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操戈——蛋蛋鼠

“大学生看来也不是很清纯啊。”肖英笑着坐了下来。
俞傲戈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直接问道：“你的工作呢？请假来的吗？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一声？”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而且我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得到。”肖英双手放在腿上，很规矩地坐着。俞傲戈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是个矛盾集合体，在自己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完全不是一样的面孔。

“我联系一下我们班女生，让她们给你腾个位置出来，也可以省一点住宿费。”
“没关系，麻烦的话，我出去住旅馆就好。”
“你请了多久的假？”
“嗯，一个星期吧。”肖英眨了眨眼睛，俞傲戈已经走到了电话旁，拨通了电话。他找邹晓云，只有她能够帮这个忙，肖英也是她的同乡。邹晓云一听是女生，立刻在电话那头笑了个够，俞傲戈却笑不出来。

“你明天是不是有课？”肖英看了一下俞傲戈桌上的书和他的书包，伸手掸了一下灰，问道。
“嗯，一天都有。上午四节，下午三节。”
“那我明天去办我的事情，晚上来找你。”肖英支着下巴道，“周末的时候，当我的导游带我到城里走走，好么？”
“好。你来还有别的事情？”俞傲戈有些讶异。肖英吐了吐舌道：“当然啦，我又不是单来看你的。”
俞傲戈想问肖英究竟有什么事，肖英已经迅速地转了话题，磨着他要去吃饭了。俞傲戈拿了钱，带她到快餐食堂去点菜。一路上男生们的目光不时地投过来，同班的男生隔老远看见，眨着眼睛吹着口哨，让俞傲戈难受得要命，但又不能不应付。肖英规矩地跟在他的身边，现在她变得老实多了，几乎都不说话，只是不时地转头对着俞傲戈一笑。

贺千寺拿着饭盅站在食堂外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混迹在男生堆里，他看肖英的笑容特别的刺眼，几次想转身离去，却又无法不看下去。平常他是不来快餐食堂吃饭的，因为远，但今天他来了，他知道俞傲戈会来，而且一定会带着肖英来。自从俞傲戈向他说了肖英的事情，他对这个女孩便有了极深的印象。她对俞傲戈很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跟自己相比是不是要更重要一些？

肖英确实不是个好女孩，从她的言行便可以看出来。随意又有些不懂事，说的话非常不中听，而她的气质，带着世俗的气息。
俞傲戈不应该会喜欢她。她根本不适合他，也不可能真正地理解他！
千寺感觉到了俞傲戈对肖英的迁就，但是他发现那其中带有无奈和容忍的成分。他对俞傲戈太了解了，无论俞傲戈的笑容有多么的灿烂，他隐藏着的心情千寺都能看出来。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俞傲戈！

俞傲戈在千寺的身边时，那样的笑容才是最轻松最洒脱的。
千寺的眼睛紧紧盯着肖英。少女的手并没有如一般的情侣一样勾着俞傲戈的手臂，但是她的眼神充满了对俞傲戈的喜爱，而俞傲戈不时地回应她一个笑容，甚至当她被男生撞到的时候，还搂住了她的肩。虽然很快就放开了，千寺仍然气得发疯。

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再无法冷静地看下去。有一种情绪不可控制地在心里翻涌，越来越强烈，几乎令千寺失控。
千寺知道那是怎样的情绪，甚至他也知道了自己对俞傲戈的执念原因。
他嫉妒肖英，喜欢俞傲戈。喜欢俞傲戈的感情中，还有着欲望的东西存在。

三十一

自从肖英到俞傲戈的学校来之后，俞傲戈便常常在沉思中。贺千寺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那只笔无聊地在笔记本上涂鸦，便知道他心情的烦乱。俞傲戈低着头，唇紧紧地抿着，眼睛注视着正前方的黑板，却没有将老师的写的字看进去。他回避着千寺的目光，对千寺眼里的探询视而不见。

[自由自在]“傲戈，你心情很乱吗？”千寺若有意若无意地问。明显地看到了俞傲戈发僵的身体，千寺淡淡地一笑，边记着随堂笔记，边把目光注视着黑板。他知道俞傲戈在看自己，便露出了一副毫无所谓的表情。

“我心情很好。”俞傲戈看着他。千寺是知道他心情不好，还是不知道？亦或只是关心的探询？他现在的心情是很差，没有人能够解开！
[自由自在]“很好的话，你就不会在笔记本上画圈了。”千寺侧过头，淡淡一笑，“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俞傲戈抿着唇没吭声。千寺又转过了眼睛道：“我到忘记了，你想对女朋友讲，是不是？她今天晚上会来找你的，忍忍吧。”
俞傲戈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很快地转了开，仍然是不吭声。两个人的表情都阴沉得可怕，前排的男生看了他们一眼，笑笑，没人敢跟他们搭话。

晚上，图书馆，贺千寺一个人坐在一张长桌边，他翻着书却看不进去。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划了个“X”，他无意识地写着，想着，等到发现的时候，笔记本上已经多了几个字。
俞傲戈。
笔触重而有力，带着明显的愤怒与不甘。瞪着那个名字，千寺没想拿橡皮去擦。如果俞傲戈看到会怎样？惊奇，了悟，还是开个玩笑，回避了就算？自己呢？笑笑，找个理由，就这么混过去？还是把自己想的事情想说的话，毫不犹豫地全部说出来？

