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城公子之冷情 第一部 生死相许——即墨凉

詹言煜正在想着清浅呢，又听见霍以远这么问，咬了咬牙，起身跑了。

霍以远要拦着他，却被郑凛先拦下来，骂道：“还说人家是呆子，你才是个十成十的大呆子！”

霍以远疑惑的看着他，说道：“我怎么了？”

郑凛懒得理他。

詹言煜没有直接去清浅家，而是转了个弯儿回了自家。

进了门，抓住要出门的大哥，问道：“大哥，清浅来了么？”

詹大公子说道：“你不知道？”

詹言煜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清浅病了，账房的给他告了一个月的假，翠霜姨也告假回家照顾他了。”

詹言煜愣了一下，旋即急着问道：“一个月？清浅不会死吧？”

平时也不见他与清浅关系有多好，这会儿倒是关心他。孩子气。

看着小弟快要哭出来了，詹大公子失笑道：“不会的，他只是受了风寒，身上的伤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养养就好了。别担心。”

詹言煜放下心来，问道：“大哥要去哪里？”

“还不是你惹出来的！我这是去给夫子送钱，刺史府那里也要去打点一下。”

詹言煜低下头。

詹大公子温柔的笑了笑，摸摸他的头，说道：“以后不可如此了，疯闹也要有个限度，这次是清浅替你受了罚，便宜了你。若如再犯，爹可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詹言煜的头更低了。他还以为大家都相信了，原来都是心理明白，嘴上不说而已。

“行了，去看看清浅吧。”

詹言煜点了头，去往清浅家。

第一回（3）

詹言煜在清浅家外转了几圈，没有勇气走进去。

再又转一次身，碰到了出门的翠霜。

“小少爷。”翠霜欠了欠身，叫道。

詹言煜脸上发烧，点点头，道：“清浅，还好么？”

翠霜叹了气，道：“还好，大夫说没大碍，休息个把月就好了。只是现在还在发烧，睡过去了。早上起来看到他晕倒在院子里真是吓死我了。”

詹言煜想屋内看去，有些放心。

“小少爷。”

“嗯？”

“能否请您帮忙看一下清浅，我这要去买菜，有个人在清浅身边，也能放心些。”翠霜说道。

詹言煜欣然应下。

进到屋内，詹言煜坐在清浅床前。

清浅在睡觉。浅浅的呼吸，有些苍白的脸色，浓密的睫毛，眼底有淡淡的黑影，嘴唇也是发白。最是不同的，是他的脸，不似两年前还有些婴儿肥，却是消瘦，尖尖的下巴。

詹言煜仔细的瞧着清浅的脸，手不自觉的轻抚上。

其实两年前那次看他的时候就想摸摸他的脸，是不是和看起来的一样细腻呢。嗯，摸起来挺舒服的。詹言煜想。

清浅是浅眠之人，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皱了一下眉，正看眼睛，看见的竟是詹言煜，有些吃惊。

见清浅醒来，詹言煜缩回手。低下头，也不说话。

清浅看他低下头，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心下不禁的觉得好笑。

“小少爷，您怎么来了？”清浅先发话。

詹言煜抬头看看他，见他像往常一样的笑，欲言又止。生下来便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犯了错也从未低头认过错，更妄论向谁道歉了。詹言煜说不出口。

“你，你口渴吗？”

清浅笑着摇头。

“那，那你饿了吗？”

“不饿。”

“……这个，那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谢谢小少爷关心，已经好多了。”清浅仍是微笑着说。

詹言煜手足无措。

见詹言煜一会儿挠挠头发，一会儿抓抓耳朵，像是身上有虱子似的。清浅不免想到，他是小少爷，自小就没见过他向谁道过谦，纵使老爷那里也一样。清浅自嘲，自己在想什么呢，难不成还真的要小少爷向自己道歉么？

“小少爷……”

“对不起！”詹言煜抢过话，说道。

清浅愣了一下，詹言煜继续说道：“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你……你能原谅我吗？是不是还生气？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清浅道：“小少爷说的哪里话，我是奴才，为主子受罚是应该的，怎么敢生气。”

詹言煜被清浅的话堵住了。这话还是自己警告人家的呢。

詹言煜猛地抬起头，看着清浅，小脸儿涨的红红的，大声说道：“从今天起，你清浅，不再是我的书童，而是我的兄弟。有人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清浅吓了一跳。看看詹言煜涨红的脸，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和强硬的态度，又不禁失笑出声。

詹言煜恼羞，道：“你笑什么？”

清浅收回笑容，摇摇头。

“那你记住了没？”詹言煜问道。

清浅有些为难，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怎可做兄弟？要是被爹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好打。

“这不妥，主子和下人怎能称作兄弟？”清浅拒绝。

詹言煜一听，少爷脾气就上来了，道：“我是主子，你要听我的！我说是兄弟就是兄弟！不准拒绝！”

