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听听那些猫的地盘在哪里?它们啊……”
“默希。”叶翔忍无可忍打断了默希从狗那里听来的八卦,单刀直入的问:
“你为什么提早来西城?”
暗夜记事15
“嗯……”默希面露难色,“胡乱编一个谎言来敷衍你会让我的良心有负担;可是这件事我真的不方便告诉你,反正和暗族无关……总之我不能说。”
耐着性子听到这里的叶翔额头爆出青筋。
“所以你是不肯说了?”
“不是不肯,是不可以说。若是站在个人的立场,我是不介意和你分享,但这牵涉到光族,我没有权力向别人披露……”
叶翔霍地站起身,再听下去他恐怕没有办法抑制想要将默希掐死的念头。
“我只需要你告诉我,这件事和小成有没有关系?”
默希抬起头看着好友,叶翔的面无表情背后是一片无尽的荒凉。
“小翔,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地步?”收起平时脱线的脾性,默希难得的严肃起来。“小成不会活转过来的,他变成这样也不是你的错。”
默希每说一句,叶翔的神情便难看一分,到默希说完,他的脸色已经和白纸没有两样。
默希总是能毫不犹豫的道出他的痛楚。
“翔,别这样,那真的不是你的错。”默希心痛不已,他轻轻握住叶翔冰凉的手掌,拉住他重新坐下。
叶翔反射性的抽回手,将脸埋近双掌之中。
那当然是他的错。
那晚要不是他跟叶成吵架后独自跑到山上去,也许他能救的了叶成。
凌晨他回到玫瑰村时,全村已变成修罗场。
暗族在围剿一名叛徒,光族则指那名叛徒偷盗了他们一件圣物,两族不约而同追踪至玫瑰村庄,玫瑰村的人全都成了无辜的祭品。
暗族的首领一看便晓得叛徒匿藏在何处,因为只有吸血族的人才能种出那么漂亮的玫瑰花。
蓝婆婆被搜了出来活活钉死在银制的桩子上,光族却无法在她身上找到他们要的东西;村子里的人何曾见过如次可怖的景象,人人逃窜,但无一幸免。
那是一场鲜血和杀戮的响宴,吸血族把村人当作牛羊一般赶入绝地,然后屠杀。
他们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直到叶翔出现。
眼前的血红地狱让他惊得呆了,当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叶成。
叶翔是个神射手,然而这些大开杀戒的生物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那些力量惊人的妖怪在他身上留下数道极深的伤口,不过要他束手就擒也是不可能的,想找到叶成的信念令他超越了恐惧和体能的极限,他的箭术及反应比平日更佳,甚至还致伤了数个吸血族。
当满身是血的叶翔找到躺在蓝婆婆家外面的叶成,他最后的一丝力气也终于用尽。
叶成被一根铁叉钉在地上,叉子从他的左胸贯穿到地。
“小成……”
叶翔伏在叶成身上,眼前一片模糊,他失血过多,加上心伤欲死,他只盼这些向他逐渐靠拢的妖怪可以尽快结束他的性命。
“我的天,你们不觉得他和……很像吗?”
模糊间他听到那些个妖怪好像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他,接着一个人影向他走近,然后一只长靴抵住了他的下巴。
“可找到你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是叶翔的意识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据说他足足昏睡了两个月,醒来后,那个人对他说:
我们是被神选上的人。
那个人将他从垂死边缘救活,又将他转变成吸血一族;那个人是他和叶成当年千方百计要逃开的人,现在则是暗族的首领——叶天。
“为什么?默希,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叶翔放下手,无助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叶天明明也对小成做了同样的事,为什么小成没有任何转变?”
“这很难说,大概不是所有人的体质都能够和吸血族相容。”默希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安慰眼前的好友。
“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我甚至特地订造了水晶棺柩,让小成睡在里面。听说水晶能聚合能量……”
“小翔!”默希骇然的打断他。传言叶翔有许多怪异的行径,今天亲耳听到,他认为不该再放任叶翔继续把死人当作活人一样的留恋。
“虽然你我都知道没有天堂,但是,你不认为让小成入土为安比较好吗?”
经过了那么久,不管叶翔再怎么保护叶成的遗体,就算每日为他输入生气,叶成现在应该和一具枯骨差不多。
“你要我埋了小成?”叶翔不可置信的瞅着他。
“那是唯一让他安息的方法。”默希见叶翔的眼神如痴似狂,心中越发忧心。
“我办不到!小成他……是没有气息,可是他的模样跟活着的时侯一样。”
“什么?”默希一呆,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他忍不住再确认一次,“跟活着的时侯一样?”
