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传说 下——殇情

“弘表兄……”见他作势要走，情急之下上官皓玉不禁脱口问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听到上官皓玉的问话，皇甫孤弘头也不会地冷冷说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尽管他的回答只有短短的七个字，可血色却还是从上官皓玉的脸上瞬间褪落！
记忆中，他的弘儿总会用那双仿佛一潭深泓的双眸既温柔又多情地向他诉说款款深情……
记忆中，他不曾见过弘儿如此决绝的神色！
“皇上。”对上皇帝担忧的目光，他忽然了无生气地轻轻说道：“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皇帝略显惊讶地望著他问：“你刚刚不是还一直嚷著要吃这里的‘虾饺皇’吗？”
“不了。”他勉强地微微一笑：“我忽然好想吃宫里做的面条。”
“面条？”皇帝不解地望著他。
“是啊，就是那种有青菜，还有鸡蛋的热汤面条。”
其实，他之所以千方百计地缠著皇帝来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想要知道那晚过後，皇甫孤弘究竟有没有因为他的努力而得救！
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所以他提了多时的心也终於可以放下了。
“好，咱们这就回宫。”皇帝牵起他冰冷的手轻轻说道：“今天朕陪你一起吃面条！”
第48章
上官皓玉来了，又走了。
皇甫孤弘的心痛了，也碎了。
远处，沈闷压抑的天空看上去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错觉，而原本晴朗的天气也在上官皓玉心碎的离去後忽然间变得惊雷滚滚、大雨滂沱。
狂风暴雨之中，一道闪电毫无预警地撕裂长空，乍见那道骤然而起的炫亮，一直呆坐在门廊下的皇甫孤弘却猛然想起了上官皓玉离去时那充满悲伤与绝望的眼眸。
对上官皓玉的爱恋早已经让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痛苦境地，自从上官皓玉无情的背叛他之後，爱与不爱似乎变成了他所能体会到的唯一感受。
他很想让自己摆脱这种因爱而生的沈重枷锁，可当他即将摆脱这副沈重的枷锁时，他的心里又会升起巨大的疼痛与不舍。
如果说爱是一种感情的话，那麽爱也同样是一种习惯。
这麽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用他所有的感情与他所拥有的所有，去无怨无求的爱那个让他以为能够陪伴他度过一生的恋人。
曾几何时他也在心里偷偷的想过玉儿可能会投入别人的怀抱，为此他还曾设想过许多个属於他们两人的结局，可是却没有哪一个结局能够像现在的这个一样，让他在悲苦不已的同时，又感到痛不欲生！
“你哭了？”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後的狂凝忽然缓缓抬起手臂，打算拭去他眼中尚且来不及隐去的泪水。
“走开！”他飞快地转头，嫌恶似的避开狂凝带著微温的大手。
见他如此忌讳自己的碰触，狂凝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淡淡苦笑：“我真的很好奇你刚刚为什麽不趁机把他带走。”依照他的武功，如果他想在那种情况下带走上官皓玉的话，恐怕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他早已不属於我了，况且……他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想跟我走。”话落，他颓废地靠在门旁，静静地望著飘雨的天空。
“你？！”听了他的话狂凝先是一愣，随後泄气似地低吼：“你真是一块大木头！”
“木头……”他轻笑著收回远眺的目光，神色异常认真地问道：“认识你这麽久，我一直都想知道我们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如果他们是敌人的话，面对这样的对手，那麽他究竟还能做些什麽？
“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你的敌人。”说到这里狂凝忽然苦涩地轻笑：“不过……我想我恐怕也做不成你的朋友。”
“既然我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那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免费的午餐，所以他也从来都不相信狂凝接近他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他当初看上去很惨、很可怜！
“终於忍不住要问我了？”狂凝云淡风轻地扫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背著我偷偷的调查下去呢。”
“你……？！”皇甫孤弘讶异地惊叫：“你怎麽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望著他惊讶的目光，狂凝哈哈一笑。随後不无赞叹地竖起麽指：“虽然之前被你跟踪了很多回，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你的武功确实很高！”被皇甫孤弘跟踪的那几个晚上他其实也很惊讶，没想到一个平凡的人类竟然可以跟得上他几近飞翔的步伐。
“这麽说来……你让我用武功去交换玉儿再次开口说话的能力其实是故意的？”他不太确定地望著狂凝。
