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不要看啊……”移下绑在一起的双手捂面,狄亚只想死、只想死!
莫祈转首,看清闯入者是何人之后不禁歪唇嗤笑起,“怎么陛下没去宴会?王弟的叫床声把您都吸引过来吗?”没有受惊的惶惶,依然忘我地在狄亚的身体内攻城略地,狂野而优雅的动作,眩目到迷人心魂。“陛下还没看过这样的二王弟吧?平常那样冰冷漠然、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如此淫荡火热的一面,即使是身为王兄的您也想象不出吧?今天就由我让您开开眼界吧!”
猛然的抽动,刻意挑起弗尔科恩的怒目而视,也成功地吸引住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驰骋在狄亚体内的巨大凶器。
“不要看、不要看——求你不要看啊……” 决绝的呐喊,狄亚自筑的世界彻底崩溃坍塌。
谁来杀了他,谁来杀了他呀……
[墨]
第八章
那之后的时间仿佛停驻了,众多吵杂的声音在耳边鼓起,怒吼声、讥笑声、脚步声、押卸声,身处其间又好象游离在外的恍惚感觉。世界安静下来之前,狄亚逃遁般地陷入了沉沉的昏暗。
他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但却很安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只因不想也无力去面对清醒现实中的种种;他好乏、好累、好倦,倦得就这样永远不醒来都无所谓,只是很奇怪现在的自己还有感觉,连痛都快麻痹了,为何还有疲乏?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很多宫女侍卫进出他的寝宫,身体被人翻弄检查了一遍,气氛很紧张的样子。但是从掌心传来的异样温暖却让他睡得安稳。虽然人未全醒,但那感觉是真切而实在的!太久没体会那份温情,居然会有点陌生。设想过千万遍的情境,只能在梦里体味的奢望,却是在发生那种事之后才成真的。
他为此是不是得感谢莫祈呢?
狄亚想笑,眼里却溢出了水渍。
弗尔科恩看着床上人颊边滚落的两行清泪,心疼地紧紧握起狄亚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连续三天来他一直寸不不离地守在狄亚的床边,自责和悔恨快将他淹没致死。是他引狼入室招来那个男人,封他为御医留他在皇宫,间接地让狄亚遭受那种耻辱,害他憔悴不堪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自己正是所有事故的罪魁祸首万恶根源啊!
“陛下真的有那么愤怒吗?如果这不是作戏给我看,还真是让人意外!在我印象中您似乎很不喜欢这位弟弟,如果陛下稍稍多注意多关心一点他的话,也不会让我有机可乘落到现在的地步吧?!”
被禁卫军压走前那个男人如此对他说。邪气嘲弄的口吻,一改往日在他面前的谦恭优雅,但是却直击他心底最痛最介怀的地方。
是的,只要他稍稍关心一下狄亚的话……就只要那么一点点!
为什么自己连这一点点都没有做到呢?!
“对不起!对不起……”
如泣如诉的忏悔,透过耳膜传递到大脑整理出能理解的讯息。面对这样的王兄,面对他颤抖的自责和关怀,狄亚竟然觉得如果可以换,他宁愿不要眼前的这些。
那么自己要什么呢?
如果,可以换的话……
泛到喉咙口的苦涩。狄亚为这样的自己悲哀,也为这样的事实揪心到滴血。
就这么睡下去好了,睡梦里不存在那么折磨人的问题,梦里的虚幻是他最佳的栖息地。
继续睡吧!自己实在太累了……
是一阵噬骨的寒冷让他从梦里惊醒的。狄亚几乎是惊跳着跃起来,但是全身的虚软迫使他立即又躺回到柔软的床铺上。睁眼调整焦距,进入眼帘是那勒斯既惊又喜的脸
“太好了!太好了!二王弟您终于醒了!您已经昏睡了快十天了!我真担心你一直睡着就不醒了……我得赶紧派人通知陛下,陛下一直守在您身边日夜看护您,都快为您担心死了!他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很高兴……”那勒斯兴奋得眼泪都快出来,手足无措地一点不像平日里恪守礼仪的的宫廷侍官。
“等……等一下。”嗓子不是想象中的听使唤,焦急开口的狄亚说得很是费力。
“二王弟您刚醒,身子还很虚。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吩咐!”那勒斯赶紧止住脚步回到床边候着。
“不要通知陛下!”他可还没做好面对王兄的心理准备啊。
“可是……”
“先扶我坐起来。”
“是!”
那勒斯在床背垫上柔厚的靠枕,小心翼翼地扶着狄亚坐好,顺道替他盖好被单。
“我躺了十天吗?”
“是啊!到今天就整整十天了!”
怪不得头好晕。“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不,属下不辛苦。这几天最辛苦的是陛下才对,他一直都没离开过您的床沿,任谁劝都不听,连三王弟都拿他没法子。三王弟来看过您几次,每次都劝说陛下去休息,但是都被陛下强硬地拒绝了。他对三王弟的态度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呢,三王弟委屈地都快哭了……”
突然发觉自己失言的那勒斯连忙闭上了嘴,屈身退了两步。
狄亚把头无力靠在枕上,为那勒斯提供的消息微微吃惊。但也仅仅吃惊罢了,如果这个消息来得早点,他或许很开心也不一定,但现在,他感受不到一点雀跃的心情
叫他如何雀跃呢?被王兄看到那样丑陋的自己,恬不知耻地扭腰摆臀,放浪承欢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虽然被下了药,但是能当作自己享受到快感的全部借口吗?!
