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连篇 二——青丘

作者:青丘  录入:10-31

白翌已经把报纸放了下来,也倾着身体听我们的谈话。

六子捏了捏鼻梁,显得有些疲倦的说:“就在我要揭画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有一个女人找到了我,其实你看看我的样子也就知道,哎,女人嘛,总是喜欢我这样有艺术气质的人的。”

我瞥了他一眼,其实说句良心话,六子这小子长的是人模狗样的,同样是帅气,他和白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白翌一看就是那种实打实英气十足的帅,而六子怎么都感觉骨子里透着一股痞气。

我打断他的自我陶醉说:“大哥,我知道你女人多的去了,排起队伍犹如那春运长龙。您继续说重点!咱们不是八卦周刊。不听小道艳文啊!”

他咳嗽了两声,尴尬的说:“好好,重点来了,这个女人怎么说一身打扮其实真的看不出什么朝代的,总之白色的衣服包满了全身,脚上穿着一双黑布鞋,长发披肩,脸上虽然没有妆容,但是白皙的肌肤一看就是那种清丽佳人,而且身材也不错的……她来找我,说想要认识我,和我交朋友。我也很高兴,其实我刚和我第四任女友掰了,有那么一个美女来勾搭我,是个男人都心动,对不?”

我按了按太阳穴,对这他说:“你小子再不说重点!老白,开门,送客!”

他马上抬着手说道:“哎,我这不是要有一个过程么!好好,重点是她很奇怪,感觉有些不真实,后来她每天都会来找我,来了也不吃,也不喝,就是坐着和我说话,聊天还有么就是……嘿嘿……我们谈论问题都是关于丹青和书法的问题,而且那女人极其的有才华,特别是擅长一手瘦金体。真的比我这个练了十几年功夫的人还要精道,但是我说要带她出去,她就摇头。她只在我的房间里待着,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出现。有段时间我以为她是我们这行的商业间谍,但是她对我那些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并且从来不进我的工作室。对她,说真的,我产生了一种恋爱的朦胧感。”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矛盾的神情,看的出六子这次是动真格了,他想了一会儿就继续说下去:“我的工作依然继续下去,但是怪事也发生了,比如每次工作的时候,我感觉身边总是多了一个人,有的时候我可以听见有人在我背后说话,说的全都是画中最精要的地方,我一回头什么人也没有,当我要拿毛笔去沾墨汁的时候,发现砚上摆着我最需要的那只笔,但是我都是把笔挂在笔架上的……”

六子说的有些激动了,他深呼吸了下继续说:“那女人几乎每一个晚上都出现,但是我感觉她每一次出现都有些变化,好像感觉变丑了,但是仔细一看依然是以前的模样,我心里想着或许是熟悉之后就感觉她没有那种陌生女人的特别感了吧。”

我听着缩了缩头,摸了摸脖子,其实这事并不是有多么的恐怖,按照我和白翌的经历,估计每一件都可以把那小子吓疯了,那种东西早就不会吓倒我们了,我对本来抱有绝大希望的恐怖内容感觉有些失望。感觉就是这小子聊斋看多了,把自己当宁采臣了吧。

但是白翌的眼睛却没有走神过,他越听越仔细,干脆站在我身边,一起听他说事。我感觉这样大惊小怪的事,实在没意思,准备安慰几句就打发他走吧。

没想到白翌却说:“接下去呢?”

六子陷入了更加阴郁的深思中,那老不正经的脸上居然也透露出一丝寒冷的阴气,他说道:“我因为工作需要,在工作室有我的卧房,我可以把起居饮食都在工作室里面完成,或许是这次修复工作量太大,反正在遇见了那个女人后,我的身体就越来越虚弱,居然有些顶不住,发烧了,我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想睡一觉等好点了吃点补品再继续干。我躺在床上觉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有一双冰凉的手放在了我的额头。顿时我有些吃惊,一看是她在我的床边,依然是一身的白衣,我安心了点,告诉他自己有些不舒服,她也安慰我,让我好好养病。但是我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把门锁起来的!,她……她怎么进来!她以前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六子激动的握着双拳,他说道:“突然意识到这点,我怎么看她都感觉处处透着一股诡异,她的皮肤太白了,仿佛是透明的一般,她总是安静的看着我,但是此时我感觉她安静的让我毛骨悚然!我门的锁是专门去瑞士特别定做的,可以说只要我一锁门,这里就是一个密室。她除非是空气,否则根本无法进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一直都在这个屋子里!从来没有走出去过!”