“除了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他就像睡着了而已。”
暗夜记事16
自失去叶成以后,他的每一天,就是在等待一个奇迹。
栩栩如生的小成在他看来好似下一秒就会挣开双眼,叫他一声哥哥。
“小成和玫瑰村的篮婆婆很要好吗?”默希追问。
“小成喜欢花,篮婆婆的玫瑰是村里头最漂亮的,所以小成经常上她家玩。那天晚上,我离开之后,小成大概也是跑去找她。”
叶翔说到这里,默希心中一动,已然有了个大胆的假设。
“小翔,我必须看看小成。”
“为什么?”叶翔警惕的抬起头。
墨西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吁了一口大气。
“好吧,跟你说也无妨。那晚在玫瑰村,我们光族要找的是‘回光球’。”
‘回光球’是光族的圣物之一,被暗族的蓝婆婆盗走后一直下落不明。不过‘回光球’有个特色,每一百年它的力量会达至顶点,而这个时侯,光族的长老便可感应到它的所在。
当时在玫瑰村没有找到的‘回光球’,经过了另外一个百年循环,长老们再度感应到它的所在,这回它出现在西城。
“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叶翔沉声问。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东西。
“说来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用途,”默希为难的搔了搔头,但还是老实告诉了叶翔。“每一百年,在它的力量达到顶点的时侯,可以让一个吸血族恢复人类的身份。可是你想想,暗族有哪个愿意再变成人啊?”
无尽的生命,无穷的力量,地球上最强的掠食者,如叶天所说的,他们是被神选上的生物。
“光族就不一样了,我们需要一个能在公众面前亮相的领袖,没有了‘回光球’是非常不方便的……”
自愿牺牲的光族虽然不少,不过要刻意终结一个同伴的生命,对他们而言毕竟是很难受的事。
“这关小成什么事?”
默希摊了摊手,没有再说话。
叶翔缓缓道,“你是说……”
默希连忙摇手,“我什么都没有说。‘回光球’并不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是你说小成一点也没有变,我想要确认一下……”
“不行!”叶翔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默希想怎么确认?把小成切开来研究吗?
“就算你说不行,我还是得看。”默希的语气很诚恳,态度却十分强硬。说到固执,他完全不会输给叶翔。
“哼,你试试。”叶翔冷下脸。不管是谁,要动小成都得先过他这一关,即使对方是他的朋友也不能例外。
默希和叶翔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酒馆里的人只觉眼前一花,两条影子先后窜出门口,接着第三条人影也以迅雷之势跟出了酒馆。
避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默希和叶翔几个跳跃便来无人的后巷。
随后而来的艾力斯见叶翔和默希瞬间交换了数招,两人的实力竟是在伯仲之间。他紧张的随伺在侧,生怕叶翔有任何闪失。其实他很讨厌这种旁观的角色,但心高气傲的叶翔不喜欢别人帮手,所以他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喂喂,你不用这样吧?”看到叶翔拿出五指套环,默希哇哇大叫起来。他只是要看看小成,又不是要拼命,叶翔居然对他动家伙。
叶翔不发一语,出手更快更狠,逼得默希节节后退。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照着叶天撰写的剧本演出,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杀了默希。
默希的战斗力原本并不在叶翔之下,可惜他的格斗经验不及叶翔,加上他对叶翔又存了相让之心,如此一来,高下立见。
叶翔低头闪过对方的攻势,觑见一个空挡,一拳击中默希的腹部,再趁势搭上默希的手臂向后一扭,另外一只手则压住了默希的颈项,强迫他身子前倾。
“小翔,”默希强忍着痛转过头,“我不想和你打架,放开我。”
“我不能放开你。”叶翔思考着该如何处置默希。
默希叹了口气,对着夜空低喃了几句,突然一个诡异的阴影伴随着拍翅的声音扑向叶翔。这下变生不测,尽管叶翔马上挥手阻挡,还是被尖锐的爪子抓了一下,而默希则趁机摆脱了他的掌控。
“二少爷!”艾力斯马上奔到叶翔旁边,察看他的伤势。
叶翔被抓伤的手背上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再过片刻,连伤痕都看不到了。
眯起细长的双眼,叶翔暗骂自己大意。他怎么忘了默希还有这一手?
“翔,有话好好说。”默希实在很不想跟叶翔动手。不过站在他肩上的巨大乌鸦显然和他的意见相左,它振了振翅膀,正神气巴拉的对着叶翔耀武扬威。
叶翔运动着手指关节,冷冷的道:“你死定了。”
这只畜牲竟敢抓他,待会儿就将它做成烤肉串!
气氛正僵,偏偏艾力斯的手机不识时务的震天价响起。
“喂!”艾力斯接了电话应了一声,马上望向叶翔。
双眼一眨不眨的瞪着对面的一人一鸟,叶翔不耐烦的问:“什么事?”
