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绮罗 下——SE、涩

我走山前，在雪地上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雪踩起来发出‘梭梭’的响声，她听到响声转头，叫了声“哥。”

我正对着她坐下，才发下她居然在抽烟。桌上还摆着红酒！

“靠……这些哪里来的？”

亚眨眨眼，“我那么聪明，当然是做出来的啦~”

为此，我很不屑的轻哧声“戚……给我根。”

她顺从的递给我根明显就是用纸包装的香烟，烟嘴是用棉花填充的，用火折子点上，浓烈的气味还是呛了满口，真是……好久都没有抽过了……

亚自顾自的为我倒上红酒，确切的说是葡萄酒，说道“郁哥……你见过你的新样貌了么？”

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恩。”

她晃晃手中的酒，“这是我第三次用唤魂了……第一次，是来到这世界后，经历了一些事情。当敏感的觉察到自己对清越的感情超出了姐妹后，烦恼之余，突然很想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那时，我刚从师父口中得知，花颜教有两大秘术……相传是仙人欠下的债，于是可以逆天而行……第一大秘术就是可以窥探时空之物并且‘唤魂’……顾名思义，将魂魄唤过来可以覆在将死之人身上或者还没有出身的孩童身上。……我看见千臣哥结婚了……你冲出去出车祸那幕……哥哥……我是真的不想你就那样死去了……所以将你的魂魄唤到这里，附在清越的孩子上……又看见臣哥日益消瘦……他似乎得了病……不久之后也死了。”

说到这里，她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又为自己点了根烟。自始至终没有看我，“我又再次唤了臣哥，那时我已怀孕，便将他附在还没有出身的孩子身上……之后，我因为两次唤魂，性情大变，我容忍不了清越为那个人生下孩子……容忍不了她……不爱我……所以我再次施了秘术……花颜的第二个秘术……‘魂魄移生’……我将她的魂魄投生在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身上，并且对自己下咒……死后也可避免轮回，只要有刚死的十几岁以下少年少女便会住进去……但是记忆却只能在七年后苏醒……”

她说完，看着我笑，“哥哥，你是不是怪我？”

我摇摇头，手中的烟已经熄灭，曾经怀疑过苏夫人的身份，以及她的神秘，时至今日才明白。

“哥哥，你应该怪我的，当日我施完这两大秘术，害怕逆天的惩罚，也怕被发现后我和清越……在不能从新你遇见……所以不能认你……亦不能让你知道臣哥的存在……所以你们才错过了那么多……所以你才会失去那么多……哥，所有种种……你应该怪我的……”

她最后那句话说的很轻，眼睛晶亮的看着我，即使在夜色中，仍然能感觉到那双眼中深刻见底痛楚。我抱住她，将她楼在胸前的位置，“亚，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让我幸福……这并没有错。呵呵……要怪……只能说，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我又笑说到“在说，你这次做的不错哦……给我换了副新身体呢……”猛地，脑海中浮现她刚才说的话“亚！你说你能唤魂是不是！！”

她看看自己被我紧紧抓住的手腕，苦涩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哥哥，小晨他……翠屏救出你们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我试了，没有用……”

没有用。没有用。我试了。

我的小晨，真的离开我了。

“哥哥，你难过么？……还记得我从以前就问你的那个问题么……其实早在那时候，我就能看见很多未来的事情……也隐隐觉得你会失去一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彻底……本已为来了异世会好的……呵呵……郁哥……对不起……”

外面的风更加冷冽了，呼呼的吹，扬起很多积在地上的雪，纷扬的一片，“哥，你放心……所有你受的委屈，还有所有的委屈……我都会替你寻回来……”

她站起身，没有刚才的悲切神色，只是朗声告诉我，带着誓死不休的表情。

我亦站起身，还是笑，只是她明白的，我的心内愤怒、屈辱、不甘、“不用，我会亲手告诉他们什么叫，屈辱。什么叫做痛苦。又是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说的很平静。

就像在谈论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我恨。

我也怨。

所以我会慢慢的来。

慢慢的折磨你，不，是你们。

那些你们给我的，痛苦的、不堪的、一点一点还回来。

“哥哥，你还爱他么？”

爱？那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已只剩下恨，何来爱呢？”

