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爱——轻歌慢舞

我伸手给他拽了被，被角都压严实，拽了他的手探上脉搏，按了一会儿又把他的手塞回被子。他只像个洋娃娃任我摆布没一点儿反应。多年以前我也曾经有个洋娃娃，我给她做漂亮衣服，给她做了被褥，每天晚上给娃娃换了睡衣放在小被子里拍着她我才能安心入睡，也许是独生女所以寂寞吧。

“睡吧。”拿了本书我半卧床边，念书的时候经常趴在被窝里开一盏床头灯，听着姐妹们的卧谈会，偶尔插上一句，大多数时间则为考试而背着太多太多的单词句子，当初被过些什么？忘记了，想不起了都还给老师了。不考试的时候也是看的，但不看课本了只看感兴趣的杂七杂八的书。毕业这几年居然连静下心来好好看一本书的心情都失去了。

油灯渐暗，不觉间看了半本游记有些入迷，手有些冷了。听呼吸叶宇轩根本没睡，他的脸有些微红，伸手摸了额头，果然在发烧，看来留他在身边是对的。我起身拿了帕子沾了水拧干叠好给他放在额头。又从柜子里找了一条毯子给他压上。

忙活半天自己也犯困了，脱了长衫我也趴了进去，叶宇轩已经开始意思不清了，可我进去还是让他浑身僵硬呼吸急促，看来他很怕与人接近。

“睡吧。”我起身打算找些退烧药丸。床上那人听了也不看我，居然真的呼吸匀称，睡着了。真是好胆识，在九殇魔君的床上睡的这么安稳。恐怕也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疲惫了。

一个晚上一直给他换毛巾看着温度，清晨可算是降了温度，这练过内功的人身体真是不一样，若是以前的我一晚上不睡觉，第二天准会支持不住。我现在居然以点儿事也没有。

第二日清晨，在手下们差异的目光里抱着叶宇轩出了卧房，他只把脸埋在我胸膛，眉宇间已渐露生气。“抓紧我。”不等他反应我已抱他蹬上九霄。耳边大风呼呼作响，一手紧紧抱他腰身，另一只手借力攀上峰顶，万山之巅，看脚下云雾缭绕。山顶却是平坦，中间有个巨大的天然温泉，我举了泉边一块巨石丢入水中，溅起千层碎浪。轻轻的把叶宇轩放进水里，自己也跳进去，坐在他旁边，天空又飘起雪来。

真是自然的奇迹，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身处如此美景，人在自然面前是多模渺小，我们的小情爱小伤感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可惜……无酒。”叶宇轩说完悠然的闭了眼。

第 4 章

至那以后，叶宇轩夜夜与我同寝，前几夜他总是发烧，我找陈三平配了几颗退烧药丸，夜夜亲自给他喂下，起先他还很戒备我，半月以后，想是觉得大不了一死就随我折腾了。

自我来了之后九殇阁就鲜少接生意了，虽然我有那人的记忆却对他的事业不太热衷，我还是爱好和平，真怕那人一手建立事业毁在我手里，好在家底殷实暂时还能挺住。手下们都在议论说是我起死回生之后性情大变，更难琢磨。

我则只是每日练功抚琴随他们去说，叶宇轩的身体渐渐有些起色。

初春，冰雪渐融，园子里已见绿意。再寒冷的冬天都将过去，像黑夜不能阻挡太阳升起。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回了卧房，正看到陈三平给叶宇轩号脉，“是否可以开始了？”“回圣君话，若是每日不过一个时辰，加上好生调养，该是可以了。”宇轩抬眼看我，一双眸子黝黑终于见了光彩。

“你可还愿意拜我这个师傅？”看他这样的神情又忍不住逗他。

“可是你还没……”他面露微红，硬是说不下去了。

“ 等你身体好些的吧，你这样……我实在没兴致，我明天起教你入门的心法。”不忍心欺负他了。

扑通一声叶宇轩居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喊了我一声“师傅。”我笑笑，摸摸他的头“乖徒弟，今天起你就是我九殇圣君沈浩的开门大弟子，你可要好好学别给我丢脸，还有，早日养好身体吧。为师的等你。”