“二……二少爷,叶成……他不见了。”
暗夜记事17
艾力斯再度走进酒馆‘螺丝起子’,墙上的时钟正指向凌晨三点。
三点是传说中的逢魔时刻,而今天则是艾力斯所度过最疯狂的一晚,他亟需一些酒精来镇定过度紧绷的神经。
现在他满脑子想的只有叶翔,以及叶翔回到玫瑰古堡时那种做梦般的表情。
一件事情若是期待了太久,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显得不真实起来。
根据管家马修的说法,叶成走出玫瑰堡时并没有多少人撞见。叶翔的房间是个禁地,没有人会活得不耐烦跑去那附近徘徊,直到警觉有人类的气息,叶成早走到了古堡外的大门处。
“叶成他……小少爷怎么推得开棺木?”艾力斯纳闷,除非叶成也是个吸血族。
这个答案叶翔倒是知道的,他一回来就将叶成放到了他的床上。
“他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的,像是个严重失衡的人,不过……”马修偷眼瞧了瞧在一旁看热闹的叶纹。“我们没有人敢阻止他,因为大小姐说……”
“他是你的东西,我们谁敢动啊?”叶纹笑眯眯的说。当时叶天不在,古堡里属她地位最高,她不许别人插手,其他人只好服从。
“你们就眼睁睁看他离开这里?”叶翔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叶翔,”叶纹的笑意更浓,“他是个人类,是人类耶。我们没有理由把他留下来。”
叶翔居然没有发脾气,他低头沉思了半天,连站在旁边的默希也开始着急了,他才踩着不大确定的步伐,迈向门口。
叶翔所有的感官知觉都慢慢离他而去,他清晰的听到叶纹在他身后幸灾乐祸的娇笑,他也知道默希和艾力斯一直担心的跟着他,可是他却无法将这些事情和他本身联想在一起。
他只晓得一件事,奇迹发生了。原来……神真的存在。
“叶翔!叶翔!”
他的知觉是在默希大力摇晃他时瞬间恢复。
“干嘛!”叶翔不悦的拂开默希。
“什么干嘛!你要去哪里?”默希拦在他身前。叶翔看看四周,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大街的十字路口。
“找小成。”没有犹豫的回答。
“我帮你找吧。”默希心里第十次叹气。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叶翔很多钱,不然怎么老是放不下这个对他总是没好气的朋友?
“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我以光族的名誉发誓。”被叶翔用觉得他别有所图的目光斜睨着,默希赶紧保证。
“我最擅长追踪,相信我。”默希认为自己窝囊透了,他简直是在哀求叶翔让他帮忙。
叶翔想了想,终于勉强点头。默希说他擅场追踪的确不假,他能够和所有自然界的生物打成一片,情报网遍布的范围自然十分庞大。
这就是为什么艾力斯可以到‘螺丝起子’小酌一杯的原因,叶翔不要他参与。
艾力斯举起杯子,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喝干。
叶翔有了默希,就不再需要他了。苦笑着叫来另外一杯酒,艾力斯无法不去想象叶翔找回叶成之后的日子。
到时候,叶翔大概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艾力斯举杯一饮而尽。
若说他对人类的身份有什么怀念的地方,那就是酒醉微醺的感觉。现在的他,不管喝得再多都不可能喝醉。
尽管如此,他倒是从来没有后悔过;他不后悔遇上了叶翔,也不怨恨叶翔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对于亲人的思念在他们的生命消逝之后就渐渐不再想起,如今他把叶翔当作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挂。
可是他并不是叶翔牵挂的人,因此他总是非常寂寞。这种寂寞是即使和零零总总的陌生人搭讪采集生气也不能填满的。
艾力斯的眼神在酒馆里游移着,寻找今晚的目标。没费多少时间,他很快便锁定了坐在斜对角的两个褐发美女。
艾力斯的外表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模样就像个还在学院念书的大学生,是年轻白领最难以抗拒的类型,所以每回出手都满载而归。
他露出迷人的微笑,站起身准备朝目标出击,却在中途转换了方向。
无暇理会那两个女孩频频送来的秋波,艾力斯拿着杯子在一个男人面前坐下。
不是他对这个男人有什么兴趣,而是因为对方是个旧相识。
“华特警官,你为何会在这里?”艾力斯其实有点庆幸遇上了华特,在这样的夜晚,他实在很需要一些其他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就算吸血族是最强悍的生物,有一样东西却是他们也敌不过的。艾力斯所不知道的是,在命运女神的操弄下,他们这群人正被看不见的丝线卷入纠缠交错的命运里。
暗夜记事18
华特的手臂依然缠着定型绷带,容色疲倦憔悴,镜片后有掩饰不住的黑眼圈,好像很多天没有睡好的样子。
“你看起来糟透了。”艾力斯叫酒保拿来一瓶酒。今天他太忙了,还没有时间详细阅读东城那里传来的报告,华特想必是提早出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