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着那个笑容,影子般存在的男人,充其量是一面可靠的墙,无论在他主人还是
旁人眼中。然而,那一笑就完全不同了。一个差一点被忽视的男人,那一刻熠熠生辉
。不知不觉流露出一脸疑问,赫然回神,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杜子仲。奇怪,以两人
的立场,这样针锋相对的大好时机怎可能错过?小心的掏出带来的匣子,托在手上,
苏韶递向杜子仲,“你要的。”
杜子仲左耳微抬,应声抬手,然而本应相接的两点足足差了一掌的距离。苏韶呆住了
,拿匣子的手微微的颤着。
不等苏韶反应,杜子仲轻轻一笑:“没事,把东西给我吧。”
许多念头瞬间闪过,苏韶压抑着声音:“你,的眼?”
“哦,有点小状况。因为癌细胞扩散转移到脑,引起颅内压增高压迫静脉血回流不畅
,积累的淤血水肿阻隔视神经就失明了。”
十分明了的医学解释,然而对于失明的人来说,就仅仅是这几句话?
见苏韶许久不开口,杜子仲晃了晃手,“给我。”在空中摸索的双手碰到了小木盒,
平稳的接过,一边打开,一边闲话似的反过来劝慰苏韶:“医生早就提醒过的,只不
过,是早晚的问题,没什么好在意的,呃,对不起,钥匙孔在哪里?”默默的帮他翻
过拿倒了的匣子,引着他的手指找到钥匙孔。
“谢谢。”
苏韶想了一晚上的道理说辞,面对着苍白面孔上轻柔的微笑,一句都出不了口。
只觉得今天的杜子仲完全不同了,没有往日的阴翳,没有一身的沉重,没有欲毁的执
著,只是淡淡地笑着,有一股柔和的光晕流动其间,很轻很轻,仿佛马上就要飞走了
。面对这样的杜子仲,苏韶全没了概念,以前对付敌人的伶牙俐齿已经没用,唯一只
想放轻手脚,千万不要再碰到那满目疮痍的身上不知隐在何处的伤口。
打开木匣,是一张照片。
支岔着的手试探着小心的摸出照片,合在掌心,右手缓缓的屈起,干瘪的指腹一寸寸
抚过,仔细、轻柔、缓慢、反复--仿佛平滑的纸面在指下有了不同的意义。
在摩挲的指间,苏韶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上来小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爱晚晴天啊,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动,好幸福,好快乐,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一万次谢谢,谢谢支持!!没别的好罗嗦,送上超量大包装的一章,送给爱晚
亲亲,希望稀饭!!
当然,筒子们要学习爱晚,天天打分啊!!呵呵,这样小夜才会有3000马力向前冲啊
!!
啊,刚才在论坛里混,大发现,请大家以后打分一定要留言,哪怕打个标点也成啊!
否则是不算分的,55555555~~~~~~~~~~,爱晚偶们俩抱头痛哭吧!!!!
最长的一日(上)
8:30
医院
“韶,咳,坐过来。”乏力的靠回床头,杜子仲轻轻的放下照片,只是手指还留在上
面,“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医生说的?”苏韶依言做到床边,小心的琢磨着安慰的词句。
“我不只是说我的病,还有江劲。”
“劲!”
“不要急,他没事,只是我感觉到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江劲不承认,但他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从昨晚海风带消息回来说杜子仲因呕血入院,江劲就抓了一堆酒瓶锁进房间里去了,
连日来的焦躁再也压抑不住的爆发出来,换成大口的烈酒,不是倒进肚里,而是浇在
心上。杜、子、仲!想除掉下不了手,想忘记做不到,从烧伤被救,到流落日本,仿
佛只剩躯壳一样的自生自灭,为什么--在5年前突然回来,又生纠缠,一再挑衅?杜子
仲,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还有什么可以令你垂涎?或者你觉得这种毁灭对你还不够痛
快,还不足以填平你心中的仇恨?
就为了她?
对!一切,只因一个女人和她的选择!
跌跌撞撞的打开壁橱,暗红的灯光下,遗像上的女人平和的笑着,并不突出的五官结
合在一起却如一池春水,自然舒适,一颦一笑都似温柔的挽留,引人的神韵里诉说着
只属于她的娴静慧诘,无疑,这是一个值得守候的女人。
“曾佳蕙……”,瞪着眼睛盯了半天,江劲挫败的狠灌自己一气,不行,不能对这个
女人说出半句恶意,春风一样的女人,永远温柔细心,萦绕着母亲的暖意,聪慧的拨
开世间纷扰,如冬眠之后突然绽放,把深藏的爱意一把火烧给了--父亲。
同时,也烧伤了原本拥有她的人--贵公子杜子仲,独自跌落云端!深爱的女人嫁做他
人妇,一脚掉落讽刺嘲笑的深渊,愤怒中赌上一切想要争斗,谁知几代积累的事业一
夜瓦解,从此一文不名!这样的仇恨不会消磨只会积累,原来,在初见的温和笑容下
,压抑的是这样不可饶恕的仇恨!
