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之华之第一部《红尘泪》 BY 黑燿

宗阳不管那种情绪如何名之，只是再抓起融儿的臂膀，忘情说道：「融儿，莫再如此见外了，以后便直唤我宗阳罢！」

轻微的颤动从细瘦的臂膀顺着自己的手传递上来，宗阳对上那双彷佛染上一层雾气般的棕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若能此生此世都不用放手，该有多好！

（如果第一部在这儿停住该有多好，可惜太多事情还没交代上，只好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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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数日，融儿多半伴随宗阳赏游于陈粱之地，或应华翰峰前来邀约，同至华宅饮茶闲话。

华翰峰谈吐不俗，不但饱读诗书，就连兵法策略也相当透彻专精，莫怪他当日能口出豪语。但他不时展现的冷意与霸气却让宗阳犹豫于若替剡禹招揽如此经略之才，只怕皇城上下就连天子也无法使他臣服而加以效忠。

华翰峰不知依何为生，华家果真是宗阳在陈粱见着最为富裕的人家。

随着时间的流动，宗阳不但发现华翰峰的才能，更察觉他冰冷的眼神在看向融儿时被一抹内敛的柔情所取代。对逐渐厘清当日在环幽谷对融儿到底产生何种情绪的宗阳而言，这并不是令他高兴得起来的发现，也使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与华翰峰相较出高下来。

＊＊＊

「融儿。」

一天晚膳过后，趁宗阳沉浸于聆听莫洹允与小莫遥之间的父子对话时，莫大娘将融儿拉到一旁。

「嫂嫂，有什么事吗？」融儿问道。

莫大娘说出了她想了挺久终于想出的开场白：「妳这些日子都与那宗阳一道，似乎挺谈得来的。」

融儿低下头，没教莫大娘看清她的表情，只是如细蚊般低道：「……宗公子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人。」

向来是有话便直说的莫大娘听到这样的答案，不由得大皱眉头。「好人？这可不是我希望听到的说法。」莫大娘端起融儿的手，待后者抬头看她时，续问道：「融儿，妳属意他？」

融儿漾起柔似轻絮的笑容，轻轻启齿。「若我非得延续自先祖而下的这条血脉，宗公子他，是最理想的人选。他是正人君子，又是武林世家之后，若由他来当孩子的父亲……」

融儿还未说完这些教人完全摸不透的话，莫大娘又急又气地打断，道：「等等！别再提什么延续血脉，什么理想人选的！」见嗓音似乎有些太大，她赶紧又压低声音，摇着融儿的手，说道：「融儿，妳是妳，该为自己着想，却又牵扯到哪儿去了？老实说罢，妳真正喜欢的是谁？」

「我……」融儿绯红着脸，停顿了下，后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细道：「嫂嫂，妳觉得我应该……」

「妳--唉……」莫大娘泄气地叹了声，而后振作起精神，表情正经地回答融儿的话，道：「若要我说，我倒是比较欣赏那华翰峰，我瞧他和宗阳一样，都对妳挺有意思的。」

融儿的粉颊似乎更多染了些霞色，但不多时她轻轻摇头，回道：「华公子他……他确是待我极好。而且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成就应不可限量……只是他戾气太重，恐怕不适合孩子……」

饶是莫大娘再疼融儿，这时也忍不住柳眉倒竖。「儿孙自有儿孙福，妳现在以为什么都考虑周详了，谁又知道以后会出什么差错？妳现在找个什么……有戾气的夫婿，难道孩子就会不得他的疼？但最重要的是，我的好融儿，妳可别开口闭口就是孩子，好么？」她伸手温柔地抚着融儿的脸颊，低道：「妳身子这么弱，为何非得要有子嗣不可？妳若担心未来没人照顾，我要遥儿奉养妳一辈子……」

融儿对莫大娘的突发异想而显出不知该拿什么办法才好的哭笑不得。「嫂嫂，别胡说呀……」

「我是正经的。」莫大娘正色道：「融儿，替自己多想想，妳这么个好人儿，值得最好的人来疼呀！」
融儿听了莫大娘的话，垂下眼睫，沉默良久。但再开口时，说的竟是--「嫂嫂，我记得妳曾提过，妳有种密传的药粉，加在饮食中无色无味，当年曾用来……」

