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宫一瞬间觉得心中仿佛有千根针万根刺插入似的,难受的半死,尽管如此他也没有退缩的念头。
事实上如果现在这一步退缩了,若宫就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提不出这样的要求了。
隔了好久,少年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没有若宫想像中的勃然大怒,也没有初次见面时的生硬,鸣海转
过身来,唇角勾勒出妩媚甚至可以说是妖艳的笑容。
“这样啊,我明白了。”
若宫看着少年从来没有露出来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阵发寒,而全身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
种被压抑却在心底深处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这让他分外不知所措。鸣海转过头去,没有再看他,只是
淡淡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这更是让若宫坐立难安。
“说起来确实是呢,您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毕竟您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不结婚呢?女人们是
不会放过您的......既然也就没有办法了呢,既然要陪女朋友的话,自然比装作某个人来安慰我这样
的男孩子要多得多,也正常的多不是么?这么大了还在玩扮家家的游戏,还要麻烦您陪我一起玩,真
是十分不好意思......”
“不,我......我其实是......”
差点就要说出真相,若宫却还是紧紧咬住嘴唇坚持着没有说出来。鸣海又说了一些话,直到若宫的手
机响了起来才作罢。有些慌张的接起手机,话筒那边就传来真理子的声音,手机的收讯良好,纵然听
不清楚里面的谈话内容,但是娇柔的女声却还是可以听到的。拉拉杂杂的说了几句话,应允了今天工
作结束后一起去吃饭的事,若宫收起了手机。这下子找到了藉口逃离这里,若宫向少年告辞就狼狈的
向大门外走去。
若宫生怕自己如果再留在这里会压抑不住那种愧疚的心情而对那孩子说实话,更甚者他并不像承认自
己心中对于向自己微笑的少年所带来的压迫感,远比想像中还要来得沉重。当走出大门之后,若宫按
着胸口,感觉到心脏剧烈跳动,险些呼吸不上来。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的笑脸在眼前晃动,和悲伤以
及仇恨都无缘的异样感,让若宫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寒意来。
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他抬手叫了计程车,向着出版社驶去。到达出版社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总编辞去
鸣海负责编辑一职,尽管被总编苦苦哀求,若宫也不打算就此屈服。将一开始利用自己相貌的事砸过
去,对方果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若宫走出总编室的时候,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真理子迎面走过来,看他脸色不好,温言安慰了几句,这几句却让若宫心中那股酸楚越发澎湃涌出。
下班后二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居酒屋吃饭,若宫不停的喝着酒,想要排解胸中难言的苦闷。真理子是个
体贴温柔的女子,此刻看出他这么痛苦也没有多加询问,只是一直陪在他身边。
若宫自然知道真理子以为自己在工作上失意,忍不住暗暗好笑。如果那个喜欢自己、想要和自己组成
家庭的女人知道自己爱上了少年,真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想着想着,若宫却又觉得自己这份心
意刚刚萌发就被掐灭,对自己而言既残忍又无辜。说起来爱上别人有错么?只不过是喜欢上和自己同
性的人而已,又没有违反法律,又没有妨碍其他人的生活,仅仅是和周围的人不太一样而已,就因为
这样就不得不被迫放弃。
若宫不停的喝着酒,一直喝到头脑发涨,眼前一片迷茫。次日清晨起来的时候脑袋痛得难以想像,若
宫抱着头坐骑身子,毫不意外的看到自己身边躺着的真理子。想来是昨夜喝得太醉,真理子便将自己
带到最近的爱情宾馆。下身一片粘腻,昨晚果然还是和她发生了关系......对这样颓丧的自己若宫觉
得非常羞愧,对真理子也是相当愧疚。
撑起身子勉强走到浴室洗干净,脑海中却还是不停徘徊着鸣海的身形,少年穿着和服的模样在眼前不
停晃动,只要清醒着就钻入思绪当中,这点让若宫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本来以为分别就是对双方最好的结果,却不料真正分开之后痛苦却是加倍的飙升。越是清楚不能相见
,不能就此沉沦下去,却又忍不住想像着对方的一切。理智和感情相互挣扎拉扯,若宫觉得自己都快
要被这种情况逼疯了。他本来就是个认真且喜欢转牛角尖的人,以前遇上难题的时候就拼命想着解决
方法,而现在遇到这种完全没有答案的难题,若宫更是死命想着解决的方法,但是可惜的是不管哪一
面,都会有人受伤。
既然这样唯有躲在暗处默默保护着那孩子不受到任何伤害,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胸中这股翻滚不休的
情感得以平复。在自己没有用着双手伤害他之前,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保护着他,也许这就是自己
最好的抉择。
心中打定了这样的主意,虽然在很大程度上也算是自我安慰、自我逃避的一种方法,若宫却也明白这
是自己唯一所能做到的事了。在心中不止一次斥责这自己的懦弱、自己的胆怯,若宫却也想不出任何
可以挽救的方法,而现在这种选择也容不得他回头。
如果要怪的话,就只能怪自己萌发了不该触及的感情,只能怪自己用污秽的想法玷污了那个可怜的、
渴望爱的孩子......