那羞愤欲死的羞耻的快感,如果没有被下药,自己还可以找到什么做护身符挡箭牌?
他这个受害者的真实性有多少,他自己最明白不过。
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颜面面对王兄,面对教皇,面对整个圣菲尔斯的子民?
“二王弟……”看着恍惚神游的狄亚,身怕他再度昏迷的那勒斯不禁轻唤。
“你还叫我二王弟?”狄亚转眼看着他。
“当然!您永远是圣菲尔斯尊贵无比的二王弟啊!”
“尊贵?”狄亚喃喃地念叨着这两个字,胸口忍不住涌起作呕的感觉。“这个样子的我,你还认为尊贵吗?”别笑死人了!
“二王弟……”那勒斯怔怔地看着虽然憔悴虚弱但美丽依旧,不,甚至比以前更加艳美的主人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让您变成现在的模样,但是无论是什么事,您永远是我侍奉的主子。在我眼里,没有人比您更加尊贵!”
“不知道那晚发生什么事?”
“那晚宫里好乱!禁卫军把莫大夫押送进水牢,但是却没人知道莫大夫犯了什么事。陛下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让御医给您查看过身体后,第二天就把那位老医生放逐到了临国。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两位大夫都没能医治二王弟的病情,陛下一怒之下才……”
“没能医治我的病情?哈哈……”狄亚捂住双眼笑了。他几乎很少笑,因为没那么多开心的事,也因为天生不是放纵表情的人。但是他现在却笑了,笑到双肩颤抖个不停,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到那勒斯怀疑他这么笑下去会喘不过气来。
他似乎要把十九年来的份全部笑光。
“陛下什么时候走的?”笑到没有力气再笑下去,狄亚才好容易止住笑声问那勒斯。
“昨天晚上。”
“他一定很累了吧?”一想到王兄为了自己不眠不休便忍不住心痛,但一想到那晚在莫祈身下赤裸着身子被看到的霎那,狄亚的整颗心都冻结在一起,然后破碎,落地有声。
“呃……是的!我还听说……听说……”那勒斯支吾着左顾右盼,一副当讲不当讲的样子。
“说吧!把你听说的,全部都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呢?
“现在整个皇宫都在传言,陛下的刻印被盗了!”
“刻印?”狄亚僵住了表情。
“是的!”
“圣菲尔斯的世袭皇位徽章,桫椤刻印?”
“是的,听说前一阵子就被盗了,只是现在才传出消息。”
“前一阵子什么时候?”
“大概二十天前。”
“二十天……”
二十天前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参加王叔的骑马会,坐骑受惊,然后自己被某个人救了。晚上净身后发现窗台上多了只玩具熊,然后什么人闯了进来,肩上还流着鲜红的血。再后来伊格和蓝迪带领禁卫军来了,说是皇宫里有窃贼,贼人的肩膀被剑刺伤了,自己告诉他们他没看见任何可疑的人,打发他们走了。接着,自己和那个肩膀染红的可疑的人做爱到快天亮……
好好笑哦!
真的好好笑哦!
但是这次狄亚没笑出来。
常年不受阳光照射,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腐烂发霉的氤氲之气,迎面铺来的坏掉了的气味,让初踏此地的人的胃液都翻搅起来。
身子还很虚弱,多走几步路就仿佛体力透支般地喘个不停。一直搀扶着狄亚的那勒斯忍不住又开口劝说:“回去休息吧!这地方不是您该来的……或者等您身子好些再来……”
“先回去!”狄亚甩开那勒斯的手臂站稳身形,调整好呼吸,因瘦削而深陷下去的眼眶里透出决然的坚定。转首面对卫兵令他打开牢门,缓缓向前迈了一步站住,转首。
“你们都先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接近牢房!” 铿锵的发音,没有温度的发令,不似来自一个昏睡了十天苏醒不久的虚弱病人。
“是!”与身俱来的高贵和慑人的冷艳,让人只敢仰视,继而俯首服从。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匿于耳鼓,狄亚才掉转头颅,踏出步子继续前行。因为转头动作而扬起的几缕发丝,在空中荡起一波扩张蔓延的美丽弧度。
孤身迈步到楼梯口处,没有表情的脸庞,垂睑看着脚下延伸消失在黑暗中的阶梯,他停住了脚步。
也就停顿了那么一下而已,随即,他踩上了通往牢房的阶梯。
鞋底与地面的撞击发出一声声缓慢而沉重、仿佛金属质感的声响,回荡在空旷阴湿的牢房里,霉腐中激起压抑又紧张的气味,让人只想逃离躲避得远远的气味。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宝贝儿!”
