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中——行到水穷处

作者:行到水穷处  录入:12-12

“这是他自己的事,我管不着,我只管我爱谁。”说到这里,想起风晨旭的无情,着实心头剧痛,忍不住已经声音嘶哑,只觉得泪水又要喷出来了。

“好一个只管你爱谁。给我醒醒吧,他从来就不珍惜你。他强暴你,把你当娼妓一样污辱,轩辕绦小产,明明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花招,根本连边都没有拉上,他怎么做了,嗯,他不顾你有七个月身孕,毒打你。他爱你吗?哈,他爱你,会在你儿子墓边上,再强暴你一次,他爱你?他把你丢在那里,让那两个魔女来欺侮你?他爱你?他明明知道,姓傅这个贱人的事情和你无关,哼,他居然任你离开,连拦都不来拦你。因为,他要对付我,他不想让你成为累赘,呵,他爱你,他真的是很爱你啊!你清醒清醒,这样的人,值得你爱,值得你维护吗?”

明珠慢慢地道:“明珠的娘曾经说过,情之所钟,无怨无悔。我付出,从来没有想过,一定要有回报。我做事,只凭着四个字,天地良心,上对得起天地,中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苍生。若真爱错了,也是我的命不好,与你何干,又何必你来挑唆。”

“珠子,我不是挑唆,我,我是来爱你,来疼你的。这世上,只有我知道珍惜你,宝贝你,所以,我杀了风晨旭,我来顶替他,咱们可以长相斯守。我会疼爱你、珍惜你,全心全意对你,对这些个贱人,全都杀了,只有你一个。你说好不好?珠子,只要你默认,世上,肯定没有人知道我扮的风晨旭。”

玉明珠看了看他,温然地笑道:“你想鱼目混珠,李代桃僵?”

“没错,珠子,远哥可是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啊。珠子,你一定很想站起来是不是?没有关系,我知道,明无心临死前,用魔力封锁了你的脊柱,所以,我会想办法解开魔柱,让你重新站起来,到时候,你不但会身体好起来,而且说不定,武功都能复原,珠子,你想想,咱们一起把臂同游,有多快乐。”

玉明珠倒在轮椅上,许久才笑得停下来道:“站起来,拿这个引诱我,确实很动人啊。可惜,你看错人了。跟你一起做这种杀亲人,夺帝位的丧失人性的勾当,我呸,你把我碎尸万段了,我都不会做。明亦远,我告诉你,这世上,还有东西,比生命更重要。比如真理、正义、自由,对我而言,这些远比我站起来要重要。我决计不会丧尽天良,更不会和你狼狈为奸。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不跟我合作,那我就先杀了风晨旭,然后再杀你。接着,我把风晨旭的尸体,伪造成我的样子,我则登上他的位置,对外宣称说,你和明亦远通奸,妄图夺位,所以被杀。我不但永远把龙神王钉在耻辱柱上,连你的父母和儿子都永远被羞辱。”明亦远恶毒地咒道。

“死去原知万事空。我连死都无所谓了,还怕这身后的名声。身后如何,我不管,我只管眼前,你让我肮脏的活,我不如干净的死。”明珠脆笑。

“你不担心你的儿子们么,我会折磨他们,让他们苦不堪言。一点点弄死他们。”明亦远的目光中,闪着无比的邪恶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担心又能改变事实么?他们若不幸,也好,咱们一家人团圆了,我再也不必担心他们受人折磨。”明珠坦然地道。

“风晨旭究竟有什么好?你,你这样甘心为他死一次次。”明亦远愤怒地在地上踩出一个大坑来。

“他有什么好,嗯,他宽容,有爱心,善良,会为人考虑。再说了,我只知道我爱他,愿意为他去死。难道别人不爱你,你就可以去杀他,谋害他?这跟蛇蝎有什么区别?即便是蛇蝎一类,也不会因为得不到回报,便要去残害同类。我真不明白,你完全可以好好治理你的魔地,将那里,变成幸福之所,你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大土地,最多人民的伟大君王。你为什么一次次放弃重新振作的机会呢?究竟是我害你,骗你,还是你自己沉溺于狭隘自私的爱中,不可自拔呢?你不应当好好想想么?”

