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番外——紫煌

“眼睛呢？”
“嗯，很好……很好……”tetsu轻轻说，“这个世界始终都是那么美丽。”
hyde眼中的世界原来，也是美丽的，只是他受尽伤害的心已经看不见。而对生命充满自信的tetsu看见了，他的自信造就了他今日的辉煌。
hyde……你为什么就看不见呢？……为什么要这样绝望悲伤呢？
有时，我宁愿tetsu还是个瞎子，而我可以自私地将hyde拥进怀。其实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一个hyde。
“很好……很好……很好……”重复着这两个字，我真不知这是种讽刺还是种慰藉。tetsu不知道眼球是hyde给的，不知道hyde曾为他做了什么，更不知道我和hyde之间的事情，他只有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hyde的死亡鉴定书。
可悲么？我瞒他一辈子，为了hyde，tetsu将永远活在hyde的生命中而不知道。他就将这样永远在hyde的陪伴下度过，无声无息，被hyde的世界包围。
我撑起身：“明年我就要当爸爸了，我希望那是个和hyde一样可爱的孩子。”
tetsu静静看着我，我没有勇气再回首，跨开步子准备离开。
“sakura先生！！”tetsu叫住我。
我离去的并不潇洒，而且有些蹒跚。他叫住我的瞬间，我觉得自己险些被海风拉倒。
“sakura先生……你……你能告诉我……hyde长什么样么？”浑身一阵僵直，被冷风吹得冻僵了骨髓。
hyde长什么样子…………？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tetsu怯生生的声音在我脑海中轰炸，今天我才明白，到头来他居然连hyde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原来他那幅《赫尔梅斯》才是他心中的挚爱！！一个完美到近乎神话的挚爱？！他根本就不爱hyde……他爱的只是那个美丽的神，美丽的传说，美丽的奇迹之梦幻化成的人影！！
原本，我幻想，tetsu至少是有一点真心爱着hyde的……原来，这都是我自作多情。现今的局面都是我一手造成，是我没有看清tetsu！！做了这么久的梦如今方才大醒！
我对着天空嘲笑，那或许是上辈子欠的吧。
今生今世还清了，就别再牵扯不清了……还你一个美丽的梦，从此两不相欠。
回首，tetsu流泪了，看到那双哭泣的黑眼睛，我心软了。hyde的眼睛在哭泣啊，它在怨我对主人生前的愚蠢，可恨这命运从不让人后悔，才诞生了“至死不渝”的成语，欲哭无泪。
“他……和你的赫尔梅斯很像。”
一个完美的谎言，砍断了我和tetsu之间最后一点羁绊。海风中卷起了百合幽凉的余香。
tetsu，继续你的梦吧，你始终都是个松节油模糊了眼前一切的人，无关与你的眼睛是否完好，而是你的心，已经被所谓的“美”给蒙去了清明。
一个追求艺术到疯狂的人。你的爱人只是一场梦……
我该同情你吗？你那幅属于松节油的世界，永远都一棒搅混的彩虹色。唯独看不见最纯朴的黑白，那深黑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深黑的寂寞和亮白的笑容。
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我什么都没有说破，hyde，我带走了一切。
留下身后的人，站在天地之间，面对白色十字架和两束并肩的百合，而哀悼立着，为一个梦的死亡。

回忆录——
石榴放在十字架上，裂着嘴，谁都不懂它的疼痛，这是这个世界的残酷。它曾开过朵凄艳的红花，成熟时裂了口，羸弱的内籽被暴露出来面对未知的世界。含着欲言又止的疼痛，却流不出血。
每个人的痛只有自己懂，每个人都是只孤单的石榴，欲哭无泪的石榴，张着求救的嘴，寻找着鲜血和眼泪的发泄口，四处游荡。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修复它的伤口。
广播里突然放出了那首老歌，模糊沙哑的嗓音，唱着不再模糊的歌词，它像只深黑的眼睛，一直看到我心底深处。
"已经模糊了记忆里你的脸,
不再能忆起的躯体,
那鲜红的心却依旧清晰.
你在那儿吗?
亲爱的人.
我看见,那残破的心上有一条伤口,
撕裂着,让我看见里面的所有.
却没有血,流出.
就像一颗成熟裂开的石榴,
鲜红的放在苍白的十字架上.......
微笑着,撕裂着............"
歌没有唱完，在最凄厉的时候，被莫名电波打断了，没留一个句号。
sakura 9月17日
天，很冷。
九月的天像已临近那hyde离我而去的日子。
阴沉沉的天，阴沉沉的风，钻进我的皮肤，钻进我心的裂口，又冷又痛。
家门口的灯亮着，当我踏上台阶的时候，它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橘黄柔和的灯光围绕着妻，她穿着白色的毛衣和淡绿的长裙，微凸的小腹中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微卷的发丝垂到她的眼角，乌黑的眼睛看着我，其中满是温柔和担心。
她久久凝视着，用那双不同于hyde的冰凉，柔软温暖的手拉住了狼狈的我。
“我在等你回家呢。”
当那句话温柔地拂过耳边的时候，我的泪水冲出了眼眶，积聚了这么久的悲伤终于化成了泪水，我抱住她，将脸，将心，埋进那柔软的颈窝间，抽泣起来……
“sakura……为什么哭呢？”
“不开心么？”
“……回家就好……”女性的手环拥着我，温暖我心口。
回家就好……对……我回家了……
我看见，美丽的赫尔梅斯站在灯光下，怀中捧着那颗已经没了裂口的石榴，用那双黑眼睛，对我微笑着。

