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踹在乞丐脸上,鲁小五掏出干粮塞进嘴里。
“老爷,”乞丐脸塌成一张饼,“我说重点我说重点!”
鲁小五收回脚,看看鞋底,吐口气。“我可怜的鞋啊!”
乞丐无语望苍天,眼泪汪汪。“我可怜的脸……”
当铁公鸡遭遇土老冒-26 水患天灾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青衣飘飘秀美出众的公子,背着药箱缓缓走来!”乞丐挺胸抬头,把破烂褂子一甩,“我看呆了,就连那少年也看呆了,他的美,岂是凡间能有!”
鲁小五再度一脚踹在他脸上,边嚼干粮边道:“正常说话!”
乞丐抹把脸上的土,哈腰道:“我估计那少年是被那美男子给迷住了,呆怔怔看了半天,竟然撒腿就跑,你说他明明这麽厉害,一抖手就撒倒一片人,看到个美男子他逃什麽逃……”
鲁小五的脚抬起,乞丐连退三步,抹汗。
“老爷,少年逃了,美男子把年轻人救了,然後他们就走了。”
鲁小五嚼干粮,嚼一口,瞪乞丐一眼,再嚼一口,恨乞丐一眼,第三口──
“您别瞪了,您就说吧,您想听哪段?”乞丐趴在地上,“您问,我说!”
在一针见血绝不拖泥带水的一问一答之後,鲁小五总算是搞明白发生了什麽,敢情阿土那呆子笨蛋楞头青,还有一项绝活,尝味道,闻味辩物!
放毒的小鬼自以为高明,却被阿土尝出了毒药的成分,知道配方,鲁素衣要解毒那是轻而易举,阿土自然不会有事。
鲁小五摸着下巴,嘴一歪。
难怪他能做出那麽好吃的咸菜,这味觉可是天生的极品,闻味尝味是厨师的绝学,阿土居然在这方面有如此天赋,若是能往此方面发展发展,京城所有的酒楼饭馆,就将全数冠入他鲁家名下──哈哈哈哈,鲁小五仰天长笑,京城首富,全国首富,世界首富,指日可待啊!
救下阿土是正确的,让阿土爱上他也是正确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蚀把米,怎麽偷得到鸡?鸡又不是傻的自已白白跑过来被抓可能吗?天下第一聪明人,非他鲁小五莫属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前哈而後咳者,笑岔气自作自受也。
鲁小五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涌上另一个疑问。那小孩子是谁,为何要毒这些无辜的灾民,又为何见到鲁素衣就逃?
想必二哥是那小鬼的克星,哈哈哈哈,抓到江洋大盗送交官府,应该也可以拿到一笔奖励金。多少不说,一个小孩而已,只要抓到他就能有钱,这一趟远门没白出啊。
鲁小五探手向前──阿土!二哥!你们哪里走!
乞丐在一边抹着满头的灰,结结巴巴地说:“我说老爷,您是想追呢,还是想在这里唱大戏啊?”
鲁小五一脚踹在乞丐的屁股上,“小兄弟,头前带路,跟老爷我往东而去!”
乞丐大惊失色,蹬蹬蹬连退三步趴在墙上,全身战悸。“老爷啊老爷,我干嘛要跟你走?”
鲁小五眼睛一瞪,如阎罗瘟神,周围气息阴沈似冰。“怎麽,你以为我的银子是白拿的啊?就那点破消息,想换我一两银子,你吃得下吗?”
乞丐趴叽跪倒在地。怎麽着,这银子他还捡不得了?就一两银子不是,为什麽他就把自个儿给卖了呢?这道理他想来想去也不明白,那鲁小五却不客气地再给了他一脚。
“去池塘里洗个澡,买身干净的衣服换上,以後跟着老爷,脸面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乞丐哭丧着脸问:“老爷,这一两银子能买什麽样的衣服啊?”
鲁小五恼了。“你没长脑子啊?这种事还要问老爷,要你这种下人何用!”
