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铁公鸡遭遇土老冒——蛋蛋鼠

“这粥有毒，大家都知道，既然知道，不吃就行了，让阿土这蠢蛋来试毒！他要是死了，你们怎麽办？”男人的声音越提越高越吼越大。

怎麽办？所有人都没想过这问题。聪明的低头一想便恍然大悟。若是阿土死了，这粥又有毒，他们会吃吗？当然不会！

就是因为阿土能试毒，所以他们就全部依赖阿土，却没想过不管有没有阿土，这粥都是不能吃的！

一瞬间，反应过来的人们同时倒抽一口凉气。若非此人点醒，他们当真要白白牺牲阿土的一条性命麽？

“我知道你们认为这粥不吃就会饿死，但是，这粥有毒，吃了一样死。聪明的，听我一句话，”男人豪气干云地把勺一挥，“不吃，罢工！去做别的，修这大堤做什麽？！”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忍不住大声吼道：“不修大堤，黄河泛滥，生灵涂炭，你负得起责吗？！”

男人慢条斯理地弹弹指尖。“黄河泛滥是天灾，修不修堤是朝廷的事。如果朝廷不保证你们的安全，这堤修来何用，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罢工。我就不信，你们不修这大堤，就活不下去！”

所有人都一时语塞。为了国家去修大堤，却又受到迫害，这修堤，真的值得吗？

“大家──堤我们要修，粥也要喝！”阿土突然捂着头站了起来，大声道，“我们保护的是自己的家乡，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

一瞬间，所有人从迷惑中挣扎出来，齐声应喝着阿土的号召。

男人拎着粥勺，与阿土大眼瞪小眼，就此对上。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所有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帮忙，这男人是来阻止阿土的，这一番好意，终究不能被抹杀。

阿土看着眼前的男人，清澈的双眸里闪动泪花。他来找他了，强盗来找他了。足够了，他是为了他而来，这就足够了。抽泣两声，抹抹眼泪，伸出手。

鲁小五横他一眼。“干嘛？”

“粥勺……”阿土嗫嚅着。老爷就是老爷，年纪轻轻还是让他心慌意乱好害怕。

“干嘛非要我手里的这个？”鲁小五哼了一声，“每缸粥不都有勺？”

阿土抽抽鼻子。他知道，不听老爷的，跟他对着干，通常都没好下场。他到也没指望老爷会对他好，反正要赶他出京城的老爷，心里也没有过他。但是，还是，还是希望他能对自己好一点。

哪怕是欺骗他的也好啊。

白日梦是该醒了，他会追来就很难得。

不对，他一定是为了追小虾和石头，那是他的兄弟，他只在乎自己的家人。阿土算什麽，不过是一个长工，还自己倒贴卖给他，只值十两银子的笨蛋。

长处也就是做做咸菜。

鲁小五那麽有钱，什麽山珍海味吃不到，要吃他的咸菜？他也太抬高自己了，他穷的响丁当，就想凭一罐咸菜换来爱情。

都是做梦……

呜呜呜……阿土拿着勺，舀起粥，眼泪扑哧扑哧直往缸里掉。官兵们傻了眼，鲁素衣翻白眼，小虾和石头叉着腰斜着眼。

鲁小五一直瞪着阿土。这混蛋，本事没多大就会逞能，死了一次还不够，还想多死几次？哭什麽哭，看到他来不高兴是不是？

一脚。

缸翻。白花花的粥流了一地，连带阿土手里的勺，都被这一脚踹到天边。

“老，老爷……”阿土看着能让劳工们填饱肚子的白粥就此浪费，心痛得不得了。

“还有，你继续吃。”鲁小五指指其他缸。他的行为虽然已经激起众怒，但是事情实在是诡异，所有人都没对这缸粥翻了提出异议，全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场怪戏。

阿土没奈何，又拿起勺，才伸出去。鲁小五再度起脚。

又一缸粥浪费了。

阿土眼泪汪汪地看着鲁小五。鲁小五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指向其他几缸。他的态度也很明确，你敢喝我就敢踹，你喝喝试试看。

