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操戈——蛋蛋鼠

“我起码算是你的室友吧。”俞傲戈走到他的身边，温馨的感觉弥漫在他们的周围，让人的心也温暖起来。
“那我何必非要告诉你？”千寺的口气仍然是挑衅的，这使得俞傲戈深思自己要说的话。是的，只是室友的话，千寺并没有告诉的义务，他若不想，没有人可以逼迫他。
“……我算是你的朋友吗？”俞傲戈注视着千寺，灯光映照下的千寺的侧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呈现在俞傲戈的面前。俞傲戈伸出手，又停在了半空。他想做什么？像那天一样碰触千寺是不可以的。握紧了拳，收回手，俞傲戈压抑了想接近千寺的心情。他不想只是千寺的普通的室友，他想做他的好朋友，可以陪在他身边，可以最接近他，最了解他的朋友。

千寺沉默了，停下脚步，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俞傲戈。他同样不希望俞傲戈只是一个普通的室友，但是要成为怎样的朋友，并不是他希望就可以达到的。
“你想做我的朋友吗？”千寺淡淡地笑了，面对俞傲戈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涌上说话的欲望，想说的话，不再封闭在心里，自然地便表达了出来。“怎样的朋友？又会有什么不同？”

俞傲戈没想到千寺会这样问他，内心受到了强大的冲击。他能说吗？可以说吗？千寺想得到的，和他想得到的，会一样吗？
千寺问的“又会有什么不同”，俞傲戈没有想过，但是千寺问出来的时候，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了答案。只是……他能说出来吗？

九
教学楼二区三楼是商策系办，罗莹正在忙着复印，身边没有半个人帮忙，累得她满头大汗。来往的同学都好奇地向房间里看一眼，却没有一个人打算来帮忙。
俞傲戈施施然地踱了进来，手背在背后，满脸的笑容。他悄无声息地来到罗莹的身后，伸手一拍她的肩，把罗莹吓了一跳。
“好辛苦啊，社长！”
“学长，你帮我两分钟好不好啊……”
罗莹苦笑着揉肩，她快要晕倒了。俞傲戈笑了起来，把藏在背后的画稿往她手里一塞，“拿去，帮你就是。”
罗莹惊喜地接过画稿，一转头，看见门外的走廊上还站了一个人，正往这里看着。讶异地注视出去，也引起了俞傲戈的反应。俞傲戈看向对方，两人几乎同时露出微笑，他扬起手：“千寺，过来。”

贺千寺紧了紧包，走过来。今天他是陪俞傲戈到系办来的，但是他不喜欢进办公室，想着俞傲戈交了稿便会走，就在外面等着，哪知道俞傲戈一进去，就站在那里像忙着什么，不放心地注视了一眼，就被罗莹给看到了。

“她就是我系‘海蓝文学社’的社长罗莹小姐，”俞傲戈嘻嘻笑着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贺千寺，和我一个寝室。”
罗莹立刻知道他们是好友。女人天生的敏锐感，还有从两人的眼里透露出来的默契和亲近，都直白地说明了这一点。
“学长好。”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自从接手了文学社之后，她内向的性格也有了些许的改变，“你们……是不是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图书馆。”千寺看了俞傲戈一眼，嘴角边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傲戈在这里帮你的忙，我先过去好了。”
“好，我马上就来。”俞傲戈转头看向罗莹，一个如此娇小温柔的女孩要做这么多的工作，也真难为了她。罗莹歉意地笑笑，她确实希望俞傲戈留下来帮忙，而不得不对千寺表示报歉。千寺道了声拜拜，离开了办公室，但是他并没有走远。听到罗莹和俞傲戈说笑的声音，他心里有些不平静。

