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我一樣。
我一共就難過了一個晚上,然後轉入很有規律的假期生活。早上去圖書館泡一上
午,吃過中飯後就一直睡到吃晚飯,然後又去圖書館待到很晚。這樣過了三四天
。
那天中午從食堂回到寢室,發現門竟是開著的,阿杰在裡面。我一陣心慌,做?br />心虛地僵在門口。
「無家可歸的小孩,這兩天過得怎麼樣?」他痞裡痞氣地走過來往我肩上一搭,
半摟著把我推進寢室。
我一頭霧水,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爸媽讓我給你帶了好多東西。」
我這才看見床上堆了兩個大大的包。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替你回了趟家。」阿杰嘻嘻一笑,動手打開一個包,變戲法似的扯出一件又
一件新衣服。「這都是你爸媽給你的,哦對了還有錢……」說著又往全身上下的
口袋裡亂掏一氣。
原來他真的找到我家裡(應該說是我爸爸家裡)去了,還住了兩天,真不要臉!
今天早上剛回來。那兩包東西真的是我老爸讓他帶來的!我頓時覺得透不過氣來
。
「我還買了一大包尿不濕送給你的新弟弟當見面禮!」阿杰樂不可支地說。轉頭
看到我的臉,大吃一驚,伸手往我臉上抹過來。「你哭了?這有什麼?現在裝成
父母離婚的受害者年齡也太大了點兒吧!」
可是我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新弟弟嗎?我早該想到的。
臉上被他擦過的地方濕濕涼涼的。
「你不會是那種顧影自憐的彆扭小孩吧,成天怪爸爸媽媽離婚覺得自己沒人疼沒
人愛全世界最可憐,其實都是為學壞找藉口。」
「我不是小孩子!」我忍住淚無力地抗議著。
「那就大大方方地回去恭喜他們啊,像我這樣!」他又笑了起來。「我覺得你爸
爸挺有涵養的,典型的大知識分子!你的新媽媽人也很好,就是沒有你親媽漂亮
。」
「你還見到了我媽?」我驚得嘴張得老大。
他頓時笑得伏倒在床上,顫了半天才辛苦地說:「你真是太可愛了!我沒見到你
媽,可很多人都見過。你不知道,上次你媽來的時候,轟動全樓哇!都說是絕對
的大美人,所以才生得出你這樣的兒子。我那時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為這後悔
了好幾天呢。」
以前常被人在背後竊竊私語的話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從阿杰那張損嘴裡輕佻地說出
來,我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一把把他從我的床上揪起來推得老遠,大聲喊道:
「誰請你到我家裡去?你是誰啊?整整一個學期,你天天跟蹤我,晚上不睡覺盯
著我看,你有病啊你!」
後面的話是它自己沖出口的,可說出來了我也不後悔,心裡反而輕鬆下來。玩了
一個學期貓捉老鼠的遊戲,我都快累死了。
阿杰愣了一下,隨即朝我猛扑過來,把我壓倒在床上。那兩個大包在我身下發出
奇怪的聲音。
「混蛋!你幹什麼!」我的兩手被按得得動彈不得,剩下兩只腳懸在床邊徒勞地
踢踏著。
「我幹什麼你應該知道!」他一臉不可捉摸的表情,眼睛又像那天晚上一下直勾
勾地盯著我。
我怕極了,奮力地掙扎著。「我怎麼會知道?你放手!」
「那你怎麼知道要躲著我,還知道騙我甩掉我!你不是一直都在害怕嗎?」說這
話時的阿杰,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跟我一起住了三年的阿杰。他的眼睛裡灼灼地閃
著可怕的光。
我嚇得全身發軟,回避著他的眼睛心虛地說:「請你放開,包要壓壞了。」