说到这里六子颤抖的从上衣口袋拿出了一包烟,哆嗦得抽出一根,猛吸了几口,稍许镇定之后他吐着烟,捏着香烟的手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说:“我躺在床上,那女人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她一直用她那冰冷的手摸我的脸,那个时侯,我害怕极了,想迅速的逃离房间。那女人看出我想要逃走后,她的脸就开始扭曲了起来,原本洁白的肌肤,变得犹如枯木。她的眼神突然从柔和一下子变成了阴森,她咧着嘴,从嘴里流出了许多黑色的墨汁,她像平时一样想要和我接吻,我的妈呀,顿时我就吓瘫了。她那老妖怪似的脸眼看就要靠过来了。我抄起了枕头就扔了过去。那女人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怨毒,她问为什么不看她,难道她不美么?我看到她那个样子就想吐了,还美个屁啊。

她变得更加的急躁,直接向我扑了过来,掐着我的脖子就往下按。力气大的根本不是一个人类的力道,很快我的舌头就吐了出来。在我翻白眼的时候,我衣服里的那块开光古玉掉了出来,那是我叔父送我的入门礼物,有些年头的古器了。那女人看见了马上就退了出去。

我颤抖的爬下了床,穿上衣服就逃了出来。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工作室。说实话,到现在那图还只修复了三分之一!然后我发疯似的到处去求那些开光符,希望女鬼不要再缠着我。”

我低着头思考着,这到底是哪路的妖怪,想了半天也是理不出个四五六来,我抬头看了看白翌,他摸着下巴,眼睛眯了起来,这个状态就说明他完全在思考问题了。反正白翌的能耐我最了解了,这个时候我看着焦急的六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六子啊,兄弟那么多年没见,看你遭次横难也不可能不帮你,这样吧,你先回去,找个地方避避。等我……和白翌想出对策了,然后再来和你商量。”

六子听我那么一说,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他哭丧着脸说:“别啊!小安,不!踪哥!你既然能帮忙,就不能见死不救啊,再不搞定那东西,我这个《月下桃宴图》就完了啊,如果不在定期的时间内修复完毕,我就得在我这个圈子里消失,从此名誉扫地啊!”

我瞅了他一眼,早知道就不说要帮忙了。但是毕竟是多年的兄弟,以前还在一个小区里玩过,不能眼看着人家身败名裂啊,我抬头对着白翌说:“老白,你看这……怎么整?”

六子不愧是和那些老猴精时间待长了的,一看我是没什么本事的,白翌才是重点,马上调整策略对着白翌一脸赔笑,还一边塞给他香烟说:“白哥,我一看就觉得你是有本事的人,如果这次你真的帮了我,以后我们就是换帖的哥们了,只要你一句话。我六子就上刀山下火海的替你办事!”

白翌接过香烟然后对六子说:“你画在哪里?我想看下。”

他一听白翌对这件事情有兴趣了,一时间有些吃惊,但是他马上回过神就说:“画还在我的工作室里,你们可以过来看。”

白翌穿上了外套,看了看我然后问道:“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我一听,嗨,这小子这回倒来劲了,看看就看看,我也拿起外衣披在身上,然后挥了挥手说:“走!一起去看看,难不成画还成精了!”

23.月下桃宴图(中)

其实六子的工作室很普通,外面看上去就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民居。他告诉我们说:“你们不知道了吧,我们这些一直搞文物古董的人,最怕的就是张杨,最好就是别人都不知道我们手头的东西,否则一天到晚都得让人惦记着。我们的工作室其实都在居民小区内的,外表看上去没啥,其实防盗机关做的和瑞士银行一样!”

说完他就拿出了一把特制的钥匙,来回转了好几下,才打开了门,朝里一看,房间空荡荡的,感觉非常的冷,窗户紧闭。光线十分的幽暗,感觉还真有那么一丝鬼宅的味道。

他关上门,脱了鞋子,带我们走进了里面的书房,这里才是他真正工作的地方,书房被他设计的比客厅还大,放着一个保险箱,然后就是巨大的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毛笔和砚台,还有一些现代化的器具,就连显微镜都有,看得出他搞这个是十分专业的,否则也不会让他接手徐渭的东西。

他套上了塑胶手套,带上口罩,也给我们带上口罩,然后从保险箱里取出了那卷放在密封管的画轴,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铺有特殊涂料的工作板上。

的确这画破败得和干掉的豆腐皮一样,六子小心翼翼的展开了画轴,手上力道十分的轻。足足花了好几分钟才完全展开了这幅《月下桃宴图》。

等全部展开后,我们看到的是一副构图十分特别的画卷,在一层层的桃花之下,可以看见有两个人在月下对酌,一个人站起来,抬头望着月色,另外一个人手持酒杯。画面的布局极其考究,气势纵横奔放,不拘笔墨。即使是一份赝品,也是上乘之作!

六子一边展示,一边在旁边介绍这画,这卷画的材料为生宣纸本,画心高194厘米。上边沿宽54厘米,下沿宽53厘米。但是损毁的太厉害,特别是虫害所蛀,尤其严重。

白翌一直在旁边看着,突然他眼神闪过一道奇异的神色,他指着其中那个拿杯子的人说:“你们看,他是不是在举杯招呼另外的一个人?”

我们一起把目光投入画中,的确,那个仰头望月的人感觉在吟诗,而那个举杯的人并没有看着他,而是举杯对向了桃花林中,神情十分的柔和,好似再邀请一个十分惬意的朋友一般。

我问道:“六子,这画中是不是应该还有第三个人?”