全文完

 

 

 

 

 

《石榴》番外篇——《赫尔梅斯黄金杖》

 

这是我的赫尔梅斯。
他一头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由天边闪闪发光的朝阳照亮。
阿波罗的马车从空中带着熊熊烈焰驶过，瞬间流火染红了天际。
我的赫尔梅斯，手持那引导生命的黄金杖，身后是一片奇迹般的郁郁葱葱。
赫尔梅斯，创造奇迹的神。
最后一笔金黄色，掠过那双令人神往的双瞳，永远温柔、美丽的眼神在我手中诞生。我凝视着它，知道它将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画，它让我以25岁的年纪获得了绘画界的最高荣誉。
我叫tetsu，是新生的名画家,我的赫尔梅斯曾对我说：你一定会成功，所以你要相信自己。
我相信了，于是赫尔梅斯让我坐上了如今的宝座。
每个画家都有松节油熏染过的人生，我把我的《赫尔梅斯》悬挂在画展中最显眼的地方，每个人都能看见——看吧！那就是引导我登上今日高峰的神。
我已经失去的神。
我的赫尔梅斯。
你相信么？我至今都不知道hyde的容貌，以后也不会知道。
因为以前，我是个瞎子，是个连一幅作品都没有完成就被上天夺走光明的人，被自己过去的势利掏空了四周的我，最后只有在一片黑暗跳进深渊……
“tetsu先生，听说您是接受眼球移植手术后才恢复视力的对吗？”
记者冲我微笑，拉回了我回忆hyde的思绪。她在采访一个名画家，或许说是一个在经历了灾难和奇迹后站起来的人。
“而且帮您做手术的是曾经隐匿一时的‘神之手’sakura先生。你们很早就认识么？”
“不，我们是因为一个人而认识的。”我微笑回答，“他同时拯救了我和sakura。”
记者立刻感兴趣地竖起了耳朵：“您能说说那个人是谁么？”
这就是记者的劣根性了，什么事都要挖个底朝天，像级了市井三姑六婆。
我冲她笑了，这个答案谁都不会知道，他只是个贫民窟的小孩子，纵使她们想找出这位曾经“拯救”这当今两位名人的人，也不可能了。
我将保留这个名字一辈子。于是我回答记者：
“那是我的赫尔梅斯。”
画展已经举办了三天了，门口依旧人群往来不停。
我开着车经过这里，淡淡瞥了一眼，这里是我成功的颠峰，我在这里接受了所有的掌声和鲜花，人人艳羡的称赞——可今天完全与我无关。
今天，我只是tetsu，不是画家。9月17日，我要去看我的赫尔梅斯——那里非常寂静.
天是灰色的，把海也染成了灰色，只余一条断断续续的线分割着两者。海和天本是一体的，所以他们总是同色。
面对海的斜坡，临风而站，能听见海在细细地呼吸，胸膛在地平线上平缓起伏，呼应着坡上让盐味海风吹得起伏不定的野菊花。秋天海的味道，带点儿让人鼻酸的湿润气息，落在你的眼睛里，告诉你，该哭的时候还是要哭。
拿着准备好的百合，走到那小小的十字架前，它白得像我手中颤抖的百合，是斜坡上这片绿野中最纯洁的一朵野菊。
——hyde，我的赫尔梅斯，于此安眠。神将庇护你的一切。
刻于大理石上的基铭在百合叶下隐隐若现，这是sakura和我唯一能一起为他留下的。hyde没有照片，也没有画像，他没有留给我任何图象记忆，只有残余在指纹皮肤间的冰凉的触感。那小小的轮廓，告诉我他应该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我爱他，非常非常爱他。
可，他死了。
我来不及睁开重见光明的眼睛。sakura却用手掩住我的眼，阻着我的泪对我说：
“别让hyde看见你哭……别再让hyde难过了……”
可又是谁答应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呢？你用生命换来的奇迹全送给了我，那你何去何从？
我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大厅里，什么都看不见，呼唤你的名字，回音比冬天的寒风还要冷。
我一直都在期盼你像以往那样温柔的环抱我，用你那柔软的声音对我说：
“tetsu，我在这里啊……我哪里都没有去……不是说好了‘永远’在一起的吗？”
我期盼着，甚至相信了幻觉，感觉你向我走来，在我唇间冰凉地一吻。和以往一样温柔，可我却碰不到你，踉跄间，扶住我的，是sakura。
“tetsu……别让hyde看见你哭……别再让hyde难过了……”
睁开眼的时候，这个世界是陌生的，因为hyde不在了。
别再让hyde难过了……
思绪跌回最初那个冰冷的雨夜，我喝醉了，跌跌撞撞地倒在垃圾堆里，那时我把自己当垃圾一样扔了。耳边尽是冷嘲热讽。对于画家来说，眼盲等于死刑。曾经的高傲不值一钱，如今什么都毁了，废人一个，我曾经想那时要是死了就好。
而一只温暖的小手拉起了我，抱着我到他家，照顾了我——那只手的主人就是hyde。
他是我的赫尔梅斯。
他告诉我他曾经在免费展览中看过我学生时代的作品，从那时起就一直很注意我。
可我已经是瞎子了，我说。
他抓住我的手大声说一定会治好我，而我一定会成名。
我不信，我可比一个贫民要懂行情多了。眼球手术现在哪个医生愿意冒风险做的？
心情糟的时候，我时常会拿hyde当出气桶，为了我再也看不见的颜色，为了我再也触摸不到的颜料质感和光影。可hyde却总是用那双冰凉的小手拉住我，对我说：“tetsu，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他让我在绝望中一点一点积累了生命，才在复明的瞬间看到了艺术生命新的诠释。
为了不让我颓丧，他从来不在我面前哭，即使有次我无意间打了他。
那时我恐慌地叫他滚，我怕他哭。
他出去了，是我叫他滚的。但是我却并不希望他走，我只是害怕自己的粗暴深深伤害他。
那时，我以为他离开我了，冰冷的雨中温暖的小手，把我从绝望中引导出来的手。霎时，我仿佛失了魂般疯狂地呼唤他的名字。
他没有走，从来都一直默默地呆在我身边。他回来了，带着那句“永远在一起”的低声承诺。
还有一个医生——sakura。

