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情歌——月落猪蹄

一
既然是写自己的故事呢，当然是要介绍下自己。
我的大名就不想提了，也不是说来丢人，只不过最近爹妈在我的谆谆教诲之下已经学会了上网看新闻，想当然耳，以我父母那堂堂正正的为人，光明磊落的行事，断不可能看到我码的这些字──除非，那根本是连除非都不可能的！
但是，做人不能太铁齿，这也是我近日才领悟到的宇宙真谛，其间也是付出了血的代价啊。什麽代价？容我慢慢道来就是。
所以，我不说我的中文名啦，这堆字里那麽多我的糗事，别人不说，父母是肯定瞒不过的。所幸当今社会，西风渐盛，我好歹也赶了这个潮流，多了个英文名不是，Arlen，都叫我Arlen。
话说鄙人在下不才我，打大学毕业後，到处混吃混喝了一段惨淡时光，终於在26岁那年宣告脱离公职，开始了从小就梦想的专业码字之路。
唉，这年头，你也别把这职业想得有多严肃高尚，那还得看看我写什麽不是？本人也没有别的才华，武侠吧，我的立定跳远从来不及格，井中之蛙怎麽能凭想象胡扯那有中华几千年传统的文化瑰宝呢，那不糟践了宝贝麽？玄幻？恭喜，挨点边了，如果是科幻，那估计我就要跑了，想我大学读的是彻头彻尾的文科，就那点贫瘠的科学知识，去哪里生搬硬套所谓的科学想象力啊。侦探也不行，打侦探小说诞生到现在，依稀仿佛所有的作案方法都被套用过了，再偏僻的小路你都能找到古人的足迹，要不这侦探小说怎麽越来越从“本格派”向“社会心里派”演变呢？不就是因为犯罪手法已经写无可写，这才要从犯罪心理、犯罪动机去挖掘奥妙了麽。
本人别无其它才华，所以只能写所谓的“缠绵悱恻哀豔动人牛鬼蛇神奇思妙想”的，嘿嘿，言情小说啦！
喂喂，可不要看不起言情小说啊，这可是小说史上历史悠久，枝繁叶茂的一枝哩。撇开太近的太远的不谈，就说那名垂青史的《红楼梦》，你能说它……啊……不是部言情小说吗？里面的主角是不是羞花闭月的美人儿？金陵十二钗啊，多美丽的专有名词，我对曹雪芹简直敬佩到五体投地。换了哪个俗人，即便摆上十二个美女，他估计也只能想到《花花公子》。
好啦，扯远了，我只不过是想说麽，言情小说写好了，也是很有前途的。没准儿我整几个伤春悲秋的人儿出来，也能爬上世界名著的榜不是。
说到我如今的作品，已出版的就有8本，8本啊，有谁那麽年轻就能出了8本小说的？
宣传完我的伟大功绩，是不是要介绍下我的外貌了？哈哈，我早就在等这一刻了，知道我长得有多英俊潇洒高大威武麽？不知道？！你见过我没有？
……好吧，既然都已经见了面，我就老实交代好了，其实我也不怎麽英俊，当然提不上潇洒，至於高大威武嘛……那更是不著边的话，形容谁都可以，形容我就有点太过……我，身高1.75，不高，但绝对不矮，不是非常好看，但也绝对不难看。似乎还有人说过，我的这般平凡的外表再配上这双略显忧郁（？！）的眼睛，勉强、基本上也可以算得上是美男子的，擦边。
介绍完毕，下面该讲故事了。
是个什麽样的故事？唉，想想我的职业不就知道了嘛，我是个言.情.小.说的作家啊，经我的手出来的，除了言情故事还能是啥故事？
主角麽，一个当然是我，另一个──咳，是个男性性工作者。
看懂了麽？不懂也没关系，留个印象就好，那人是个绅士，真的，一个绅士……
二、
要说我跟那位绅士的相识过程，契机起源於某天，我接收到了编辑大人的一封EMAIL，信中在对我大加赞扬之外，还附带提出我的新任务：即创作一部所谓的“耽美小说”。
当然，身为言情小说作家的我，不可能会落伍到连什麽叫作“耽美小说”还要打给编辑打去问号，只是……只是，这个任务於我，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
