兰儿愿意伺候您……兰儿仰慕您很久了。”兰儿羞红了脸蛋儿,最後一句轻不可闻,却将自己的心意表示的很明白。
言非离微微一惊,没想到她如此大胆,竟然这样直白地袒露心意,不禁一时呆住。
其实北国女子一向大胆,爱恨怨愁总是想说便说,想做便做。兰儿随著林嫣嫣嫁到这里来,许多事入乡随俗,收敛了很多。但现在此事既然得到小姐默认,还鼓励她直言追求,她便拿出了明国女子大胆热情的行事风格,借著这个机会,鼓起了勇气表白。见言非离没有说话,说道:“兰儿自知是个丫环,配不上言将军,可是兰儿对将军的心意,真真切切,绝无虚假,请将军相信我。”
“兰儿姑娘,我相信你,不过言某恐怕没有这个福分……”言非离真不知道说什麽好。脑中酒精作祟,头还在嗡鸣,一时有些心烦意乱,去捂额角。
“将军……”兰儿也不气馁,见他难受,便道:“是不是额头难受?兰儿帮您揉揉。”说著,轻轻帮他按摩。
言非离本要拒绝,但感觉她的手法温柔舒缓,确实大为受用,便任她帮自己按了两下。待缓过劲来,说道:“多谢姑娘,我好多了,你回去吧。”
兰儿听他说这话,突然两眼一红,落下泪来。
言非离登时手足无措,说道:“兰儿姑娘,你、你这是……”
“将军是否是嫌弃兰儿?”
“绝无此事。”
“若是如此,便请将军成全兰儿。”说著,扑到言非离身前,抱住他的膝盖细碎的哭泣。
“你快快起来。”言非离慌道。
兰儿解开自己的衣襟,面色羞赧地道:“兰儿真心诚意,愿意伺候将军。”
“别这样!”言非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兰儿姑娘,请你自重。”
兰儿闻言,“哇”地一声,哭得更是惨切。言非离叹了口气,将她扶到床边坐下,站起身来,对她正色道:“兰儿姑娘,多谢你抬爱。言某非是嫌弃你,实不相瞒,言某心里已经有了所爱之人,此生除了他,决不会再碰任何人。”
兰儿愣愣地听著,见他模样,终於明白他的心意何等坚定,只觉伤心欲绝,哽咽片刻,低声道:“将军的心意兰儿明白了,兰儿……决不会为难将军的。”说著站起身来便要向门外冲去。
接著慌乱中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似乎是兰儿没看清楚撞到言非离,又或是言非离挪动脚步撞上她,总之一个情乱,一个酒醉,两人撞在一起,言非离反射性地推手一拒,兰儿往後跌去,言非离又慌忙去拉,两人双双落在床上。这番纠缠慌乱之极,谁也说不清楚。兰儿痛呼一声,两人正狼狈地起身,却听见门扉缓缓打开的声音。
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就是这最尴尬暧昧的时候,门主推门而入,让二人百口莫辩。
──莫非这是天意?
言非离坐在床上,身心疲惫,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门主的盛怒,说明了他对自己的在乎,可是也说明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我们这样是什麽关系?凭什麽要被信任?
言非离突然感觉无法忍受,攥紧双拳,重重击在床沿上,登时将床榻击出一个凹坑。
──什麽也不是!这种关系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言非离大口的喘气,心痛得不能呼吸。
“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林嫣嫣和匍匐在她膝间哭泣的兰儿都吓了一跳,回头望见北堂傲冷凝的神色。
“你带的好丫环!”
林嫣嫣从未见过他这种脸色,刚才兰儿哭哭啼啼地对她说了发生的事,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此事见了北堂傲的模样,这才相信。
“夫君,这件事……”
“这件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明日便将这个不安分的丫环给我赶走!”
“夫君!?”林嫣嫣大惊,兰儿更是恐惧不已。“你先下去。”林嫣嫣赶紧吩咐她。兰儿不敢逗留,慌慌张张退下。
“让她去勾引言非离,是不是你授意的!?”
“是。”
“你好大的胆子!”北堂傲眯起双眸,“你在打算什麽,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嫣嫣心下一跳。她是打算将兰儿嫁给言非离,拉拢这个北堂傲的心腹,顺便打听一些她想知道的事。不论怎样,这都是一个最上的选择。谁知北堂傲却对这件事反应这麽大,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也让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夫君,男欢女爱,本没什麽错。兰儿仰慕言将军已久,我鼓励她去向言将军表明心意,又有什麽错?我们北国女子,敢爱敢恨,你须怪不得她。”
“好,我不怪她。”北堂傲冷冷地盯著她,不复往日的温和。“只是从今以後,你就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吧!”
“为什麽?”林嫣嫣不甘地问道。
北堂傲冷道:“因为从明日起,言非离将被调离总舵,驻守边支,未得命令,不得返回!”
