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搞了半天,这小子依然不放心我们啊,就他那些豆腐渣的字画,偷回去也全变纸屑了。我看了看白翌,他倒是很不客气,泡了一壶铁观音就在那里翻着书架上关于字画的书籍。
我感觉着四周,想要从中找出那个女鬼的身影,但是除了白翌偶尔翻书的声音,其他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这种感觉就像是斯蒂芬·金笔下的《1408》。感觉恐怖不是来自于直接的威胁,反而是空洞的宁静,压迫的气氛和未知的发展。
白翌今天特别的安静,他本来就不多话,现在压根就只顾着自己看书喝茶。我走到他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对这白翌说:“老白,你说这东西会不会只跟着六子,和我们没关系,你看前面还闹腾的很,六子一走,这里完全没有了声音。”
白翌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说:“其实这件事情估计问题不是在画上,也不在这女鬼上。而是在这事情的本身上。”
我听着他像绕口令一样的说,问:“这事情的本身?那是什么?”
他抿了一口茶,用手指顶了顶眼镜说:“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其他的你也别多问。”
我有些生气得拍了下桌子,差点打翻了他给我泡的茶,这小子还跟我卖关子,这也太看不起我了,好像我就真一点本事没有似的。怎么说我也是跟着他出生入死好几回了,什么阵仗没见过啊!
既然他不肯告诉我,我也懒得再问。我瞅了他一眼,就离开了书房,回卧房去了。
卧房里还有电脑,我打开就上网看片子,自然这个时候绝对不适合看恐怖片……片子很无聊,看了好一会,我有些打瞌睡了,迷糊的闭上了眼睛,突然我感觉有人搭着我肩膀,很轻柔。我以为是白翌,我撇了撇嘴,抖了下肩膀,现在不是和好不和好的问题,而是这小子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但是肩膀上的重量依然没有消失,渐渐的我感觉不对啊,在肩膀上的不是手,而是一个人的头啊……白翌是不会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的,我顺手摸了摸感觉那是一个女人的脸颊,冰冷的好像是玻璃做的一样,头发很长……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手像是触电一样的缩了回来,但是我依然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而靠在我肩上的分量也丝毫没有减弱,电脑里音乐也变了,变的十分的诡异,好像是在唱一曲古老的乐曲,琵琶发出了幽怨的音色。耳边只听见低声哼着的调子,是我听不懂的方言民歌。
我知道,有一个人把头趴在我的肩膀上,或者说,只有一个头?
白翌依然在书房,我也不敢喊,喉咙颤抖着,眼睛依然闭着。她唱的很慢,但是我丝毫感觉不到头有在动,声音单纯的从她的脑袋上发了出来,就像是一个头型八音盒。她把嘴巴贴在我的耳朵边,这声音就像是直接灌入我的耳中。
因为突发事件经历了太多了,这个时候我马上想到既然无法发出声音,那么我也得制造动静,让隔壁的白翌知道我遇上麻烦了,于是我一个纵身咬着牙硬是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肩膀重重的撞在了地板上,顿时我肩膀就麻了。好在椅子倒地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我龇牙咧嘴的喊疼,依然不敢睁开眼睛,只感觉耳畔有一声轻微的叹息,我感觉那东西应该已经走了,然后就是白翌急速的脚步声。当一双有力的手臂撑起我上半身的时候,我才敢睁开眼睛,而进入我眼帘的却是一个披头散发,头发把脸都遮住的一张人脸,十分的阴森,也分不清性别,只感觉特别的瘦弱。我眼前一花,吓的倒吸了一口气,马上推开那个人,连滚带爬的冲出门去,白翌才刚刚走到了门口,我一下撞在他怀里。我头也不敢回,指着屋子就说:“鬼,鬼,真的是鬼啊!”
白翌拍了拍我说:“屋子里没有东西。”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往屋子里看了过去,真的没有人。椅子倒在了地上,电脑里依然放着那无聊的肥皂剧。那些咿呀的古调完全消失了。那么那东西是怎么来的?
我吓的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了。一边咳嗽一边吸气,白翌扶着我回到了书房,我才冷静了下来。腿还在哆嗦,突然感觉前面那么看不起六子,认为他胆子小,现在才知道其实自己也就这德行。
于是我也学乖了,安静的坐在白翌身边。毕竟我经历过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解决的,的确没有底气和白翌发脾气。本来还自我膨胀的信心就像泡沫一样的消失,虽然窝囊,但是人本身的恐惧完全战胜一切的逞强。白翌翻了一会儿书,叹了一口气,估计感觉出我的沮丧,他抬头看了看我说:“其实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有你陪着比较踏实。”
我暗暗的问:“老白?你也怕鬼?”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说:“有的时候,一个人比鬼更可怕。那种被遗忘了的感觉才让人冷彻心扉。”
我有些听不明白了,什么时候我认识的老白成了诗人了?我拍了拍他说:“放心,你长的那么帅,又有本事,存在感比我强多了。”
他笑了笑站了起来,我一看他要走了,立马也站了起来,他淡淡的说:“我去换本书看,你要看什么?”