“师傅，我……不明白，您为何费尽心思，要个破败的身子，丑陋的脸呢？”其实不只他不明白，我想就是全九殇阁的人都不明白。我自大病初愈后再没找过烟花女子。夜夜专宠他一人，而且明显是疼爱有加的。手下都对他毕恭毕敬。以前对宇轩用过刑的仆人更是心惊胆战睡不好。当然旁人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根本没碰过叶公子，只是夜夜给他擦汗喂药而已。

“对脾气吧？”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看到雪地里的他想起当初的自己。

自那以后，每天解决了帮里事物我就开始亲自教宇轩心法。他本是有底子的。可这几年折腾的厉害，我只得估计着他的身子慢慢教。

“宇轩过来。”他正在武剑，听到我换他，忙停了剑走来。我探了下他的脉搏，恢复的还不错，就是身子太虚弱了。

“宇轩，今儿夜里我想做件事，恐怕你会让你疼痛万分。却能助你提早报仇雪耻，你可愿意？”他听了我一席话，脸色如长。“师傅，恕徒儿愚钝。这么多天武功还是没什么精进。我这身子，这辈子想报仇怕是无望了……我……我……身体……已经好了。师傅尽管做该做的罢。”说完脸色居然又有些微红。

“好，那我可就不客气喽，晚上可不许哭哦。”说完我还伸手挑了一下他的下巴，仔细看看宇轩，这几月被我养胖了些，脸上也有血色了，剑眉深锁，齿白唇红，一双眼睛静沉静如湖水。右脸虽有疤痕却让他更惹人怜爱。怪不得被人那么欺负。

晚上降雪早早的带宇轩去沐浴了，降雪这丫头机灵的很，长的又甜，两捆黑亮的辫子一甩一甩可我却不十分喜欢她，一个永远脸上面无表情永远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的丫头。

“宇轩啊，可准备好了？你等下若是后悔也晚了哦。”我轻抚他脸上那道疤痕，莫名心痛。

他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点了点头，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我拿出一粒红色药丸喂给他吃，他眉毛微蹙眼里有一丝厌恶。但还是顺从的吃了。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宇轩眉头紧锁，脸色潮红，双手死死的抓着身下的金丝猴皮褥子，嘴唇硬是咬出血来，身子也禁不住开始颤抖。

“宇轩，疼就喊出来吧。”我轻抚他的额头，捋着他被汗水浸透的青丝，用袖口擦了他嘴角的血。很久以前，曾经的爱人在学校发了高烧，我偷偷潜进男生宿舍里。也是这样一下一下爱恋的抚摸着他的额头，诉说着我无悔的痴恋。

“师……傅……红凝霜？”宇轩说话已困难了，我怕他熬不过忙输内力给他。“熬过今夜你就能增进常人五十年才有的内功修为。”

“我以为你……是要……”宇轩身体扭曲的厉害，这红凝霜甚是霸道，虽能助人打通经脉，却也在奇经八脉里横冲直撞让人疼的生不如死。沈浩也是最近机缘巧合得来的，碍着越发控制不了逆天朔日才不敢吃它。

“宇轩，我说了我要做一件让你疼痛难忍的事儿却能助你早日报仇。你以为该是什么？”我趴在他身边一手揽过他的身体，真瘦啊，可以摸到骨头。他没说什么又闭了双眼，睫毛上有雾气。我尽量把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枕在我右臂上，我则用左手继续捋顺他的长发，一下一下温柔无比。

第 5 章

“宇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很小的国家里有个容貌非常丑陋的人名，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非常喜欢和他交往，他与人相处亲近随和，与他交往过的人都舍不得离去。有一些女人甚至说：与其做别人的妻子，还不如做他的小妾。