六子龇着牙,啧啧了两声,然后对这画仔细的看了一遍,说:“不,这画中的确只有两个人,具考察,此画中的两人就是誉有白杨青藤之称的陈道复和徐渭。那个年长抬头吟诗的应该就是陈道复,那个举杯的人应该才是此画的作者,徐渭,徐文长。”

我眯起了眼睛看着画,感觉这画中的确有那种还有第三人的感觉,好像不止是两个人的对酌,而是至少有三人,或者更多的人,那种气场十分的怪异。

我眼睛看着这层层的桃花之中,脑子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马上对他们说:“你们看,徐渭他是对这桃花举杯的,这会不会不是一个人?徐渭平生性情放纵,少年之时更加是轻狂不羁。你们看他可不可能其实邀请的不是人,而是桃花呢?”

六子听我一解释就来劲了,他说道:“那么那个,那个美女其实不是什么女鬼,是桃花仙子?聊斋里不是有画中仙么,这个,呵呵,看来我这次算是桃花运啊!”

我吊了下眉毛,不屑一顾的说:“你小子以为不是鬼就不用怕了?告诉你鬼魅妖精魍魉傀,皆能要你命的,就算人家桃花有意思招你这倒插门,估计着你也就只有把坟建在她边上的份。”

六子摸着脸就嘿嘿的笑了,突然他的笑容就僵住了。他颤抖的指着门口说:“你们,你们来的时候有谁是穿黑色布鞋的?”

我心想都啥年代了,我又不是唱戏的,要穿也穿运动鞋,我也顺着他的手朝门口看去,除了我们放着的鞋子外,还有一双小巧玲珑的黑色布鞋,整齐的停放在门口边上。我看了看六子,他不像是开玩笑吓唬我们,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六子,你那桃花仙子女朋友估计来找你了……”

他一扫前面的花径,吓的脸都绿了,对着我们说:“二位,这个时侯别再寒碜我了,我宁可当和尚,也不要这鬼媳妇啊!”

白翌很安静,他的视线一直停在那张破败的画卷上,一寸寸的看,即使我们说到门口的鞋子的时候,他也依然没有抬头,或者说那鞋子好像是在他意料之内的。反倒是我和六子吓的顿时打了激灵。

我下意识的靠近白翌,然后拉住他的袖子说:“老白,这里真的有东西在啊,你别一直盯着画,看看四周吧。”

白翌被我一拉抬起了头说:“你以为我是降妖的道士?拿着罗盘就看房梁的?至少现在她对我们没有兴趣,或者说她没有直接的攻击我们,我们也不用太担心,反而我感觉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这幅画中。”

六子害怕的不知所措,他看我们也找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准备开溜,于是他对我们说:“我们还是先离开吧,那东西估计还在屋子里。”

还没有等他说完,工作室的门口就闪过了一个白影子,六子吓得一个趔趄退到了白翌的身后,我也咽了一口口水,但是除了匆匆的脚步声外,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六子看来神经已经到了极限了,他冷汗直冒,结巴的说道:“我们马上走,这画我是不补了。谁要谁去干,靠,这是人干的活么!”

白翌拦住了六子,但是他的眼神还是在画卷上,没有移开,他说道:“如果你信的过我们,让我们在这里住一夜,我想估计有法子帮你忙。”

六子没喊话,我先跳起来了,什么!这样的鬼宅,躲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我一起和你遭罪!我马上说:“老白,你看我没什么可以帮上忙的,要不,我先回去。这里估计你一个人足够了。”

白翌摇了摇头说:“这是你兄弟的事,难道你想把事情全部推给我一个人?”

六子马上投来了可怜巴巴的眼神,我环视了这房子,心里依然感觉忐忑不安。六子马上说:“小安,我们当初可是一起撒尿和泥巴的交情。还记得你小时候敲了15号楼老头家的窗户吧,最后是我给你顶了黑锅啊!你还记得……”

我立刻打住了他,再说下去他非得把我欺负楼上小姑娘的事也给抖出来。没办法,摊上这两个家伙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我点了点头说:“好吧,就算是我为了六子你豁出去了!你别老是把以前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给我抖出来!”

白翌一听冷笑了一声说:“认识你那么久没见你有那么义气的时候,看来你小时候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问六子说:“我们睡哪里,你这里连个沙发也没有,我们两个怎么睡?”

六子一脸不在乎的说:“嘿,别说你们两个人了,就算是三个人我也能安排,二位和我来。”

说完突然想起来这个屋子不干净就紧贴着我们,带我们来到了一间卧室,这里布置的很有感觉,最令我吃惊的是,那一个特大号的床,的确就算是三个人,躺上面打滚都够了。

我问道:“你干嘛买那么大的床?”

六子说:“这不是为了方便我的起居么……”突然他就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我靠,这小子把女人带这里睡,还要我们睡这上面?我鄙视的看着他,他咳嗽了两声,往别处看去,避开了我的目光。

告诉了我们一些必要的东西的位置后,六子像逃一样的离开了屋子,走之前他说道:“我只能把二位锁房子里,这里只能用我这把钥匙开,对不住了。里面这些东西掉一件也够我坐一辈子的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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