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anks(生子) 下----晏好古

“……”陈佳蓓愣了一下，突然拍起手，“呵呵，说得真不错，你果然很聪明，没白费我们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呵～”颜烈淡漠地哼笑一声，抬起头来，“聪明么？我倒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你根本就没有准备把自己藏起来。陈佳蓓，这应该也不是你的真名吧……如果我够聪明，就该马上想到换两个字，佳蓓，加贝，你一回来就已经明确地告诉我们了，你就是那个姓贺的老人。”
对面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浅和的微笑：“贺是我外婆的姓……好了，你的推理很精彩，但是已经结束了。想问我什么就问吧。”
颜烈垂着头，扣紧手指，“为什么是你……”曾经那么相信的人。
女人嘲讽地勾着嘴角，身体向后一靠：“这还不简单嘛，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我，所以就是我。”陈佳蓓抬头，舒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挽了下耳边的碎发，“像你这样的人，表面上对所有人充满防备，其实最最容易被感化。少年时代的遭遇应该对你的影响很深，身强力干的人只会引起你本能的排斥，相反的，孩子和老人作为弱势群体更容易带着善意的面具被你接受，但是你看……”
女人毫无防备地伸开双臂，笑道，“我是没有办法返老还童的呀……颜大哥，怪只能怪你自己活得太～童话了。那么轻松就让我得手了。”
女人的声线里还带着欢乐的颤音，听到耳中却像从漆黑的古墓中发出一样阴冷窒息。颜烈皱着眉头忍受着这残忍的事实，双手握着茶杯，透明液体不自然的温度煎烫着他微凉的手心，北风顺着门缝吹进来钻进裤管：“你就是为了骗我，才装扮成老人？”
“那倒不是”年轻的女人狡邪地眨眨眼，“异装癖，听说过吗？我就是喜欢扮成老人的样子，不觉得我学得很像吗？你绝对不会知道，跟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有多兴奋～三个比我大的男人围着我叫奶奶，真有意思哈哈～”
“……”的确很像，无论是容貌，姿态，甚至声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颜烈恍了下神，追问道，“那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是的，如果陈佳蓓一直装扮下去，他也许无法发现其中的秘密。
“因为我要帮你们呀。不然你们准备怎么解释，两个男人的家里居然会突然冒出个婴儿？”陈佳蓓歪了歪头，“虽然总能找到些理由，我也可以继续装聋作哑……但是，能帮助你的人都到齐了，也就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老人的形象实在很容易被戳穿，我已经力不从心了。”
“你是说，你帮我？？”颜烈可笑地提高了声调。
“是啊，难道我不是在帮你吗？”陈佳蓓毫不退让地反问道，“你需要房子的时候我给你房子，你快要流产的时候我找到了你的医生朋友，你觉得尴尬的时候我就识相地离开……你该不会觉得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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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2
是的，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那些无微不至得让人眩晕的帮助，总是在自己步伐焦迫的紧急时刻，像披着透明羽翼的天使一般悄然落在自己脚步……颜烈低沉着脑袋，控制不住嘴角轻轻地抽启，对生命中的一切都已然谨小慎微的他，居然那么轻易就落入了别人设下的陷阱。颜烈屏息凝神，推开水杯低沉地问：“那么，为什么要帮我？你也说了，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那么为什么要帮我？”愤怒和悲伤像凝固的血块堵在胸口，闷得快要发慌，“究竟……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陈佳蓓看着他，带着不同以往的成熟和睿智轻轻站起身来：“Alex011037，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不要后悔……”女人莞尔一笑轻盈地走进底层的房间，不一会儿，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出来，弯下腰放在他的面前，“这里就是我们所掌握的关于你的全部资料……Alex011037是你的代码，毫无疑问你是这一代里最最成功的一个，恭喜～”