千寺呆呆地看着那三个字。他敢吗？他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却突然间被困扰了。他在想什么？他想得到什么？答案清楚地在心中，却又被什么挡住而显得模模糊糊。怕吗？千寺一个寒战。他想起了俞傲戈的笑容，那是掩饰的，不想别人知道他内心的笑。最近他和俞傲戈走得很近，似乎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安静的图书馆给千寺一股不安的压迫，心情很烦乱，什么也不想做，书翻开了，随着风书页哗哗地响着，不知道飘到了哪一页。
何佳妍站在他身后有一分钟了。以往她还没有走过来，千寺就会察觉，今天他看起来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何佳妍有好一段日子没来找过他了，因为有俞傲戈在的缘故。千寺总是在她出现的时候表现出不悦的神情，再怎么笨，佳妍也知道千寺不欢迎她来打扰。俞傲戈反而流露出想跟她交流的眼神，只是因为千寺的态度，所以到目前为止，两人还没有正式交谈过。

何佳妍很想知道俞傲戈要跟她谈什么，而现在她更好奇千寺的落单。她几乎天天都在图书馆，这个星期千寺总是一个人来，而且呆到快闭馆才走，俞傲戈根本连个人影都不见。他们吵架了？从千寺的表情她判断不出来，悄悄地走近，她看见了千寺笔记本上的名字，不禁轻轻地掩嘴一笑。

原来如此啊……
“嗨！”她突然地伸手在千寺的肩上一拍。千寺明显受了惊，失手把笔记本丢了出去。何佳妍是又惊又好笑，跑过去捡起来，转身时，看见了千寺苍白铁青的脸。
“你在怕什么？有什么事怕别人知道啊？”何佳妍调侃地晃了晃笔记本。千寺也没有伸手去抢，只是定定地瞪了那笔记本两眼，侧转身，看他的书去了。往日里他还和佳妍斗斗嘴皮，今天他根本没有心情。何佳妍拿着那笔记本，想了想便又忍不住笑。如果换是其他人，千寺怕不会找话来掩饰，因为是她，所以反而毫无顾虑？

在贺千寺的心里，何佳妍是怎样的朋友？重要吗？
佳妍伸手拽住了贺千寺的胳膊。千寺惊讶地抬头看她，佳妍的眼睛很明亮，有些快乐而不失温和。她的表情很正经，不像平时总嬉皮笑脸。
“陪我出去。”佳妍的口气又是一贯的霸道。
“我没兴趣。”
说归说，千寺仍然被佳妍强行拽了起来。直到出了图书馆，他才好容易甩掉了佳妍的手。何佳妍看着他那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你觉得我很丑？”
“怎么会？”千寺莫名其妙。他不是瞎子，同乡的女孩中，何佳妍绝对是最漂亮的一个。
“那么你讨厌我？”
“不，从来没有。”千寺摇头，很真诚。他确实从来没有讨厌过佳妍，不但不讨厌，还有些欣赏和喜欢的感情在内。
“那你拚了命的把我的手甩掉，为什么啊？”佳妍悠悠然地背着手，学着淑女的模样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你又没有女朋友。”她望着远处的树林，左转便是一条小路，路的两旁都是竹林，平常人迹罕至，被学生们称为“情人小道”。她看见了两个拉扯着的人走了进去，眨了眨眼睛，笑了一笑。

千寺顿时没了话语。他不讨厌佳妍，也不讨厌她拉扯自己，但是他不愿意接受像男女朋友似的勾肩搭背。
“我们去情人小道吧！”何佳妍又一次拉住千寺的胳膊，千寺没有再挣扎，而是死死地瞪着远方的情人小道。那里是学校情侣们幽会的场所，后来因为人多大家便又各自寻找隐密地方，所以情人小道事实上人并不多。

到底佳妍想干什么？
千寺看到佳妍冲着他微笑，那微笑温柔而含羞。平常的佳妍是绝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佳妍……你……”
“走吧。”何佳妍一指情人小道，“我看到了一个熟人，他身边的女孩居然不是邹晓云啊！很好奇，我们去偷窥吧！”
贺千寺全身一僵。是俞傲戈！他带肖英来情人小道？他们的关系，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去怀疑的呢？他转身想走，却被佳妍拦住。
“你不好奇？不想看？”何佳妍吃吃地笑，“起码学学傲戈，他看到你可从来没有躲过。”
“你这么喜欢刺探别人的隐私？”千寺含着怒气道，“那你自己去好了。”
“那他们的状况，我回来给你报告，收费。”何佳妍的眼睛转了转，真的放了手，向着情人小道跑去。千寺怔了一怔，咬了咬牙，追了上来。佳妍笑了，她知道贺千寺比她更想知道那小道上的秘密。把笔记本塞到千寺手里，看到千寺瞬间涨红的脸，佳妍不禁摇了摇头。