他一无权位二无财产，更没有什么渊博的知识和显赫的功绩，可这位外表粗陋、其貌不扬的这位丑人却受到几乎所有人的喜爱，这使国王惊异不已，于是就派人把他请进进宫考察。相处不到一个月，国王觉得他在平淡中确有不少过人之处，不到一年，就非常信任他了。不久，宰相的位置空缺，国王便让他上任管，可他却淡淡然无心做官，虽在再三要求下参议了国事，但不久他还是谢辞了高位厚禄，回到他的陋室中去了。

对此，国王求教一位智慧的长者，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种人。智者借喻道：“我曾经看见一群小猪在刚死的母猪身上吃奶，可是不一会儿都惊恐地逃开了，因为小猪发现母猪已不像活着时那样亲切。可见小猪爱母猪不是爱它的形体，而是爱主宰它形体的精神，爱它内在的品性。这个人虽然外表不美，但他的品德和才情等内在之美必定已超越一般人很多，所以您和许多人才喜欢他。只有内在的美才可靠长久，值得追求和尊崇。虽然外在的容貌、身材、风采和权位、财产等也很吸引人，可内在的品德、学识、才能和真诚、自信等给人的感受则更有魅力。 ”

寂静的夜，只听窗外风声瑟瑟，和炭盆发出的一点儿声响。宇轩的呼吸渐匀，看来是挺过最难熬的时候了。

看桌上摇驿渐灭的油灯，问自己，为什么我的生活会变成这样？今夕何夕？那个男人如今是不是已经和他新的伴侣踏上蜜月之旅。年迈的双亲我是多么的对不起你们。难道这群山之中的阁楼就是我此生归一？

不，不该如此，我不是沈浩，沈浩于我只是一个名字，和一些全无感情的记忆片段。我也不是夏梦妍，梦妍已死，只留给父母无尽的悲痛和朋友无尽的思念。那些曾经珍视的，执着的，追求的物质都已烟消云散，只留下无穷尽的遗憾和悲哀。如今我应该尊寻灵魂深处的渴望，聆听心中的呐喊，尽情为之。

“梦妍，梦妍……下课一起去租书吧。”娇小的女孩儿，很熟悉却看不清她的脸。

“不行哦，今天我过生日，要跟老公烛光晚餐的。”灿烂年华的自己，毫无畏惧的笑容。

女孩儿突然消失不见，四周只剩一片桃花海，漫天桃花雨，我突然辩不出方向，只得焦急的寻找。

“瑞华……你在哪里？瑞华？我们不是说好了，只要我丢了你就会来找我吗？”我急得哭了出来，脚下却被什么绊倒，突然花海不见了，面前只剩一张大床。粉红的床单……瑞华惊慌无所的脸和他身下那个雪白的身体……

“啊……”我听到自己的叫声，惊醒了，罗汉桌、太师椅。天已明，是个梦而已。

猛的转头，宇轩果然在身边一脸慌张的看我。我居然抱着他睡了一夜，还睡的那么熟。我按上他的脉搏，经脉通畅内力深厚。

“宇轩，我想静静。”这个梦让我难受。

“瑞华是谁？”宇轩伸手擦了我脸上的泪。

“一位故人。”我突然觉得很累，紧紧的拥着宇轩，很久以前我有个很大的毛绒熊。它霸占了我一大半的床，我却每夜都要抱它入睡。可它太大了，没办法带到那个城市去，娘家那些伴着我长大的带着童年记忆的东西都被我无情的抛弃了，本以为以后每夜都会有一个带着温度的拥抱，谁想到，人才是最冰冷无情的。

宇轩的手慢慢搂上我的腰，笨拙的轻拍我的背。

第 6 章

转眼满园春意，湖心小亭，我慵懒的坐着太师椅，还很不雅观的把脚也抬到椅子上，石桌上摆四碟点心一壶热茶。

边教宇轩功夫边处理教中事物，降雪则就在一边等候差遣。以前教主练功是从不让人看的。我则仔仔细细一字一句的教。这些事情让我无比烦躁，可是看到宇轩的进步又让我十分有成就感。