当铁公鸡遭遇土老冒-30　漂亮毒手

他娘的，好心好意赶了十几天的路来找他，就看到这傻蛋在这儿拿命开玩笑，他费这麽大劲救这混蛋有意义吗？要死可以，死得壮烈死得有意义一点可以不？好歹他也沾点光。为了这一群笨到死的劳工奉献性命，他这口气咽不下！

“老爷……”阿土终於放下勺，决定不再浪费这白粥。看着那粥，再看看鲁小五阴沈的表情，突然间，他恍然大悟。

鲁小五在生他的气，生他不要命的气。

他很关心他，在乎他吗？

心头一酸，甜甜的期待涌上。一瞬间，他再也受不了鲁小五如此冷冷地对待他。他不忍让他生气，不愿意让他难过。眼泪如泉涌出，他扑向鲁小五，扎入他的怀里，声音哽咽，“别生我的气，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

鲁小五的脸一僵。本以为阿土要跟他强到底，却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软招。别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会就此算了，他鲁小五是什麽人？商场上什麽风浪没见过，什麽酸招没吃过，这一招……

手臂不听话地收紧，知道怀里的这傻瓜，绝对不可能想出这麽复杂的招数来对付他，心怎麽硬得起来。

“你还晓得我在生气？”温柔地抚上阿土的头发，鲁小五板脸。好灰，好脏，这混蛋有多久没洗澡了？恶……

“半个月。”鲁素衣长长地松了口气，“你再晚来一步，这孩子我可就保不住了。”

“要你多管闲事，他喜欢自寻死路你干嘛不让他死了算了，省得闹心。”鲁小五恨恨地瞪了二哥一眼，嘴上不依不侥。小虾和石头抖抖身上的灰也走了过来，鲁小五立刻露出嫌恶的眼神。

“远点远点，一个阿土就够脏了，你们还靠过来，当我是什麽？”

“五哥！”小虾气得两眼冒火。这兄弟当到这份上也够窝囊不是？

“把那些粥给我全踹了，”鲁小五眼神一冷，“那些毒药也是难弄的药材，我到要看看，没人吃，那小鬼会不会心痛！”

哦呃──小虾和石头同时趴在地上。五哥啊五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麽吝啬的！

哪知道鲁小五这一句话刚落，一个身影立刻从官兵中直窜出来，抬手就朝着鲁小五一掌拍下！

鲁小五抱着阿土，向後一退，闪出一丈开外。打架不行，逃跑他很拿手。算死了这混帐小孩舍不得他的毒药，一句话搞定他！不过，他不会打架，接下来就看兄弟们的了！

鲁小五退得快，那人也追得快，手掌一扬，一撮毒粉朝着鲁小五就洒，静寂中响起尖利轻脆的孩童斥声。

“敢坏小爷我的好事，要你生不如死！”

小虾和石头同时一惊，就是他！这声音那天他们便听过，阿土破了他的毒药配方，这孩子便气到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声音尖锐刺耳，十分难听！

没想到世界上跟五哥一样吝啬的人竟然这麽多，世风日下啊！他们同时纵身，向着那孩童扑去。

阿土将鲁小五推到身後，迎向那撮毒粉。闻味而知药，他刚想张口，头便一晕，眼前一黑，向下栽倒！

之前的毒虽然厉害，却远没有这一次来得可怕！鲁素衣心下一惊，这孩子，真想要置鲁小五於死地！为什麽？鲁小五不过刚刚插手，一直破坏他好事的是阿土，他应该对阿土更恨之入骨才是……！