他放鬆了力道,騰出一只手來把墊在我身下的兩只大包拖出來。
我趁機一個翻身掀開阿杰從床上逃了出去。
下地還沒站穩,又被攔腰箍住,扑倒到另一邊阿杰的床上。劇烈的沖擊使我呼吸
一滯。
這次他把我按得絲毫不能動彈,眼睛冒火一樣盯著我,突然重重地吻上我的嘴脣
。
好不容易等他鬆開,我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嚇傻了一樣瞪著他,一個念頭竄上
我的腦門,而我竟然毫不猶豫地就說了出來:「阿杰你是同性戀?」這是我今天
第二次嘴巴比腦袋快。
阿杰高深莫測地笑起來:「終于發現了?這就好辦了。」說完又往我臉上壓過來
。
我一邊拼命躲避,一邊大叫:「不對,你不是──你有女朋友的!求求你別鬧了
!」
第三章
後來的事我記不太清了,也不想去記清楚。印象中最深的只有自己那種深刻的無
力感,還有阿杰伏在我身上夢囈一樣不斷重複說:「…你要負責……你要負責…
…你要負責……你要負責……」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阿杰沖了一大杯牛奶,像餵小嬰兒一樣一口一口餵我喝下去,而我的反應也正像
個小嬰兒,腦袋空空,兩眼空空,只知道機械地吞咽著。
「寶貝對不起……寶貝對不起……」他又在發夢話了。
……這好像一首什麼歌的歌詞……
我任由他的脣舌在我身上巡游著。
「我的確是個同性戀,初中時就發現了,後來就陷進去了……我也想變得正常,
我想在大學裡找一個好女孩……可是一進學校就遇見你……他們又不肯給我調寢
室,我就知道我完了……我本來想把你轟出去,結果反把那三個轟走了,真好笑
……後來我又捨不得了,你那麼乖……我每天都克制自己,不帶個女孩子就不敢
回來……後來你生病的時候,那麼依賴我,我就想這一定是天意,錯過的話我會
後悔一輩子……寶貝我是愛你的……我真的是愛你的……」
……
……
……原來都是我的錯……
……
中午的時候,看見阿杰打了兩盒飯回來,又準備餵我的樣子,我終于回過神來,
自己起來吃了飯。阿杰再三確定我一切正常以後,留下句「我回家拿點東西」就
出去了。
我趴在臨窗的桌上,入神地看天空中雲彩變化的顏色。這一定是世上最神奇的魔
術,深紅、淡紅、淡紫、金黃……數都數不過來;我知道只要一眨眼,雲彩就會
換一件衣裳,于是我始終大睜著眼睛,可是它的顏色還是在不停地變化,就要我
的瞠視下,風情萬種地變著;你永遠不知道這變化到底是在從哪一刻開始的,毫
無端倪,如此的不可捉摸,就象人生的際遇。
如果不是爸爸媽媽鬧離婚,我就不會提前參加高考,也就不一定會上這所大學,
不會被分到這個寢室,不會遇到阿杰……再往前推,如果爸爸媽媽沒有相愛,就
沒有結婚,也就沒有離婚,當然那樣也沒有我……你永遠無法知道現在的一刻是
在從前的哪一刻注定下的,而現在又在注定著未來的哪一刻。
說變就變還有人的想法。早上我還覺得反正已經被他碰過了,再來多少都次沒有
分別,所以一切隨他;可當他又出現在門口,涎著一張臉不懷好意地看著我時,
我決定說什麼也決不讓他再碰我!
我抓起地上的啞鈴,就是他曾無數次用來嚇退上門尋仇者的那只,高舉在頭頂上
,瞪著他大喊:「出去,滾!」他一愣,又咧開嘴一笑,說:「小心砸到腳。」
我全身顫抖著,色厲內茬地喊:「再敢過來一步,我砸死你!」
他仍一臉嘻笑著靠過來,一手摟住我,另一只手輕輕拿下啞鈴,隨即在我臉上親
了一口。我癱倒在他懷裡號啕大哭起來。混帳!混帳!!混帳!!!為什麼他拿
啞鈴砸人那麼容易,為什麼我就這麼難?
我在他懷裡狠狠地哭著,腦袋往他懷裡使勁地鑽,眼淚鼻涕全蹭在他身上。
稍微平靜一點的時候,我才發現,他那件價格不菲的外套、還有從敞開的外套裡
露出來的毛衣,胸口處全被我的眼淚鼻涕糊成了一個圓形的餅。
我繼續哭著蹭著,一邊惡毒地想,忍忍吧你,你弄到我身上的東西,比這臟上一
百倍,一千倍,一萬倍!而且一輩子都洗不掉!!!