屏幕上的数据不断变化，甚至详细到他的每一次外出，每一通电话。颜烈突然开始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过着怎样的日子，他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缠住了，逃也逃不开，连他的家人、朋友和不懂事的孩子也被迫生活在这样没有隐私的不幸当中。颜烈使劲地摇摇头，虽然事实的残酷让人震惊，但却在他意料之中，他抬起脸看陈佳蓓阴阳怪气的表情，仿佛是欣赏他的慌乱，仿佛静候着他的回应。杯中水已凉，喉头轻轻哽咽一下，险些崩溃的人重新握住鼠标，他的疑问就快水落石出，他的人生不能就此完结……
数据迅速地旋转，密密麻麻的字符和代号像远古时代溢光的天文，颜烈紧张地盯着显示器的记录，仿佛丢失了记忆的人重新拾回了自己的过去，沉睡的脑海慢慢苏醒。突然一道光线刺进他的眼帘……
那是他的十六岁，每一天面对着无法挣脱的高墙和天窗，他被绑在医院坚硬的床上失控地抽搐，又疼又冷，他意识清醒却没有人给他安慰，只有冰凉的液体静静流淌在血管中。白天的时候日光是他唯一的朋友，最可怕的是夜晚，会有人钳住他的胳膊，淡粉色的针筒，银光闪闪的针头，阎伟力就像一个等到腐尸的秃鹫，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手臂，慢慢地那里变得麻痹，仿佛被人咬下了一大口。
“我劝你别看了。”陈佳蓓的声音如同鬼魅，颜烈猛地被她叫醒，身体里的器官也跟着搅在了一起。眼前的女人应该比他要小，但是这些记录她也许已经看过无数遍，颜烈微微颤抖着迎上她怪异的眼神，仿佛现在还能从那深色的瞳孔中汲取一丝老者的怜悯：“没关系……我，不在乎……”
陈佳蓓身子颤了一下，面色凝重地转过脸去。颜烈深吸了一口气，越过一条一条关于注射的记录。数据依旧快速地走着，让人有种接近终点的感觉，终于光标在他14岁的某一天戛然而止，颜烈久久地望着屏幕上方一行闪动的字符：‘19XX年XX月XX日 Alex011037进入测试系统’。
“？”慢慢地抬起头，精致的五官像丢失了躯体的魂魄一般漂浮，“……什么，什么测试……”
陈佳蓓站起身合上电脑，看颜烈的目光随着自己的动作上下游移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六个字：“关于男性生殖……”
“……”颜烈像没听见一样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问，“我，是你们的实验品。”
陈佳蓓苦笑着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其实，我们都不过是别人的实验品而已。”颜烈不解地拧拧眉，女人捋了捋脖颈上的发丝，“有兴趣吗？我可以慢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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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昨是今非，此刻总算是透彻体味了，故事听与不听又有什么关系，颜烈坐在桌前。陈佳蓓耐心地待他恢复平静，才暗声说道：“颜大哥，如你所见，我是有信仰的人，这个倒转的十字就是我与先贤者诺姆的契约……在我们生存的地球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是最具智慧的生物，我曾经也是这样，但是，当我接替了外公的工作，成为一名信徒之后，才发现世界并不想我想的那样……”
平和而惊人的措辞似乎刺激颜烈的神经，他微微地太起头，看着这个确实比自己年轻几岁的女人。
陈佳蓓对他微微一笑，继续道：“我们中学时都学习过所谓的人类的进化论，当时的我对于这样无聊的解释曾经感到无比的失落，它的出现几乎断送了我对天神的所有幻想。但是，我的外公安慰了我，他说我们所能看见的，永远都只是被隐藏之的一的零角。事实证明，我们都是对的，人类的诞生远远不只是自然界优胜劣汰的结果……也许你并不知道，因为你从来不关心那些貌似生冷，没有感情的真相，但是劳动进化的理论却早已受到了否定……”
