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丞相,性命攸关,你怎可如此轻率。」太後急道「皇上,寒丞相可是哀家为金铃公主选的驸马,如果他有个万一……」
将云硬邦邦打断太後的话「君无戏言,岂可朝令夕改?」
「臣当全力而为。」寒异似乎并不领情。
「皇帝哥哥!」金铃公主带著哭腔,扑进将云怀中「采臣哥哥真的死了吗?呜──人家不要他死啦,你快命令他活过来!人家还没和他成亲他怎麽能死?」
你皇帝哥哥又何尝不希望他活过来!将云眼角含悲,搂著金铃的肩膀一言不发。
只是,天能随人愿吗?
「金铃,别吵你皇帝哥哥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他太累了!」太後哄著金铃带她离开。
临走。
金铃回过头来「皇帝哥哥,你一定要为采臣哥哥报仇呀!把害他的人的头砍下来!」
「金铃你放心好了,只要被朕知道是谁干的,朕管她是皇亲贵胄还是市井平民,一律抄家灭门,格杀勿论!」
太後背对著将云依然可以感到将云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如锋芒在背。
当所有的人都离开,更鼓的声音深远而寂寥。一声一声,拉扯著人一颗心。
将云陷入空前的绝望与孤独。他爱的那个人哪里去了?他茫然不知所以,冥冥中像被什麽力量指引著走向付之一炬的灵清宫。
只有几个太监宫女再清理满目的疮痍。
怎麽看都是锥心,心被一种伤口劈成两半,爱和恨都是赤裸裸的。
他必须要让害采臣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眼神刹那冰冷刺骨,他抽出利剑,一步一步走向乐姬的住所。
邪恶的人,只有血才能洗净她堕落的灵魂。
一脚踹开房门。
「乐姬呢?」剑身在暗夜里闪著幽冥,冷烁的寒光。
「娘娘今个儿傍晚就出去了……一直到到现在都没回来。」宫女被将云的样子震住了,结结巴巴地道。
「傍晚?」将云脑子转得飞快,巨大的悲痛并不能使他的思维停摆。「她不是应该在面壁思过吗?」
「奴婢真不知娘娘去了哪儿呀,奴婢不敢问。」宫女抽泣起来。
乐姬在这个时候不知去向,她的嫌疑最大。
将云拖著剑慢慢踱进天牢,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白线。
牢头看皇上神色阴沈得可怕,吓得连跪安,通报都忘了,傻愣愣看著将云幽灵一样飘进了天牢。
被打入天牢的侍卫们一见皇上来了,都蜂拥到牢笼前喊冤,可一看皇上的面情和手中闪著寒光的利剑,冲到嘴边的「冤枉」二字硬是吞了回去。
一间囚室里,寒异挑灯夜审被捕的刺客,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刺客就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究竟是谁指使你进宫行刺的?」寒异厉声问。
「要杀就杀,二十年後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其中一名刺客嘴还硬。
将云眼神阴鸷,出现在囚室门口。「想当好汉就要付出代价,付不起就只好等下辈子了!」
「皇上?」寒异颇为惊讶,连忙起身。
「你们两个想当好汉是吗?」将云站在刺客面前,一脸的微笑看起来俊美得有些恐怖。
刺客似乎也被他震摄了,半晌其中一个才回过神骂道「狗皇帝,大火没烧死你算你走运!」
「是谁派你来的?」
「哼!」
「听你的口音,好像带点虹靳方言,你老家在虹靳吧?」
刺客一惊,没想到将云如此敏锐,他只是刚才不小心说漏了一点点,这样也逃不过将云的耳朵。他马上闭上嘴不吭声了。
「朕再问你一次,是谁派你来的?」将云沈声问。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子有半句求饶就不是男人!」这个刺客虽被将云凌厉的眼神逼得有些胆怯,但还不肯认输。
「朕问你最後一遍,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哼了声。
「不怕死,要当好汉是麽?好!朕今天就成全了你!」
剑光闪过。
这名刺客的左手被生生斩断,他惨叫一声,血溅了旁边一个刺客一脸的,又热又腥。
死亡的气息强烈压迫其势滔天,旁边那个刺客骇得面无人色。连寒异等人也惊呆了。
将云连连挥剑,刺客的四肢俱断,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将云的眼睛转向旁边那个。
「不要,皇上饶命!」他双腿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连讨饶「皇上饶命呀!」
「说!」
「我们是原海宁虹靳人,不满皇上灭我家国,归顺海宁的宣亲王旗下,伺机东山再起……」他竹筒倒豆子什麽都招了。
「说下去!」
「几日前我们潜入景蓝并打探到皇上常常夜宿灵清宫,我们想烧死……」
「说下去!」将云加重语气,刺客又是一哆嗦。
「我们在灵清宫四周淋上火油……神不知鬼不觉地点燃……」
「皇宫戒备森严,又岂容你们纵火後自由来去?」
「这个小人也不太清楚,其中原委恐怕只有有宣亲王自己才知道。」
第四十章 天 罚
虹靳城郊,将云的军队停滞不前。
「皇帝哥哥,我们为什麽要停在这里?」金铃问。
「叫你不要跟来你偏不听,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听朕调遣。」将云瞪她一眼,她马上委屈地翘起小嘴。
将云让众人留在门外,他独自进入法恩寺。
「皇帝哥哥真凶!」金铃抽抽鼻子。
「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就不该来!」孙扬道。
「你说什麽?」金铃瞪大眼睛。「喂!」她推了寒异一把「你怎麽不出声?」
寒异似有满腹心事。
法恩寺。
「皇上披上戎装,莫不是战事又起?」慧恩大师慈祥地问。
将云沈默半晌「朕只是杀该杀之人。」
「我佛慈悲,不忍众生重入苦海。」
将云冷冷一笑「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以仁治仁。是王道,是精神。大师你是出家人,不会明白。」
「那皇上此番来寺……」
将云从怀中小小翼翼地取出一串还带著他体温的佛珠交於慧恩。「麻烦大师帮它立个牌位,日日供奉。」
那佛珠正是采臣随身之物,上次被不小心扯断,将云用采臣银色的长发做线重新一颗颗把散珠串起。
这,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慧恩接过佛珠。
「等朕替你报了仇就来接你回去,我们会在一起,永不分离。」将云不舍地对佛珠喃喃自语,眼中有些湿润。
他头也不回大步走出法恩寺,利落地翻身上马。
慧恩看著掌中佛珠,长长叹了口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根据刺客透露的信息,他们很快找到宣亲王的据点,两军短兵相接。将云手中的剑不断挥舞。
杀!杀!杀!
