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中——行到水穷处

“这，这哪里有机会啊？”

“咦，你忘记了么？中泽少主，岂有不理中泽事务之理？”

风涵一听，着啊，自己把这个最好的理由给忘记了。立即下令，中泽要请少主伸坐，打理中泽的日常事务。中泽的九位亲王，八位郡王，十六位公爵等一干下属听说请少主来上座，大家兴奋不已，洛宏诚、西开颜、陈英奇、云承祖、凌紫？五位为首，大家一齐，到下泽宫，延请少主升座。

这个理由，自然是不能推的，为了表示郑重，玉龙吟亲自护着孙子到中泽宫，举行隆重的升座仪式。这仪式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便是少主向泽主跪下宣誓，并且从泽主手中接过管理中泽的印信。大家有点担心啊，如果少主不肯下跪，这泽主，恐怕受不了。

谁知道，少主非常配合，很是乖巧地跪下宣誓，忠于龙泽，为泽民，为龙泽献身。不过仍然没有称呼舅舅，而是称泽主陛下。风涵已经心满意足，立即将明珠扶起来，将印信交到孩子手上。明珠的手微微地向后缩了缩，风涵趁势却紧紧抓住他的手，握着他的手，向着下臣，一起接受大家的跪礼。明珠没有料到这一招，这小脸胀得要出血了。

升少主位，当然有条件，条件就是下午不能办公，晚上也不能办，早上也要巳时左右回来休息，少主的身体还是很弱，要好好休养，这样，才能抵抗十一月将要来的阴阳搜魂的酷刑的大发作。风涵不住点头答应，只要明珠肯来中泽，什么条件都行。

上了少主位了，自然要全面负责中泽的事务，晨练也要出席了。本来嘛，风涵觉得，明珠身体不好，早上还是休息为主。没有想到，上位后的第二天四更，明珠就跟着他爹到了龙象宫晨练大殿了。虽然他不能再练武，但是三万多参加晨练的臣下们，一见是中少主来了，大家纷纷涌上来，给少主跪下，有的请罪，有的请安，有的则是向少主表示无比的感激，倒着实是混乱了一场。

总算到五更了，晨练开始，明珠坐在一边静静地看，并不发言。对练习开始了，中泽刘宫主和下泽庞宫主比试，到了一百来招，刘宫主技输一筹，木剑叫庞宫主给挑了。明珠将刘宫主轻轻叫过来，在他耳边讲了几句话。刘宫主提出再比，大家心想，不过是少主讲了几句话，就能起死回生？这未免就太神了。没有想到，再一比，同样是到了刚才输的那招，这回刘宫主的威力大增加，飞上天的，反倒是庞宫主的剑。众人立时明白了，一定是少主传了什么决窍啦。这下好了，这些有头脸的殿主、宫主、主事、长史、参议，上千号人，全都围拢上来，这晨练，本来规矩就不像上朝那么森严，属下是可以向主上求教的。大家伙一下子围着少主吵吵，请少主指点一二。

“中少主，给奴才的剑法指点指点。”

“少主，还是奴才的拳头先来。”

“不不，少主，奴才的腿功，总是提不上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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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叫吵得晕头转向，最后风涵出主意，大家排队，一个晨练，指导十个，不可以再多了。少主身体不好，大家也要疼爱些。明珠虽然内功尽失，但是武术造诣，已经超过玉龙吟，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这不仅来缘于明珠的天份，玉龙吟金辰鹰的合力教导，玉溶月桑德兰宫秘籍，更重要的，却是来自实际经验。诸魔为了对付龙泽和全天下的英杰，在十万年被封闭的时间中，几乎是深研了桑德兰大陆上各大小门派的功夫，特别是对各种武功家数中的破绽，更是连一个微小的洞眼都不放过。不但如此，还钻研精妙的招工，来对付这些破绽。明珠日常无事可做，便旁观诸魔练武，一方面胆战心惊于诸魔的充分准备，另一方面，却于天下武术的精妙和漏洞无所不知。受冤枉、落陷魔宫这些年，为了不使自己陷入绝望和疯狂，便也学习爷爷的老法子，用一方面反复在心中琢磨各门派武功的方法，另一方面也在想如何破掉魔宫想出来的克敌招式，这样，才能熬过所有的苦难。如今，大难已经过了，纵使无法再达到冰湖一战的颠峰，可是和诸人一起口头切磋，使龙泽的武功达到完美的境界，却着实是一桩造福子子孙孙的大好事。