陈佳蓓吸了口气，也为这个游离于正常社会之外的男人留下一点消化的空间：“离地球很远的空中，有一个白矮天狼星。天文学家在十九世纪后期发现了它，但生活在非洲的某个民族却很早地知道了他的存在，因为生活在这个星体上的生物，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造访过我们的地球……他们的到来，结束了一些时代，同时也开创了一些时代。这就是我们的神，他们按照自己的机体构造改造了地球上的生物，也许其中的一两种成为了早期人类的始祖。”
天方夜谭一般的故事让人坠身云雾，颜烈拧着眉头听完，然后冷冷一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陈佳蓓高声打断他的话，“因为这个种族消失了，速度快得仅仅一瞬，甚至来不及通知那些留守在地球上的同胞……被迫留下的天狼星人很快就出现了问题，我们得到的资料中，描述他们是一群像鱼又像人的两栖生物，而他们最大的特征就是可以根据需求改变性别，就像某些鱼一样，但是即便这样，由于基数太小，他们的种族依旧越来越弱。”
“然后？”
“然后，他们开始寻找其他的配偶，而人类以最优质的大脑获取了他们的芳心。男人成为她们后花园中的宠儿，但奇怪的是，他们的后代中却很少出现具备生育体质的孩子。渐渐的男人越来越多，他们又开始改造女人。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明明处于母系时代，而几乎所有的神话故事都是先造男性后造女性的原因所在……人类女子进化得很快，她们非常聪明，也比天狼星人更加漂亮，很快地就将自己的丈夫夺回了身边。”
“失去了伴侣的天狼星人心怀愤恨，却又不能及时找到更加好的配偶。最后，这些可怜的外星人离开了这个曾经倾覆了身心去爱的地球，也许是他们的族民回来接他们了，也许是踏上了寻找归宿的漫漫长路。他们决定消灭变得越来越专横跋扈的人类，但是有人依旧舍不得，他们偷偷地把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于是经历了大洪水的人类，没有灭绝……”
陈佳蓓舒了一口气，笑道：“我的故事讲完了，这是我外公的日记，也许其中的大部分都只是揣测，却是他一生的所有，连外婆去世他都没能赶上……”
颜烈深深地点了点头，似乎可以从这凄迷的幻想中看见那位老人佝偻在灯的背弓，虽然自己的人生洒满了荆棘和鲜血，对这样执着的人依旧本能地充满敬佩：“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我……”
“颜大哥，我们找到了天狼星人的后代，那种具有生育能力的后人。你也见过一个，你还记得吗？就是多多的主人……”完全没有想到颜烈能够这么镇定地接受这个被看作教义的故事，陈佳蓓虔诚地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他叫埃德，他是我们的活体源，而你是我们选择的承接者……”
“承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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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4
陈佳蓓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是的。埃德是我们发现的唯一一名幸存者，在人类漫长的文化史中，拥有天狼星血统的种族遭到了残忍的捕杀，其原因并不在于他们具备了特殊两性特质，而是因为他们以人类十二分之一的速度生长……举个例子，你看到的埃德差不多十六七岁的样子，对吗？”颜烈表示肯定，“而实际上他已经将近两百岁了……”
“两百！？”颜烈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那样单薄的轮廓里居然深埋了百年的记忆。
“是啊，两百年，其实说真的，我从来不想活那么久”陈佳蓓深吸一口气，却正好看见颜烈本能地点了下头，“但是以前的人和我们想的不同，几乎所有的帝王君主都渴望自己能够坐拥江山，长生不老。史书上记载了很多他们需求不死之方的故事……”
“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关于他们的记载……”
“当然不会有，别忘了，他们是可以读懂人类文字的，如果真的如实记载了，他们一定会躲藏起来，那么君王们想要找到他们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人们发现埃德时，他正和一群野狼生活在一起，最初人们捉到他是准备当作狼孩来研究，但是几个月之后，研究人员却意外地发现他出现了类似妊娠反应的症状，他怀孕了，而另一方可能就是与他生活在一起的某种动物……消息刚刚传出就立刻遭到封锁，研究工作也被交予另外的机构……没错，就是我们的前辈。”