俞傲戈告诉了他关于罗莹的事情。因为听说俞傲戈会画画，罗莹便想他来帮文学社的社刊画封面，让他来当美编，当然是无偿的，以俞傲戈以前的性子，很难说会不会答应，但是偏偏那天因为钟明宇的玩笑和乔韦的讽刺，他呕了气，便答应了。虽然画得很辛苦，而且自我感觉很糟糕，但是俞傲戈答应了罗莹，不能反悔，更不能逃避。

换言之，俞傲戈与罗莹，毫无任何的“其他”关系。这使得千寺不得不开心。
可是俞傲戈的个性太洒脱了……他可以和任何人打得火热，而千寺却绝对做不到。看到他和罗莹在一起，听到他和罗莹开玩笑，千寺的脚步怎么也挪不动。很想把俞傲戈从那间屋里拽出来，想得不得了，就是没这个勇气。

他和俞傲戈是朋友，并不能限制他的自由。
那这种难忍的心情要怎么办？

罗莹觉得俞傲戈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他总能轻易地让人放松进入愉快的闲聊中。俞傲戈对复印机的熟悉速度是惊人的，几乎是看了一眼操作的键便能够使用，不需要罗莹来教。那张图……画得不是很好，但也将就可用。

她很少能够这么轻松而愉快地和异性交谈，接手文学社的时候要跟很多学长学姐打交道，不认识不说，心理压力很大，真的快要累死她了。但是那天她鼓起勇气找上俞傲戈的时候，却没有遇到意料中的尴尬。

“我们是不是见过？某时某地某个……”俞傲戈抓着脑袋的样子很可爱，罗莹忍不住想笑。他们是见过，当时是在宣传部的会员招蓦现场，俞傲戈一个人在那里无精打采，而让部长手忙脚乱。罗莹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因为宣传部长每弄乱一次表格和资料，俞傲戈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他整理好，然后继续他的无精打采。

一想起当时的情景，俞傲戈顿时涨红了脸，解释了许久。罗莹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反倒觉得不好意思。
从门的夹角瞟过去，她无意间看见了千寺的身影。意外地眨了一下眼睛，她心里涌上一个疑问：贺千寺不是要去图书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躲在楼梯口那？她回头看了一眼俞傲戈，虽然他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但是动作的速度却很快，有些焦急的情绪。

她是不是为难了俞傲戈呢？罗莹咬了咬唇。因为俞傲戈的洒脱不羁与好说话，她真的没有想过会不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即使会，她也不想去在乎，跟俞傲戈在一起，很快乐。
会有这种自私的想法，是因为不舍得这份愉快轻松的感觉吧。
罗莹没有吭声，侧转身体。她若不说，没有人知道她看到了。俞傲戈若是没注意到，就让千寺一个人在那里等好了。 [自由自在]
“到底要印几份？”俞傲戈终于不耐烦了。抬手看表，已经过去了40分钟，千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好想赶紧过去。
“……算了啦，我自己来好了。四十多份，我要熬到晚上去了……”罗莹轻声地说着，有些撒娇耍赖的意味。她轻轻地抿了一下唇，为自己突然的改变而惊慌。俞傲戈没有注意到，只是着急地咬了咬牙，看向她。

“这样好吗？我到图书馆去一下，然后再回来帮你。”
“好啊，你一定要来哦。”罗莹不情不愿地接受了。俞傲戈把手头上的一份印完，笑了笑，着急地迈出门去了。罗莹偷偷地探头，没有在楼梯口那看到千寺的身影，不知道千寺什么时候走的。

俞傲戈下了楼向图书馆跑，却在跑过草坪的时候看到了坐在石桌边发呆的千寺。讶然停下脚步，望着千寺的背影，他感觉到了千寺的寂寞。千寺的手撑在石桌边，抬头看着天空。今天的天气不算太热，天上有一丝丝的白云飘着。千寺那样的看着，一动不动。

