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传说 下——殇情

“没错。”狂凝点头：“我的确答应过。”
“你还说……”
“等等！”狂凝拦下他几欲脱口而出的後话，淡淡笑道：“有什麽话到楼上再说吧。”
“好。”皇甫孤弘点点头，举步跟他在身後。
“坐吧……”
走回房间後狂凝不急不缓的将斟好的茶水递到他面前，神色温和地叹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麽！”
“既然你知道……那麽求你帮帮我！”他低声恳求著，生平头一回因为有求於人而弯曲自己的双膝。
“你这是干什麽？快起来……”狂凝满眼惊讶地想要拉起跪在地上的皇甫孤弘，可他却说什麽也不肯站起来。
“求你！我求你……”话才说到一半，可那从不轻易滴落的泪水却已经开始在他的眼圈里打转。
看到一向高傲自负的他竟然流露出如此无助的神情，狂凝的心里顿时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说不上这感觉究竟是个什麽滋味：“你说你这是何苦啊？”他皱紧眉头心疼地轻叹。
“帮我，求求你帮我！”冰冷的地板似乎让他的心都在打颤，可他却默默地握紧了有力的双拳。
“你……你凭什麽认为我能帮到你，又凭什麽断定我一定会帮你？”狂凝定定地看著他，心里很纳闷他怎麽就这麽肯定自己一定能够帮到他。
“不知道。”皇甫孤弘茫然地摇头：“我并不敢断定你会帮我，可是我却非常清楚你有能力帮到我！因为有一天夜里，我曾见在无意中看到过你的真面目！”
其实他一直都觉得狂凝的身上透著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无论是他的衣著穿戴还是他说话的用语跟方式，就连他经营的这家饭馆也都打从骨子里透著几许莫名的古怪。
狂凝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直到前些天的那个夜晚，他才真正地了解到，狂凝非但不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甚至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人！
毕竟人类不会长有一头银色的发丝，也不可能拥有一对银色的瞳眸，当然也就更加不会拥有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
“真面目？”狂凝一愣，随即难掩讶异地惊问：“难道那晚你在装睡？”
“没有！”他否认。
“那你怎麽会看到？”
“那一晚，我是被你飞翔时所带动的气流声给弄醒了。”他神色平静地陈述。
“什麽？”狂凝古怪地盯著他好一会儿後才将信将疑地开口：“难道你的武功真像外边谣传的那样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哪有那麽厉害。”他四两拨千斤地轻道：“只不过是凑巧而已。”
“是吗……”狂凝瞬也不瞬地望著他墨黑的双瞳，忽然邪肆地问道：“你真的宁愿倾尽所有也要换回他再次开口说话的能力？”
“是！”皇甫孤弘重重地点头：“只要能够换回他的声音，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想要的其实是他的性命！
“好！”狂凝故意充满邪恶地笑道：“果然不愧是我最为疼爱的宝贝！既然如此，那就用你这一身绝世的武功来换取他再次开口说话的能力，你说好不好？”
“这……”皇甫孤弘为难地蹙紧了眉头。
“怎麽了？是不是舍不得这身得来不易的功夫？”狂凝淡笑。
“不！不是舍不得……”他涩涩一笑，缓缓说道：“只是没有了这身功夫，今生今世我若想再看他一眼的话，那不啻是难於登天……”
“这还不简单，你可以选择不同意我的条件，那麽我们的契约也就不会生效。”狂凝欲擒故纵地假装离去。
“且慢！”见他停下了即将离去的脚步，皇甫孤弘暗暗地咬了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不过得在今晚之後！”
“今晚之後？”狂凝了然地笑笑，旋即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做交易从来不许别人讨价还价。如果你执意想在今晚之後才做这笔交易，那你必须得在我的店里为我工作一年！”
“什麽？”皇甫孤弘愕然地问道：“一个晚上的时间却要我为你工作一年？”他得寸进尺的也太过分了点吧？
“不同意的话交易取消。”
“别！别取消。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就是了。”他没辙的妥协。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天他算是充分的了解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第46章
当春天的脚步渐渐远去的时候，夏天的足迹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清晰。
时值春夏交接之际，地处天子脚下的京城里最近竟流传著这样一件新鲜事儿！
据说那个曾经威风八面、战功彪炳的‘威武大将军’皇甫孤弘自从被皇帝‘革职’并‘抄家’以後，就去了一家名为‘万宝路’的饭庄做店小二！