宇轩身穿藏蓝色长衫，发髻高高挽起，身体修长，面如冠玉，只是右脸那后红痕有些碍眼，他突然抬头，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盯盯的看着我。对上那双眼，突然觉得心中一紧，一股暖流周身蔓延。

“宇轩，过来一起吃点心。”我冲他招手，他不语，坐在我旁边。我伸手拿了块蝴蝶酥喂给他吃。

“你的悟性很高，仰仗着内力深厚，九殇朔日的口诀要领我已经全都传了给你。余下的靠你自己参悟了，若是你能练到最后几层，就着你家那本《菩提诀》定能助你度过难关。”不知是否我的错觉，他的表情竟有一丝痛苦。

“明天一早你就下山去吧。做你想做之事该做之事。”我喝了一口茶水，降雪的茶，真的不对我的胃口。

“沈……师傅，你……”宇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宇轩，今夜为师还得做件让你极其痛苦之事，这事怕会让你有羞辱之感，也无半点助你报仇之用。你可愿意？”

“师傅……求你就要了我吧……别再……”我蹲下去擦他的泪。

“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手下无尽温柔，声音却是冰冷。

“愿意……我愿意。”这句我愿意让我想起结婚时的誓言，一段誓言，一枚钻戒，许他一生一世。只换得一缕幽魂独自游荡于千里之外。

风中飘着桃花的香气，这是我跟宇轩的最后一夜，今后各自天涯缘分到此已尽了。

我吩咐降雪准备好热水。

“宇轩……”我觉得这样的夜里我的声音无比暧昧，昏黄微弱油灯，摆动火苗发出微弱的光映照着帐子，我走过去，抚摸他的脸颊，眉心，睫毛，长长的疤痕，嘴唇，喉结，胸膛，小腹……竭尽所能的温柔，宇轩在我手下颤抖。

我伸手取了药膏，宇轩眼中有光，似是无奈……似是期待……也许，我们只是在互相折磨，我沾了药膏，图在他左脸的红痕上，他微微颤抖，我按了他的肩，他沾了药膏的皮肤开始渗出鲜血。我赶紧拿布擦了，立刻给他涂上另外一瓶药膏。

手指滑过他的锁骨，这里曾经被钩子穿透，手在宇轩的小腹来回揉搓，血水渗透床单。他身上每一道痕迹都似在述说主人所遭受过的非人的待遇。小腹之下一片狼藉，我有些无从下手，事到如今只能狠下心来，药膏碰上他的……宇轩突然弹起，身子折成弓形，我不忍看他，刚要转头却看到两行泪水似利刃般刺痛我的心。

经了半宿的折腾，我总算是把他身子上的痕迹的去了。这药膏是我前几日趁着宇轩熟睡，去皇宫里偷的，一瓶药能把疤痕分解，另外一瓶促进皮肤再生。如果这些古老的方子不是只藏在深宫之中供皇帝老子一人使用，那该是多么造福人民的事情啊。

我找降雪换了床单，我把精疲力尽的他放到干净的床单上，“宇轩，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的徒弟，九殇阁不该是我们人生的终点，他应该只是个起点而已。从今往后定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沈浩，我会回来找你。”他的气息微弱，我们似是耳鬓厮磨。

“不，你不亏欠我什么，反而是我从你身上得到的更多。”因为身边有他，我走出心中的阴霾。

“可是我……”他有些激动，我忙抚摸他的额头。

“我们只是互相索取而已，我给你健康的身体，而你也陪伴了我那么多天。”其实我想说夜夜抱着宇轩让我的心渐渐温暖，其实，我只是想要个拥抱，不管那个人是谁。

相对无言，我们就这样抱着，双腿纠缠在一起，依着床头直到天明。

第 7 章

清晨他早早离去，我并没有为他送行，也许从今再无机会相见。就像我生命中那些曾经的过客，想挽留的和想放弃的，都随时光流逝散落天涯，如今之然一身。

站在院中最高的树上，天空无云，俯瞰脚下苍生，忽然注意园中梅树下一点白衣舞动。蜂腰曼妙，轻盈身姿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