於是我在MAIL里诚恳得回绝了这个伟大的任务：开玩笑，我之所以会投身美妙的言情小说创作，那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是因为我可以把里面的男主角想象成自己啊，而“耽美小说”，两个男的整在一齐，要我如何去代入自己，再假想出那一堆“缠绵悱恻哀婉动人”的情节来？
不料，我们那位编辑大人大有不撞南山不回头的气魄，当晚竟然亲自造访我的寒舍，这著实让我感动啊，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编辑大人为邀稿亲登作家门。
编辑是介乎二十和三十之间的新潮女性，无论春夏秋冬，永远穿著一条不过膝盖的裙子。我是很乐意能欣赏到她的美腿，但当这所美腿呈交叉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有点不好。
果然，编辑大人一开口就是：“师弟啊，枉我平日这麽照顾你，你居然连师姐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替师姐完成，你象话麽你？”
没错，这位慧眼识英才的编辑大人，正是我大学时期对我照顾良多的师姐。该师姐据说对我一见锺情，在我还未从新生的蒙昧状态脱离之际毫不犹疑得一掌把我虏去，之後整三年均以女友身份支使我往东向西。再之後，她老人家据说遇上了真命天子，跑到我们宿舍当了一天的白娘子，水漫宿舍楼之後正式宣告与我分手。
若说当时没有芥蒂，那当然不可能，只是时过境迁，昔日的女友成了如今的同事，更兼知己好友，我还是比较接受现在这样状态的。但不知为何，也许是当年留下的心理阴影犹在，我是怎麽也违抗不了蛮横无理的她──就如同现在。
自称温柔贤淑的女人在我的斗室中，充分发挥母夜叉的威力，与白娘子的法力（这回不是眼泪而是唾沫了），终於再度成功让我举了白旗。
我不得不再陈难处：“师姐啊，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一类型的物体，你要我写只怕是不卖座哦！”
“傻孩子，你不要这麽落伍嘛。现在谁不写这个，你不要拘泥你的性别麽。其实好简单的，你只要把一男一女想象成两男的就好啦，其它的，什麽浪漫啦深情啦都照搬就是了。”师姐仿佛在哄三岁小孩。
怎麽可能不拘泥麽！我苦笑一下，点了这个头。真不晓得师姐为什麽要给我揽这个活，听说“耽美”类的小说在业界的稿酬是最低的呀。
师姐振振有辞：“我想看的情节，没人写给我看啊，就只好拜托小弟你了！”
天啊，我前世究竟欠了这个女人什麽债啊。
好了，我终於打算正式下海了。我承认我幼稚我无知我白痴，如果我当初对“耽美”多一点点常识，我也就只会在家里拍脑瓜冥思苦想苦想冥思了，而绝不会……
绝不会去上网查资料！
事後证明，我是结结实实得搞混了“耽美”跟“同性恋”的区别，找资料彻底得找错了地方。我没有去耽美文汇集的网站，也没有再找师姐了解更清楚些，只凭自己的一知半解，我隆重得撞进了平日绝不会涉足的地方：一家本地的同志酒吧建的网站……
三
话说那个网站建得可以用“华丽”二字来形容，一改我素以为男人只喜欢冷色调的认知，在霓虹闪烁的显示器中，我即刻被一个栏目吸引过去，那个栏目的标题叫：网上预约。
网上预约？
我不得不感慨世道的变化迅猛，也不得不再次深深体会网络的便利与好处。那众多人排队等候一位“应召”的时代已一去不返，如今的排队是在网上，那能节约多少时间，节省多少精力啊！
於是我二话不说开始预约，别误会，我虽非食古不化，但也绝对不是能新潮到预约个男……性工作者而面不改色。我是这麽说服自己的，我这是在收集小说素材嘛！收集小说素材，那当然是什麽事情都可以做的对不──违法犯罪是除外，嫖娼当然违法，可我的打算不过是约个从事此行业的人来聊聊，连违法的边都没擦到呢。