一时间，本就高朋满堂、座无虚席的‘万宝路’饭庄更是被一群群前来一睹这个传说中孤高傲绝的‘威武大将军’的人们挤了个水泄不通！
照理说饭庄的生意如此火暴，掌柜的应该很开心才是，可偏偏事与愿违！掌柜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可以被形容为高兴的表情，甚至在他那向来冰冷的眸中还隐隐地潜藏著无比愤怒的火焰！
“你在看什麽？”狂凝面无表情地转向一直不停偷窥他的店小二。
“呃……”店小二缩了缩脖子又吞了吞口水，嗫嚅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日子……掌柜的好像很不开心？”
“为什麽你会这样想？”狂凝好奇地看著他，没想到这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类竟然能够感觉到自己波动的心情。
“因为……因为你的眼睛变得比过去更加冰冷了……”
“胡说！”狂凝下意识地避开店小二的目光，抬手指了指正在收拾残羹剩饭的那道高大身影，沈声问道：“为什麽他身上的伤痕看上去似乎比前天更加严重了好几倍？”
“说到昨天可真是吓死我了！”店小二惊恐未消地压低声音：“昨天一早，就在您走後没有多久，前天晚上在这儿喝酒闹事的吏部尚书的二公子便带著一群人找上门儿来了。我一直跟他说让他先躲出去避一避，可他非说什麽他自己的事情由他自己来解决……”
“好一个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狂凝不知是喜还是怒地让店小二接著往下说。
“那群人一进门就二话不说地把他按在地上又踢又打，打够之後吏部尚书的二公子又吩咐他们砸了咱的店，眼看他们掀桌子砸椅子，那家夥居然不怕死地挑衅，说什麽吏部尚书的二公子不过是个无能的草包，除了砸那些不会喘气的东西以外，再也不会干点儿别的了。”
“结果呢？”狂凝冷问。
“结果……结果……他被那群人从地上拉起来，扔进了碎裂一地的杯盘之上。最後那个吏部上书的二公子还对他说，如果他不想让这里变成废墟的话，就必须跪在这些破瓷烂瓦上！”
“他跪了？”
“是……是啊，他跪在地上，可那镇定自若的气势竟然盖过了坐在椅子上的吏部尚书的二公子！”
“那後来呢？”
“後来那群人不知道为什麽通通都走了。他们走了之後我想过去想拉起他，可他却说什麽也不准我靠近他。”说到这里，店小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低声问道：“掌柜的，难道他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是个战功显赫的大将军吗？”
“你听过皇甫孤弘这个名字吗？”狂凝定定地望著那个行动有些迟缓的背影轻问。
“您是说……您是说……他就是那个受万民敬仰与爱戴的皇甫将军？”店小二忽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个向来少言寡语又拒人千里的英俊男人就是那个曾经在兵荒马乱中将自己从火海中救起的‘威武大将军’皇甫孤弘！
“没错！”狂凝轻轻点头：“他就是你疯狂崇拜的那个偶像──皇甫孤弘！”
“偶像？”店小二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问他：“偶像是什麽？”
“呃……偶像就是你一天到晚都惦记著想要见到的人。”他顺口胡诌。
“哦──”店小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很想见到他！”
“那你还不快点去帮帮他。”透过那身黑色的衣衫，狂凝清楚地看到缠满他整个躯体的白色绷带早已被鲜血浸染得豔红一片。
“是，是！”店小二痛快地点点头：“小的这就去帮忙。”
傍晚十分，前来光顾的食客开始变得络绎不绝，而浑身是伤的皇甫孤弘则咬紧了牙关，努力地挪动著那双早已不听他使唤的双腿。
“呦──这不是‘威武大将军’吗，怎麽沦落到要当店小二了呢？”路过靠近窗台的那桌时，他被一个衣著华丽的富家子弟拦了下来。
“对不起，您认错人了。”他低下头，将托盘抱在胸前。
“认错人了？”那人哈哈一笑，咬牙切齿地叹道：“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你是谁！”
“这位公子，您真的认错人了。”他眉目低垂地望著手中黑色的托盘，心中充满无奈。他不想惹事，可麻烦却总是接二连三地找上他！
“少跟我装蒜！”华服男子腾地站起身体，用力扯住他的手腕：“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行了？还记得当年你风光的时候是怎麽对待我们的吗？今天我就要你好好地尝尝这屈辱到底是个什麽滋味！”话音未落，他便先下手为强地抬脚踹向皇甫孤弘的双膝。
剧烈的痛楚沿著神经一路攀爬至大脑，昨日才受创的身体根本禁不起这样的痛楚，一时间，他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就在他双膝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原本嘈杂的人群也在这时变得鸦雀无声。