乞丐挠着头,悻悻地去洗澡买衣服,他就不明白,什麽时候他成了鲁小五的下人了?换了衣服洗了澡之後,他回到鲁小五的身边。
“老爷,小的叫狗子。”
鲁小五嗯了一声。“狗子啊,看来用走的是赶不上他们了,你去雇辆车。”
狗子大惊。“老爷!你知道到处是灾民,这车价翻了几翻,我,我没钱啊!”
“你没钱不会用脑子吗?”鲁小五一拍桌子,“既然跟着老爷我,就要想办法发挥你的才能,你不是挺会偷鸡摸狗的吗?有此才能,为何不好好利用?”
狗子抹着满头的冷汗走上街头。越想越不明白,为什麽跟着老爷了,他还要发挥乞丐的那几招啊?
等到他偷了车载着鲁小五逃命似地冲出小镇,几天之後他终於明白了,敢情他跟着的是一只铁公鸡啊!
跟着铁公鸡的第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铁律就是,活是要干的,钱是要赚的,老爷的命令是要遵从的,其他的好处是没有的。狗子赶着车,哭着叫娘,拍着马屁股喊冤,带着鲁小五沿着官道,匆匆向东追去。
一路上,灾民不绝,饿殍满地,耽搁了不少路程。狗子没下过车,但是老爷下了无数次,只要是能捡的东西,都塞在了车上,狗子摸着马屁股叹了口气,从那天起,他开始为自己的马喊冤。
当铁公鸡遭遇土老冒-27 小五救灾民
黄河决堤,生灵涂炭,沿路的灾民绵延不决,他们或停或走,不往前看,全数回头张望,似有犹豫不决。
在这凄凉的景象中,一辆瘦马矮车,沿着不平的大道奔驰而来。赶车的不忍挥鞭,瘦马跑得也不快,车仍是颠得厉害。看着那些衣裳褴褛的乡亲悲惨的样子,狗子一边赶车,一边难受地抹眼睛。幸好他跟了老爷,不然会比他们更惨吧。
“狗子,你问问他们在看什麽。”鲁小五啃着干粮下令。
“老爷,这有啥好问,他们在想念家乡啊。”狗子哭丧着脸回答。
“放屁!去了京城就有饭吃,家乡都被水淹了想什麽想。”鲁小五吼道,“九成是其他什麽事,去问!”
狗子没奈何,停了车跑到一个老乡的面前。原以为鲁小五的推测是错的,没想到老乡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黄河决堤,水淹农田,数十万农户无家可归,但是朝廷有赈灾款粮,他们原本也不需要往京城逃难,等大堤修好,水退下去,自可重回家原。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最近莫名其妙地流行起瘟疫来,死了很多人,他们因此决定逃难前往京城,可是又听说京城也已经瘟疫横行,故而一走一停,十分矛盾。
“再怎麽样,京城也比这里好呀,好歹有大夫在看,我听说──”狗子正想劝解老乡的烦恼,哪想到老乡又说出一番让他惊奇的话来。
“我还是想回去。我们听说,那瘟疫是人为的,已经有神仙来帮忙,瘟疫的疫情大大好转。黄河决堤,需要人手,我们的家乡,要自己来保护。”老乡决然地转身,“我们还是想回去帮忙,多一双手,堤能筑得快一些!”
“放屁放屁!”鲁小五从车里探出头吼道,“看你们这瘦弱的身板,去筑堤根本就是送命!有人来搞瘟疫,分明就是想你们去死,你们死了钱就归他了,这道理简单得很!”
狗子和老乡一脸哀怨地看着鲁小五,逃难的老乡们都回头看着鲁小五,上百双眼睛的聚焦下,鲁小五也不禁流下汗来。他最讨厌笨蛋,尤其是不知道金钱重要的笨蛋,但是他自己也是笨蛋,一算计钱就会昏头的傻瓜,在一群难民面前说什麽钱不钱的,不是自找麻烦吗?
“老爷!救救他们吧!”狗子当先跪了下来,“有人谋财害命,这是人命啊!黄河决堤,多少人无家可归!”他一伸手拉过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你知道有人要害他们,请你救救他们吧!”