“没错。”狂凝似笑非笑地点头：“虽然我很欣赏你的不同凡响，但是我却非常不喜欢被人跟踪的那种感觉！”
被一个平凡的人类所追踪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况且，倘若皇甫孤弘夜夜都跟在他身後的话，那他哪还有什麽机会去布置接下来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要在昨夜趁我睡著的时候将武功还给我？”难道这家夥就不怕自己会再次像以前那样故技重施的夜夜跟踪他吗？
“昨夜？”狂凝古怪地看他一眼，忍不住嘲弄地调侃他：“你是不是做爱做得太多，精虫冲脑了呀？”
“什麽意思？”他奇怪地皱眉。
“什麽意思？！”狂凝受不了的干笑：“想不到四天的睡眠竟然可以让你的脑筋缩水到这种地步？”
“四天？！什麽四天？”他疑惑地望著狂凝，随即恍然大悟般地惊叫：“天那，难道我这一觉竟然睡了四天？”
“差不多吧。”狂凝无所谓地挑眉耸肩，不觉得这有什麽好值得他如此大惊小怪的。
“我的天呐！”臆测变成了现实，他不禁喃喃自语地叹道：“难怪一觉醒来连身上的伤都好了，原来我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那麽久……”
“少臭美了，你身上的那些伤根本就不是睡觉睡好的！”狂凝嘲讽地笑笑，幽幽叹道：“事实上，它之所以会好得那麽快，完全是因为有人心疼你被痛苦所折磨而刻意为你治好的。”
刻意为他治好的？
他迷惑不解地盯著狂凝：“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吧？”见狂凝摇头，他只得接著又问：“不是你难道是梦寒？”
“怎麽可能？！”狂凝呵呵笑道：“那晚他跟猪一样，人事不醒的一直昏睡到天亮。”
“什麽？？？”狂凝的话让皇甫孤弘向来沈寂的黑眸瞬间便漾满了前所未有的惊讶：“难道那天晚上梦寒一直都处在昏迷中吗？”
“是啊。”狂凝不无抱怨地轻叹：“那一晚我简直忙得晕头转向！因为我既要查看你的情况，又要照顾昏迷不醒的梦寒，而且还得时不时的应付一些由上官皓玉制造出来的突发状况……”
“等等、等等！”听他提到上官皓玉的名字，皇甫孤弘不满眼禁疑惑地问他：“这件事跟玉儿有什麽关系？”
“有什麽关系？”狂凝用力忍住想要伸手掐死他的冲动，语带嘲弄地讽刺：“那一晚你若是再用力一点的话，没准他就会被你弄死在床上！”说到这，他不禁想起了上官皓玉倒在血泊里的时候，那副有气无力的悲惨模样。
“那晚……”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那晚救我的……难道是玉儿？”
“是啊。”狂凝懒懒地回道：“除了他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那麽心甘情愿地被你如此摧残！”
“摧残……？！”狂凝激烈的用词不禁让皇甫孤弘的心脏骤然一缩。
想起那晚几近疯狂的缠绵，想起今天早晨他起床时那遍布於床单上的点点血红……
“不！”他摇头：“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对不对？”他紧紧地盯著狂凝，说什麽也不愿意相信救他的人会是刚才被他以冷言冷语伤透的上官皓玉！
“如果你不想面对我可以收回我刚才说过的那些话。”虽然一直对‘雪翼’存在偏见，可是当他看到转世为上官皓玉的‘雪翼’为了让遍布於‘冷魅’身上的那些伤痕尽快好起来而宁愿用自己的鲜血去喂食‘冷魅’的时候，他的心被震撼了！
他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人到如此地步，更没想过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人到如此疯狂！
他是魔鬼，一个血液中凝满自私因子的魔鬼！
他不懂什麽是爱，更不懂爱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在他眼里，为爱舍命的皇甫孤弘与为情疯狂的上官皓玉都是那麽的让人难以理解。
他不明白皇甫孤弘为什麽会爱上官皓玉爱得那麽执著、那麽惨烈，也不明白上官皓玉为什麽会爱皇甫孤弘爱得那麽悲伤、那麽无奈。
他一直都认为爱情只存在於那些欺骗小孩子的童话故事里，可是当他真真切切的看到皇甫孤弘与上官皓玉之间那割舍不断的浓烈感情时，他迷惑、他茫然，却也在迷惑与茫然之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与渴望……
静静地靠在门廊下望著因为听了他的话而变得有些疯狂的皇甫孤弘，倾盆而落的暴雨中，那道歇斯底里的高大身影如同一名罹患了‘失心疯’的病人般，对著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参天古树狠狠地挥出一拳又一拳。
直到古树上被他打过的地方沾满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直到他最终抱紧头颅无力地跌倒在泥泞的水洼中，狂凝才蓦然回神似地走上前去抓住他血流不止的拳头用力大吼：“你在做什麽？你到底在做什麽？”
“是啊。”他揪紧自己凌乱的发丝低声轻喃：“我做了些什麽，我到底都对他做了些什麽？”
想起玉儿离去时那带著凄凉与诀别的沈痛目光，皇甫孤弘的心不禁一阵阵地揪痛著。
他常常在心底抱怨玉儿对他太冷太残酷，可是他呢？当他面对玉儿关切的目光时，他所说、所做的又是什麽？
他曾发誓要爱他一辈子、疼他一辈子的，所以他才会在分手的时候也信誓旦旦的向上官皓玉保证‘如果你想飞，伤痛我来背！’。然儿当他真正要面对早已投入了别人的怀抱里的上官皓玉时，愤怒与悲痛却早已让他忘记了他曾许下的诺言……
就在他自责不已的时候，一道闪电再次撕裂天空，伴随著那道骤起的光线，一幅幅画面也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告诉我！告诉我我的伤是怎麽好的？”他忽然近似疯狂地抓住狂凝的肩膀用力摇晃。
