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她居然瞒我!」
「我想她大概是怕你生气吧。你也知道,女孩子要是到处炫耀有多少人追,可能会被人当成花痴,所以她就干脆不讲了。」
「再怎么样也不该瞒我啊!」
小翎很紧张:「喂,你可别去找人家吵架啊!我相信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孩子,你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不是吗?最重要的一点,你可千万别牵拖我哦。」
「我是那种人吗?」
挂断电话,小翎觉得全身虚脱,几乎站不住,全身上下好象刚被大洪水冲洗过一样。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如此紧张,如此害怕,却又如此??兴奋。耳中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
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镜中传出,把他惊醒了:「要是我还活着,现在我的眼珠一定会烂掉。我居然夸奖一个挑拨离间的卑鄙小人成熟稳重有风度!」
小翎早知他会不爽,心口仍是纠紧了一下。
「我哪有挑拨离间?我只是把那女人的心声转达给志恒而已。」
「你这叫转达?把人家讲的话重新排列组合过,再放大十倍让老蔡更生气?」
小翎冷冷地说:「至少我没有说谎。」
「哦?什么「女孩子想要的,就是要你百分之百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这不是你编的吗?」
小翎理直气壮地说:「据我所知,每个女孩子都是这样,我又没讲错。」
「那也轮不到你来讲吧?你这样根本不是在劝架,是火上加油!」
「那可不一定。要是他们感情够坚定,志恒就会开始检讨他自己的态度,他们自然会和好;要是因此生出什么裂痕,就表示他们信赖基础不够,不能通过考验。」
千秋冷笑:「哦,那改天我捅你一刀,要是你身体底子够好,你自然可以活命;要是你死了,就表示你没锻炼好身体,死了活该,是不是?」
「我只是爱志恒而已,这样有错吗?人在恋爱的时候,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的。」
「那好啊,你就傻得彻底一点,用药把他迷昏,先强奸一百次然后点火殉情,这样不就好了?」
「够了!」小翎实在是受不了他的冷嘲热讽:「你知道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参加这次生日会的吗?我就是专门去看那个女人的!我要知道她够不够好,能不能让志恒幸福。如果他们很快乐的话,我就会心甘情愿退出,可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志恒跟她在一起一点也不开心,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心呢?」
「不开心也是他自找的,要你多事?」
小翎扯开喉咙:「我就是担心,不行吗?难道我连担心的权利都没有?」
千秋用更高的声量说:「就是没有!你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已!」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母亲半睡半醒的声音:「小翎啊,这么晚了,你在跟谁讲话这么大声?」
「没有啦!」小翎慌忙解释:「我在看影片。」
「小声点!」
等母亲的脚步声走远,小翎才松了口气,与镜子里的千秋恨恨地对望。
「你以前不是还说要帮我害死那女人,干嘛今天一直替她抱不平?」
「现在也可以啊。」千秋冷冷地说:「你把镜子放进她书包里,保证三天内我就让她消失!只是拜托你,不要再摆出一副大好人的嘴脸,专门在背后捅人了。这样简直是恶心到不行!」
「????」小翎全身颤抖,双唇几乎闭不上。
跟他共享身体,一路同甘共苦走过来,理应比谁都支持他的千秋,现在居然说他??恶心?
「我告诉你,那女人也许很任性很跩,至少她很诚实,比你这种虚伪小人好太多了!」
小翎咬牙切齿:「那你又好到哪里去了?赵佳沅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你干嘛转移话题啊?」
「我说错了吗?他已经跟踪我三次了,不对,搞不好更多次,只是我没发现。而且你到现在一直都没给我个交代,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有什么权利管我?」
沉默了半晌,千秋深吸一口气,说:「说得没错。要是你真能让蔡志恒转性,那可是全世界同性恋者的骄傲,我又何必泼你冷水?只是拜托你一件事:不要让我后悔认识你!」
小翎红了眼眶,一言不发。
在一片死寂中,充满不祥气息的铃声响了起来。
小翎以为又是志恒,打开手机问:「喂,怎么了?」
没有声音。
「喂?喂?哪位?是志恒吗?」小翎感到一阵不安:「还是法师?不要开玩笑,快讲话啦。」
仍是一阵静默,小翎正打算挂断,忽然耳机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又幽长荒凉,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呼唤。
「叶千秋??」
鬼镜狂想曲(57)
第十章