我窘迫的坐了下来,瞥了他一眼,他拿了一本扔给我说:“卧室先别去,别老是犯网瘾,看看吧,唐代的古籍小说,估计你还是有点兴趣的。”
这本书我大学的时候就看过了,讲的道理似深非深,道理又感觉特别的通俗,当初是我们一个文学系的哥们留在我床上的。我闲来无事也翻了翻、
当中有一段说到了桃花的故事,说的是唐代的一名诗人,名字叫做崔护,他路过都城南庄,在那里一丛桃花中看见了一位容貌俏丽的女子,心生恋慕,但是因为要赶功名,只得看了两眼就走了。后来他中了进士,官拜岭南节度使。于是又故地重游,但是在重重的桃花树中除了白色的清明吊子外再也看不见那俏丽的桃花美人。后来才知道女子没有活着等到他回来就香消玉殒了。
后来崔护写下了千古名篇: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白翌听到我默默的念着这句诗的时候,他突然凑了过来问道:“你前面在念什么?”
我告诉他就是这则故事中流传下来的古诗《题都城南庄》。他恍然的点了点头,回到桌子边。
六子跑得匆忙,根本没来得及收回那幅画就逃了。白翌拿着放大镜。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画卷。
他慢慢的放下了手上的放大镜,然后笑着对我说:“看来你误打误撞的本事真的是一流啊。”
我莫名其妙的被夸了一番,先是一阵傻笑,然后越来越不明白就问道:“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他乐呵的说:“晚上你自己去问‘她’吧。”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 问,问个头啊!有本事你直视着那披头散发的女鬼然后问她,大妹子你留在这里是等吃年夜饭啊,估计六子这小子不会供你的……”
说到吃,我们那么一折腾下来,还真的到了晚饭时候了,六子的厨房里有很多的食物,他是一个生活奢侈的人,那些搞文物和字画的其实都是隐藏着的资本家,他们手里的东西只要有人要,卖出一个大件去,就够挥霍好几年的。这就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白翌炒了锅炒面,泡了一碗汤就打发了我。因为这个屋子的诡异气氛,我是寸步不离白翌,哪怕他上洗手间,我也得跟着去。
卧房成了我们的禁区,白翌是一次也没有去过卧室,里面的电脑依然开着,片子早就播完了,没有开灯的房间只有显示屏发出微微的光线。安静,特别的安静。没有什么奇腔怪调。但大门口那双黑色的布鞋依然静静的停在门口,告诉我们这位还在屋子里。
天一黑下来,我连忙慌张的把灯全部打开,书房里被白色的日光灯照的明晃晃的。我注意到角落里挂着几幅仕女肖像画,画的鬼魅异常,那种眼神都是似笑非笑的,捏着花扭过头来,好似看着我一样。
我心想:六子这小子非得挂这种东西在墙上么,就不能挂张钟馗或者佛像什么的,就该他着道!
白翌放下了第五本书,他满意的点着头说:“别说,这里的书籍都很不错,如果这次搞定了,我们就敲他几本古籍。也算是这次的报酬。”
我看着白翌,他这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看来似乎已经有了应对的措施,为了心里能够踏实点我问道:“你是不是有本事驱鬼了?能干现在就干吧,不必硬是要留在这里过夜吧。”
他喝着已经泡淡了的铁观音,皱了皱眉头说:“她不肯出来,按照六子的说法,只有在一个人的情况下她才会出现。那么也就是说只有在我们无防备,或者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显身。不过按照你前面的叙述,这个东西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怨气积深,最后就会化为厉鬼。那个时候就不是我们喝喝茶,看看书能搞定的了。”
他说完也低头思量了起来。我坐在他的身边,越是安静诡异的气氛,脑子里的思绪就越是混乱。我捏了捏鼻梁,把事情从头到尾的再过了一遍。
画中有鬼,但是白翌又说这件事情的发展不是画,也不是鬼,而是事情的本身,我依然没有明白这件事的意义。其实那副画如果不是遇见了这些鬼魅的事情,一点也不特殊,但是现在那种仿佛暗藏的隐喻,反而让人觉得此画散发出一种秘密,让人想要揭示的秘密。如果说徐渭真的是邀请桃花为伴共饮,那么就是说他认识这个桃花精?而且是一种老友的身份。如果不是,那么第三者又是谁?这件事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我脑子里一层一层的闪过一个个问号,每一个问题只有使得答案本身更加的扑朔迷离。
在我暗自思考的时候,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我吓得浑身一抖,抬头一看白翌居然站了起来,他指着卧房说:“去睡觉吧。”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间犹如禁区的卧室,马上摇头说:“不去,不去。估计那东西还在里面,这我睡得着么?”
白翌打了一个哈欠,摆了摆手说:“那么你继续待在这里吧,我先去睡觉了。这一天也够累的。”
说完就往卧室走,我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我无意识的瞥了一眼墙壁上的人物仕女图,突然感到背后凉飕飕的。想起老白说的一个人的时候女鬼就会现形的话,我马上撒腿跟了上去。
24.月下桃宴图(下)
推开卧室的门,一切都很正常,电脑停在最后男女主角抱在一起的镜头,男的笑得咧开了嘴,女的哭得妆都快化了。卧室有单独的洗手间,阳台都是封起来的,估计这里真的像六子所说,外表虽然看上去是普通民居,内在却犹如一个小型银行。
白翌坐在了床上,蹦跶了几下,估计对这弹性很满意,倒头就睡下去了,连衣服也没脱。我看着他就要睡着了,马上上去拉他起来,我皱着眉头说:“你小子是缺心眼,还是真的不怕鬼?这个房间确实是有东西在的,你还睡的下去?”