自从定下了目标之后,若宫便找徵信社帮忙收集那天过来骚扰鸣海的女人的资料。不消几日,徵信社
便打来电话告诉他要找的东西找到了,若宫便匆匆忙忙赶去。在交给他资料的时候,那个侦探用一种
很复杂的眼光看着他,并且告诫他如果可以的话,不要牵扯进这种麻烦的事里去。开始若宫并不明白
,但是看完那叠调查资料后却也觉得后背发冷。
虽然知道冰见家就算是在京都也是颇富盛名的名门,居然是名门都来牵扯进一大堆家族利益、分家本
家的纠葛之中,但是若宫却想不到事情有这么严重。
鸣海是冰见本家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而那天见到的女人则是一直觊觎本家产业的分家人。冰见家族的
分家多数在北海道、四国那边,京都剩下的就只有冰见本家以及那个女人所在的分家了。之前在冰见
父亲那一代的时候,鸣海的母亲月子失足坠楼而死,过后不久冰见的父亲殉情自杀,却因为发现的及
时而没有自杀成功。从操办丧礼和发生自杀事件之后的各方面的事情都由一个名叫「佐久间鸣海」的
编辑负责,这件事引起了分家所有人的不满。
冰见家事,就算是冰见家本家的主人身体不适无法出面处理,也可以委托分家的人代为处理,就算远
在日本的另一端,为了冰见家的面子,分家的还是会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尽管如此,冰见本家当初发
生的事全部由佐久间一人全部代理,这件事引起当时所有人的不满,但是因为佐久间那个人性格颇为
强硬,也很有手段,加上有冰见本家的主人授意,当时纵然人人不服,却也没能怎样。
不过就在殉情自杀之后,冰见的父亲却提出要将全部财产都转入佐久间名下,这点就让众人猜忌纷纷
。虽然听说佐久间本人拒绝了这份财富,并以照顾当时神经已经有些错乱的冰见父亲为由堂而皇之的
进驻到冰见家,这也让所有揣测他为了想要夺取冰见家财产的谣言不攻自破,不过并没有让所有的谣
言消失殆净。
从月子死亡一直到冰见父亲死亡之间的五年里,佐久间一直住在冰见家中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毫无怨
言。可是在月子死后的第三年,佐久间的事就被冰见分家的查了出来,原来他正是月子外遇的奸夫!
虽然这件事被誉为冰见家的丑事而强行压了下来,却还是为冰见父亲的死亡蒙上了一层暧昧的阴影。
众人猜测是她因为月子的事迁怒冰见的父亲,而杀害了对方,却不料在发现吊在樱花树下的尸身后,
又在二楼的浴缸之中发现了佐久间的尸体。
穿着缠着十三只金色蝴蝶的黑色和服,静静躺在浴缸之中,血水混杂着热水溢出浴缸,一共砍了四十
七刀,而凶器就是掉落在楼梯上的菜刀。
于是这件事被杀人后畏罪自杀而作结,虽然在警察局做了记录,但是冰见分家的人却动用金钱封锁了
所有消息,并且对外宣布冰见的父亲是殉情自杀,掩去了佐久间被刺死的一段。久而久之到了现在,
事实真相已经被掩盖在岁月之下,冰见分家的人对此绝口不提,却人人讲冰见本家视为鬼门,似乎隐
藏在这些资料下的还有什么触及不到的秘密。
而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严格说起来并不算冰见家的人,她仅仅是嫁给冰见分家的人而已。自从丈夫死
后受困财务,这才打起本家的主意。那女人可能掌握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因此去本家勒索,刚好就
是那天若宫看到的事。
这么说那女人还会对鸣海不利,不过看当天的情况她应该不会再去挑衅了吧?那时候的鸣海居然挥舞
着武士刀想要杀死她,就算是为钱迷失本性的笨蛋也该明白了吧?
如此一想,若宫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却也为知道的事所担忧。
这么说来鸣海他一直生活在这种阴影中么?这也难怪他只有十七岁就如此冷漠,如此孤独。一想到自
己居然自私的想要保护自己本身而将他抛弃,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想法,这让若宫心中宛如被刀割一
样的痛苦。
待在他身边保护他,一辈子照顾他,将自己的情感深深埋藏心底,或者是永远的离开他,遗忘他,将
所有知道的一切都抛弃。深知选择第二条路的最对的选择,但是若宫却不想放开那孩子不管。纵然知
道这次的插手会将自己卷入非常危险的地狱,若宫却也不想回头。
将资料整理好,想了想,若宫晃动打火机将那些东西付之一炬。各种想法在心中盘旋不休,也等着他
去寻找真正的答案。心想着可能知道内情对自己有帮助的人,若宫心中想了半天,想起了那天初次见
到那个医生时的情况,见到自己露出的惊讶表情......这时候想起来,确实泄露了某些事情的关键。
拨打电话拜托徵信社调查出冰见家家庭医生的住址后,若宫立刻向出版社请假随后过去拜访。搭乘计
程车二十分钟就来到横田诊所,抬头看着二层楼的建筑,若宫捏紧手中抄有这里位址的纸条,推门进
去。
跟在病患之后心急如焚的等着医生的见面,终于在两个小时之后若宫正面坐到了男人呢面前。当横田
医生看到他露出宛如见到鬼一般的表情时,让若宫苦笑不已,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谈话,反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好的开端。
一开始就开门见山的说明自己的来意,若宫就看到横田手中的钢笔掉了下来。
“你回去吧,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什么也不能帮你......”