“他……他不是当今圣上的表兄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了这麽一声，令原本呆愣得不知该做何反应的食客瞬间走了个人去楼空。
而这般不寻常的骚动自然也引起了一直在後厨帮忙的店小二的注意。
“住手，你们想干什麽？”眼看皇甫孤弘再次被人欺凌，情急之下他不禁鼓起勇气挺身挡在皇甫孤弘身前。
显然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依然会有人愿意挺身保护他，华服男子见状先是一愣，随後嘿嘿笑道：“凭你也想保住他？”
“我……我……”也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店小二竟然有些口吃：“天……天子脚下……你们……你们……怎麽敢……随便动手打……打人？”
“打人又怎样？”男子怒目一瞪，转身向随行的家丁沈声吩咐道：“把这个多管闲事的家夥给我抓起来一起打！”
“是！”听到少爷的吩咐，一群人不禁蜂拥而上，将店小二按倒在地上拳脚相向。
“住手，住手！不关他的事，你们给我住手！”眼见弱不禁风的店小二已然被他们殴打得昏倒在地，一时间，皇甫孤弘的心里竟有著说不出的歉意。
“住手？！想让他们住手也行！”男子不怀好意地笑笑，冷冷命令他道：“你给我跪下！”
“跪下？”皇甫孤弘倔强地挺直脊背：“除非我死了！”
“死？”男子狂放地哈哈笑道：“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能够呼风唤雨又威风八面的‘威武大将军’吗？告诉你，今天的你什麽都不是！”依照现在的情况，杀皇甫孤弘就好比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易如反掌！
“那又如何？”他昂首：“难道没有了‘威武大将军’的头衔我就不再是皇甫孤弘了吗？”
“呵！你还挺有骨气啊？”华服男子上前一步，扯住他的头发：“就是不知道等会儿你被人打得半死的时候还会不会像现在这麽有骨气！”
“放心，我说什麽也不会向你求饶的！”他依旧不在乎地谈笑风生。
“你真的这麽有把握吗？”华服男子眼珠一转，从衣襟内翻出一颗绿色的小药丸，二话不说地捏紧他的下颚，强迫他将药丸吞下：“这颗小药丸是西域进贡来的，听说它的药力非常惊人哦！”说实话，他倒真想看看堂堂‘威武大将军’发起春来究竟是个什麽模样！
“杨楚凡！”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无耻到喂自己吃春药，皇甫孤弘不禁狠狠地啐道：“你真卑鄙！”
“我是卑鄙，那又怎样？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长了一副铜皮铁骨！”话落，他一转脸色，厉声喝道：“小的们，给我打！”
这声‘打’字才一出口，刚刚围殴店小二的那群家丁便立刻一拥而上，将皇甫孤弘打倒在地上。
尽管新伤加上旧患让他痛得有些喘不过气，可他还是努力的将身体缩成一团，死死地咬紧牙关，说什麽也不让自己在这群人的面前丢脸。
“你以为你不出声就可以了吗，难道你没有感觉到血管里好像有虫子在爬吗？”见他宁愿被打得吐血也不肯发出一丝声音，杨楚凡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我说这位公子，您还是见好就收吧。难不成您还真想弄出人命才算完吗？”就在皇甫孤弘的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空气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富有磁性的低沈男音。
“你……你是谁，竟敢管我的闲事？”乍见斜依在大门旁的黑衫男子，杨楚凡心里不禁暗暗一惊。
这家夥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为什麽他们这一大群人竟然丝毫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呢？
“我是这家饭店的老板。”狂凝悠闲地交抱著双臂，脸上挂著淡然的浅笑。
“我管你是谁，识相的话就给我滚一边儿去！”
“滚一边去恐怕不行。”他伸手指指依旧被众人围殴个不停的皇甫孤弘和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店小二，不急不缓地慢慢说道：“我可是特意赶回来救他们脱离苦海的！”
“想救他？”杨楚凡不无轻鄙地嘲讽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这个嘛……你猜呀！”狂凝一如既往地笑著，只是那冰冷的黑眸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可言。
“你……你想怎麽样？”眼看对方的身体如同一道柳絮般轻飘飘地飞到了自己的面前，杨楚凡的心脏一下子提上了喉咙。
“啧啧……”狂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想怎样，只想让你放过他。”
“我要是不答应呢？”杨楚凡不自量力地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