快速得浏览了一遍可预约的名单，我顺手点了个还算顺眼的名儿：RAY，开始填写网上预约的表格。还好，它不需要填写真实姓名什麽的，只需要联系电话，预约时间，预约项目……预约项目？我想了一会，在“出外留夜”一栏打了个勾，然後SEND出。约莫5秒後，系统回应“预约成功，本酒吧恭迎您的大驾”。
我抹了把汗，心想这样的网站都能横行於网络，看来，网络警察果然是白吃饭的。
但不管怎麽说，我开始满心期待晚上与RAY的会面，在这之前我要做的准备工作是，详细得列好与他见面之後我要提出的问题，包括不少感觉方面的。毕竟麽，在我二十六年的生涯中，经历了不少风雨，却从没有涉及和男性谈情说爱的领域，尽管我也知道，找性工作者问感情，无异问道於盲，但谁叫我那伟大的编辑兼师姐还要我写两人的H？
第一我没经验，第二，我无法想象。我的想象力全要基於实践经验基础学识，若非如此，我早转行写科幻、武侠去也。
十点半，我正式启程，前往X酒吧。
我想诸君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个RAY，就是我的故事的第二男主角，就是我所说的绅士，记得他是绅士，千万不可以忘记这点，就因为他的这个行事特征，於是才有下面我跟他的“火花”。
好吧，说说我第一次看到RAY的时候，说实话有些头晕目眩。
我并不想把什麽“英俊潇洒高大威武”之类的庸俗而又抽象的形容词往他身上堆，但要采用白描的手法来描绘他的外表，似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很高，1.80M，在南方的男性中算是鹤立鸡群的高度，国字脸，即是有棱有角，眉麽，倒蛮符合武侠小说中的“剑眉”的，浓长而有力得飞出，眼睛不太大，嵌在这张脸上刚好的大小适中，既能够放射他的威严，又能够隐藏他的情感。嘴唇呢，薄得象刃，这个不单形容它的形状，也是指它的内在。
总而言之，见到我的“卖家”的那刻，我甚至有些糊涂了，到底谁是买方谁是卖方？我身为花钱那头，几乎有种拔腿就逃的冲动，在RAY那近乎轻蔑的眼神射线下。
然後，RAY先开口：“先生，你是要在酒吧里先乐一乐，还是直接出场？”
我环视酒吧，只见众多男同胞要麽挤做一堆，“巧笑靓兮”，要麽成双成对，蝴蝶鸳鸯，顿觉这里不是什麽谈话的好地方。怕就怕突然间一堆警察冲进来检查身份证，那真是……真是……
“我们出去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我诚心诚意得道。
RAY以他的工作立场，自然得把这话理解成另一种意思，再度轻扬嘴角，露出非常欠扁的一笑，点了点头。
於是我跟RAY肩并肩出了酒吧（当然这话我是在抬高自己，你想我能跟他并肩吗？又不在同一个高度），他背负双手跟在我後面，我迈著艰难的脚步在前方引路，心里转了几百个念头：我到底要把他带到哪去？
四
关於这个问题，有几个个方案可供选择：
一、家里。好处：省钱，而且比较不会紧张。我知道厨房的方位，也知道菜刀的位置……坏处：胡乱透露住处给一个未知底细的人士，尤其从事这行当，有极高的风险，不说别的，只要他唱出Arlne召过男……性工作者，我就不要再在主流社会混下去。
二、旅馆。好处：往家里带的坏处就是去旅馆的好处。坏处：往家里带的好处就是往旅馆带的坏处，想我为了“收集小说素材”，大大方方得撒出了三张大钞，再加上“用完後才付”的那笔费用，已大大超出本月的预算，这个月才过了一半，还得三思而後行。
三、咖啡馆。没有不打烊的咖啡馆。
四、酒吧。不，消费还高过旅馆。
五、网吧。要真去网吧，我又何苦见个真人，直接在网上聊天不就了事了嘛。
思虑再三，我终於决定，往家里带。其实往旅馆带还有层顾虑，所谓做贼心虚是也，从前跟哥们同学同事旅游出差什麽的，理所当然是住一标准间，但是这回，我就是怕有人能从中看出什麽猫腻。万一哪个多事的往警察局那麽一通报，我还是不用在主流社会混了。
於是我跟RAY说，去我家吧，那里方便。