“tetsu。”
身后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我回头。海风吹乱了我的金发，隔着那层金发，我看见了他，一身黑色的男人。
“sakura先生。”我对他微笑，而他的眼神不知为什么颤抖了一下，迅速移开了目光。他的手中也是一束百合。他和我都知道，hyde最喜欢百合，
两束百合并放在一起，在风中颤抖花瓣，被风卷起余香吹到空中，被海风带走。它们靠在一起，似乎一种天荒地老永远在一起的誓言，让我想起了那天再也无法实现的承诺。
sakura蹲在十字架前，仿佛一直都盯着十字架不舍得走神。
“tetsu，你现在过得好吗？”
仿佛阔别已久的朋友间的对话。天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曲折，多少我不知道的真相。sakura瞒了我很多——为了hyde，可直到最后他还是没能瞒过hyde的病。hyde死了，死于先天性哮喘而引发的肺源性心脏病。
他是这么死的，死亡通知书上是这样写的——当我复明后努力辨认出了一年未看到的文字时，我读懂那行冰冷的字和sakura欺瞒，hyde的欺瞒。
“hyde把这个奇迹留给了你。”当时sakura对我说。
我能看见他眼中的痛苦。我的眼睛好了，眼球是全新的，完好的。镜子里那双深黑色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清清楚楚映照了我面前整个世界。
“这个眼球的主人是谁？”我问，“我想向他的家属道谢。”
sakura没有回答我，只是转过了身：“知道了又怎样？你能为他做什么？”
难怪都说医生是最冷酷的职业。sakura说的话冷酷到了极点，却也最实际——无论这双眼睛是谁的，我也无力再为他做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医院中每天面对各种分分离离，生生死死。
“好好努力吧，hyde把奇迹和生命都给了你。”sakura说，“那你就应该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sakura是个医生，可在那天，他不让我流泪的时候，我却听见他的低泣。
hyde什么都给了我，最后连奇迹都是，而自己消失的和那些普通无钱治病的贫民一样，连一点奇迹的残片都没有留给自己……
——别再让hyde再为你难过了……
泪水，吧嗒，落在手背上。这触感，和某夜hyde睡梦中无意流下的泪水一模一样。
冰凉的，顺着手背一直溜到了镜子里，曲扭了幻像。

我的复明，sakura手术的成功，是个奇迹；而我的成功，一夜成名也是个奇迹。当我把《赫尔梅斯》挂上展览厅，评论家们便开始对它大加赞赏。
hyde把奇迹都给了我……我望着画中绝美的赫尔梅斯，他是按我心中的hyde来画的。有着完美的面庞和圣母般的微笑。他的黄金杖引导着每一个绝望的生命。
我成为了名画家，而sakura重新恢复了外科界的——神之手。
“完成了使命，hyde一定回天主身边了吧。”我看着那两束齐肩躺于墓地的百合说。
sakura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站起了身。海风吹乱了他浓黑的头发。
“眼睛还好么？”
“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