莫名其妙的,灾民们都跪了下来,看到有人跪跟着就跪,是广大普通单纯没什麽脑子的劳动群众的共性。
“喂,你们脑子进水啦?我不过就是一个,啊,穷人,”鲁小五咳嗽,“我救不了你们,起来起来,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努力啊努力啊!”他顺手把帘子一放,抹汗,狗子这混蛋,这当口给他兴什麽风起什麽浪,他不过就是来找阿土的,其他人的事一概不管,也管不着!
“老爷!你教教我们,如何自救!”狗子大叫,“我知道你不可能救得了我们,但你一定知道怎麽让我们自救!”
鲁小五气得胃都痛了。一群笨蛋来问:我要怎样才能不笨?你让他这个聪明人怎麽答?难不成要说,你们是怎麽死的知道吗?他们九成会回答:不知道。於是他就可以得意洋洋地说:笨死的。
他一头撞在车棚上。会想这麽无聊的事的他,看来已经变笨了。
“老爷啊────────”狗子吊丧似地叫。鲁小五是天下最聪明的老爷,可以用一两银子三言两语威胁利诱让他心甘情愿变成下人,他也一定能三言两语告诉大家要怎麽才能自救,这可是功德圆满的大事啊!做善事是有好报的,会长命百岁会子孙满堂────
“不要说了!”鲁小五忍无可忍地从车里钻了出来,一脚踩在瘦马的屁股上,那马浑身一颤,竖起耳朵。它也是太笨,所以活得这麽辛苦,跟着聪明人,要当聪明马!
“你们想知道怎麽自救吗?”鲁小五大声问。所有的人都点头。
“很好。”鲁小五挥手,“跟着老爷我,你们就知道怎麽自救了!”
所有的人同时欢呼起来。鲁小五怎麽看都是聪明人,跟着他一定有饭吃!所有人都拎起了包围住了马车,又是感激又是期待,等着鲁小五接下来的安排。
狗子重新坐到了驾车的位置上,他骄傲地昂起了头。他的老爷又聪明又啬侈又是好人!他没跟错人啊!
“首先,你们要吃饱饭。”鲁小五慢条斯理地说,“至於饭从哪来,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吃不饱饭的人,没资格呆在我身边,听懂没有?”
所有人齐刷刷点头。吃不饱饭的人,是没资格呆在老爷身边的,听懂了!鲁小五照着指甲上的灰吹了口气。
“黄河边不是有赈灾粮吗,那就是国家给你们吃的,你们放心大胆去吃吧。”
灾民们眼睛顿时亮了。他们有饭吃了!他们可以吃饱饭了!在吃饱饭的强大动力之下,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转过身,快步地向着家乡走去。家乡是有饭吃的,国家的粮就是给他们吃的!
狗子驾着车跑在前面,老乡们欢快地跟着车子,一个接一个,一传十十传百,跟着鲁小五有饭吃的消息就这麽传了开去,跟在鲁小五车後面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着急地追着车子,迈动步子,甚至老人都丢下拐杖开始小跑。
当铁公鸡遭遇土老冒-28 阿土试毒
黄河边,黄帐幔,京城派来的官员正穿着便服指挥筑堤防洪,大堤上来来往往人流不断,青壮年们挑着泥,扛着沙,擦着满头的汗,来往於大堤上下,决口的部分已经被沙袋堵塞,看着滔滔不决的河水奔腾汹涌,人们的心中仍然捏着把汗。
上游封堵,方能防止下游决堤。堤坝脆弱,人心齐聚,总能救危於一时。大灾面前,人心拉的是一条线。
这条线坚强,但也脆弱。弱在哪里?