此言只教莫大娘若五雷轰顶，久久不知如何响应，好半晌方恢复思考能力，紧握融儿的柔夷，质问道：「融儿，妳到底在想什么？」

融儿淡淡一笑，以未被捉住的那只手反复住莫大娘的手，轻道：
「……嫂嫂……可愿助我完成我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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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知道那药粉是做啥用的吗？^^bbbbbb
莫大娘自然知道融儿的意思，但她天生欠缺拂逆融儿的本事，也因此虽觉不妥，最后仍是将她当年用来系住莫洹允的密藏药粉交在融儿手中。只是她这一心软，累得数天后宗阳要面对他有生以来最手足无措的景况。

＊＊＊

清脆鸟鸣相互和唱声近在耳边，教宗阳从沈睡的梦乡中醒转过来，以臂膀半撑起身子，伸手抚上感到沉重而晕眩的头。随着上半身微起的动作，原本覆在身上的布料随势滑下，顿教宗阳感到一丝凉意，随手一抓，发现滑下的布料竟是自己原本穿著在身上的白衫，眼角余光则瞥到内襦、革带等物置于一旁。终于察觉到自己事实上是寸缕未着，宗阳原本浑浑沌沌的脑子立刻进入完全清醒的状态，只差没有惊讶地整个人跳将起来。

他坐起身来，发现平摊开来垫压在身下的正是自己的淡蓝色外袍，压着蓝袍另一边的人目前正背对着他，衣衫同样只是凌乱地覆盖着身子，未被遮住的圆滑裸肩和衣衫间若隐若现的白皙裸背极其引人遐思。

宗阳只觉得一颗心就要跳出胸口。

虽然那人并未转过身子，他也可从披散着的如云秀发旁放置的珠翠花簪认出那正是平日融儿用来拢整长发用的饰物。

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和融儿昨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他的脑海依稀仅记得昨日下午两人就着树荫乘凉，饮茶闲谈，任他现在想破了头，也弄不清何以一转眼就成了现下这副光景，难道他的克制工夫还不到家，在色欲熏心之下，莽莽撞撞便夺去了融儿的清白？

宗阳心头正自惊疑不定，却见原先背对着他的融儿微微动了下，嘤咛一声，接着便缓缓转过身来，长卷睫毛下的眼睛仍是蒙蒙眬眬，显见她还未全然清醒。而当宗阳健硕且一丝不挂的身躯映入融儿的眼中，她眨了眨眼，就在目光的焦距对准之后，霎时翻起身子，双手将几乎也差点滑下的丝衫罗裙紧紧揪在胸前，红云则飞上白皙双颊，又娇又羞的模样几乎让宗阳看呆了眼。

「融儿，我……」宗阳只觉得心口怦怦的跳动愈加激烈，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对。

宗阳话语未竟，融儿的双手紧了紧，突地抬起头。「这是我心甘情愿，请你切莫自责。」

见融儿脸上的绯红与羞涩尚未褪去，但一点也不责怪他该死的行为，宗阳的胸口充塞着暖意，和拙于表达实则早已积到几乎要爆发出来的满腔情意。他蓦地迸出一句话：「融儿，此事我定会负责到底。」他低头从衣衫的内袋中搜寻了下，掏出一个纯白润泽毫无一丝瑕疵、雕琢细腻活灵活现的一只白玉鲤鱼玉佩，进而向前握住融儿的纤纤素手，将那玉佩一把塞到融儿手中。「这是我宗家传家宝玉，妳先收着，作为我俩定情之物。待我即刻返回蒻水安排媒人前来提亲，娶妳过门。」

融儿无言望着宗阳极为认真的表情，后垂下眼睫，很不明显地点了点头。

宗阳大喜过望，复执起融儿上拿着玉佩的手，拿到自己唇边不住亲吻。

虽然事情发展相当出乎意料，但是终能与心爱的融儿成亲，宗阳满心欢喜。

待他与融儿各自着好装，便对融儿说道：「融儿，等着我。我宗阳此生此世，非君莫娶！」

语毕，宗阳依恋地深深地注视了融儿一眼，便转过身，飞快离开环幽谷，迫不及待想要回故乡向祖母凌瑛禀明此事，也好尽快前来提亲。

目光追随着宗阳离去的身影，也不知怎地，融儿只觉得心口一阵纷乱。她和宗阳的确在自己的刻意安排下发生了关系，而她也没看走眼，宗阳确实是个谦谦君子，即使在药物控制下不能自己，依然很温柔地对待她，或许是这样，才教她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愧疚感。