明亦远仰天大笑,青铜面具上居然滚下泪来。几个妃子急忙爬过来,跪在他脚下道:“陛下,他不跟您合作,奴婢们跟您合作,只要奴婢们承认您的身份,也是一样的。”

没有想到,明亦远飞起一脚,将这八个妃子踢了出去,他怒笑道:“这个世上,只有我能杀风晨旭,如果你们这些贱人也想杀他,哼哼,可就打错主意了,谁想杀他,我就把谁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他冲到石壁边,一脚踢开石块,在碎石飞散后,将风涵一家三口拎了出来。晨旭口不能言,却是泪水如注,珠子,此时此刻,方知你爱我之心,如此之深啊。旭哥实在太负心了,旭哥好后悔,好后悔。

明珠惊叫道:“你要做什么?原来你已经抓住了中泽主一家了。你疯了,你若对他们不利,我父皇、皇兄必定将你彻底铲除。”

明亦远冷喝道:“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么?听着,你在他们三人中选,你若选风晨旭,我就杀了风涵夫妻,你若选凌霜辰或者风涵,我就杀了风晨旭。我数到十,你把毒酒捧给谁喝,谁就要死。”

明亦远的侍卫将明珠推到了他们三个面前,明珠抖动着手,捧起了酒,他慢慢从轮椅上撑起来,然后努力将身子前倾,够上晨旭的嘴道:“旭哥,对不起,我选你。咱们一起上路,我跟你同饮这杯毒酒。”说罢,血泪直滚下来,全身发颤,连原来僵硬的下体,居然也动了起来。他慢慢将酒杯放到晨旭口边,然后低下自己的头去,准备同饮这杯毒酒。

明亦远从桌子上猛地操起了凤魄,一抖剑锋,怒吼一声,将山洞上的石头震得乱动,他吼道:“你选他,想同死。我偏不如你的意。叫你们一生一世内疚不安。说完,举剑便刺向风涵。明珠又惊又怒,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气力,一推晨旭,再一撞椅子,整个上体扑向了风涵。借力倒在风涵的胸口,这凤魄剑,不偏不倚,金色的剑尖,从明珠的后前刺入,竟然将他的身子整个就刺穿了。凤魄自知噬主,发出长长一声惨叫。

此时风涵和晨旭都狂怒,已经强自运气撞破了要穴,二人四手扶住明珠,晨旭的脸完全抖成了一团,望着从胸前出来的带血剑尖,看着明珠淡白丝衣上越来越大的血渍,晨旭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的鲜血全都叫北地最狂的冰暴给冻住了。明珠,明珠,好珠子,旭哥的灵魂啊,你,你不要死,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啊。你死了,叫旭哥怎么办,怎么办啊。

 

 

三十三明因洁走还洁去

风涵刷地跳起来,他赶上了正想逃离的明亦远,魔头,你杀我明珠,我不饶你。明亦远回首三掌,根本无法击退风涵。正在这时,玉龙吟和金辰鹰他们几个也赶到了,后有风涵、前有双龙,明亦远长叹一声,束手就擒。

林泠过来,就想拉开这可恨东西的面具看看,这后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张可恶面孔。明亦远厉喝一声道:“住手,士可杀,不可辱,金辰鹰、风涵,你们若真念结义之情,就不要揭开我的面具,给我保留一份颜面。”

金辰鹰一边冲过去,紧紧抱住儿子,一边对林泠道:“泠弟,不要侮辱他,娘,先将他押下去再说,押,押在秘密的地方,不要叫天下人知道。”

玉龙吟知道他们几个之间这种狗扯羊皮的关系,自然不违着他们。承祖和他爹已经冲上来了,承祖小心地按着剑的部位,明珠已经痛得昏过去了,承祖不敢拔剑,他慢慢地触摸着前心后背,然后低声道:“万幸,万幸,凤魄真是神器,居然自己改变剑路,绕心而过。主上,不必担心,咱们赶到及时,主子没有性命之忧。爹,咱们就在这儿,先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然后再将主子小心地移回去。”

明亦远回首看了看躺在晨旭怀里的明珠,见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长叹一声,跟着林泠、风攸离去。