“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又何必问我？”狂凝静静地凝视著沈淀於他眼底的自责与痛苦，心中渐感不舍。
“老天！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他狠狠地敲打著泥泞的地面，任由滂沱的大雨混合著心痛的泪水，与他的发丝纠缠、滴落。
“最後一个问题。”颓废地跪在泥泞的土地上，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头问狂凝：“你为什麽要把武功还给我？”尽管心中早已隐隐地猜到了结果，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因为……他跟我做了一笔交易。”狂凝略显迟疑地沈吟。
“果然……”他涩涩地苦苦一笑，随後想也不想地捏紧狂凝修长的脖颈，眼凝残狠地沈声咆哮：“说！他用什麽跟你做的交易，他到底用什麽跟你做的交易？”
“这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答应过他要替他保密。”狂凝不在意地拉开他捏紧自己脖子的右手，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转过身边走边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为了救你他曾不止一次的跟我做交易！”
“站住！”听他这麽一说，皇甫孤弘猛然蹿至他的面前，语气沈闷地质问他道：“这些事情你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狂凝呵呵一笑，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将所有的事情都撇得一干二净。
“弘儿……”他停下脚步并且放柔声音呼唤著因为听了他的话而僵在一旁的皇甫孤弘。
虽然已经认识很久了，可他好像从来都不曾如此亲昵地叫过皇甫孤弘的名字。想到这里，他不禁温柔地笑笑，缓缓问道：“如果有机会让你重新选择的话，你还会选择上官皓玉和这段令你既痛苦又无助的感情吗？”
“会！”皇甫孤弘想也不想地重重点头：“不管给我多少次机会，我想我都不会改变自己最初的选择！”
“是吗……”狂凝忽然无力地叹了口气道：“去见他吧。错过了今晚，你若再想见他……恐怕很难！”尽管他出於私心的将计划一延再延、一拖再拖，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你、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是幻觉吗，他竟然在狂凝那向来冰冷沈寂的黑眸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悲悯。
“没什麽意思。”狂凝深深地凝视著满脸疑惑的皇甫孤弘好一会儿後才突然伸手将一直躲在门後角落里偷听的梦寒拉到他的面前，并且头也不回地嘱咐道：“在你去找上官皓玉之前，我想你应该先把他的事情解决好！”
“梦……梦寒……”乍见骨架纤细的梦寒眼中储满了伤心的泪水，一时间巨大的罪恶感如同潮涌的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从没想过要欺骗梦寒，可是他知道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却刚好不小心伤害到了心思单纯的小梦寒！
“我……我……”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透怯懦地望著泥泞的地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年前你曾在边关的一座小山村里救起过一个几乎葬身於火海之中的小男孩吧？”梦寒瑟缩地站在屋檐下，远远地凝视著被大雨淋得好似落汤鸡一般的皇甫孤弘。
“是的！可是……你怎麽会知道这件事情？”皇甫孤弘蹙紧眉头疑惑地看著他。
“我记得你当时穿著一身火红色的铠甲，仿佛天神般骤然出现在我面前……”梦寒定定地望著站在大雨中的皇甫孤弘，凝聚著泪光的大眼里漾满了无比的崇拜与感激。
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在所有人眼中都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举动竟然会如此深刻地烙印在梦寒幼小的心灵里。
这麽多年来，那个身穿火红色铠甲并且解救他脱离火海的俊美男人就如同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不仅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了他活下去的毅力与勇气，也在他最委屈的时候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与鼓励。
在他心里，没有当初舍身救他的皇甫孤弘也就没有了今天长大成人的梦寒，所以他对皇甫孤弘的感情其实也不仅仅只是崇拜那麽简单！
“你……你是那个男孩？”皇甫孤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梦寒好多遍後，才满是安慰地呵呵笑道：“真没想到你竟然都长这麽大了。”
“当年若不是承蒙您舍身相救，恐怕我早已葬身在那片炙人的火海中了。”想起那骇人的一幕，梦寒不禁深感恐惧地打了个大大的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