白翌一个翻身把我整个人也拉倒在了床上,说完就把被子盖在了我头上。然后淡淡的说:“闷着头你还怕什么,再不行我抱着你睡一宿?”
我真的搞不明白这个小子的脑子是怎么构造的?闷着头就不会被鬼掐?那么多死在床上的是怎么挂的?我扳开了他勾着我腰的手,准备坐起来。但是突然感觉背后有一个东西,我挪了挪,伸手去掏背后。一摸感觉是一个纸盒子,我心想这啥东西呢?摸出来一看,靠,六子那小子说什么这床干净的,那么这盒安全套是用来吹泡泡的啊!
白翌看我颤抖的握着纸盒子,问我这手里拿的什么,我二话不说把盒子扔到了房间的角落里。闷头盖上被子就说了句:“泡泡糖,你不爱吃的!”
我不敢背对背的睡,只有尴尬的面对面。虽然有些别扭,但是好歹遇见危险可以第一时间通知对方。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小时候一害怕,也那么躲进奶奶的被窝,不敢背对着睡,反而是要面对面。仿佛看见熟悉的脸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渐渐的我居然也有了困意,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但是睡得很浅,一直都在听着周围的动静。白翌倒是真的睡熟了,我不得不钦佩他,这个人活在火星的吧,以后不当小学教师可以考虑去守太平间。
除了空调有的时候发出的排风声音和白翌均匀的呼吸声外,居然真的没有一点动静。我僵硬的精神终于也有了一些放松,感觉可能真的是只要两个人存在,那东西就不敢出来了。舔了舔嘴唇捏着被子也真的睡着了。
白天脑子思考的问题太多了,夜里做梦也特别的多,桃花,对酒,那对面的第三个人……
仿佛我也进入了当时的那宴席中,甜腻的酒香,混合这桃花的香气。透过重重的桃花,看见那一张色若桃李的笑脸,徐渭招了招手,笑脸笑的更加的艳丽。当笑脸继续看着那徐渭之时,徐渭已经转身,渐渐的笑脸和书房里那些妖媚的仕女笑脸重叠在了一起,眼神不再清透,而是一种怨毒,一种百年寂寞的怨恨。
我想要走过这层层的桃花树,去那后面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树枝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缠住了我的腰,周围的树木已经没有了桃花,而是一根根枯败的树杆子。耳边依然想起那如泣如诉的古调。慢慢的我感觉不对了,我从迷幻的梦境中醒来,感觉那缠着我的不是树枝,而是一只手……
那手在解我的裤腰带!我脑子哄的一声,马上喊道:“你个老白,想对我做什么!”
没想到白翌几乎在同时,也抬起了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小子干嘛?”
当我们睁开眼睛,看到的东西吓的几乎让我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在我们中间躺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哇靠!丑的好似被硫酸毁容了一般,我只看到她一半的脸,她像尸体一样的躺在我们中间,眼睛盯着天花板,嘴巴咧出了一个怨毒的笑容。这笑容分明就是我梦中看到的那张扭曲的脸,但是容貌已经完全毁掉了。
我和白翌一个翻身,都滚下了床,最该死的是,我的裤子被她解了一半,裤子推到了大腿上,根本跑不了。摔下了床,肩膀就先着地了。我悲叹的想:再这么摔下去,我的肩膀估计得粉碎性骨折了……
显然白翌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不禁骂道:“妈的,这个女鬼是寂寞久了,是个男人都想要?靠,我还以为淫的只有男鬼,没想到这女鬼色起来,一个要吃俩?”
等我们回过神再看过去,床上除了有一个人形的影子外,根本没有什么女鬼。我看了看白翌,他比我还夸张,衣服已经完全敞开了,好在裤子没被脱下来,白翌淡淡的看着我提着裤子,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感觉。
我趁这个时候赶紧把裤子穿好,我们两个搞的实在太狼狈了。我一边拉着裤子,一边对白翌说:“靠,那家伙去哪里了?这女鬼太恶心了。做出来的事情比那些发廊里的小姐还奔放啊。”
白翌摸了摸脸看了看我说:“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幸好你哥们我警觉,感觉有人在拽我裤子,我马上就反应过来。否则估计……”
白翌的脸色显然比我要好很多,镇定的摸着下巴在思考。也没有整理自己的衣服,我看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道:“你没被怎么样吧?话说,那女鬼可真丑啊,亏六子还说是一个美人。这脸堪比毁容案啊。”
白翌愣了一下说:“不,她脸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
我一听顿时停下了手,我呆呆的看着他,用手对着自己的脸比划道:“我看到的是一个脸皮都耷拉下来,五官都扭曲了的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