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雷原该怎么办?”
没有回答,剧烈的、仿佛要将人四分五裂的咳嗽突然爆发,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宛如
寒风中的枯叶,几乎下一秒就会被撕裂、被碾碎。杜子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脸上,
有一种难言的复杂。14:20
一直抱着杜子仲没撒手,苏韶轻轻的松了松已经僵直的肌肉,谁知杜子仲的头就跟着
仰面垂了下来,入目竟然是一大滩血迹,从唇角到颈下,浓黑的涂抹在苍白的底色上
,苏韶一声尖叫!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呼啸的山风夹着怒意席卷而入,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江劲站在
了面前,大火一瞬间就把这小小的木屋吞噬,每一步都仿佛要把人踏碎,每一眼都仿
佛要把人刺穿,而终于按在脖子上的手,毒蛇一般越收越紧。
敞开的风衣垂下,幕布一样笼罩了那灰色的一团,俯视的头从远处看来居然带着一丝
哀伤,曾经用来拥抱的手臂,曾经许诺一生的力量,曾经娓娓诉爱的心,如今,引导
着死亡。
而手下的人,在黑暗里沉睡,多么幸福。
“江劲!”苏韶大叫着抱住了江劲,倾尽全力的撕扯着那双魔鬼一样缠绕的手,“放
手!放手!放手!”
用上了所有的力量,去拉、去扯、去推、去打,眼看着嘴角奔涌的细丝,苍白印衬下
的艳丽正耀眼的宣示着生命急速的枯萎,不行,去踢、去撞、去抓、去砸,“江劲,
放手!你不能杀,不能!劲,求你,求求你啊,快放手!你不可以!!!”
而江劲是如此的全神贯注,以至于不能忍受一丝一毫的干扰。那样没有控制、没有斟
酌,无情,是无情的一脚就踹在了苏韶的腹上,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没有发出一丝哀
叫,整个人折叠在一起,在硬木桌上弹了一下,就安安静静的伏在了地上。
再回头,愕然的江劲对上了那双浅浅张开的灰眸。
衬空缓了口气,杜子仲十年后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嘴角噙一丝笑,为什么现在
才学会要用心去看?可是爱的人已经变了,那眉定不再带一丝少年的纤细,那眼定不
再时刻张扬着激情,只有颈上的手还是记忆中的温暖有力,有力的握着他的生命,爱
抚一般,带着整整渴望了十年的味道,劲,用力,再用力一点,我喜欢。
能这样结束,我喜欢。
江劲的手,没有动。这个人是谁,仿佛突然恢复了视力,隔着亲密的距离,眼睛里没
有高大儒雅,风流倜傥,像被擦掉了那一点的叹号,少了一截的身体只剩一层皮包着
骨头,掌下的脉动细弱的时断时续,不用费力,它自己就会在任意的下一刻永远停止
,这还是那个承载起全部恨意的人吗?这还是那个需要他赌上一切要来铲除的魔鬼吗?
不,不是。
江劲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发觉,身边的一切如此陌生,活了27年的世界可怕的陌生,
红的黑的所有的颜色交缠在一起,新的旧的纷乱的影象重叠在一起,“哈,哈哈,哈
哈哈哈……”凄厉的狂笑随着步出屋去的身影一路激荡,生活--真他妈的可笑!
破败的木门在风中孤独的开合着,生锈的合叶吱吱呀呀的唱着荒谬的调子。
15:30
雷原看见杜子仲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哆嗦着嘴唇一个音节都发
不出来,手抓在门把上,仿佛要靠那小小的木把手才能支撑。
杜子仲半歪在躺椅里,拖在地上的毛毯只有一角搭在膝上,眼睛很清醒的望着雷原的
方向,仿佛也能望见他进门,望见他好半天才挪动步子,望见他跌倒一样跪在了身前
。
头伏在大腿上,雷原把杜子仲的断膝合拢在怀里,嘶哑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哦,
感谢上帝!”