横田略带颤抖的声音拒绝回答他的提问,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明知道这个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还是不停的张望着四周。
若宫不死心的想要探听到更多消息,但是对方却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肯说。若宫看着他已经变成惨白
的脸色,以及不停擦拭额头虚汗的动作,带着一抹疑惑不得不离开横田诊所。不过也因此断定,横田
医生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他所知道的某些事,正式让他如此害怕的原因。刨去鸣海父亲的死亡真相还
有佐久间的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那个医生害怕成这样呢?对此若宫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若宫回到了家里,第二天也去出版社上班,这件事也委托徵信社继续调查。若宫心中哽着很大
一个结,无法解开,而这件事确实非解决不可。若宫动用任何手段方法去聊解事情的真相,但是那些
事却被一层刻意制造的薄纱笼罩的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留。得不到答案又挂心鸣海的若宫心力交
瘁,想着去看看鸣海现在的情况如何,却想起了之前是自己主动说过要两人分开。矛盾感在心中作祟
,让若宫在痛苦抉择,最后还是决定偷偷地到他家门前看一看就好。
一边在心中矛盾挣扎着,想要忍耐住抱住那孩子好好安慰他的冲动,等到若宫发觉的时候,他已经站
到了冰见家的门口。呆了一会儿,若宫忍不住暗骂自己是个笨蛋!如此想着,若宫却还是恋恋不舍的
看着那栋之前害怕的房子,过了好久才转过身来,正打算向公车站那边走去,却不料迎面走来那一抹
熟悉的身影。
刚才还在想着的少年向着这边走来,在看到自己的时候露出惊讶表情。
“若宫......先生?”
“啊......嗨,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若宫有些语无伦次,耳朵听到木屐敲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鸣海站在自
己面前,露出一个说不上灿烂却也绝对和伤感无缘的微笑。
“刚好,我正则去找您呢,您就自己过来了。”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若宫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和服。虽然也是以黑色为底,但
是血红的曼珠沙华绽放在肩膀、腰间、下摆,衬着他散开的黑色长发和苍白无血色的肌肤,是前所未
有的妖艳,也让若宫心中有些发寒。
鸣海身上的某种气质发生了改百年,以前隐藏在冷漠背后的妖艳感全面爆发出来,无论是动作眼神,
还是穿著打扮,甚至给人的感觉都散发出一种魅惑的错觉。就如同用强烈的香气隐藏着某些腐败的气
味一样,少年似乎也在这刻意打扮的表面背后隐藏了什么东西。
“征夏,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外人会在这里?”
尖利的声音让若宫的想法就此中断,诧异的看向鸣海的身后,在看到那人脸时差点叫出声来。
就在那天被武士刀指着、差点失去性命的女人就站在欲加害者后面,那双吊高的眼睛不善的望着自己
,声音更是又尖又细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女人脑袋有问题吗?
若宫完全无法理解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开什么玩笑?她难道看不出来鸣海对她的厌恶么?已经愤恨到想要杀死她的地步,此刻为什么还要再
次出现在这里?万一鸣海发飙的话,自己可没有把握能拦住。况且就算是鸣海不打算杀死她,用理智
克服了那种杀意,也难保不会对她施加压力。不管是动用什么方法手段,都会让这女人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此刻还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想着的若宫忍不住看了一眼鸣海,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中的疑问,少年微笑起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那天我也是在起头上,所以才对绢子阿姨作出那样的举动,我已经好好反省过,
也向阿姨道歉了。”有些低沉却相当柔和的声音仿佛在说着天方夜谭,起码若宫就是完全有听没有懂
,“今天之所以邀请绢子阿姨到本家来,就是想要正式向她道歉。而鉴于我那天的狂暴行为,不得已
才想邀请若宫先生来做个见证。”
说完这番话,鸣海转过头去,向着那个已经上了四十岁的妇人请求意见。
“因为若宫先生不是本家也不是分家的人,所以由他来做见证最好了不是么?况且我和他最近这段日
子走的很近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若宫先生他是个认真负责而且热心的人,我想绢子阿姨应该也不会
反对吧?”
见证?见证什么?
鸣海的话越发让若宫想不明白。
穿着一身豪华和服,掏出手帕遮住嫌恶表情的女人挑高了眼角,鄙视的盯着若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