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鞅皱皱眉头说:“别说了。唉,算我对不起晋阳人民。希望大家化悲痛为力量,把仇恨都集中在范吉射身上,杀敌报仇。”
十二
且不说晋阳保卫战。再说京城里,一场政治斗争正在进行中。在知氏的别墅里,韩不信和魏曼多两人在做知跞的思想工作。不信对知跞说:“知大人,如果范吉射和中行寅灭了赵氏,恐怕下面就是我们了。他们两家家底雄厚,内有国君支持,外有齐国撑腰,我们早晚要让他们给收拾了。”
知跞捻着稀稀拉拉的胡子,不紧不慢的说:“可赵氏也是我的一块心病。” 魏曼多说:“两害相权取其轻。赵氏如今已经不成气候,加上这么一折腾,赵鞅他哪里还敢和您老人家作对?”
知跞说:“这倒也是。”
次日早朝,韩不信出班奏道:“晋国的法律,作乱的死罪。如今赵,范,中行氏三家作乱,却单单只驱逐赵鞅,法律已经不公平。臣请求把他们三家都驱逐。”
晋侯一听,气氛不对。再一看,朝中韩不信,魏曼多都是赵氏的亲戚,只有知跞和赵鞅没有什么交情。于是晋侯问知跞:“知大人,您看这样合适吗?”
知跞说:“我老了,无所谓了,他们还年轻,要好好的活着。”
晋阳城下,一批敢死队盔甲齐全,准备出发。范吉射亲自替敢死队打气:“你们死了以后,都是烈士待遇,尸体全部火化,在八宝山革命公墓陈放,每年清明都有扫墓活动。”
说完范吉射举鞭朝城墙一指:“冲啊!”
只见敢死队员个个奋勇,冲到城下,二话不说,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后来的一个压一个,只见慢慢的人堆越来越高,朝城头堆上去。
范吉射看了,嘿嘿一笑,对士兵说:“大家立功的机会到了!冲上城头,杀敌有赏。活捉敌人,男的赏钱,女的归自己!冲啊!”士兵听了,人人争先,个个奋勇,呼啦呼啦的往城上爬,眼看晋阳城就要完蛋了。
这时赵鞅在城头的一角出现了。只见他披头散发,眼神呆滞,一手持一话筒,另一手扼着赵子玉,声嘶力竭的说:“范吉射,你要是再不退兵,我就杀了他!”
范吉射楞了一下,没了主意。
这时子玉开口说话了。可是距离太远,吉射听不清。赵鞅把话筒递给子玉,子玉举着话筒说:“吉射,救我!”
吉射深情的说:“子玉!”
子玉说:“吉射,你还记得我们两人对雪吟诗,乐而忘返的的情形吗?壶里的酒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唉,多么希望再和你在一起啊。”
吉射呆呆的说:“啊!退兵退兵!赶快退兵!”
快要冲到城头的士兵不知所措,扑通扑通的往下掉。
范虎生气的说:“我想不通!”
这时中行寅冲过来揪住范吉射的领口,声嘶力竭的说:“为什么退兵?为什么退兵?我拿全家陪你下赌注,你却为了一个怪物退兵!主公已经下令驱逐我们了!我们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扬起一阵烟尘,不知有多少千军万马向晋阳方向冲来。
范吉射着急的问:“那怎么办?”