杜子仲笑了,很浅却足够纯粹,手积攒着力量终于抬起来,抚在了紧贴着自己的头上
,“雷。”
“子仲,子仲,子仲……”寻求确认一般,雷原唤一声吻一下,宽厚的唇一点点暖着
冰冷的躯体,手掌小心翼翼的轻柔抚过,用全部的心志确认着面前的真实。
杜子仲歪在一侧的头只是望着,感受这个男人的惊慌,这个男人的喜悦,淡灰色的眼
睛里渐渐被一种稀有的缠绵占据:“雷。”
终于吻到了唇,没有惊涛骇浪,只是简单的贴上、摩擦、触摸,可是,对幸福这已足
够。
“我真的找到你了。”
“是,我被你找到了。”
“子仲,”指腹把唇畔的血迹抹去,吻轻轻的落在眉眼鼻端,“子仲,我的子仲,我
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我,我简直要疯了,子仲。”
“对不起。”
“不,现在这样就好,”突然抬起头来,雷原审慎的观察着杜子仲,有什么不同了?
“子仲,你在我怀里吗?”
“我在。”
“不!”一瞬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雷原大叫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有一只
手指在隆起的眉峰上按柔,在眼睑上圈划,淡淡的在无限疲倦里涌动着无限依恋。“
子仲,还记得吗?我承诺过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现在,告诉我--你,真的累了吗?”
叹一口气,杜子仲微笑着:“雷,我累了。”真的足够累了。
夹着千般情绪的吻用力的落在苍白的唇上,口袋里小小的玻璃药瓶在木格地板上一跃
一跃的滚到不知哪里去了,“好,我爱你!”
承载起一切的承诺,仿佛等了一世之久,两个人都睁着眼,细细的“看”着彼此,静
静的吻着彼此。
“雷,原谅我,恨我真的比爱我强,我……”
手指点在唇上:“我明白,”雷原带着无赖的摊手耸肩:“可是晚了,子仲,我已经
爱上了。”
“嗯,傻瓜。”这一次主动把唇献上,为了缘于深爱却实在残酷的决定,为了在痛苦
中挣扎沉浮的心,干涩的唇吻下去,不要颤抖,不要怀疑,爱人,你给了我最终的自
由,那在我灵魂深处时刻折磨的渴望,那是轻松的,从未尝试的轻松,尽管,人们习
惯用黑色和恐惧来把他形容。
盆里的碳烧的火红,相拥的人紧密的贴在一起,呼吸应着呼吸,心跳合着心跳,仿佛
这样的时刻会天长地久的延续。然而,时光轻轻的一跃,终于胸膛里只剩下一道声音
,男人豁然收紧了手臂,可惜阻止不了那骇人的冰冷,压在对方头顶的眼角透明的哀
伤一片片飞下,“杜子仲,我爱你。”
窗外,下雪了。
细碎的雪粒,夹在风里不辨西东的拍打在一切阻挡的表面,苏韶一下靠在一棵树上,
再也遏制不住的跪了下去,手发狠的掐在腰上,那种疼痛仿佛要从中断裂,冰凉的空
气随着急速的喘息侵入心肺,也冻不住完全不受控制的泪水,被痛苦绞到哭泣,对于
他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眼角一瞥,茂密的松林里,那疾走的身影不顾一切的向前冲着,道路已经失去意义,
只是简单的看到哪里就冲向哪里。
“江劲!”呼啸的风中突然炸开一声嘶吼,苏韶指甲深深的抠进树皮里,摇摇晃晃的
半直起身子,“江劲,”随着一声叹息般的呼唤,仿佛把全部力量都压在了一起,从
那个口里,激烈的、执著的、濒死的,喷薄出来:“我、爱、你!!!”