「好了好了,都天昏地暗了,再哭下去,樓就要塌了。」阿杰不停地吻我的頭髮
,一手輕輕拍著我的背,任我蹂躪他的衣服。
抬起頭的時候,天果然已經黑了。
就這樣,阿杰陪我在學校住下來。他告訴我,我爸本來讓我回家過年的,可是阿
杰說他打算和我出去旅遊,于是爸爸就給了我一筆旅遊費。
「他們剛生了小孩夠忙的,你回去了也休息不好。」阿杰解釋道。我想也是。
但是我並不想出去旅遊。我很累,我想休息。
我又恢復到最初的寒假作息時間。阿杰如影隨形地陪著我,用他的目光徽治摇?br />對這樣的目光,我不再感到驚恐,有時甚至覺得那是一層保護。當然我決不會說
出來。
阿杰隔三岔五帶我出去轉一圈。我從沒想到這個城市竟有這麼大。我想起和我同
在這個城市的媽媽,想起她說過有事去找她。在這樣的大城市裡,媽媽的距離比
在外地還要遠。
過年的那幾天就像平時的日子一樣靜靜地過去了,普通得讓我覺查不到哪一天是
除夕、哪一天是初一。阿杰也出過不少點子說要出去玩,可是我越到過年越想靜
。
我的爸爸媽媽都是激情四溢的人。我爸爸一生中談過兩次轟轟烈烈的戀愛,每一
次他都全身心地投入,每一次都在他的周圍掀起狂濤巨瀾。對他來說,唯一重要
的是決不欺瞞自己的心。
我媽媽則是不論何時何地,都不忘揮灑美麗,享受喝彩。他們的錯誤在婚姻而不
在愛情,證據就是這樣兩個最精彩的人,卻負負得正地生下了一個最最無趣的我
。
我是那種萬事怕與人爭的人,遇事第一個反應是躲,躲不過的時候就裝沒看見;
實在窩心的事,我就設法忘記它。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愛好就是躲在沒人的地方
看書,看起書來一目十行而且大都過目不忘,對周圍的人和事卻一問三不知;上
到三年級,我連班上的幾個女生都認不全;每次去食堂打飯,我都是去人最少的
地方排隊,所以老吃最難吃的菜;三年來,食堂裡最熱門的豬蹄,我總共只吃過
三回。想到豬蹄,我的胃裡一陣抽痛。
與我正好相反,阿杰大概就是唯恐沒人注意的角色,平日裡無事都要生非。在我
先前的印象裡,同性戀等于“人妖”,只在夜裡幽靈一樣神秘地出沒,無聲無息
。像阿杰這樣張狂的人自稱是同性戀,我至今仍有些懷疑。
晚飯後,阿杰說帶我去泡酒吧。我十分好奇,這是我第一次去酒吧。在大街邊的
一個巷子口上,有一間很小的門面,門口的牆上用幽藍色霓虹燈管勾勒出一些很
寫意的圖案,還有龍飛鳳舞的四個字「時間故事」。
推開門,頭頂上傳來一陣清澈通透的風鈴聲。正對著門的位置用紙做的方形燈?br />壘成半堵發光的牆,恰到好處地起到遮掩的作用。進到裡面,從天花板上高高低
低吊下來許多黃色的小球燈,發出淡如螢火的光;牆面掛裝飾物的地方也有不少
燈光照射,但整個酒吧並不明亮,可以說很昏暗。
酒吧的布局很簡潔,最裡面靠牆的位置從天棚吊下來一臺電視機,電視開著,聲
音卻關掉了。不知從哪裡傳來很藍調的曲子。其他擺設除了吧臺就是桌椅,每張
桌子配有四把椅子,但裡面的客人都是只是兩兩相對,在幽幽的燈光下連衣服的
顏色都無法辨認。
Waiter過來擺上一只裝著小蠟燭的玻璃杯,遞上酒水單。我不會點,阿杰替我們
倆人各點了一杯雞尾酒,要了份水果拼盤,又向waiter要了副立式五子棋。經他
指點我才發現,彌漫于全場的低徊的樂聲,竟是一個坐在角落裡的人在吹口琴。
我是第一次喝雞尾酒,入口時覺得有些苦澀,多喝了兩口後就覺得滋味很不錯了