那个孩子,总是独自住在豪宅里。虽然宅子里还有奶妈跟司机,给人的感觉就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某个演艺圈大姐大的儿子,父亲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母亲不是待在摄影棚,就是陪不同的男友出国度假,早就忘了这儿子的存在。
小翎插嘴问:「等一下,他是不是念某某国中啊?我国三的时候,好像有一个新生也是女明星的儿子,还有人跑去他们班看他长什么样子。」怪不得他总觉得那个跟踪他的少年有点面熟。
千秋点头:「没错,就是他。我大一开始当他的家教,那时他才小学六年级。」
接到那通找千秋的神秘电话已经是半个小时前的事了,到现在小翎的心还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其实他大可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你找谁啊?打错了哦。」再喀一声把电话挂掉。问题是他太震惊,忘了危机处理的第一守则:冷静。足足呆了三十秒才慌慌张张按掉电话,等于是不打自招。
不过那通电话至少有个好处,千秋终于答应把他跟佳沅的恩怨和盘托出。
小翎的嘴都歪了:「小学六年级?你对六年级的小孩出手?你该不会是恋童??」
「喂喂,我跟他只差六岁耶!」千秋反驳。
「没错,但是大学生跟六年级的小孩,这实在有点??我六年级还没长喉结哩!」
千秋理直气壮地反驳:「那是你太逊吧?赵佳沅五年级就变声了OK?你以为所谓的小学生,还是边唱交通安全歌边手牵手上学去的可爱小孩吗?过时了啦!现在小孩多成熟,五年级就有人堕胎了!」
小翎反驳回去:「那就更表示他们不懂事啊!而且你虽然只是家教,毕竟名义上还是老师,你应该要照顾他,保护他,而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千秋冷冷地说:「他补完习回家,奶妈翘班家里没半个人在,是谁丢下小组讨论去帮他弄晚饭?我。他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是谁冒充他叔叔去跟老师理论?我。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是谁只要一通电话马上杀去陪他整晚?我。他成绩进步的时候,是谁买奖品给他,载他去兜风?我。当他妈自己跑去澳洲过年的时候,是谁带他去家里吃年夜饭?我。别说我领的家教费全回到他身上,我都快以为我才是他妈了!」
「????」小翎十分感动,却又觉得有些不值:「你只是家教老师,根本不用为他做这么多。」
「这还要你告诉我?我早就听到耳朵长茧了,问题是我就是放不下他啊!」
小翎轻叹一声。他自己不是也说了?恋爱中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做傻事的。然而他又想到一件不太妙的事。
「可是??你不是会趁他睡觉时对他毛手毛脚??」
千秋一时气结:「我说了,我只是摸摸他的头发跟脸颊,什么毛手毛脚!」
小翎毫不掩饰他的怀疑:「真的只有这样?」
千秋俊美的脸扭曲了一下:「我问你,如果志恒亲亲在你身边熟睡,你会不会有种冲动要碰他?」
「没错,所以我被志恒唾弃到死。而且我跟志恒同年,但是你是大人,他是小孩!这样太??」他使出全身力气,才把「太恶心了」几个字吞回肚里。
「你想想,如果我真做了什么过份的事,佳沅一定会很快醒来对不对?但是他每次都睡得跟猪一样,就表示??」
小翎冷冷地说:「表示他百分之百信任你,在你身边睡得很安心。」
千秋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第一次出现了痛苦的表情,随即又痞笑了一下。
「说得也是哩。不过呢,我跟他同床睡过至少一百次,在我们正式翻脸之前,他从来没为这件事向我抱怨过,我想应该不算什么天大的罪过吧。而且说真的,身为一个男人,美色当前居然每次都能点到为止,我还蛮佩服我自己哩。」
小翎抓起手机:「你要不要我拨回去,让你把这话跟他重复一遍?」
千秋举手求饶:「不用不用,我错了。」
「后来呢?他怎么发现的?」
千秋长叹一声:「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总之他小学毕业了要进初中,他比较好的朋友都进学区的国中,他妈偏要送他去上远一点的明星国中,就是你们那一间。他进去以后不适应,还有一堆神经病跑去教室偷看他,搞得他压力很大不想上学;我拼命鼓励他,要他主动一点去跟同学建立感情。他还真的照办了,卯足全力去跟他们班最漂亮的女生建立感情。从他把那女生带回家介绍给我认识开始,我们的幸福生活就结束了。」
「????」
千秋努力想挤出他的招牌笑容,偏偏有些力不从心:「那个女生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觉得跟明星的儿子交往很炫而已。每次我带佳沅出去,佳沅都一定要拉她参一脚。然后整趟行程我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佳沅被她拖来拖去,耍得团团转。只要我跟佳沅讲话,她就一定要插嘴打断,总之她就是不能忍受别人有一秒钟不注意她。」
「我就说了啊,女孩子都是这样!」
千秋眉头一扬:「哦?那帮你拿到制服的裘莉也是吗?你妈妈也是吗?」
「???好啦,你继续讲就是了。」
「然后佳沅就忙着谈恋爱,家教课常常临时取消,也没心情读书,第一次月考考得是出神入化地差。我念了他几句,他居然回答我:「你领你的家教费就好了,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好过份!」