于是空寂的山林里,只剩下这三个字在回荡,在鸣响。
奔走的脚步停下,江劲缓慢的转过身来,盯着几棵树外的人,因为风衣服全裹在了身
上,整个人只剩下细细的一条,奇怪的是居然能看清那张脸,尖瘦的下巴,小鼻子小
嘴,眼睛哪去了,眼睛哪去了?恍惚中抬头看一眼天,高耸的松尖围拢在一起扎进那
一块灰色的天幕,有细小的晶莹飞飞扬扬,伸开手抓一把,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泪水平静的流着,苏韶张开的嘴里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个在权势中悠游自在,
那个全身饱满着力量,那个慵懒的笑对危机,那个压住他永远不容反抗的人,这一
刻--就站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仰头对着天空,任风雪在肩上积累,一动不动,悄无声
息,仿佛世界里就只剩他孤独一人,仿佛那身体里已容不下哪怕最轻最轻的一下触碰
,这样的江劲,他,还能怎么办?
“江劲,江劲……”苏韶破碎的声音一片一片飞散到空中,被江劲一步一步踩在脚下
,吞没在土中。
16:30
欧阳雀凤赶到山路的时候,就看见江劲合上车门飞驰而去,然后是苏韶叫了半声,从
山坡上滚落下来。飞奔过去,小心的抚起,手上的人压抑着呻吟,神色里无限急切,
紧抓在衣服上的手努力的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
“小韶,你怎么样?你……”
“不,不要管我,快、追!”
江劲,我是真的想爱你
16:59
几乎是紧连着,两辆车先后冲进了江家,从车门里滚落的苏韶完全不顾手脚的伤口,
只是一心想要抓住江劲,“劲,不,等等,劲……”
江劲却没有在山上时的急切了,走出车的他几乎是缓慢的向屋里走去,甚至在苏韶抓
住他的时候,扶了苏韶一把。而苏韶紧紧的抓着江劲,随着他的步子一起前进,眼睛
一刻也不离开那张面孔,像个挂件似的,两个人一起进门,一起上楼,一起进了书房
。
江劲什么也看不出来的脸环视一周,突然走到角上,按着顺序一扇扇打开所有的抽屉
柜门,屋子里霎时间成了怪兽的嘴,黑洞洞的口里参差的獠牙张扬,被困在中间,江
劲木然的站着,而苏韶已经一点一点滑落在地上,目光还是一样紧紧随着江劲旋转。
胡桃木的沉重质地在开合中暗暗积累,小小的斗室光影变幻,冬末的夕阳玩笑似的点
点洒洒。
站在原地的江劲有点呆,看不出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是,站着。
苏韶,看着。
17:30
“江劲,我爱你。”被影去了半个身子,坐在地上的苏韶,眼睛认真的盯视着前方,
前方木然站立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在光影中坚硬如壳。
也许是终于掩住了眼睛的黑暗,给了那颗心一点可怜的勇气;也许,像一道属于瓷器
的裂纹,执著早就深深刻入了那个被用仇恨诅咒的孤独灵魂;也许,只是失去的可能
像一只穿胸而过的箭,让人渴望在死亡之前做最后的喷薄;苏韶,微笑着剖开了自己
的胸膛:“从你第一次吻我,从你没有选择强迫我,从我们的第一次,从你不忘垫在
我腰下的软枕,从你嗜上我煮的咖啡,从你在冬天里我住我的手,从枕头上能找到的
属于我们的头发,从你一开始选择了不放手,江劲,我--爱上了你。”仿佛微风拂过
湖面,几声低哑断续的笑,休止符一样在乐章里留下一个显眼的空白,苏韶边笑边咳
,然而那一双眼睛即使影入黑暗,也掩不住属于它的独特光华,水漾流动,最柔也最
韧,最轻也最深。