。我們沒怎麼說話,一邊慢慢啜著酒,一邊下五子棋。阿杰下棋很厲害,我只有
苦苦招架的份,但最後我贏了,原因倒不是他在相讓,而是他每下完一步後就只
顧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臉。
口琴聲停了以後,另一個人挎著吉它坐到吧臺邊的麥克風前開始輕聲地自彈自唱
。這裡的音響設備不太好,混音和回聲很大,能聽清的只有他反復吟唱的兩句:
「你是我最簡單的快樂,你使我最傷心地哭泣......」
我偷偷看了一眼阿杰,他果然還在直著眼睛看我。
我紅著臉扭過頭去辨聽其餘的歌詞。一個人端著酒杯過來跟阿杰打招呼,然後乾
脆坐了下來。我只看得清他穿著很講究,舉手投足間都很從容大度,大概是那種
事業有成的年輕雅皮士。我沖他點了點頭又轉過頭去聽歌,他卻起身遞過來一張
名片並對我說:「幸會,我叫逾光」。
阿杰一把截下名片還給他,嘻皮笑臉地說光哥的名片我那兒還有一大疊,回頭我
給他一張。那人不悅地說阿杰你這是幹什麼,見面是緣,通個姓名嘛,說著硬是
把名片塞給我。阿杰只好陪著笑替我回答:「這位是我的同學兼室友,顧柏舟。」
閑聊了幾句,那個逾光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阿杰借口學校要鎖門了,伸手叫買
單。逾光一揮手說小杰你們走吧,今晚算我的。
阿杰卻不領情,直接走到吧臺付了帳。一出酒吧,阿杰就強硬地從我口袋裡翻出
那張名片撕個粉碎,然後嚴肅地警告我說,千萬別理那個逾光,給他盯上這輩子
就算完了。我冷笑說誰都像你一樣變態,喜歡盯男的。
阿杰苦笑說,那個酒吧裡的人包括老板和waiter都和他一樣,全都喜歡男的。那個
時間故事就是一個同性戀酒吧。不僅如此,這條街的酒吧十有八九都是同性戀酒
吧。
「還有,晚上一個人千萬不要上這條街來,這裡街上晃蕩的淨是同性戀小弟,全
國都有名。」阿杰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街邊幾個晃蕩的男孩小聲地告誡我。
我看著那些打扮得分外妖嬈的小男生,站在夜風裡足足呆立了兩分鐘。看來我以
前所知道的那個世界實在是太小了。
第四章
「不要這樣……大白天幹什麼……」
「寶貝別動!就親一下!……就這樣……你看,沒事吧!……其實很多時候我都
只想很輕地親一下,都是你亂動,害得我發狂……」
這絕對是胡說八道!我的經驗是,不管抵不抵抗,他都一定會把想做的事做到底
。
「……放鬆點寶貝……又不是沒幹過,每次都搞得跟強姦一樣……」他一邊喘息
一邊繼續。
要是耳朵能夠像眼睛和嘴巴一樣,我早就把它閉起來了。
新學期開始後,我和阿杰的生活習慣都改變了。除了吃飯上課和推不掉的課外活
動之外,我們總是兩個人呆在寢室裡。這間寢室成了我們的二人世界、世外桃源
。
其實我也不是不想去圖書館、聽音室和其他地方,只是我實在不能忍受阿杰在大
庭廣眾之下發花痴一樣直勾勾地看著我,更害怕他在外面沖口叫我「寶貝」。
可是一回到寢室,他就找一切藉口把我往床上抱,不管什麼時間。用他的話說,
是要把過去的損失奪回來。
這個混蛋!我恨死了他的厚顏無恥和貪得無厭!對天發誓,我討厭這樣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