“你喜欢俞傲戈，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佳妍躲在树林后面看向情人小道，“以我女人的直觉，我保证他是喜欢你的，你大胆一些，不会有问题！”耸耸肩，佳妍对自己说这番话的勇气实在是很佩服。事实上她根本不了解俞傲戈，完全是直觉，如果判断错误，不知道会不会把这两个人的友谊破坏。她打了个寒战，想起他们在图书馆的情景。千寺很专心地在看书，而俞傲戈却是东张西望，但是他的目光，常常是落在千寺的身上，然后含着一朵莫名的笑容。

佳妍相信自己的直觉。
千寺没有吭声，等于默认了佳妍的话。在她的面前，他不害怕这份心情被发现。远远地转来了脚步声，两人的耳朵同时竖起。在一片半黑的静寂中，俞傲戈和肖英，从小道的另一边转了过来。

三十二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过了明天，肖英就要回厂里去了。俞傲戈看着自己的脚步，微微地松了口气。他陪了她整整五天，很害怕肖英会突然间说起以前的事，也很怕肖英问他，他对她的感情。当初分手，是因为俞远华，现在呢？他能逃避吗？他没有否认过对肖英的感情，也没有承认过。他和肖英，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关系。肖英也没有说分手之后她是否还喜欢他，但是俞傲戈知道。

他现在只想着把时间捱过去，尽可能地找话题，避免敏感问题，避免冷场，避免他害怕的事情。
“明天就满一个星期了呢。”肖英轻轻地笑，眼睛四下里看着，“原来这里就是情人小道，如果不是你的同学告诉我，你是不打算带我来的，是不是？”
“这里……人太多。”
“你陪了我整整五天，很辛苦吧。”
“你来看我，我当然应该陪你。”
一阵沉寂后，肖英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不希望我来是不是？我不笨，你的同学怎么看我，我都知道。”肖英停下了脚步看着俞傲戈，她的目光令他头皮发麻。“他们的看法我无所谓，我只相信你。我相信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

“他们没有恶意。你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他们的。”俞傲戈靠在小道边的树干上，伸了一下懒腰。这两天在他耳边吹风的同学已经有两三个了，他们虽然只是暗示，也让俞傲戈心里不觉有些烦躁。他们为他居然选择了这样一个女人做女朋友而好奇，而不屑，而探询。

肖英注视着他，微微垂下头。俞傲戈借着灯光，看见她嘴边扬起了一抹笑意。俞傲戈觉得自己又陷得更深了一步，手指不安地在身后的树干上敲击。有些话，他实在是很想说清楚的，但是面对肖英的笑容，不知怎的就是提不起勇气来。

“你有女朋友了吗？”肖英突然地问，声音低沉沉的，何佳妍和贺千寺都没有听清，对视一眼，耳朵竖得更高了。
“没有。”俞傲戈看了一下远处的灯光，他不想撒谎，虽然他知道回答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辞了职来的。”肖英突然转了半圈，俞傲戈怔了一下之后，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震惊地看着她。肖英趁势，手穿过俞傲戈的腋下，将他紧紧抱住。那一瞬间，何佳妍捂了一下嘴，转头看同千寺时，只看到一张发白的脸。

“怎么回事？”俞傲戈没有推开肖英，他感觉到她颤抖的双肩，感受得到她心里隐隐的痛。表面上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混混模样，但是内心却清高傲气，只有在俞傲戈的面前时，她才会有突然间软弱的时候。

“我不走，厂里也容不下我。”肖英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走，你爸爸绝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俞傲戈全身一震，嘴唇发青。肖英提到他的父亲，明显是意有所指。没有人会比俞傲戈更清楚他父亲的个性了，肖英总会不时地在他耳边提起，提醒着他，但同时也等于是在警告他。

“傲戈，我到这里来找工作，我要做个像像样样的人，我就不相信，我赚到了钱，打扮得光光鲜鲜的回去，你爸还会不让我们在一起！”
俞傲戈再也忍不住，按上她的肩，将她推开了。肖英很震惊，她看见俞傲戈狼狈地靠在树干上，明显的抗拒和排斥，使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的手慢慢地沿着指尖握住了上臂，指甲深深地陷入到皮肉里，淡漠地看着俞傲戈。

“你没事吧？”她含笑问，指尖陷得更深。俞傲戈站直了身体，他知道，在肖英的面前他根本无所遁形，如果他想再继续隐瞒下去，肖英会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肖英，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俞傲戈站到她面前，肖英反而慌乱地后退了一步，然后警惕地看着他，那目光险些使俞傲戈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的支持。”肖英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刚刚的话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俞傲戈有种被掐住了咽喉的感觉，仿佛在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对方深深地爱着他，他却要说出毁掉对方希望的话。他猛地一闭眼，豁出去了！再不说，再不说不仅是她，自己也会永不超生。

“肖英，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俞傲戈每个字都说得很快，也很清晰，“你是我的好朋友，但，只是好朋友。”
“……傲戈……”肖英抿了抿唇，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你还是担心你父亲？没有关系，我真的会努力的，我再不会跟那些人有任何的纠葛，我保证！总是应该给我一个机会的是不是？还是说你讨厌我，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