五十二章

因为‘唤魂’的不适在三天后彻底消失，这具身体终于真正的属于我。三天来，亚一直陪着我，我们聊起小的时候，欢乐的，郁闷的，开心的，抑郁的。

但是统统已经过去了。

“哥，怎么样？”亚踩着嫣红的裙装进来，笑问道。

我挥开侍女正在束发的手，回答她“恩，不错，完全融合。”

听完，她开心的眯起眼睛，屋外冬日的阳光从窗中照出，真是个美好的日子。

“对了，哥，我查到了，那个‘安颜郁’，是个被抛弃的孤儿，后来被季宵澜救到……他的样貌，是季宵澜照着你的画像和展千臣的描述整出来的。”

她一挥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不同于繁复的宫装，她只是穿着和花色宫所有的宫众一样的衣服，金黄色的绣衫夹袄，只是领口的颜色很重，不是普通宫众的浅绿色，而是浓重的红。

“翠屏，办好了？”

翠屏低眉顺眼，低答着，“主子放心，黑豹已经被属下召唤过来。”

亚点点头，“下去吧。”

“是。”

“哥，我将你的灵豹招过来了哦~”说完，眼神热烈的看向我，表情像极了一只可怜见的小狗，我尴尬的咳嗽两声“……唔……干的不错……”

意料中的，这次她已经卷着自己的大波浪卷发笑得连眼睛都没有了。

……

穿上外衫和皮裘，门外的阳光软绵绵的照下来，带着清冽的气息，轻轻的滑动在皮肤上，并不冰凉，只是像什么人的手一样，用轻柔的抚摸陪伴着你。

“亚，所有的人都已确知我的死亡么？”

“恩。”

笑，“那现在我应该叫做什么呢？”

意料之外的有些沉默，她闪烁着眼神，“……这具身体……呵呵，郁哥，他…叫安颜郁哦……你没有发现么……这只是我创造出来的身体……”

瞪眼，左手交替右手抚摸，是真的皮肤才有的感觉，那她怎么能……

“哥哥，花颜教……有很多异术……创造个人并不是问题……呵呵，哥哥，你眼睛要掉出来了~”

“咳咳……今天天气不错……”

不是吧，这是什么教派啊……李洪志！邪教！

……

在偌大的花色宫中左绕右绕，奇怪的是明明是冬天，可是教内的各个角落还是长着红色的花朵，花瓣如折断的翅膀般耸动在墨绿色的茎秆上，雪白的地上一拖拖的嫣红，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是什么花？”真奇怪，手指只要一沾上这花，花瓣居然马上碎裂，化为红色的粉末被风吹走。

亚挑着眼，“这是花颜，只在冬日才会开放的花哦，花颜教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我撇着眼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的轻哧，“嘁，也就你会去这么恶心的名字。”

“什、什么！恶心！……亏我还给你起好个响当当的！有气势的！非常有气概的名字！”

这丫头给我起名字……恶寒……嘴上还是不动神色，“哦？那请问小公主殿下，赐给小人什么名字呀？”

只见她双手叉腰，眼冒星光，“哈哈，就叫，花！颜！嘎嘎嘎嘎~~~~~~~~~”

‘碰’！！！

上帝，请原谅我，像我这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高材生，是不会打人的。

“哇！！~~~哥哥，你干什么！好疼！！”

亚气急败坏的捂住自己的头颅，愤怒的冲我叫道。

“马上唤，操，你就不能让我脱离娘娘呛的名字么！”

“呜呜……那你想叫什么？”

对哦，我要给自己起一个有气势的名字，唔。好难。

“你不是也想不到么？哼哼，谁不知道，安大才子什么都好，什么都会，就是不会起名字……啧啧……哎，我错了！！别打我……”

“恩，认错态度诚恳，暂且放过~”

“哥哥。”

“恩？”

前一秒还气急败坏的某人，此刻突然用郑重的眼神看着我，语气严肃。

“哥哥，小白在那里等你呢，……我不知道你召它过来肯定要做些什么……你不说，也没关系，只是。哥，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他，”

她笑出来，眼中一片平静，“早已不是你的展千臣，我的千臣哥了。”