鲁素衣一拍头。他错了。

鲁小五一句话激得他现身，可见这孩子和鲁小五一路货色。鲁小五最恨别人谋他的财，这孩子最恨的大概是别人浪费他的毒药──

换是他估计也差不多。

他叹着气，抢到阿土的身边。银针刺穴，阿土挣扎了一下，睁了一下眼睛，仍然昏了过去，说不出一字半语。就算他能判断出毒的配方，估计也没办法马上给他配出解药。

“切，算你好命。”谁知道那孩子见阿土倒下了，却收了手，一个转身连退数步，躲过了石头和小虾的连击。身手之好，让两个年轻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身影一停，那孩子的脸顿时暴露在人前，虽然脸上抹了灰，穿着官兵的衣服，却掩不住他清瘦的身材，秀丽的容貌。身板平平，显然是个男孩儿，约摸十四五岁的年纪。

当铁公鸡遭遇土老冒-31　四小公子

石头刚刚抬起指头，那孩子便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暗器功夫很好，不过劝你别动手，”男孩笑笑，“我只要弹指一挥，十米之内的人无一能活。”

石头一凛，弹子在指尖转了一转，停了。这男孩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他说得到自然做得到。他究竟有何目的，为何对无力抵抗的平凡劳工下手？

见石头和小虾停手，男孩转身面向鲁小五，脸色一沈。

“你这混蛋，为何浪费我的药？”

鲁小五瞟了瞟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阿土，指尖在手臂上弹了一弹。

“你为何伤我的人？”

男孩眉挑了起来。“我爱伤人就伤人！”

鲁小五打个呵欠。“我爱浪费就浪费！”

闻者无不喷饭。小虾和石头苦着脸，都什麽时候了，还斗什麽嘴？！五哥啊，阿土快被毒死了啦！

男孩原地转了三圈，怒火道：“你不要他的命了？”

“要不要他的是命是你的事，不是我的。”鲁小五淡淡道，“是你下毒要害他，又不是我，我要他的命做啥？”

男孩焦躁地开始抓头发。怪了怪了，明明是他有利的，怎麽会说不过这个混蛋？！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死了算了！”男孩一个纵身，跳在粥缸边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鲁小五。鲁小五很重视那个傻瓜的，他不会看错！浪费他药的混蛋，看他失去重要的人一定很有趣！

“好主意，让他死吧，反正你的粥是不会有人吃了。”鲁小五拍拍手，“你的药也没人能试得出来了。”

男孩大吃一惊，指着鲁小五大叫：“你怎麽知道我是拿他在试药？”

所有人都看向鲁小五。对啊，他怎麽知道的？没人知道呃。

鲁小五晃晃手指。“我知道是因为我聪明，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太笨。”

男孩头顶冒烟，气到抽筋。出生以来，从没有哪个人敢这麽跟他说话！他聪明绝顶，自视毒药天下第一，唯一能被他看上眼的，只有那个江湖人称第一毒医的鲁素衣而已！

“没错，他是太笨。”鲁素衣缓缓起身，“有我在这里，谁也杀不了阿土。”他袍袖轻挥，男孩的脸色顿时一变，一个翻身退出丈外，紧张地东嗅西嗅。待确定没有下毒之後，他松口气。

但是晚了一步。

石头和小虾在他分神的当儿已经将他围住，石头指尖的弹子，正正瞄准了男孩的膻中穴。生路被封，退路已无。男孩脸色惨变。

他输了。

鲁素衣轻轻一笑。“若站在那里的是我，你认为，他们能抓得到我吗？”

男孩呆怔了半晌，颓然地垂下头。

谁也困不住天下第一毒医。早已经听说此人全身是毒，无人能敌，他虽然不会武功，却也没人敢动他一根汗毛。

他差得还太远。

鲁素衣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在他胸口一探，手起处，一个玻璃的瓷瓶滚落出来。

“两粒，清水送服。”男孩无力地说，“别让那傻瓜死了。”

鲁素衣回身将瓷瓶丢给鲁小五。

鲁小五接过解药，掰开阿土的嘴，劳工们递来清水，看着药丸咽下，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官兵们将男孩五花大绑起来，小虾和石头都为这孩子感到了一丝可惜。