再熟悉不过的轻佻口吻了。
一言不发地缓缓走近,定住身形冷冷地看着他。双臂被两条铁索禁锢架起,破损的衣物,凌乱的头发和下颚尖刺的胡渣。但十余天的牢狱之苦似乎也就这些而已,犀亮的视线和微挑的眼梢里的一贯轻浮丝毫未曾减损半分,如刀刻般的俊挺轮廓也未被脏乱遮挡住一丝光华──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那从骨子里透出的邪佞与优雅的矛盾调和气质,依旧眩惑得迷人。
并不意外的发现,印象中,他本该如此的。
他意外的是本以为麻痹死掉的心在面对他的骚动──除了憎恨与仇视外,还有那疼痛欲裂的酸苦和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情绪翻涌上来,淹没他,窒息他,让他颤抖着双唇化为三个字倾泄而出──
“为什么?”狄亚的表情变淡、变浅,最终消失不见。而整个人也仿佛随时会随着他的表情一起消失般,轻盈恍惚得不真实。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和你上床?为什么对你下药?为什么‘强奸’你?为什么在让陛下看到如此放浪形骸的你?为什么故意在陛下面前那样对你?宝贝儿,你要我回答哪一个为什么呢?”
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多为什么的吗?一向仅仅以肉体维系关系的他们竟也有这么多牵扯?!那些曾经都是困惑他的问题,都是他想解求答案的问题。可是现在,那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要偷桫椤印?”狄亚直直得盯着他,一再以愤怒掩饰的双眸还是没能挡尽悲凉。“从你以医治王兄的病情为由进入皇宫开始,你就在谋划怎么把桫椤刻印弄到手了吧?说到底混进皇宫只是你的第一步而已,不,说不定圣·米克勒的偶遇也是你的计划之一。什么时候出现、什么地点出现,经过你精密的计算之后,一切都变得那么自然无可挑剔。于是那晚,被伊格和蓝迪追捕的那晚,你成功了……”
“偷心”?!“偷心”……
他居然会无知到相信那种可以轻易被揭穿的谎言,他竟然还为他编制的谎言心悸到沉沦,他甚至还为他的美丽谎言蛊惑到连心都快陷落……
“我很可笑是吗?容易上当受骗的傻瓜,像个白痴一样被你玩弄于鼓掌,还自以为是被需要的特别存在。”
世上还有比他更笨更蠢的人了吗?
“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呢?利用的棋子?暖床工具?玩偶?或者,什么都不是……”
一滴水珠,晶莹剃透,暗中闪着异样的光泽,滚离眼眶,滑落颊边,“哒”地一声掉在地面,潮湿一小块冰冷无情的岩石地板,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
莫祈敛去了轻浮和笑意,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滴眼泪滑落、消失,俊挺的脸庞写满惊愕和其它情绪混杂一起的复杂神色。但仅是瞬间的变换而已,等到他抬头对视上狄亚茫然无神的双眼时,他的唇角已经歪斜着扯出了讥讽的弧度。
“受害者的质问与控诉吗?”猛地向前逼进一大步,直到铁索拉扯住身子限制着他不能再动弹,邪气又凌厉的双眼迸射出炽热到可以焚烧销毁一切的烈火。“那么对你而言,我又是什么?圣·米克勒里一次又一次的交欢,皇宫里一夜又一夜的缠绵,那些说到底又都是些什么?你在皇宫里的冷遇和陛下面前的失宠,驱使你带着报复和自暴自弃的心理投入我怀抱不是吗?否则以你高傲的性子拒人千里之外的脾气怎能允许凡夫俗子的我在你面前放肆?谁才是谁利用的棋子?谁才是谁的利用的工具?谁才才是谁利用的玩偶?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在我身上,更不要在我面前露出受害者的可怜模样博人同情,流泪?我是不是该为此感到荣幸?这可是尊贵骄傲的二王弟第一次因我而流泪呢……”
“啪──”,响亮的一个巴掌,聚集全身气力的一击,狄亚咬破嘴唇才忍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腥液体。
他一向知道言语的杀伤力,他也领教了太多他刻薄尖利的言辞,原以为他应该免疫的,至少他已筑起了高墙防范他的攻击,但是这次,他还是被他狠狠、狠狠地伤了。
“你真的这么以为吗?你真的认为我一直在利用你吗?你真的觉得我是那么卑劣的人吗?”如果一开始他的确是抱着逃避现实的想法去的,但是后来,后来,他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啊!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圣·米克勒、圣蒂斯山、皇宫,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你一直一直都是这么想我?”
“难道不是吗?这个世界上你惟一在乎惟一重视的人就是弗尔科恩,除了他,你可曾把任何人放在心里过?你为了得到他的垂怜可以做任何事,你所做的任每件事也都是为了他。只可惜他并不把你放在眼里,他有莱希尔,他对莱希尔的宠爱让你嫉妒、让你不甘、让你发疯发狂!但你也仅只能把这些情绪掩藏在心里而已,你不敢去争,你更不敢直面他们去质问。所以当选举下任教皇事件发生时,积郁许久的不满终于爆发,带着发泄和报复的快意,你主动为我打开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