清浅摇头。刚刚才在心里夸了他几句，话还未说话，这少爷脾气又来了。

说话间，门被推开，两人以为翠霜回来了，却见进屋的是位小姑娘。伶俐的模样，尤其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

詹言煜未见过她，可是那小过娘看见他时，却是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詹言煜看看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的罪过她，询问看着清浅。

清浅说道：“这是隔壁疏家的女儿。”

詹言煜摇摇头。

“就是学堂旁边卖葱油饼的那家。”

詹言煜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有一家在学堂旁卖葱油饼的。可是我从未见过她。”詹言煜指了指小姑娘。

那小姑娘却是挑衅似的坐在清浅的床上，说道：“那是本姑娘个子矮，小少爷自然看不到。”

詹言煜一窒，这不分明在拐着弯儿骂自己是狗么！

清浅失笑。这个疏英，平时就伶牙俐齿的，今早来见到他病了，是因为詹言煜，便气冲冲的。这下教她碰见了，肯定不会饶了詹言煜的。

詹言煜上下瞧着她，反讥道：“长的是够小的，不知道花猫儿看见了会不会叼走？”

本来对詹言煜没有好印象，他还说自己长的小，像老鼠？！

“那也总比，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强！”

“疏英！”清浅叫道。这两个人怎么还会对骂了起来？“他是少爷，不可无礼。”

疏英不屑道：“少爷？本小姐还是千金呢！”

詹言煜跳起来，说道：“千金？就你也配。去看看郑家二小姐，人家才叫千金小姐呢。你也就是一个野丫头罢了！”

疏英不爱听，怒瞪着大眼睛，说道：“哼，那你自己呢？什么少爷，那家的二狗子也知道做错事是要主动承认的，而不是说谎嫁祸给他人！”

疏英说到他的软处，詹言煜一时词穷，道：“那，那我也是过来道歉的。再说，我和清浅的事用不着你管！”

疏英仰着头，自豪的说道：“我当然会管，因为我是他的媳妇儿！”

詹言煜瞠大双眼，看看疏英，再看看清浅。他怎么没听说过，怎么没人告诉过他？

“我和清浅结的是娃娃亲！”

这件事清浅知道，爹说，在他一岁那年，隔壁的疏姨怀着疏英来他家闲聊，见他可爱，随口说：“若是我生的是个丫头，就给你家做媳妇儿。”娘也点头。这事就这样定下了，只是没想到，疏姨果真生了一个丫头。

詹言煜见清浅没有反驳，那这事就是真的了。他一着急，一把抓住清浅的手，紧紧的握着，大声说道：“清浅是我的人，没有我的话，他谁都不会娶！”

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清浅有些头晕，闭上眼睛也不管，随他们吵。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晚上，詹言煜与疏英居然还在！不过，看那两人气势汹汹的架势，估计吵了不只一架了。

账房的将饭桌摆到清浅的房内，翠霜端上饭菜，詹言煜上前要扶起清浅，疏英也要扶，两人又大眼瞪小眼的一人一边扶起清浅，然后一人一边坐在他身边吃饭。像比赛似的，两人都往清浅的碗里夹菜，清浅看着满满一碗的饭菜，把要说的话噎了回去——其实他还不饿。

清浅端起碗，暗暗地叹气，随后任他两个人在饭桌上刀光剑影，只默默地吃饭。

那晚詹言煜真是反常，说要陪着清浅一起，哪儿也不去，谁劝都不听，甚至脱了鞋，挤进清浅的床。最后账房的没办法，回了趟詹府，不敢惊动他人，只将詹大公子请了来，詹言煜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回去了。

后来的日子，詹言煜对待清浅真的不似以往，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别说有人看不惯清浅想要打他，便是靠近十步之内，詹言煜会变成斗鸡一样，凶狠的盯着看。试问谁又敢动詹家的小公子？

清浅也不管，随他高兴。

霍以远开始还奇怪，后来也不甚在意，发现清浅也不错，还对当初自己打了人家感到不好意思，跑去道了谦。郑凛是个聪明人，那天詹言煜不说话就跑了后，便明白清浅在詹言煜心里的地位，对待他自然不会跟以前一样。

第一回（4）

一晃就是四年，光华流转，三个小公子一夜之间变得挺拔潇洒。清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詹言煜的身长抽高了不少，平视只能看得见他的下巴。

詹言煜也越发的宠溺清浅。犯了错，要受罚，死不准清浅替自己带过。

那天，郑凛说他想要风雅一番。第二天，三个人执着折扇，像文人一般摇着起来，在街上极张扬的走过。而后，城中传开，詹家郑家霍家的三个小公子多么的英俊文雅。人前，确实风雅偏偏少年郎。人后，清浅却见他们捂着肚子，打滚儿笑，说装起文人来，他们三个都是衣冠禽兽。清浅在心里回应，即便是不装文人，也个个都是衣冠禽兽。见过他们的女子对其心心念念，郑凛还收到过一方帕子，上面四个字，清丽娟秀：非君不嫁。