十万劳工的吃喝拉撒,数十万灾民的去留。田地被淹,颗粒无收,京城运来的救济粮还被沿途的官员克扣,所有人都是勒着肚皮,咬着牙坚持而已。
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的恶人,终究会现形於人间。救灾救难的好心人,已经来到大堤之上,走入人民之中。
他就是阿土。如今黄河大堤上,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数万劳工的性命,全系於他一个人身上。艳阳当空,时过正午,又到了性命相搏的时刻,眼看着数十缸米粥自官道运送而来,所有的劳工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自觉地让开道路。阿土放下肩上挑的河沙,一路小跑地向着粥缸奔去。
在他的身後,一脸惨白仿若幽灵的鲁家老二,鲁素衣,打着纸伞,踏着莲步,悠悠然回顾,享受着黄河奔腾扑面而来的水气,欣赏着沿途荒凉的景色。他不挑沙,也不务工,只是陪着阿土,做这场性命之搏。
危险,便在粥缸之中。
抬着粥缸的官兵都仰慕地看着阿土。究竟哪些缸里的粥有毒,哪些无毒,他们也不知道。无论如何防范,到最後这些送到大堤给劳工们喝的粥里,总是有毒。阿土说的那个红衣童子,卯起劲要置大堤危险於不顾。官兵们也火了,可又抓不到这个童子,也不知道他长什麽样子。
一身红衣,唇红齿白,秀美可人。这就是阿土对那童子的形容,一时间人人抓瞎,这究竟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他又跟这长堤有什麽仇?
“小兄弟,当心点儿。”官兵把勺递到阿土的手里。这半个月来,阿土品粥尝毒,已经是神乎其神,几次险些丧命,大家心里都为他捏着把汗。若不是那个僵尸一直跟在阿土身边,及时施救,阿土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阿土接过勺,舀一小撮粥,进嘴品尝。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为之停顿。这一次,阿土幸免得了吗?
鲁素衣的脸色也微微沈重。随着阿土试毒能力的增强,这毒也下得越发诡异,普通人吃了不会有事,阿土却能在连试几缸之後突然抽搐倒地。显然这毒已经是纯粹冲着他来的,意图置他於死地的了。
就算鲁素衣反应奇快,若是身边没有合适的药物,又如何给阿土解毒,半个月过去,他的药已经不足,再这麽僵持下去,阿土必然凶多吉少。这傻小子,没多少力气,瘦丫丫的身板,竟然可以为了这黄河大堤献出性命!
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说他可爱。
鲁素衣拿出随身的银针。他已经别无想法,只要能救阿土,他必倾尽全力。世界上,能解那童子的毒的人,想必只有自己,若非如此,那童子也不会见了他就跑。鲁素衣虽然没有武功,却在江湖上名头响亮得很。
只因为他擅长用毒。
脑海中灵光一闪,鲁素衣蓦地一惊。一直以为,那粥是冲着阿土来,要置阿土於死地,却完全忽略了另一个可能性。
若对方是冲着他来的,阿土岂不是白白卷入,葬送性命?
这粥,喝不得,千万喝不得!
鲁素衣张嘴欲叫,却听见官道那方,传来一声长吼。
“不准喝!”声音响处,人影纷飞,只见一道灰色的人影,御风而行,快若流星。这世间轻功好的人不多,轻功好武功好的人更少。
不过赶来的这个人,显然轻功不错,武功极糟,他落地的一瞬间,去势太急,刹不住脚,眼看着就要往那热腾腾的粥缸里砸下!
“小心!”眼看着危机频现,劳工中两道身影急窜而起,一左一右,将那冲势太急的男人抓住,再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十步开外。阿土松了口气,粥勺拿稳。
鲁素衣一怔。
阿土一口将粥喝下。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落在阿土身上。
那落地不稳的男人头发倒竖起来,推开身侧的两人,气急败坏地一步抢上,伸手就夺过阿土手中的勺,一勺重重地敲在阿土满是灰尘的头上。
怦!
当铁公鸡遭遇土老冒-29 小五发怒
阿土抱着头弯下腰,好痛!
所有人同时一捂嘴,忍!不能笑出声!然後再对这不速之客怒目而视!阿土救人於危难,这人怎麽可以恩将仇报!
拿着勺的男人冷冷地一扫周围,那凌厉指责的眼神到让所有人为之一惊,心下顿时发虚。怪哉,对方不就一个人,其貌不扬,身材不高,可这眼神真是摄人於无形,掌天下於手心啊!
“阿土白痴也就算了,你们这几千个人都是白痴不成?”朗朗话语一出,所有人齐齐变脸。他们拼死拼活在这大堤上劳作,图的是什麽?不就图个保家平安,有口饭吃吗?这人怎麽这样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