有一瞬间，我的脑海成迷茫状态。

慢慢敛去嘴角的笑意，亚，果然只有你，才能这么了解我。

因为他已不是那个展千臣，所以，我的报复才能在没有犹豫的状态下展开。

我不会忘了小晨的死。

唯一的孩子。

“好了，哥哥，你看小白看你的眼神都哀怨了~”

唔？

转头看去，小白正安静的坐在不远处的花园中看着我，墨绿色的眼睛正灼灼的看着我。不过我没时间理他，视线粘在那一身红衣的人身上，只是半个月的时间，他怎么会那么瘦？苍白的脸颊上桃花眼也死死的钉在我身上，嘴唇用力的抿着，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放在小白身上的手正在微微抖动。

“他还不知道你就是乔越……跟踪翠屏到这里的，你看着办吧哥。”亚在我身后轻声说道。

我就笑出来。

不知为何，脑海中想起几日前做的梦。骑士与王子的故事。

王子等啊等，骑士每一世还是离开了他，于是他孤独而寂寞的一个人继续等待。

直至后来王子终于绝望，离去后。骑士回到城堡，也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们为什么不放弃呢？

只要放弃等待，就可以幸福的。

只要放弃固执的认知与回忆，都可以幸福的。

脚步丝毫不紊乱的走过去，我对他笑。“摄政王还真是有心情呢，远道而来未有招待还请海涵。”

他没说话，还是看着我，皱眉的样子依然美丽，只是眼中浓烈的悲怆刺的心脏地方抽疼，有风忽烈的飞过，他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声音不似从前那样魅惑“越……”

片刻间，我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又有阳光照到的样子，泛滥成灾的感动像海浪般，在耳边敲打出动人的声音。他紧紧的抱着我，头放在肩膀的地方，不用想我就知道他哭了。就像从前一样，会附在我肩膀上哭泣的模样，再偷偷将眼泪擦掉，不让我知道。

我推来他，在他惊讶的神情中慢慢的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啧……我可不是当今圣上呢。”

“不！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你是乔越！”他涨红了眼，上前死死的抓住我的衣袖急切的说道，我却再次挥开了他的手。

眼神骤冷，连声音都冷下去，“摄政王还没睡醒么？……在下可没兴趣玩这样的游戏，这只黑豹本座要了，送客！”

说完，我转身就走，害怕在那样的表情下最终会暴露自己就是乔越的事实。耳边传来他嘲讽的声音，坚决而自信的模样，“你逃吧！……不管你逃到哪里，我知道你是乔越！就算死，我也要追着你！……你尽管逃吧……”

你尽管逃吧……

他这样说。

那么自信，那么坚决。

只是我……

我早就没有那个勇气……

在接受一个人，接受一份温暖……

会痛苦……会崩溃掉的……

傍晚。

寂静的花园中，假山层层叠叠的伫立，手指摸到石壁上的那个突起的机关按钮，用力按下去。

石门缓慢的打开，扑面而来的冷气，小白跟在我的身后，和我一起踏进这个阴森的地方。里面的墙壁上树立着几盏灯，火苗扑蹭蹭的往上冒，是洞内的地方堆满了很多的东西，玩具，摇鼓，小老虎……包围着一张冰做的晶莹大床，我抚上床上躺着的孩童那张安睡的脸，他真乖，以前都不会这么乖的。

小晨。你恨父皇么？

小晨。父皇很爱你呢。父皇记得，你从小就很聪明，也很调皮，总是乱跑，每次贵喜急得就差大哭的时候，你会从某个地方跑出来，哈哈大笑的嘲笑他。

呵呵。小晨。

父皇对不起你。

给了你生命，却没有让你长大。

是父皇不好。

“嗷……”主人……

“呵呵，小白你看，小晨从来就不会这么乖对不对？”

“嗷……”主人……

“小白……我们永远失去他了……”

“嗷……”小主人……

“小主人不在了……以后都不在了……”

“嗷唔……”

“小白……你要为小主人报仇知道么？呵呵……公子悠然……这是你欠的…我的小晨……我要你后悔……小白，明天你就去悠国，想办法将小黑引出来……知道么？”

“嗷……”知道了，主人……

是夜。

“哥，很晚了，你去睡吧。”亚打着灯笼找到还坐在院中的我，说道。

“亚，你可知道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