江劲从兜里掏出烟盒来,踱到墙角的鱼缸前,放在嘴上的烟却不点,只是牙齿磨移,
反手夹在指尖捻动,细碎的烟丝断断续续落入水中,足有2米多长的大鱼缸里各色斑斓
的鱼儿悠闲快乐的游弋,甚至有调皮胆大的尾巴一摇浮到水面来,与突然出现的黄褐
色异物试探游戏,可爱的小嘴一张一合,偶尔居然带一小截冲刺的用大脑袋来顶,水
草在波浪里摇摆着腰肢,唱出属于那个世界的歌。
等苏韶陷在一阵短咳,江劲的烟盒已经空了,而美丽的鱼缸仿佛戴了一顶黄帽子。
“是吗?”一个不带疑问的问句,江劲把空烟盒攥成一团,优雅的抛向窗边,“这个
世界还真是充满了爱啊!很好,很不错。不错。”
“我爱你,江劲。”
“哦,是个好主意。”
“我爱你。”
“……”
“我,爱你。”
“你她妈的还要说几遍?!”猛然驱近的江劲拳头顶在墙上,带着火焰压在了苏韶面
前。
“说到你听见。”肌肤身心都拉起了要被烧到的警报,然而,那一双眼清凉如水,平
平静静,哀怨从最深最深的地方一丝一缕钻出来,挣扎张扬着想要套住面前的这个人
,这颗心。
“好,”迷乱在头发眼睛之间激荡,龟裂的刺耳声,一声声扎进去,穿出来,“证明
给我看啊!”不由分说,压上来的唇带着岩浆的温度,捻噬的力量带着火山的愤怒,
改抓住头发的手,把苏韶的头向下折到了极限,白皙的颈子弓成薄薄的一道残月,淡
青色的血管扭曲着一小下一小下跳动,腥咸弥漫在两张口,一颗心。
毫不反抗,苏韶任由江劲用唇用舌用齿肆虐,剖开了的胸膛,早就没了防卫的力量,
只能静静的摆在那,任君取求。上衣被扯开来,天蓝色的纽扣欢快的舞蹈着四分五裂
,皮带没有完全解开就被连着裤子一把拉下,那种熟悉的抽动的痛,是属于那种会流
血的伤口的,还有乍然欺近的空气的冰凉,身下空荡荡的,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手脚
都各有所归,点火的头颅已经放开了他的唇一路向下,终于可以自由呼吸,自由说话
:“江劲,你也要强暴我吗?”
握在脚踝上正准备分开双腿的手豁然收紧,抬头就对上了苏韶的眼睛,因为微合,两
道眼尾更显细长,乍看仿佛微笑,春风里柔弱无骨的桃色诱惑,激起的昂扬猛地一颤
差点就泄了,该死!脸色变幻,两道眉复杂的扭在了一起,江劲的手还停在苏韶的分
身上,然而,仿佛被点了穴,再也动不了分毫。
一直撑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抬起来,轻轻的落在了聚拢的眉峰,冰冰凉凉的触感带着
点滴渗透的力量一圈一圈按下去,揉开来,带血的嘴角抿了一下,呼吸一阵急促,可
是只有一瞬,美丽的眼睛一个开合突兀的异样就不见了,紧接着灿烂的笑意烟火一样
轰然炸开,飞升,在尽头用最美丽的姿势,坠落:“不要急,我给你做。”
苏韶是美丽的,对,我是美丽的;有着本不应属于他的美丽,对,我就是伊甸园里的
苹果;有着那种诱人犯罪的力量,对,所以我是被诅咒的。
“你们要的,我都给。”可是,我犯了什么错?
妈妈,我犯了什么错?爸爸摸我的裤裆。妈妈,是因为我惹爸爸生气我们才被赶走的
吗?妈妈,我们走,我们离开这个爸爸!妈妈,救我--妈妈,我犯了什么错?
妈妈,我杀人了。
妈妈,我被诅咒了。
妈妈,我尽力了,我没做到幸福。
妈妈。
妈妈早就不在了。
我为什么还在?
江劲,我给你做,你帮我看看,我还在吗?
“愣什么?”还是那仿佛要开到谢的边缘的笑,苏韶抓住了江劲的手,反身把他压到
了身下,小小的头突然灵活熟悉充满技巧的点燃了唇下肌肤的每一处敏感,细白的手
指在棕色的身体上描绘,圈圈,点点,充血的男性巨大得几乎充满了整个口腔,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