俞傲戈心里有点痛。为什么千寺不去图书馆却在这里？为什么他看起来一副非常孤独的样子？虽然以前他也总是一个人来来往往，却没有哪一次会带给俞傲戈如此强烈的感受。
窃然以为是因为自己，却自嘲地一笑，俞傲戈对自己这种妄想习惯毫无办法。
“千寺！”他大声地叫，看到千寺转过头，看到千寺脸上流露出的笑容，他很高兴。他匆匆地跑到千寺的身边，喘着气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晒太阳？”
“嗯，天气很好。”千寺看了他一眼，“你的事情做完了？这么急要去哪里？”
“去找你。”俞傲戈坐了下来，“罗莹要印四十几份社刊，她一个人太辛苦了，我还是想去帮她。”
“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估计只有我能帮她。”俞傲戈抬头看着千寺，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想千寺一起去的话。
“那我去图书馆了。”千寺不想跟罗莹在一起，既然俞傲戈这么说了，自己也应该安心去做事情了。走了两步他转过身，“今天我要打工，你要帮罗莹，就不用到图书馆来找我了。”

“好。”俞傲戈看着千寺转身离开，目光凝视着千寺的背影。如果千寺此时转头，便可看见俞傲戈目光中浓浓的情感，朦胧得令人心动的色彩。

十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肯德基的门口人来人往。今天是星期五，人比往常多了近一倍，小孩子们在桌椅间穿梭，拿着玩具又笑又闹。千寺端着盘子向垃圾筒走去，险些被两个小男孩给撞上，忍不住抬眼瞪向他们，却看见男孩的母亲望了过来。板着脸将托盘里的废纸和塑料盒丢进垃圾筒，他转到后面去清洗。

严武紧跟着走了进来，一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
“你怎么了？一脸气呼呼的神情。”
“没有。”千寺很干脆地应着，把洗好的托盘放到消毒柜里，然后抓起一块抹布擦手。
“口是心非，你刚刚那是什么眼神啊，对方只是小孩子。”严武横肘撞了他一下，“说出来好受一点，出什么事了？”
“真的没有。只是心情不好。”千寺看向严武，淡淡地笑笑。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在图书馆看不进去书，工作又觉得烦躁不安。或许是介意俞傲戈去帮罗莹的事情，但自己何时胸襟变那么小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是一个人，有点寂寞。
再度笑了笑，千寺觉得自己想开了，看着他的笑容，严武叹了口气。平常的千寺，因为不易动容，是很好理解的——八成什么都没有想过。现在的千寺，会用笑来掩饰情绪了，一定有什么事情开始困扰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这样的千寺让严武觉得高兴。人总是应该有点情绪的，若是什么都不在意，反到很糟糕。

千寺的身影已经消失，严武突然间拍了一下头，会不会是自己告诉了他的室友打工的事情，引起了他的困扰？天啊，不会有那么严重吧！千寺什么也没有说啊！
“中份薯条，一杯可乐，不要冰，一个鸡腿堡。”年轻的客人轻松地点着餐，眼睛不时地望向店内那四顾梭巡的服务生。红色条纹的衬衫，灰色的长裤，配在他瘦长的身材上很好看。手里拿着雪白的抹布，不断地在餐桌间穿梭，想必是很辛苦的吧……

端起托盘，他向着正在出神的贺千寺走过去。他喜欢突然出现，因为会很开心，也会很有趣。尤其是惊吓自己喜欢的对象，看到对方惊喜的表情，更是高兴。
贺千寺就这样被挡住了，他晃了一下，习惯性地想要绕过去，却再度被对方挡住，这才逼使他抬头，皱起了眉。严武恰在此时从后面出来，看见这样的情形，以为千寺遇到了什么麻烦，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看到了千寺的脸上，从未有过的笑容。