64(上)
北堂傲冷道:“因为从明日起,言非离将被调离总舵,驻守边支,未得命令,不得返回!”
“什麽!?”林嫣嫣闻言大吃一惊,接著气得满脸绯红:“夫君,你怎麽能如此草率的作出这个决定?难道就是为了不让我把兰儿嫁给他?”
“我不想向你解释。那个兰儿,你别忘了打发她走,今後我不想再看见她!”说著,甩门而出。
林嫣嫣浑身发颤,不知该说什麽好。
这件事真的如此严重?严重要把言非离调离,把兰儿赶走?
林嫣嫣想不通。但是她却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
第二日,言非离得到调离令,似乎并不怎麽意外,冷静地翻看著其中的内容。
“唉!言将军,这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门主怎麽突然把你调走了?”
“沈副将,以後北门中的事务就请你和张统领他们多多费心了。”
“言将军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们了。”沈副将道。今天早上突然得到门主调令,让他大吃一惊,这会儿给言非离送来,却见他神色淡然,似乎早有准备的样子。
“言将军打算何时启程?”
言非离勉强笑笑,扬扬手中的令折:“不是写著即时出发麽?我这就进去收拾一下东西,今天之内就会启程,你去回禀门主吧。”
“是。”沈副将虽觉得此事突兀,不过也不好多问什麽,转身便要告辞。
“等等。”言非离突然唤住他,想了想,说道:“沈副将,我的那些老部下,就劳你多多费心。他们都是跟著我从潘军出来的,追随我多年,我平日疏於管教,惯得他们性子有些野了。日後你接手了教导事宜,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与他们通融,尽管按照规矩行事便可。”
“是。”
“与其他三门的事情,平日我都是和东门、南门的花、秦两位将军交涉的。这会儿花将军不在,有事你去找秦将军即可,他对四门中的统合事务最为清楚,为人也宽厚温和。我今天即日调离,许多事无法与你好好接手交代,若有不清楚的事情,你便去请教他吧。他必会好好跟你解释的。”
“是。”
接著言非离又零零碎碎地交代了许多事情,将平日里他负责的事务与接触的人事都仔细说了一遍,最後问道:“沈副将,你都清楚了麽?”
“是。末将都清楚了。”沈副将微觉奇怪,听言非离这语气,好似调走後就不回来了一般,到像是在交待後事。以门主对他的宠爱,就算调到边支,过个三五个月,至多一年半载,也会回来了。自己和老张等人临时接接手,足以应付得了,何必事无巨细地说得这麽清楚?
不过疑惑归疑惑,言非离说的事都是和门中事务有关系的,他都仔细记住了。
沈副将走後,言非离回到屋里,打开衣柜,收拾了几套惯常穿戴的衣物,将这几年的一些积蓄收好,去书房取了几部书册,简单地整理了一个行李。然後换了一身衣服,仔细将自己打理好,来到沈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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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点短~~~~
昨天下午和朋友出去,回来的太晚,一个字也没来得及写,今天早上奋斗一上午,写了这一千多字。因为下午有急事要出去,我怕来不及,先给大家发上来,剩下的晚上尽量补上!对不起亲亲们了!谅解谅解!^_^
64(下)
仍然是那间熏香的雅室,进去传报的仆人回来,说道:“门主说,言将军不必辞行了,这就去上任吧。”
言非离沈默半晌,深吸口气,说道:“你去禀报门主,就说今日不见到门主,言某是不会离开的。”
那个仆役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暗忖言将军今天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大寻常,不是平日那般的客气和恭敬,带著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让人不由不按照他的话去做。只好又下去,进了里屋禀报门主。
言非离站在窗前等了片刻,一阵淡淡地冷香传了进来,知道北堂傲现在就在他身後,可是却突然失去了转过身的勇气。
北堂傲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疼,疼中,还纠结著丝丝莫名的怒。
今日把他调走,一是避免林嫣嫣再对他纠缠不休,这样下去,以自己的脾气,只怕总有一天会做出错事来。二来,他也觉得两人需要彼此冷静一下。自从回了总舵,他们一直没有面对两人的关系问题,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对二人的关系是很大一个挑战,北堂傲著实有些累了。
第一次,为了避开他,自己去了明国。
第二次,为了避开自己,他去了简境。
这一次……是谁要避开谁,大概二人都说不清楚。不过再这样相处下去,总不是办法,所以他下了调令,让他离开自己。
言非离慢慢转过身来,轻道:“门主。”
“嗯。”北堂傲望向他,见他也正望过来。二人四目相视,齐齐避开。
“门主,今日我要走了,我想……见见离儿。”
“他还在午睡,不要见了。”
“不!”言非离上前一步,压抑著低声道:“我想见见他,门主,请你让我见见他。”
北堂傲见他神态恳切,说道:“好吧,你等等。”说著转身进去,亲自把孩子抱了出来。
离儿昨日哭闹了半夜,早上醒来又是一番折腾,此时酣睡正香,根本没想到抱著自己的正是想念了好久的人。
言非离小心翼翼地把壮实的小男孩抱进怀里,脸上是说不出的怜爱。
北堂傲见他模样,心中一软,上前道:“非离,我不是为了昨日的事才这样做的。我这麽做是为了给我们一点时间。有些事……我们都需要好好想清楚。”
言非离低头看著怀里的孩子,轻轻拍著他,说道:“我明白。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北堂傲没想到言非离也是这样想的,一时倒不知道说什麽好。过了半晌,叹道:“非离,我们都好好想想,过一段时间,等这些事过去,我再调你回来。”
言非离突然想起一事:“兰儿姑娘怎麽样了?”