他眼中的世界融入无边血海,每次敌人的血在他眼前激起时,他的世界会一次又一次颠倒旋转。
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灵魂也不是自己的,连意念也背叛了他。
杀!他现在满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的敌人血债血偿。
他的疯狂震惊全场,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撕杀,看著他。没有人注意到,宣亲王躲藏在一块大石头後面偷偷窥视一切,他,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美丽的眼睛是忧郁的,鲜血在他眼中燃烧,有关将云的记忆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十年,二十年都无法院磨灭的印记。
将云英俊的脸上也沾了星星点点妖红,他现在宛如地狱里走出的恶鬼,修罗。那麽嗜血,那麽残酷,又那麽绝望。
他一剑一剑地劈著尸身,血肉飞溅。
所有的人都保持著上一秒的姿势,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一个银发少年远远躲在树後,目睹一切。他手中佛珠被他绞在泛白的手指上,一圈又一圈。
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真的是他熟识的将云吗?他的尊贵,坚强到哪里去了?他的内敛,沈静到哪里去了?
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男人的离开?值得吗?
银发少年的心绞成一个死结,痛到骨子里却怎麽也打不开的死结。
「将云!」他痛叫一声,眼角是什麽如此炙人?在流窜,在奔腾。
将云总算停下来,他机械地转过身,形同木偶。
空洞的眼神掩不住脆弱。
目光相遇。
恍若隔世。
将云心神一阵恍惚。
时间与空间的游移似乎都消逝在沈寂里,四目相交凝结成一个点,紧紧扣住飘渺无依的灵魂。
剑「!啷」一声落地。「你──还活著──」一身戾气消散在风里,僵死的心灵刹那复苏。
「皇上请恕臣欺君之罪,臣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用李代桃僵之计火烧灵清宫,趁刺客纵火之即救出采臣,并将采臣藏在法恩寺中。」寒异跪下。
「灵清宫里不是有两具尸体?」金铃公主不解。
「一具是臣找来的尸体,还有一具臣也不知。」
「是乐姬!」采臣缓缓道,「另一具尸体是乐姬。」他本有兔死狐悲之痛,但现在任何痛也比不上将云让他心痛。
「臣该死,臣有罪!」寒异与孙扬都道。
「将云!」采臣臣美丽的蓝眼睛充满炽热的液体,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冲过去,紧紧把将云抱在怀里。
紧紧抱住,直到彼此窒息,直到他的呼吸成为他的呼吸,直到他们的灵魂完全契和。
与你同死,与你同在,紧紧相连,永不分开。
爱的囚,深锁在深深的眼里,心里。
同生,同死。
是天要他们受苦受伤受折磨,纠缠的十指却是命运也无法的分隔。难道聚散悲欢都是冥冥中自有宿命?
将云看看自己满手鲜血,他明亮如星的眸子黯淡下来,浮上一层薄薄泪光。他倒退数步,避开采臣的拥抱,惨然一笑「采臣,你要上天堂,而我,是一定要下地狱的!」
「将云!」采臣发疯似地扑进他怀里,把他身上的血迹擦到自己身上。「不!你看!我现在和你一样两手血腥,就让我们一起下到十八层地狱吧!无论是上天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永远跟你在一起,死亡炼狱也再不能把你我分离!」
再也无法遏止的,是汹涌的泪水。决堤的狂澜,倾泄渲腾。
永不再是一粒砂吹入眼里的刺痛,而是心与心赤裸裸的的相拥。
「采臣,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将云反反复复真真切切地诉说催人泪下。
「我,也爱你……真的爱你!」当采臣看到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在他怀中竟然哭得像个孩子,采臣的热泪淌下来,冲破了一切骄傲,尊严与世俗的眼光。
爱你,至死不渝。
什麽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华丽又空洞,比起这一刻的重逢苍白得微不足道。
很多将士背过身去,通红了双眼不忍再看。孙扬擦擦眼角,低声对寒异道「我竟然会因为两个男人的爱而心里难受,只有以前我娘死的时候我这样难受过。」
寒异神色黯然,他喃喃自语「我错了麽?也许,我真的错了!」一旁在金铃哭倒在他怀里。
她年轻的心直到现在才真正了解,世上有一种不死的东西,叫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