皇宫里现在正在整顿,大家也怕不安全,索性就仍然在茅舍里抢救。大家在室外等,这凤魄绕心而过,保住了明珠的命不假,但是这样一来,剑疮就长了,轻轻地一呼一吸,便有血从珠子小口中直渗出来。被凤魄剑所伤,若无凤舞神功养护伤口,每月十五前后,必旧伤复发。所以十五天来,晨旭一直紧紧抱着珠子,以凤舞神功养着疮口,不敢稍有懈怠。本来风凝对他还有点生气,现在看他忧虑焦急,伤惨不安的样子,怜意大起,也就不再责怪他了。风涵这些天一闭眼睛,便是珠子扑过来,以身相挡的令人震撼的情景,每每流泪满面,心痛难抑,也是早早晚晚的守着,等珠子醒过来。

金辰鹰却在反反复复琢磨一句话,凤魄是神器,这凤魄是神器,难道龙神就不是神器,他怎么就杀死两个小主人呢?也许,当时孩子可能是没有死,可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孩子们失血过多,最终,最终,甚至还有可能,孙子们根本没有真的完全死了,就因为大家的冷漠,而被,被生生的埋下去了。想到这里,爷爷的心,就疼得发怵,都是明亦远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他,为孙子们报仇。

第十六天头上,珠子缓缓睁开双目,先是眯成了条线,过了一会儿便渐渐睁大眼睛,晨旭流着泪水道:“这一切都过去了,你,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旭哥了。”

玉龙吟诸人喜不自胜,龙吟将爱孙的小手握在怀中,道:“爷爷的小心肝,没事了,一切过去了,从此真的就太平了,原凶巨恶,已经伏首了。”

珠子一看清楚晨旭,立即就变了脸,又气又恨,使了劲往外推他:“你出去,出去,我的房里,不许你进来。你,你竟然把我当累赘,你讨厌,可恶,我,我不想见你,出去,出去。”

玉龙吟唯恐珠子的疮口再裂开,连忙道:“你给爷爷出去,少来惹我生气,让我珠子伤心。出去。”

晨旭无奈,只得含泪一步步地退出。玉龙吟抱着哄他道:“好啦,好啦,负心人总算出去了,珠子不生气,咱们不见他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拭去爱儿嘴边又渗出的鲜血,风凝哄他道:“珠子儿,你哥和树儿来了。”

明珠一听,立时便想将身体撑起来,哪里起得来嘛,刚一动,扯动伤口,哎哟一声,又倒在母亲和爷爷怀里了。玉龙吟又疼又笑道:“我的儿,别撑裂了伤口。你别急,宝儿树儿,快进来。”

宝儿和云树可以星夜兼程从北渊过来的,他俩一个抱头,一个抱腰,跟珠子好一会儿亲热。哥哥来了,明珠精神大振,这晚粥,进得很香脆。云树和宝儿,那是旧地重游,格外亲切,为了让明珠开心,把许多以前在书院一起读书的好朋友也给招来了,不告诉他们身份,大家仍然平民相交,珠子着实的开心起来。

晨旭一边处理国政,一边偷偷求宝儿,宝儿让他先将国内的事情全部处理好了,这一日,云树给弟弟喂药,宝儿扶着弟弟坐着,他心疼道:“珠子,哥有些关于旭哥的事情要说,你要不想听,就算了。”

明珠嘟着嘴道:“想给他讲情是不是?你说呗,总之,我不理的。”

宝儿的一双璀璨眼睛中,都是宠溺之色,他道:“旭哥这回却不是将你当累赘,他是怕明亦远伤害你,所以要送你出宫。另外,他也想造成一个帝后不后,皇上急于处理内宫之事,而忽略朝政的假像,让这些不轨之屑小趁机作乱,旭哥好将他们完全拿下。”

“哼,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他不相信我,我更生他的气。我不能和他同甘共苦么?我是这样贪生怕死之辈啊。”

“呵呵,据我所知,你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吧,他一共有三次跟你开口的机会,第一次,你不见他,第二次,见了面你就要分,第三次,他还没有说话,你拿着龙神王令坚持要出这宫,这事情,不能全怪他吧?嘻嘻,这样恶人先告状,可不行哦。幸亏旭哥是君子,他不会爷爷他们打你小报告,说你动不动拿龙神王令来压他。”