明珠非常耐心，以木剑拆招，不动用内功，只凭技艺。这些殿主宫主，往往不过三招，就受制于少主，当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死缠烂打的粘着少主，天天有人向少主求教。

风涵和凌霜辰现在把下泽宫当成蹭饭的地方了，珠子不叫我，没有关系，我天天来吃饭，我就不信，你没有错嘴的时候。一次叫过了，你还好意思改口？呵呵，咱们爷甥俩，赛赛谁的皮厚点。他们带着珠子和孩子们爱吃的点心，施施然来到下泽宫，只见爱弟和鹰正在逗一对小宝贝。两个孩子并排站在椅子上，正在摇头晃脑的背《千家诗》，风凝乐得倒在鹰怀里。鹰也笑得合不拢嘴。两个宝宝背得非常投入，手舞足蹈的，表情真的是很逗，时而像个老学究，时而像个小顽童，有时像个小农夫，有时却又像个小仙子。风涵他们已经疼爱两个孙孙入骨了，这对金孙可是老天赏赐给自己家的奇珍异宝啊，岂有不倍加珍惜之理？风涵抱起来，重重地一个亲一口，笑吟吟道：“好宝宝，亲亲爷爷。”两个小屁精，一边一口，叭的一声，把大家乐得开怀大笑。

等到中午，却不见明珠回转，风涵奇怪道：“今天中泽有大事吗？珠子还不回转？”

米盖尔极不乐意地咕哝道：“一伙人正退了廷，还围着少主在求宝呢？少主儿累不累啊，身体才好些，经不起折腾的。”

霜辰也急道：“珠子儿身体还很弱呢，不回来好好养着，怎么成？”

鹰将脸一板道：“帕尔顿，传本泽主旨意，以后不许退廷后再围着少主了。若这样，朕以后连晨练都不许他去了。”

帕尔顿和米盖尔急急地去，过了一会儿，又陪着笑回来道：“主子，少主说马上过来。您知道的，岐山云曲两家，医术高，武功低，晴轩父子俩，正围着少主不肯放呢？这奴才，不好意思赶人。”

风涵笑道：“这两个确实是赶不得的，这晴轩，逞什么强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大家正说笑间，只听外头有清脆得像春天的风铃一样的歌声传进来：“钟声当当响，肚子咕咕叫，管他怎么样，吃饭最重要……”大家又惊讶又是笑，这珠子，他居然又唱歌了，呵呵，可见他的生活，正在日日回到正轨了。

珠子瞧见大家都在等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小然从爷爷怀里滚下去，跑到娘亲身边，拉拉娘亲的玉衣，珠子没有力气抱他，就蹲下来道：“怎么啦，听不听话？是不是想娘亲了？”

小然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娇声娇气道：“想，很想，小然的肚子想娘亲了。”

大家大笑，风涵趁势将珠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这丰盛的午膳便一道道向上放了，大家边吃边说，晨旭他们也要回来了，二十天过去了。明珠眼睛一亮道：“爹，明天我，我未时不午睡了，到地道口接哥他们好不好？”

金辰鹰唔了一声道：“就接他们么，午睡好了再去，你哥他们说了申时左右到，你那时候去好了。”

“未时不行么？”

“不行，你今天已经没有好好休息了，脸儿有点黄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休息重要。”

“可是，可是人家想未时就去啦。”

“你哥向来准时，你未时去等着做什么？”

珠子咕哝了一声道：“顺便，顺便告诉小然小宇他们的爹爹，小宝贝很乖啦。”

林泠也在吃饭，一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捏了一把珠子的小俏鼻道：“你呀，想去接晨旭，就直说嘛，绕什么弯子。”

风凝也笑着点他的头道：“你哟，就这点出息，我还以为，你能硬上个一年半载呢？”

珠子的脸全红了，风涵收中爱透啦，便解围道：“好啦，好啦，别为难孩子了，瞧珠子儿都叫你们惹得吃不下饭了。”