中行寅说:“怎么办?没办法!刚才我们如果冲上城去杀了赵鞅,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如今大势已去,我们只能逃跑了。”
范吉射回头朝城头看去。只见赵鞅和赵子玉抱在一起,兴奋的朝远处看。范吉射心中升起一股怨气,从箭壶里抽出一根箭来,朝子玉瞄去。子玉看见他,并不躲闪,挑衅般的看着他。范吉射长叹一声,一箭朝天空射去。
十三
公元前497年秋,范,中行两家退守朝歌。韩魏两家替赵鞅向晋侯求情,赵鞅复位。冬天,朝歌粮尽。齐郑两国联军支援朝歌,被赵鞅击败。范,中行氏如丧家之狗,逃亡到小城柏人。
汾二年,赵鞅亲自将晋国军队进攻柏人。韩不信,魏曼多分别将上下两军监战。临战,赵鞅下令:“杀敌一人,授田十亩。有战功的,百姓封士,士列为贵族,下大夫授郡,上大夫授县。临阵逃跑者斩。”
柏人城内,寒风萧萧。范吉射正在为敢死队打气。说是敢死队,士兵个个衣不蔽体,腹中饥饿,哪有斗志?范吉射强打精神,对士兵们说:“只要冲出城去,咱们到了齐国,养精蓄锐,明年就能打回来!”
士兵还是提不气精神。范吉射叹口气,对中行寅说:“我先冲出去,你随后接应。”中行寅说:“只有这样了。”
范吉射上马挥鞭:“冲!”打开城门,冲了出去。
中行寅见范吉射出了城,冷笑几声。手下过来问:“范爷冲出去了,咱们也冲吧?”
中行寅说:“冲?你不想活了?会数数不?看看城外有多少敌人!关城门!”
手下问:“那范爷?”
中行寅说:“姓范的智商太低,难道怨我吗?”
范吉射出城数里,不见接应,知道被中行寅卖了。这时候周围的敌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范吉射周围的几个士兵一下子就淹没在人群里了。有人在说:“可把你们盼来了,总算解放了。你们有吃的没有?”又有人说:“兄弟,你们受苦了。快吃块窝窝头解解饿。”
范吉射大喊一声:“我死也不投降!”操着画戟四下乱刺。杀了一会,觉得动静不对,仔细一看,几丈见方的空地上,就自己一个人在操练,周围的士兵围成团在看热闹。
赵鞅还在一旁解释:“这一招叫做回头望月,是画戟的独门招数。当年范将军的父亲就是用这一招在万军之中活捉了魏曼多的爸爸。”
…………
赵家地牢。范吉射带着手铐脚镣,在墙上奋笔疾书。外面狱卒不高兴的说:“别写了。唉,凡是死囚都有这毛病,好写诗。敢情写完了不是你擦,真自私。”
范吉射写完了,把粉笔一扔,低声吟道:
兑匆一世短,
悠悠此情长;
愿做暖春蝶,
徘徊在南窗。
牢外传来低声的哭泣。范吉射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赵子玉来到了地牢外面。范吉射眼里闪出一丝光亮,随即迅速的消失了。子玉说:“吉射,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不得已的。我大哥逼着我骗你。你能原谅我吗?”
范吉射仍然不说话。子玉叹口气,轻轻的吟道:
有生何恨短?
情留万世长;
愿破南窗纱,
与君比翼翔。
吟罢子玉轻轻的退出。范吉射见子玉出去了。忙从地上拣起粉笔,往墙上抄。一面抄一面说:“好诗好诗,肯定能发表,不用花钱也能发表!”