“等等，”鲁素衣看向他，“京城的瘟疫可是你搞的鬼？”

“是。”男孩仰起头，“可惜被你给破坏了。”

“为什麽这麽做？”鲁素衣皱眉。小小年纪，如此心狠手辣，留着他必是大患。

“听说你回京城了。”男孩哼哼，“你家不是京城首富很有钱吗？我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解得本少爷的毒。”

鲁小五耳朵一动。少爷？说起来这孩子挺眼熟，气度也蛮高贵的。他看得上眼的人通常都是达官显贵──莫非──

“你究竟是谁？”鲁素衣问。看这孩子，言语不凡，虽然玩笑恶劣，却聪明之极。

“你不是有个很有钱的弟弟？我想他该认得我。”男孩转身，“既然今天输给了你，我认栽，不过你也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鲁家倾家荡产！”

“少废话！你敢在粥里下毒，就是个斩字！”官兵们早已经气得不行，这十数日心惊胆战，怎麽就没发现自己人中混入了坏蛋！既然抓到了罪魁祸首，一定要绳之以法，以敬效尤！

“官，官爷们──不要急！”鲁小五拎着湿毛巾窜了过来，这边拍拍那边哄哄，趁着男孩双手被缚，三两下擦掉他脸上的灰。那张绝顶漂亮的俊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鲁小五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乖乖，果然不是普通人。

颐亲王的孙子，京城赫赫有名的四小公子之一，赵炎是也。

当铁公鸡遭遇土老冒-32　急转直下

惹不起的人啊，现在躲也不成了。

“喂，你干什麽？”官兵对这几人都颇有好感，鲁小五的话更是让他们佩服，三言两语让大家知道了真相，一句话便激出了真凶，这等本事，他们几时见过？因为有好感，鲁小五上来给男孩擦脸，他们也没阻止。

赵炎正在郁闷，被鲁小五这一擦，顿时火冲头顶。

“你干什麽？！”

“这位公子，你生得如此俊美，人家看看都不行啊？”鲁小五一边夸奖，一边把他的头掰向官兵。这一下不得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赵炎的脸。不是鲁小五夸张，是真长得好看，白里透红，实实的与众不同啊！

赵炎羞恼交加。他输了鲁素衣本就心情沮丧，又被官兵抓住，就算逃得脱，终究是落下笑柄，而且若是不顺，被州官当堂问讯，他身为王孙子弟，这实话是说得说不得？

这个拿他长相开玩笑的年轻人究竟是谁！他什麽意思，看他漂亮就调戏他不成？

鲁小五却趁着大家分神的当儿，三两下就把赵炎的绳子给解了。

“小少爷，逃吧。”鲁小五低声道，“以後记得照顾我家的生意，这事儿我绝对给你保密到底！”

赵炎手一松，心下便是一愣，及至听到鲁小五的话，顿时明了大半。他一把拽住鲁小五的领子。

“你就是……”不用猜也该知道，京城最吝啬的家夥，最出名的富翁，舌灿莲花的大商人！

鲁小五灿烂地微笑。“公子冰雪聪明，自是猜得到的，小人就不献丑了……”果然是前倨而後恭也……赵炎一脸黑线。

他已经没得选择，一掌拍开鲁小五，三拳两脚打|倒官兵，纵身逃走。以他的身手，那些三脚猫的官兵焉能拦得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炎逃得无影无踪。到手的罪犯眼皮下逃掉，十数双仇恨的眼睛指向鲁小五。

都是因为他！

鲁小五叹息。他好意让他们看美少年，也不感谢感谢。这下惨了，逮不到赵炎，他得去顶缸──倒霉啊倒霉。

阿土的身影再一次挡在了鲁小五的面前。官兵们在他的面前停住。

“要抓就抓我吧。”阿土抹了一下鼻子，“是我把人犯放走的，跟他没关系。”

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是这样，所有人都看见鲁小五捣鬼，怎会让阿土顶缸？官兵们恼火地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