明珠的脸一红,好像是有点不讲理先,自己确实是动不动拿出龙神王令来了。宝儿借机取笑道:“哎呀,这龙神王令啊,一定在哭呢,他说‘我可是号令天下的王令,结果,却成了小夫妻吵架的翻脸牌。’”

明珠哧的一声,笑了,不过,立即又板上,示意,不轻易为宝儿的话所动。宝儿抚着弟弟单薄的后背道:“这十五天,他不眠不休的守着你,连吃饭出恭,都不敢离开,什么大事小情,一并侍侯,这份疼惜,叫人眼红。珠子,你五六天不见他,他日日就在茅舍外,茶饭无心,都胡子拉碴啦,人瘦了几大圈了,不是哥帮他说话,实在是情深感人呢?”

珠子撅撅嘴道:“我也没说,一辈子不见他的话。他想进,就进好了。不过,我可没有叫他进。”

云树呼地笑道:“你呀,口是心非的小滑头。那天,这样的推人家,现在又说什么想进就进,你又没叫进的话。真真叫树哥笑死了。低头弄怜子,怜子清如水。相思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不是?”

“树哥,树哥你再招笑人家,以后你跟哥在一起的时候,我拱到你们中间睡。”

宝儿将弟弟搂进怀里,哈哈大笑道:“这样,哥就更要帮旭哥了,叫你没时间拱我们中间。旭哥,你都听到了,还不进来么?”

从宝儿手里接过明珠,晨旭百感交集,还君明珠,双泪垂啊。他低吻着珠子的小发,又是后怕,又是感激,可怜见的。珠子,旭哥再也不放手,旭哥白活了三十年,白做了三十年的人,到现在才真明白,自己的心其实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叫眼前这粒小珠子偷偷摘走了。

晨旭抱着珠子返回皇宫,大乱已除,皇帝早就准备好了更替朝臣的名单,半月之间,更换了大多数的重臣。宫中所有涉案妃子,一律逐出宫,贬为平民。没有涉案的,如果愿意出宫,皇上立即以重金相送,封为郡主,嫁给朝中无偶的大臣。至于参与叛乱的一百多位朝臣,因为此事根本没有发动,皇上已经将所有的证据备份存档,以最体面的形式,让这些大臣们退休致仕,当然,致休金降半,以示惩戒。另外,这些大臣若敢在民间兴风作浪,皇上就会将他们的恶行封存,告知天下百姓,这样一来,连他们的子孙后代都要遭殃。这些大臣,都在朝外跪哭皇上的恩典,拖儿带女,回乡去了。

来自龙燕各省的民间才俊和龙泽达官中的英才立即上任,帝君雷厉风行地推行新法,重农、兴工、引商的各条例从朝廷开始,直到龙燕的边关小村,半月之间,全数传达。帝君一改往日温吞水的风格,以铁腕的手段在政、军、民三界,贯彻自己的意志,只二十来天空夫,朝野面貌一新,办事效率成几倍增长。

帝君此次动作虽然大,民间却极为支持,因为帝君出资八千万两,在龙燕全国,为七岁以下小儿接种天花和麻疹、白喉等等疫苗,为已经患上流症的患儿免费治病,同时控制住了几个省正在流行的鼠患,虫患,同时将魔战中死去的百姓遗体,集中深埋,避免瘟疫发生。百姓们立时对帝君刮目相看,而那三千来万重新得到土地的流民,因为帝君一视同仁的政策,已经在龙燕种了一季的地,这些人有了活路,恶疾也得到治疗,这对帝君感激涕零,更是在百姓中大肆宣传帝君的仁德,结果老百姓就对帝君刮目相看了,原来,是那些老臣们欺侮帝君,所以把朝政弄得一塌糊涂的,现在帝君扫除了障碍,我们龙燕,成为天下第一大国,指日可待。

明珠却不晓得这番情景,他努着嘴,由旭哥从正阳门抱入。延途接驾大臣们纷纷下跪,迎接君后回宫。费了好大劲,嘴都笑得酸了,才到坤仪宫外。珠子已经是哈欠连天要做周公之梦了。晨旭不胜爱怜道:“好珠子儿,再一会儿,入了内殿,咱们就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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