仇恨,温柔的吸引是恨,漫不经心的接近是恨,仿佛被他张狂的年少所迷惑是恨,占
据傻小子全部青春悸动的身影是恨,那只在激烈中不忘保护、安抚、小心引导的属于
爱人的手--是恨!
坚硬的厚玻璃酒瓶在大理石吧台的尖角上一声尖啸,四处飞溅。
为什么?!!
困兽一样剧烈喘息的江劲,扫荡着屋子里的一切,破坏、毁灭,这是他要的,这是我要
的!
“这原本就是我要的。可惜,第一个后悔的人居然是我。”淡漠的笑着,平静的叙述
生命中曾经最瑰丽、最错误、最惨烈的故事,杜子仲已经疲倦的宛如风烛残年的老者
,那无情接近的死亡,到底是一个惩罚,还是一个解放?
苏韶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个故事里与恨等量的是爱。由爱生恨。残忍的是杜子仲选
择了江劲,那个得到全部宠爱,幸福美满的不知人间冷暖的17岁少年,飞扬的神采,
喷涌的朝气,勇敢的执著,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时刻鸣响的嘲笑,嘲笑杜子仲的
失败,嘲笑杜子仲的懦弱,嘲笑杜子仲的屈服。
于是,松林里,杜子仲用早就练好的声音,练好的表情,指着自己的眼睛说:“这个
颜色叫--天使灰。”少年就这样沦陷了。
“那时纯洁到透明的劲全心全意的信我,而我通过他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消息。谋算
着自己的小计划,我以为我就要成功了,然而显然我还是不够聪明,江聿华--劲的父
亲,早已黄雀在后。作为一个商人他利用了自己的儿子,用那些消息设成一个巨大无
比的圈套,我毫不知觉按着他父亲的剧本一步步走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苏韶连忙端水端药,接过来的毛巾上血迹殷红。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握紧的拳因为面对的病躯而勉强控制,在这个游戏里,
唯一被出卖的是劲!!
“不要急,我还没说完,”垂下的头积攒着力量,杜子仲已经被回忆缚住:“我的家
族财团一夜崩塌,我输了。我的恨已不容我思考,心中只剩两个字:复仇、复仇、复
仇!看看这张照片,那是曾佳蕙--我的未婚妻。我绑架了她和她的弟弟晓飞。”
苏韶接过照片,郁郁葱葱的松林环绕着一座木屋,水蓝长布裙的女人虽然身负绳索却
那么自然的站在草地上,眉眼坦然的望着对面举起相机的男子,曾经山一样压在心头
的男子。
“现在想来也许我并不爱她吧,我只是想要占有,用我的财势拴住她的家族,得意着
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是无所不能的贵公子!!”出口的冷笑夹着血腥味,“
所以被背叛,伤的最深的不是心,而是我可怜的自尊。”
尊贵的自尊,苏韶静静的听着,对于他那只是昂贵的奢侈品,然而,有人为它不惜毁
了一切。
“我真的疯了,我不恨佳蕙,不恨江聿华,我恨江劲,我居然恨他!!我用两条人命
,要挟他父亲毁了他。我是不是疯了,嗯?!”
9:00
“劲,你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洪武一把抓住在玻璃渣子中疯狂发泄的江劲,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劲,你该醒醒啦!”
“放开我,放开我!杜子仲,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杀了你!!”完全不顾洪武
的桎梏,江劲冲到桌前,一把拉开抽屉,用力过猛枪弹哗哗啦啦落了一地,随着整个
人扑在地上,胡乱的抓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在那双早已布满伤痕的手上已经刺激不了
陷入癫狂的人了,染血的子弹被压入弹匣,用惯了的漆黑枪体在手里遏制不住的跳动
。
洪武缓缓的蹲到对面,看着怪兽一样嘶吼扭动的身体,这还是那个比阳光更耀眼的少
年吗?到底出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入绝境,要把自己彻底毁灭?“劲,杜子
仲就快要死了。”
所有的动作愕然停滞:“就快死啦?”
谁要死啦?杜子仲?子仲?爸爸,对不起,我没有杀他,我杀不了他,爸爸,他杀了
蕙姨和晓飞,警方已经在通缉他,可我只想对他说:快跑!
“对,癌症晚期。”
木然的点点头,江劲仿佛早定好了程序似的,装枪入匣,扣好枪袋,披上外衣。
“你还要去哪?”
“我去杀他!”江劲最后把车钥匙抓在手中,“没时间了,不是吗?要赶在他死之前
,做一件我十年前就该做的事。”
“错了!江劲,错了!没有人是你应该、你需要去杀的!夫人和晓飞的死,先生的离
开,这一切,劲,你有什么错?”眼里的少年已经支离破碎,洪武感到自心底的无力
,该怎样才能救这个弟弟一般被自己珍视了二十几年的人?“劲,一件事发生我们不
是应该毁灭,而是应该救赎。”
“救谁?我还能救谁?!蕙姨和晓飞被绑架的时候,我在餐桌前等那个人;所有人为
了救人奔走的时候,我在一心担忧的找那个人;你为爸爸挡下子弹的时候,我在问那
个人到底爱不爱我;晓飞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在煞费苦心的保那个人平安。你
说我还可以救谁?我唯一能做的就只剩毁灭--把那个魔鬼,彻、底、毁、灭!!”