快乐，惊讶，还有一点点朦胧的幸福。
俞傲戈开心得要命。看到千寺的表情时，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千寺那哭笑不得的样子真的是很难得看到的景象，令他好一阵兴奋。
千寺先是一惊一怔，随即猛地伸拳在俞傲戈的肩上来了一下。俞傲戈大为意外，一个后退，险些撞到后面的人，到是严武上来的及时，一伸把俞傲戈给拉住了。严武回头看向千寺时，千寺却一转头，走开了。严武以为他和客人起了矛盾，正想道歉，俞傲戈却抿着唇笑了笑，然后对他说：“谢谢。”

“啊，对不起。”
俞傲戈转向一张空的桌子坐下来，边吃着薯条边看着千寺。千寺背对着他擦着桌子，严武走到他身边，跟他说着什么，然后千寺向他这边看了过来。俞傲戈立刻挥了挥手，千寺跟严武说了几句话，俞傲戈看到严武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再度笑了。

然后千寺走了过来。他的脸不若平时般苍白，反到有些嫣红的色彩，非常漂亮。千寺仍然是板着脸的，俞傲戈忍不住笑，因为他知道千寺此时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懊恼的情绪。
“我是客人啊，你不能笑一笑么？”俞傲戈戳了戳两边的脸，千寺险些就笑了，但他还是没笑出来。看到俞傲戈时的冲击还没有过，心仍在乱跳，他怎么笑得出来。
“你怎么会来？”他轻轻地问。
“吃晚饭啊。”俞傲戈指了指托盘，“坐下来一起吃吧，你吃了晚饭么？”
“我吃过饭了，现在在上班，不能陪你。”
俞傲戈笑了笑，再度伸手在千寺的胳膊上拍了拍。千寺给了他一拳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便徒然拉近了，触碰到千寺的时候，俞傲戈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带上了平常一般的随意。但是心情却亢奋起来，心脏怦怦地跳着。

千寺转过了头，微红的脸垂了下来。他不安地在袖子上抓了抓，离开了俞傲戈的桌子，第一次，敏感地知道背后有人在看着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急急地转入了洗手间。站在大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绯红的脸，千寺知道自己的情绪失控了。俞傲戈的笑容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而且笑得异常开心。

因为他知道，俞傲戈是专门来看他的。
非常肯定。
实在是……好高兴。
脸上的热度一直降不下来，千寺埋下头，用冷水轻打着两边的脸颊。他必须尽快冷静下来，俞傲戈就在外面，他又在工作，不能心猿意马，过于兴奋。严武推开洗手间的门走了进来，千寺被他一吓，立刻就清醒了。装着洗手洗脸的样子，等严武走到他身边，他的情绪也差不多控制住了。

“你怎么了？”严武有些担心地问。他以为千寺和俞傲戈起了矛盾，虽然又觉得不太像。
“没什么，弄脏了手，来洗洗。”千寺抬起头，对严武笑了笑。严武觉得有点怪怪的。“刚才那个人，就是俞傲戈？”
“嗯，我的室友。”
“他是你的朋友吧？”
“是啊。”
严武听出千寺轻松而愉快的口气，知道他现在很高兴。如果俞傲戈是千寺的朋友，那么就没什么事了，不过他的行为实在有些恶作剧，万一要是真撞到了其他的客人，经理看到了他们两个准被训。

“小心一点，要是今天经理在，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
走回到餐厅里，千寺四顾了一下，深吸了口气，眼睛这才看向俞傲戈。俞傲戈想必是饿得狠了，正抓着汉堡，狼吞虎咽，还把旁边桌上别人留下的报纸抓来看。

十一

那天晚上，严武没有和千寺一起回校；那天，俞傲戈帮罗莹印了近四十份的社刊；那天，俞傲戈第一次在千寺工作的地方吃晚饭，而且是晚上八点。
现在，俞傲戈和千寺两个人正在学校宿舍下面的海报栏看学校录像厅的目录，今天晚上放的影片是《本能》和《吸血迷情》。千寺很少看录像，也不屑于去看，觉得蛮无聊的。但是俞傲戈却很喜欢，只要是出了名的影片，他一定会去看。现在千寺知道，他常常是一个人去看录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