赵府内一片喜气洋洋。赵鞅大摆宴席。朝中从上卿到下大夫,没有一个敢缺席的。酒过三巡,赵鞅兴奋的说:“这次赵鞅能粉碎范中行反革命集团的暴乱,全靠大家的支持。尤其是知跞知大人,在这次平暴过程中立场坚定。知大人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没有他老人家的支持,平暴是不可能成功的。”
下面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知跞慢慢的站起来,说:“这次平暴,赵将军立了大功。我们这些老东西,不过是给他撑撑腰罢了。现在有一些说法,说我们晋国衰落了,不能在做诸侯的领袖了。赵将军这次的表现,有力的回击了这种谬论。我们晋国还是天下第一!”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知跞接着说:“赵将军在这次平暴中,显示了出色的领导才能和军事天才。这说明我国新一代领导人正在崛起。我决定向主公推荐,让赵将军做执政大臣!” 更热烈的掌声。
赵鞅陶醉了。他仿佛看见自己代表晋国出席诸侯大会,在巾旗华盖下的他,正接受小国的朝拜。这样的荣耀,只有他非凡的祖先才有过,他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他们了。
赵鞅的思路被知跞的讲话打断:“当然,赵将军在职掌国政后,将没有时间管理邯郸。所以我建议赵将军把邯郸让给我接管。”
热闹的宴会突然变的死一般的宁静。
十四
知跞提出要赵鞅交出邯郸。赵鞅楞住了。邯郸是一座大城,光是百姓就有十万户,而地理位置更是极为重要。邯郸是晋国东方的门户,北拒燕代,南临齐国。从前邯郸氏把守邯郸,虽然是赵氏的支派,但毕竟保证了赵氏独占一方的优势。如果让知氏插手邯郸,那无疑是在赵氏心腹中插了一根钉子。“绝对不行。”赵鞅心里想,头脑在飞快的运转,心想怎样才能找借口把知跞拒绝。
“知大人,”突然下面有一个声音,“邯郸本是赵家世袭的封地。邯郸氏虽然和范氏一起作乱,但赵氏还在,由我们接管邯郸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知大人不服气,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邯郸人民投票自决,让他们自己决定他们的归宿,知大人看怎么样?”
赵鞅心里一阵高兴,心想这话说的可太妙了。邯郸归我赵氏已经百来年了,百姓都是受赵家的恩惠的,投票自决,他们肯定不会愿意放弃赵氏而去当知氏的二等领地百姓。最多我在投票以前再减轻一点赋税,投票结果肯定是我赢。
说话的原来是董安于。知跞不认识,对赵鞅说:“这位不是朝中的人物吧?”赵鞅拱手说:“这是在下的家臣董安于。”
“哦,”知跞点点头,对董安于说,“我和你的主人说话,你一下人插什么嘴?”
“虽是下人,说的却有道理。”赵鞅说,“领受封地,好歹应该有个理由,没有理由,也应该顺乎民心,知大人有心接管邯郸,我看由公民投票自决是合理的。”
知跞哈哈的干笑两声说:“赵大人,我是开玩笑的,邯郸是你们家族的老窝,我怎么敢要,哈哈,哈哈。”
群臣见知跞笑了,如释重负,彼此相对,也都哈哈的笑了起来,只是脸上的肌肉觉得有点累。
知氏的别墅。知跞半躺在太师椅上,一旁一位女子在为他捶腿。傍边一位少年十五岁左右的年龄,眉目清秀,扎着方巾,穿着白色的便衫,恭敬的站在一旁。这一位是知跞的儿子,名叫知瑶。知瑶在知跞的儿子中,聪明过人,最得知跞的宠爱。知跞说:“唉,没有想到赵家居然还有董安于这样的人物,将来早晚是我家的祸患。”
少年说:“那董安于果然是个人物。听说他特别善于收买民心,他治理晋阳不过三年,范吉射围攻晋阳,城中粮尽十几天,可百姓没有出怨言的。这次围攻邯郸氏,就是他亲自出马。”
知跞说:“这样的人物,我怎么才能把他尽早的剪除?”
少年说:“父亲,要除董安于,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赵鞅刚恢复爵位,可他作乱的把柄还在,父亲您只要重提他未经国君同意,擅自围攻邯郸的事,他就没法脱身。围攻邯郸是董安于出面,而作乱是死罪。父亲只要逼赵鞅,他没法不杀董安于。”
知跞大喜,对知瑶说:“我儿果然谋略过人,看来我知氏的希望,就在你了。”
知瑶得意的笑了。
夜幕笼罩赵家公馆。书房里赵鞅正秉烛读书。子玉轻轻的推门进来。赵鞅问:“子玉,有事吗?”
子玉说:“主人,你打算怎样处置范吉射呢?”
赵鞅说:“明天上朝讨论这件事。怎么,你关心这事?”