RAY从鼻子里冷冷喷出一句：“行，只要你不怕。”
我讪笑著不予作答，其实心里已经有些怕了，这麽一刺激，更加惶恐不安。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後得走街窜巷，来到了我可爱的狗窝。
开门开灯，RAY一看清房内的布置，又是一声冷笑：“没几个钱，却好这口，你这样的人倒也少见。”
我的窝当然很小，而且单身男人的居室，可想而知不会整洁整齐到哪里去，只不过这里从未有陌生客登门，更别提千娇百媚的女孩子……偶有几个异性，也全是哥们型的。如今遭受生人的菲薄，我就算不服也没办法反驳。
幸好，我还知道自己不是他口中那种“千金一掷为──为SEX”的人，於是我倒了杯水，递给他後自己先坐下，和颜悦色得解释：“RAY先生，你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是个通俗小说作家，最近因为某些原因，需要写一本男跟男的言情小说。但我在这方面全无经验，这才找你来，想跟你聊聊。”
我不明白我这些话哪里踩中了RAY的地雷，话音刚落，那本来还算正常的眼神转瞬间阴霾，他啐了一口，骂声FU××扭头就走。
我反应敏捷得拉住他，赔上了笑脸：“你别走啊，钱我照付。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真的没别的意思。”
RAY一把摔开我的手，盯著我的眼神越来越阴沈，我心里直发毛，想这位性工作者该不成还跟黑社会有染，要不他的气势怎麽就直逼我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的黑帮老大呢？
只是，古人有云，威武不能屈。想想我那厨房里的菜刀，我壮足了胆子，继续劝说：“我不会对你有其它企图。我发誓。我是个异性恋者，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就是聊聊……”
那人笑了，绝对不是发自真心的笑：“你想知道什麽？”
“那个……”我吞了口口水，拼命回忆之前准备的问题，但彼时脑袋一片空白，啥也想不起来，就那麽一冲动一刺激一失足，我问道：“男人跟男人之间是什麽感觉？”
RAY当场大笑，笑得我手足无措坐立不安，我正要追问一句“你还好吧”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搂上我的腰，强把我贴到他胸前，然後对著我那张得可以吞下鸵鸟蛋的嘴狠狠得亲了下去。
由於我还张著嘴，因此，他的舌头也就很自然而然得伸了进来，左搅右拌。
OK，这就是我们的初吻。多不容易啊，一见面就来个法国式的深吻，这人不是绅士，还能是什麽？
五
那麽，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
按照某些小说中的老套路，是不是他该顺势一把将我按倒，然後开始霸王硬上弓，上完了我就苦兮兮得从此爱上个强奸犯？
想也知道不可能，我是什麽人？我读大学的时候，体育选修的可是武术啊，花招架子没学会多少，倒是练了身从表面不太看得出来的蛮力气，就在脑瓜清醒过来那瞬间，我狠狠把他一推，他踉跄著背撞上了门，门发出一声巨响，被撞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你……你开什麽玩笑！”我举袖狂擦嘴，甚至有了想冲进洗手间狂吐一阵的冲动。上天啊，我连跟女孩子都不愿意玩深吻，这次对手居然换成个男的，我……
RAY直起身子，眼神还是冷的，脸上个挂著难看的笑：“你不是问我男人跟男人是什麽感觉吗？自己试一次，不比说什麽更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