詹言煜调侃道：“你又招惹了哪家女子，这么处处留情，小心会死于非命。”

郑凛白了他一眼，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詹小公子这么说是羡慕在下么？”

清浅失笑。

詹言煜却变了脸色，桌下，手就握紧了清浅的，说道：“羡慕什么。那些女子有谁比得上清浅。”

这下换郑凛调侃詹言煜，道：“哦，是么？来，清浅，让我好好瞧瞧。”

清浅感觉脸上一阵燥热，挣脱了詹言煜的手。

“我也觉得清浅比那些女人好看。”一旁一直喝酒的霍以远闷闷的说道。

几人震惊的看着他。

霍以远拿过那方帕子，瞧瞧，不屑道：“字也没清浅写的好看。”说完，扔下帕子起身走了。

郑凛捡起帕子，似笑非笑。

那天后，谁也没有再提到那方帕子的事。

霍以远生辰的晚上，四人跑到青楼去了，自然霍以远做东。

叫了几个莺莺燕燕进来，郑凛和霍以远各自抱着两个调笑。詹言煜却赶走了清浅身旁的女人，说道：“你多吃些，这几年也不见你长了多少，定是你吃的少的缘故。”

清浅也不说话，詹言煜叫他吃，他便吃。

郑凛笑道：“我说言煜啊，这里可是青楼又不是酒楼，不给清浅怀里塞些女人，怎么反而劝他吃起饭菜来了？”

屋内人哄笑。

清浅瞪了郑凛一眼。

詹言煜顿了顿，说道：“你少来带坏我家清浅。”

郑凛笑的愈加放肆，道：“带坏？这话是对你自己说的吧？要是说带坏的话，我就找间房子，把你们两个关进去。”

詹言煜一听，“腾”的脸就红了，恼羞道：“越说越不像话了！真该让郑二小姐管管你。”

郑凛但笑不语。

清浅皱了眉头，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霍以远放下酒杯，不知道詹言煜为什么红脸，却为他解围道：“前天听我爹说，席家大公子要回来了。”

“席家？”郑凛想了下，道：“那个跟着一个隐士走了的席淮之？”

霍以远点头。

清浅放下筷子，问道：“谁是席淮之？”

詹言煜再给他夹菜，说道：“就是席家的大公子。”

……

转而一年，在清浅在詹言煜的十七岁生辰的宴席上，看见了这位席家的大公子，席淮之。

第二回（1）

席淮之快马加鞭想要尽快赶回浅城。已经到了城外，却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误入一片桃花之地。

真是太久没有回来，竟然忘记要走哪条路了。

不过，这眼前的美景让席淮之有些忘神。他翻下马背，牵着马闲逛在桃花林中。

忽然前方有人出现。席淮之看见，在飘落的桃花之中，素白的长衫，一头漆黑飘逸的长发，最让席淮之难以忘怀的是那张浅笑的脸，淡淡的，不经意的。那人一闪而过，没入桃花林。

席淮之忙上前去，却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莫不是遇到了仙人吧。席淮之自嘲道。

可是刚刚惊鸿一眼，让席淮之十分惊艳，回味道：“人面桃花相映红……”

来到城门，席淮之看见父亲母亲，还有小妹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席淮之单膝跪下，说道：“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席夫人上前扶起他，握着他的手，双目含泪的看着他，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席小妹上前，甜甜地叫道：“大哥。”

席淮之摸摸她的头，道：“小丫头长大了。”

席小妹拍了他的手，不满的说道：“就是嘛，人家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摸人家的头了。”

席老爷说道：“好了，快回家吧。老张做了好饭菜等着呢，都是你爱吃的。”

吃完饭，席老爷拉着席淮之说话。

席淮之道：“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各地已民不聊生。我们商家还是安安稳稳的做事，不能大张旗鼓，以免遭受小人谗言。”

席老爷道：“怎么？”

“前些日子，有户商家因为得罪了当地的刺史，被抄了家。”

“这……哎。”席老爷叹气。

席夫人推门进来道：“老爷，儿子一路风尘才回来，就拉着他说事。以后不有的是时间么，今天让他早早睡下吧。”

“也是。对了，明天是詹家小公子公子的生辰，跟我一道去吧。”

席淮之点头应下。回房的途中经过庭院，看见月华之下几棵开得正好的桃花，不由得失神，想起白天偶遇的那个人。

只是匆匆一瞥，不知其姓名，人海茫茫天下之大，该往何处寻？

清早，清浅为詹言煜穿戴衣物。詹言煜痴痴地看着清浅，感觉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体游走，一阵心猿意马。

感觉到詹言煜注视自己，清浅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清浅摆弄好衣物，詹言煜才开口说道：“今天是我的生辰，你没有礼物给我么？”

清浅一愣。还没见过有人问别人要礼物的。再者，自己买的起的礼物，也不见得入得了他的眼，也就没有准备。

见清浅的神情，詹言煜心里一冷，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