融儿忆起昨夜首次尝到的鱼水之欢，宗阳进入她体内的充实感，忍不住轻抚下腹，低声自语道：「宗公子……你……可会是我孩儿的父亲？」

却听一旁传来窸窣声响，融儿心下微惊，见一白影倏地从环幽谷入口处的树丛间窜出，教她不由得惊呼。「啊！？」

而后白影落在她面前。「掠风？」融儿看清白影实则是只通体雪白，姿态优美的白貂之后，更是讶异。「难道……」

她抬起头，比掠风稍晚出现于入口的，自然是掠风的主人华翰峰。只是如今缓步向她迈进的华翰峰不同于平日的冷静淡然，眼中燃着难以言喻的火光，让眸中的金色更为明显，一张脸却是阴沉得可怕。

待华翰峰走近得足以让融儿听清楚他口中的喃喃低语，「妳要子嗣」这几字问句传进融儿耳中，让她倒退一步。「华公子，你--」

话说宗阳性情淳良，君子风范，对于希望子嗣拥有超凡之资以应付任何玉珏所带来之「变局」的融儿来说，他是难得的父亲人选，加上同样对她一往情深，融儿自然毫无怨尤地将自己最珍贵的第一次交给了宗阳。

但识得华翰峰以来，融儿知他虽然性情冷酷，面对她时总带着不容错认的柔情与体贴。只是在融儿心中，先祖传承血脉的遗命胜过一切，自然将个人情感置于一边，并未刻意去重视每当见着华翰峰时不由自主起了骚动的内心。

哪知道向来以温雅态度待她的华翰峰此刻竟是满脸凶色的可怖，像极了失心疯了的汉子，融儿的惧意愈加攀升，不知该如何面对现下如此疯狂的他。

「妳要子嗣？」

华翰峰口中仍低喃着重复这句话。融儿只是眼中含着惊骇的泪水，又向后退了下，但这回华翰峰先她一步，上前伸出双手握住融儿的双肩。当他清楚感受到微微的颤抖从那双肩传递过来，华翰峰顿时克制不住，嘶声吼道：「妳要子嗣，我也可以给妳！只要跟着我华翰峰，妳可不愁吃穿，享尽荣华富贵……」怒声同时，只听得嗤地一声，融儿身上单薄的衣衫被华翰峰的大掌一把撕开。

「华公子，你要做什么！？」

此刻融儿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迸出眼眶，但早已被心中炙火灼烧得不复理智的华翰峰不但没有因此怜惜她，晶莹珠泪反而更加深他的狂暴。

融儿体弱，哪敌华翰峰高大的身材，以及盛怒下丝毫未加收敛的力气。甫被推倒在地，因为手脚的擦痛还未能有其它反应之时，华翰峰高大的身形便以欺近，两三下撕开她的罗裙及贴身物。「华公子，你别--啊！」融儿的惊呼声倏地一窒，难以想象的巨大痛楚自下身传上，华翰峰像阵狂暴的飓风，任意肆虐在柔弱的融儿身上，丝毫不顾她几乎喘不过气的哽咽与啜泣声，以及被皓齿紧咬得发白的下唇正缓缓渗出艳红的血丝。

到得后来，随着华翰峰的低哼，融儿只觉下腹有股强烈的热潮冲入体内，不由得瞠大双眼。怪异的是，原本全然空白的脑海竟在此时浮起越见清晰的影像：在环幽谷鸟语花香的宜人景致中，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有着和自己极为相仿的面貌，除了更添男孩子英气的脸庞，更为高挑俊秀的身形，以及一双澄净似镜面、碧绿若湖色的美丽眼眸。

这是，命吧？

将足以感到自傲的绝世身影牢牢记在心底，融儿微微嘤咛一声，阖上眼睛，晶莹的泪珠从长而翘的睫毛间渗出，划过白皙的颊边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娇美面容上却浮现一抹了然的淡淡微笑。

只可惜，在激动下发泄了欲望的华翰峰正兀自喘着气，未曾见到那抹笑容，只在稍后瞧见永远被他误以为是委屈与哀伤所带来的泪痕。

＊＊＊

话说连夜奔波赶路的宗阳不过数日便已返回故乡蒻水。宗家的大家长凌瑛见宝贝孙儿宗阳在外征战数载，未归乡则已，一返家就表明要娶亲，自然一时难以接受。即使宗阳心急如焚，希冀早日娶得美娇娘，终也多耽搁了半旬左右，经过凌瑛详细逼问原委，而后恳求再三获得凌瑛首肯，带着媒人聘礼来到蒻水，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谁知道时间过了一月多，却彷若隔世，人事已非。