珠子在这里想晨旭，晨旭却已经度日如年了。二十来日不见珠子，却像一百年这般长，再不见他，都活不下去了，茶饭无心，上朝也无精打采了。总算可以返回，他从地道，只用了一天一夜时间，不眠不休，赶到龙泽。

到宫前，也不通报了，直接进来，先回中泽宫请安。风涵他们刚从下泽宫回来，正准备到中泽处理下午的事情，见到儿子兴匆匆地进来。风涵夫妻又惊又喜，不过见儿子一脸焦急，加上两眼贼光闪闪的，便知道他如此心急火燎赶回来是为了什么，立即打发他去下泽宫。

给鹰夫妻请完安，便猴急地红脸问道：“爹娘，珠子呢？睡了么？”

鹰笑道：“还没有呢，说是要给小宝贝们讲故事，边讲边睡，这会儿，只怕正在讲。”

晨旭也顾不得仪节了，急着告退，绕过蓝水晶镶的名画回廊，穿过奇石厅，便到了悦怡轩。走近了，就听见珠子儿谪落凡尘的仙音：“黄羊啊，为了让在外头劳作的父亲能够好好睡觉，就躺在床上，先把蚊子给喂饱了，冬天呢，也先睡到床里，把被子给暖和了。你们可要记得哦，爷爷们，爹爹，他们为了你们兄弟在经营龙燕、龙泽的江山，你们可要心疼他们哦？要做个孝顺孩子，这样娘亲喜欢。”

“知道啦，娘亲，我们一定听爷爷、爹爹的话，夏天给爹喂蚊子，冬天给爹暖被子。”小宝宝娇娇地在母亲怀里，张着小甜嘴。

阳光就这样将晨旭的心中全都暖透了，啊，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爱人在家中等着你、疼你，有孩子在家里爱着你，还有什么比这更让自己珍惜，更让自己满足呢？

“好啦，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咱们呼呼了。”

“娘亲，咱们玩去，不睡觉行不行？”

“不行，说好了，听完故事就睡觉，我的宝宝一定讲信用！”

晨旭蹑手蹑脚地掀开一道道帘子进去，内外几个殿的侍卫宫女，都带着溺爱的笑容，在听着三个宝贝主子的对话儿，见下少主回宫，却惊讶，又喜欢，都轻轻福了一福。

挑开帘子，看到时而的情景，晨旭掩口而笑。心中涨满了怜爱之意。殿内暖意融融，是一副叫他沉醉得完全迷失自己的小燕依母图，珠子和两个宝宝并排躺在铺在地上的毯子上，三个可爱的脑袋都闭着眼睛。珠子张开轻柔雪白的双臂搂着他们。

晨旭不想破坏这幅主他充满柔情的画面，他轻轻地，像只猫一样滑到毯子前，轻轻跪下，低下头去，忍不住在每张可爱的脸上，都亲了一下。两个孩子根本没有睡，才一被亲，就立即跳起来，睁眼看见是爹爹，哇哇欢叫，立即扑入到爹的怀里，晨旭将他们温柔地搂进怀中，亲着他们俩的小额头，含笑看着一狼假睡的珠子道：“爹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替爹好好照料娘亲了。”

“嗯，我们好听好听娘亲的话。我们还想给您暧被子呢？”

晨旭一个又亲了一口道：“喂蚊子，暖被子，爹要心疼死的，才舍不得呢？好好陪着娘亲，就是天下最可爱的宝宝。”

帕尔顿进来禀告道：“少主们，主上叫抱两位小主子到他们那边睡呢？主上们看守着。”

晨旭感激地将孩子交给帕尔顿，两个孩子嘟嘟嚷嚷地不肯走，帕尔顿哄着，将他们骗走了。

三十五，醋海兴波起狂涛

看他们告退，晨旭低下身子，轻轻将珠子抱起来，亲了亲他悱恻缠绵的已经略微有些小红的嘴唇道：“唉呀，盼星星，盼月亮，总算见到我珠子了。珠子，你身体不舒服么？”

明珠不好再装睡了，便闭着眼睛唔了一声道：“我，我已经一个人睡习惯了，有人在边上，我睡不着，你，你到外头去陪孩子呗。”

晨旭笑道：“我最习惯的，便是陪着睡不着的人，这样好啦，我陪着你，跟你说会儿话。”