“救救你自己吧,江劲。”
“老师,不要再妄想了,江劲曾经说过要顶天立地,说过要正大光明,只不过,那些
都过去了,现在江劲有金碧辉煌的成功,有左右众生的力量,偏偏再没有少年幻想的
闲情。让我去向过去道个别,马上,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人没了爱的能力,生活还有什么新旧之分。”
“爱啊,呵呵,那可是年轻人的奢侈品。”
任凭江劲下楼离去,洪武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涩涩的,那是一个早就空掉的躯壳,生死
去留都没有分别了,可是,这一去就只剩毁灭,为什么恨着的人都一定要在复仇后才
知道痛悔,才明白错过,才了解自己,然而,罪恶已经开启,怎样才能让他结束?
“只有死才能结束一切。我在山路上等他的时候,一心渴望着毁灭。能够毁在他的手
里是我想到的最好的结局。死亡变得诱人,仿佛那里才有能力彻底将我掩埋……”
“不要说了。”苏韶把手覆在那苍白冰凉的额头上,也许每人都有属于他的过往,想
要埋葬的曾经,但是,罪过刻在心上,这惩罚已足够,“我带你走!”
衬现在还来的及。
妈妈,十年前我带不走你,今天我要带走这个男人。十年前,那个下雪的清晨,那个
无限圣洁的圣诞前夜,妈妈,你累了吗?为什么睡在地上?为什么不回答我?没有烤
火鸡,没有圣诞树,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火红的衣裙,积累的雪片,以及--华裔女子吸毒过量倒毙街头。
如果手上有一把刀,我要割断这轮回!
“你、你说什么?”
“杜子仲,我带你走!”稚弱的少年、修长的手指--带着暖意,覆盖在那等待已久的
额头上,云开日落。
原来阳光这么温暖,带着好闻的干净气息,疲惫的灵魂倦倦的叹息:“让我摸摸你的
眼睛,我记得他们曾经美得让我妒忌。”手指被引导着,刷过:薄削细长,睫毛浓密
,眼尾上挑,“你,在笑?”
“是。”
“能笑,真好。”上一次真心大笑是什么时候?34年里这颗心笑过几回?这一刻记忆
居然薄得像一张纸:被多病的母亲温柔的抱在怀里,被17岁的男孩在奔流的街头大声
说爱,被囚禁他的男人密实覆盖疯狂做爱,杜子仲,幸亦不幸。
不能放任已经钻了死角的人沉思,苏韶从桌子上取过针剂,“你是用这个让雷原睡觉
的吗?”
“是,这本是他要给我用的。”这样说着的脸上居然有一丝调皮的意味。
苏韶翻翻眼,人的性格果然是多面的,“算时间还需要在补上些吗?”
愣了一下,杜子仲摇头,“你真的,打算带我走?”
“假、的!”
没有时间反应,杜子仲瞬间腾空,手反射性的抱上了对方的脖子,属于人体的温暖一
下子笼罩四周。轻柔的笑声贴着耳朵传来:“抱紧!”
“去、去哪?”真的带他走!为什么死水一样的心中居然荡起波澜,这是什么,急切
、激动、渴望!原来,这就是他的渴望,竟然这样……
“杜先生,这可是你的问题。”
是呀,这样的杜子仲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无家可归。“我没有要去的地方。”
低头,看着怀中混杂着黯然与无奈的男人,苏韶双臂一抖,把整个人在空中抛了一转
,杜子仲被吓了一跳,双手收紧,完全不知道这个抱着自己的男孩还会干出什么来。
“我们先走再说。走着走着,就知道要去哪里了。”说着抱好了人,抬起左脚,开始
走。
“就这样,走啦?”感到了走动,杜子仲依然没有一丝真实感,从来没有试过这种,
行动比思考更快。
“还需要准备什么?”苏韶看了看四周,“没什么要带的了。”
“啊,那个,轮椅!”
“哦,”回头看了看那个铁家伙,苏韶很愉快的说:“我们不需要那个。”
再也不需要,那个冰冷僵硬,用来躲藏、强迫束缚的东西,仿佛烙印一样的存在,再
也不需要!杜子仲深吸一口气:“好。”
9:44
晨光中的城市朦胧里带着一丝妩媚,没有奔走的车流,宁静的空气中偶尔一两声鸟鸣
,第一次发觉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里也有温暖的小鸟。
“几只麻雀。”
“嗯。”以前是不屑坐这种廉价出租车,居然很舒服,清晨湿润的风吹进来,柔软干
净的座椅,开朗罗嗦的司机,还有身边真是摸不清性格的少年,初见时敌对的咄咄逼
人,柔软中带着坚韧,不卑不亢,隐隐透着执著,那份令自己光火的信心,今天,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