北堂傲面色一沈:“你竟还想著她?”
“不是。”言非离连忙道:“她也没做什麽事,希望门主不要罚她。”
“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北堂傲阴沈沈地道。
“门主。”言非离皱紧了眉,面露忧色。
北堂傲知他为人正直,不会希望因为自己祸及他人,只得叹了口气,道:“知道了,我不会把她怎麽样的。只是她行事不够检点,我门中不能留这麽一个不安分的丫环在,已经把她打发回明国去了。”
言非离这才松了口气,知道北堂傲性情高傲,不会真的对一个丫环怎麽样的。
65
“门主,日後我走了,离儿请你好好照顾他。”
“这话你不必说。”
“我知道门主很疼他。”言非离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丝倦色,有丝无奈。“夫人那里……”
北堂傲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你放心。嫣嫣外柔内刚,做事是很有分寸的,对离儿,也许不如对辉儿上心,但绝不会亏待他的。”
“我相信。”言非离垂下头去,看著离儿道:“我相信她会是个好母亲……”
那天看见离儿在她怀中安静好奇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也许不会很爱他的孩子,但却是做他孩子母亲的最好人选。因为她身上有一种东西,是自己缺乏的。那正是一个真正的母亲应该具备的,一种母性的东西。
言非离也许一辈子也弄不清楚那种东西是什麽,但是他曾经是个孩子,是个孤儿,对那种东西曾有著朦胧的渴望。现在,他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也感觉到那种渴望。对他们来说,那是可以让他们安心的东西。林嫣嫣虽然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但却可以给他自己这个男人所不能给的,也许对离儿来说,这样才是好的。
北堂傲微微有些不安,感觉到言非离态度有些奇异。可是又觉得也许是自己敏感,毕竟是他把他调走,让他离开总舵,离开孩子的,他心里不舒服,也似理所应当。
“门主,把他带下去吧。”言非离抱著离儿半晌,终於下定决心,把他决然地递给北堂傲。
北堂傲唤来丫鬟,将仍在熟睡中的孩子带了下去。屋里只剩下二人,沈寂中,言非离定定地看著北堂傲,那种神色,似乎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北堂傲一时有些迷惑,短短片刻,却似乎被他注视了千年之久。
北堂傲心下越发的不安,上前一步,想要靠近他,却又止步。
言非离微微一笑,轻道:“门主,以後我走了,你要保重。”
“非离,你……也要注意身体。”北堂傲想说点什麽,却只说出这句话来。
“我知道了。”言非离突然正色,在他面前恭敬地一拜:“属下拜别门主。”
北堂傲一呆。自从华城归来後,他二人只在外人面前这样正式的称呼,此时此刻见言非离突然以‘属下’自称,他倒是有些不适了。
“起来吧。”
言非离慢慢起身,寂寂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转身去了。青袍撩过,掀起一阵轻风,淡淡地消散。
北堂傲眉头微蹙,凝神地看著言非离的身影,消失在沈梅院中,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涌进汩汩寒风。茫茫然地伸出手去,总觉得……抓不住他了……
北堂傲的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春寒时候,冬雪初融。
言非离一人一马,带著自己单薄的行李,除了北堂傲,没有拜别任何人,孤身上路。但是他并没有去南方边支,也没有去天门中的任何一个分支分舵,就这样,消失在天门的掌握之中。
十日後,北堂傲得到消息,手中的茶盏粹然落地,茶渍溅污了洁白的衣摆,他却似无所觉。
“门主,言将军现在行踪不明,不知是否遇到了意外,属下这就派人去找。”沈副将跪在案前禀告。
长长的沈寂之後,那道清清冷冷地声音传来:“不用了,不用找了……”
沈副将惊异地抬起头,看著门主一脸空洞的冷漠,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著院中渐渐复苏的春色,淡淡地道:“从今日起,你便升为我门中的第一武将。”
“那,言将军……?”
“……三个月。三个月後如果各个分舵边支还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便将‘言非离’这个名字……从天门名册中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