明珠口吃道：“我，我不跟你说话，我，我就睡觉。”

晨旭调笑道：“那就更好，我也累了，我跟你一块儿睡。”

“我，我不要跟你一起睡，我，我要独个人。”

“可我却偏要跟你一起睡，没你，我睡不着。”晨旭趁势将他搂得更紧，这搂，可就充满了种种欲念了。

“你，你怎么这样不讲理，这样子霸道，我，我可赶你出去了。”不解风情的珠子，着了晨旭这个情场老手的道了。呼地睁开一双清妍到了极致的妙目，伸手便来推晨旭。叫晨旭连皮带骨头，全吞进了自己的怀中。珠子心中不愤，张开小嘴，重重一口咬去，反倒被晨旭亲了个正着，晨旭轻轻地咬住珠子可爱的冰唇，舌头一点点地抚摸着珠子，一会儿，刚才还意志坚定的小珠，就完全已经混乱不堪，彻底迷失了。

大家非常有默契，谁也不叫他们俩进晚膳，一个是已经用不到吃了，另一个么，嘻嘻，还有气力吃，才怪。到了掌灯时分，怕珠子脸红，叫宫女侍卫们进来侍候。修珉一边给主子扶起来，一边呵呵地笑。珠子叫她笑得脸红，小声道：“珉姐姐，你，你笑什么？”

修珉轻轻道：“主儿，奴才笑啊，笑那个刚才啊这玉龙顶上的小龙，在叫个不停，奴才还以为那小龙是怎么了，原来叫只凤儿，给啄了。”

明珠又气又羞，嘤的声，扑回到床上，紧紧拿被子裹着头，不起来了，可不丑死人了。晨旭笑呵呵道：“珉姐姐，你样子说可就不成了，是凤儿叫他绕住了才成。”

明珠气得嘟嚷道：“你还说，还说，都是你，都是你，叫我让人家笑话。”

晨旭哈哈地笑道：“人家，他们是人家么，他们可咱们的体己人。”

修珉笑得更厉害了，说话间，风凝已经端了银鱼金丝粥，八个点心上来，让这两位宝贝吃些。说实话啊，晨旭禁欲已经二十来天了，这回，却是玩真的，小珠子有点起不来了。风凝嗔着他们，扶着儿子，让晨旭喂他，进了一碗粥，再吃了些点心，便累得不撑不住，倒在娘的怀里，又睡了。

风凝一边疼爱着儿子，一边轻声责怪晨旭道：“你小心些，他现在的身子弱得极了，禁不得你杀伐征战的。”

晨旭自是又甜蜜又后悔，叫前前后后进来的人骂了又骂，却一点都不脸红。夜深了，第二次入睡，晨旭抱着他，有一闪念间，精神似乎不集中，明珠奇怪地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呆了？”

晨旭温柔地道：“我在想明亦远，不知道他这一去，是不是真的就算了。唉，希望他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珠子小心地抓起晨旭的手，在手口咬了一口道：“你知道我什么还是原谅你么？”

晨旭抱紧他，轻轻摇头道：“为夫确实不解。”

“因为，因为你这个人，虽然太软弱，可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你自己幸福的时候，还总是想着别人。这一点，虽然是你优柔的缺点，却也是你仁慈的优点，我，我很喜欢。我，我就是没有这一点，自己高兴的时候，把什么都忘记了。”明珠轻轻地将头埋在晨旭怀里，柔声地娇着。

他们在这里娇着，在远方，却有另外一个人在思念着他们。蓝羽芡抱着自己快一岁的儿子，静静地坐在洛泽丹岛的巨大湖边，这是天下仅次于思吟海的湖，有九万多平方公里，这湖与思吟的风景秀美典丽无双不同，这湖，却是波澜壮阔，气势雄浑的。

真的什么都看不见，这也是一种幸福，从此再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但是，真的不需要担心么？不一定，感觉到这双窥探自己眼睛已经很久了，这双眼睛不停地呼唤着自己：“晶沁，晶沁，我是天玉，是天玉，我，我找你，我们没有时间了，所以，我只有这样做了。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会伤害你的弟弟，但是唯有这样，才能完成咱们的已经努力到现在的任务，才能完成咱们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