当宗阳来到莫家小屋，并未见到莫洹允夫妻，只看到小莫遥一个人在屋前拍球玩耍。抬头望见已相当熟稔的宗阳，小莫遥高兴得把球丢到一边跑上前。

宗阳温声问道：「小遥，你爹娘和姨上哪儿去了？」

小莫遥眨着黝黑的大眼，回道：「爹到山里打些野味好让娘多做些好菜给姨补身子，至于娘现下正陪着姨哪！」

「陪着姨？在哪陪着姨？」宗阳疑道。

「自然是华叔叔那儿啰！」莫遥歪歪头，像是不甚了解宗阳何以会如此询问，不一会儿他突然想通，赶紧补充道：「宗叔叔你不知道，七天前姨已经许给华叔叔作妻子了哩！」

「什么！？嫁--嫁给--」

这段童语像道无情的雷电，打得宗阳彷佛堕入不见天日的万丈深渊。

＊＊＊

匆匆赶至华宅，在大厅上迎接的并非宗阳朝思暮想的融儿，而是一周前才做了新郎官的华翰峰。只是他的脸上并无方成亲的喜色，见着宗阳，只让平日淡漠的神色更加冰冷罢了。

宗阳也不管这么多，只希望能同融儿再见一面。华翰峰听他要求，眉头一紧，也不多语，挥手要一旁丫鬟入内通报。

不些时候内房果真走出个人，但那人却是前来华宅陪伴融儿的莫大娘。莫大娘神情严肃地走到宗阳跟前，将她手中物事交给宗阳。

「融儿说你见了这便会明白一切。」

宗阳低头一看，只觉内心肝肠寸断地绝望痛苦，白玉鲤鱼玉佩完好地躺在自己手心，却将融儿的意思表明得一清二楚。连同玉佩一道交在宗阳手中的，还有一张折起的纸条。以颤抖双手翻开纸条，娟秀字迹映入眼帘：

男儿有志，当立业远扬。
融儿体弱，无缘与君穹苍比翼双飞。
辜负君意，当来世相报。
君人品超凡，自当遇得情投意合之姝……

之后云云，宗阳模糊了的双眼再看不清楚，他阖上眼，眼角有着连莫大娘也忍不住感伤的湿润。「不过七日……不过七日……妳却也不愿等我么……？」这些喃喃低语微弱地仅有宗阳自己听见，但阖起的眼眸遮住的，又何尝只是不知从何发泄的心痛？

好半晌，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眸中却换成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移。他上前将手中玉佩再度交给莫大娘，并道：「请转告融儿，此生无缘结为连理，但宗阳心意早已表白于当日离别时，再无从改变……这玉佩已算是融儿的东西了，要如何处理，都交由她罢。」

语毕，他朝莫大娘点个头，再向华翰峰一拱手，回身离开了华宅，离开陈梁这个伤心地。

未能遂愿娶得如花美眷，宗阳心灰意冷，眼中心中再无法容纳其它世间女子。宗老夫人凌瑛似乎隐约知道孙子如石头般死硬的个性既已打定主意永不娶妻，除非他最后自己想通，否则她再多事亦是枉然，传宗接代之事，也就从未对宗阳提起过。数年过后，她开始收养年幼即失恃失怙的故人之子，与武功修养日臻纯熟精练的宗阳两人同负起教养之责。随着日后宗阳立下汗马功劳，誉为清圣之时，宗家收养的几个孩子与宗阳师徒相称，业已长大成人，声名远播，与宗阳同为正道表率，世人传为佳话。

此是后话。

回说宗阳后来无心再继续剡禹本就没要求他定要完成的寻觅任务，加上剡禹思友心切，同时在京仍显势单力薄，听得宗阳有意返回京城，自然合了他的心意，二话不说，赶紧便召好友回来。

回到京城之后，宗阳依旧念念不忘娇美可人的融儿，某日兴起，手绘丹青一幅，将记忆中难以抹去的倩影绘得活灵活现。宗阳望着这幅画，又忍不住痴痴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只不知融儿嫁作人妇后，日子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