陈佳蓓紧紧攥着手里的倒十字：“研究表明，虽然经历着相同时间的进化，但天狼星人的智慧却远远高于人类……那么如果能够保留住这份高贵的血统，人类智慧就能够拥有超越现在的水平。经过不断的尝试，我们终于发现在某种条件下通过人工培育植入子宫模型就能够实现所谓的男性生殖，并且实现人种的优化，所以……”
“所以，”颜烈淡淡一笑，目光却凝成一枚闪耀的光点，“有了这样‘崇高’的理由，你们就可以随随便便拿人来做实验。”陈佳蓓难堪地张了张嘴，却是哑然，颜烈紧紧按住暗暗闷痛的胸口，沙哑着声音，“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因此而变得多么高尚……”
“但是，但你的孩子会……”陈佳蓓急切地倾出身体，“他们会吸收你们的优点，他们将是无比优秀的。”
颜烈微微一怔，宝宝聪明伶俐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脑中，的的确确，他的小天使近乎完美，但难道这一切都要归结为科技手段的结果吗？那么他们的爱呢，他们为孩子的付出呢……
“我们也曾实验过，用小白鼠，或是其他的动物，结果却不尽人意。埃德的那个孩子最终也是因为基因无法匹配而流产。”陈佳蓓扶着桌角暗自苦笑一声，“颜大哥，其实今天站在你的面前，我已经做好了被你兴师问罪的准备，我们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是无法得到原谅的，但是如果重新再来一遍的话，我依然会这么做……”
皱紧眉头看着女人脸上那种与她年龄不相称的苍老，颜烈无奈地闭上眼睛，摇摇头：“现在怪罪又有什么用，但是，既然你们就在我的身边……”颜烈激动地哽咽一声，撑着自己就要裂开般的额头，“那时候……当我，被那些人……侵犯，的时候，为什么，不出来帮帮我……”
“那时候我还没有接手这份工作，但是我是理解他们的”陈佳蓓微微一笑，说出的话掷地如冰，“一来我们并不是全身紧逼地监视着你的，只要保证你的基本安全就可以。第二，如果你能够尽快受孕，对于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她也觉得这样的话语太过伤人。
陈佳蓓偷偷瞄了颜烈一眼，却没有见他发怒或崩溃，短短的几个小时下来，这个男人似乎已经变得坚固不摧，更或者说，任何的打击都无法再让他濒死的心跳动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这么□地和一个承接者接触，陈佳蓓有些不知所措地伸了伸手，又害怕地收回来。
“那么之前的那些事情，也是你们做的？”
“……？”
“跟踪我，然后，用迷药……”
陈佳蓓微微皱了皱眉：“我说了你也许会不信，但是，不是我们？”
“你却很清楚他们是谁？”
女人沉重地点了下头：“是的，我们的内部，出现了背叛者。”陈佳蓓说得很清，但颜烈却能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颜大哥，其实我们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颜烈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两声，“你应该知道的吧。现在的我对于你们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难道你们还想用我这件肮脏的身体去做什么？”
“不是的，颜大哥”陈佳蓓紧张地摇了头，仿佛生怕颜烈会从她眼前消失一般，“我知道现在来向你求助的我们该有多么的可耻，但是这件事，只能求你，也只有求你。”
颜烈莫名地看着女人祈求的眼神，陈佳蓓咬咬牙，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狠狠道：“如果你不希望你的爱人出事，请你劝他尽快放弃现在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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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5
颜烈正准备抽回的手臂顿时僵在空中，陈佳蓓的话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在威胁：“你说什么？殊彧他怎么了？”
陈佳蓓轻而易举就抓住了颜烈的心思，默默一挑嘴角，松开他的手臂说道：“你也不用着急，我们也不是要拿他怎样，只是他现在做的事给我们惹了不少的麻烦。我们只是单纯的希望他能收手，这样对你对他或对我们都好。”
“他做了什么？”一直以来，颜烈都希望能够知道裴殊彧执意要回美国究竟是为了什么，却百求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