子玉说:“主人,你还记得你从前答应过我,满足我的一个要求吗?”
赵鞅说:“记得,是什么呢?”
子玉说:“主人,求你放了范吉射,让我和他走。”
赵鞅把书扔在桌上,生气的说:“我早就觉得你假戏真做,和范吉射这小子搞什么GAY把戏,他SAX你了吗?你真让我丢脸。范吉射是我家的心腹祸害,留着是个后患。你是个堂堂的男子,你要让我在卿大夫面前丢脸吗?”
子玉说:“你只知道丢脸。如今范吉射什么都没有了,他输给你了,而我,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一个自由。你,我们赵家,荣华富贵,前途无量。而我和吉射什么都不求,只求离开这里,你为什么要做人太过分呢?”
赵鞅的脸由青转白,伸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子玉打倒在地。这时伯鲁突然从门外进来,
吃惊的喊了一声:“老师。”跪在子玉的身边,带着敌意看着赵鞅。
子玉秀目含泪,对伯鲁说:“伯鲁,没事,老师没有事,你快回去睡觉。”
赵鞅颓丧的托着头。
十五
晋国朝堂上,众卿正在讨论如何处理范吉射。赵鞅出班奏道:“范吉射公然作乱,对抗国家。反革命叛乱罪在刑法中是死罪,不判处范吉射死刑不足以平民愤。”
晋侯脑门渗出了汗珠,求救似的看着知跞:“知爱卿,您看还有没有希望从轻发落?范吉射毕竟还年轻,他的性质和李洪志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啊!”
知跞说:“唉,我也是爱莫能助啊。谁让他作乱呢?法律无情,作乱的就是死罪,李洪志还没举兵,就定了造反给灭了,范吉射的性质更加恶劣,不亚于江青的性质,是不是赵将军?”
赵鞅说:“没错。知大人说的对。”
晋侯带着哭腔说:“还有人有意见没有?”
一阵沉默。
晋侯从案上取出一张黄色的羊皮纸,从一旁取过一根铁笔,在上面签了字,扔在地上,对赵鞅说:“这是死刑判决书,你自行处决吧。”
赵鞅从地上拣起死刑判决,得意的收进怀里,说:“多谢主公。”
这时,知跞出班说:“主公,作乱的不止范吉射一人,当初赵家围攻邯郸,未经主公批准,也是作乱。”
赵鞅脸色大变。韩不信出班说:“这件事主公不是已经原谅赵大人了吗?”
知跞说:“不是原谅,而是因为赵鞅并没有参与。擅自进攻邯郸的乃是赵氏的家臣董安于。董安于是赵将军的人,怎么处理就由赵将军决定吧。”
众卿退朝。赵鞅楞在堂中,久久不语。晋侯过来对赵鞅说:“赵爱卿,有空吗?”
赵鞅说:“主公有事?”
晋侯说:“不是我,是我妹妹。她非让我退朝后把你留下。我拿她没办法,你好歹替我把她打发了。”
赵鞅奇怪的说:“公主在宫中,怎么会想起来找我?”
晋侯说:“我也不知道。你去见了她就明白。”
赵鞅来到后宫,七转八转,不见公主,自言自语的说:“主公和我搞什么鬼?”正要回头,听见脑后有风声,心想不好,情急之下,使出一招蛤蟆出井,跳出丈二开外,听见身后一声尖叫:“唉哟” 只见公主跌倒在地上。
赵鞅大吃一惊,赶紧伏倒在地:“赵鞅不小心伤了公主,罪该万死。”
文嘉说:“那你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
赵鞅伸手要搀公主的胳膊。文嘉把手藏在身后,赵鞅不知所措,低头不语。
文嘉说:“赵鞅,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我有没有意思?”
赵鞅一楞:“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敢对公主有邪念?”
文嘉说:“你不用辩解了。男人嘛,对漂亮女孩有意思也是很正常的。我看你年龄虽大,但还算有朝气,想不想做我的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