「我当场呆住了,根本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对我。最后我一句也没说,站起来就走出他家,整整一个礼拜没跟他联络。然后他开始发简讯给我,一直跟我道歉,求我原谅他。我没回,后来他来了这样一封:「你是老师,学生不听话的时后〈候〉,你可以骂我,可以法〈罚〉我,怎莫〈么〉可以不李〈理〉我?」我真的很想当场打回去对他大吼:「第一,因为你错字太多,第二,因为你对我而言早就不只是学生了啊!」」
此时的千秋,早已没了平时的冷静,脸上只有愤恨和不甘。小翎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他额上喷出火来。
58
「老实说,我觉得这样子不太像你耶。」
「可不是吗?」千秋苦笑:「简直是我一世英名的污点嘛!那天我想了又想,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人,怎么可以为一点小事跟小孩子计较?别的不说,凭我英明盖世叶千秋少爷的本事,区区一个小鬼,要制住他还不容易?所以我打了电话给他,要他保证以后会用功读书,然后我们就言归于好了。我甚至还跟他约好,要教他教到上大学为止。可是我的心情已经变了,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高高兴兴地为他付出,连笑话都讲不出来。每次坐在他旁边,神经总是非常紧绷,老觉得他随时会被人抢走,差点有种冲动想把他拴起来,再也不放他走。」
「你??你没真的这样做吧?」小翎心惊胆战地问。
「如果有的话,我现在就是在牢里当黑道大哥的床伴,不会在这边跟你讲古了。」
「哦。」
「总之我们两个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不平静,常常为一点小事口角。吵完后,我都会跟他冷战,一定要等到他认错才停火。每次他让步的时候,都是一脸委屈,好像被我欺负一样。那时我真的觉得好惭愧,一个马上就要拿到投票权的人,居然还得让刚上国中的小孩向我低头?每次我都再三告诫自己,心胸要宽大一点,要记得自己是老师,要有大人的样子。但是没有用,只要他一提到那个女孩,我就满肚都是火,怎么也压不住。
「后来有一次我们又吵翻了,这次我想我一定要有点风度,主动去找他谈。我很有条理地讲了一大堆话,告诉他我对他的期许,跟他分析这个世界竞争有多激烈;还顺便上两性教育,告诉他交交朋友是可以,不要这么快就投入恋爱,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一言不发地听着,最后只回了我一句话:「你是不是同性恋?」」
小翎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天哪!!」
「想也知道是他女朋友说的,因为那女生觉得我看他的眼神「不正常」。我那时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晓得该怎么应对。就因为我呆了那几秒,加上我脸上心虚的表情,让我完全错过否认的黄金时间。最后我只好靠耍宝曚混,我说:「对呀,所以你千万不可以爱上我,免得被我伤害。」不过他当然是笑不出来了。」
小翎心中暗骂:原来开学时那个乱七八糟的自我介绍是这样来的!
「他说:「是你爱上我吧?这一年多来你根本不是真心对我好,全都是别有居心!」然后他就哭起来了。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我真的完全对他没有非份之想,也从来没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我连赌咒发誓都讲出来了,他还是一直哭。最后我没辄了,也很不爽:我自认不曾亏欠他,干嘛要像作贼一样辩解一堆?
「所以我说:「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我自从认识你以来,几时做过伤害你的事?不管我心里怎么想,你敢说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如果你觉得同性恋很脏,不想给我教,没关系,我马上从你眼前消失,再也不出现。总之请你不要摆一副受害者的嘴脸哭哭啼啼,我从来没对不起你过!」然后我就离开了。」
「过了整整两个礼拜,他音讯全无。我心想,好吧,这次就真的这样完了。说归说,我每天都在想他,担心他有没有专心念书,有没有好好吃饭,在学校有没有给人欺负。但我还是只能告诉自己,全都结束了,再想也没用。然后又有这么一天,简讯来了:「我很想你。是普通德〈的〉想,不是那种想。我们和好好不好?」光是这句话,已经够我一整天心神不宁了,差点一路滚下教室楼梯。但是我没有勇气马上回,又拖了几天,他每天来简讯,都是一些「你好吗」,「你不李〈理〉我了吗」,「我很难过」之类的。
「如果我一直忍住不回电,也许一条老命还留得住,偏偏我好死不死在第七天的时候回电了。结果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回去吗?因为他第二次月考又是鸦鸦乌,他那个不闻不问的妈妈终于抓狂,扬言要把他丢去美国当小留学生,他不想跟那个贱??见仁见智的女孩分开,所以要我回去帮他补习。」
「好过份!那你就不要理他嘛。」
千秋苦笑:「我要是做得到,今天就不是恶鬼叶千秋,而是千秋大仙了。别的不说,我第一个就不希望他去美国,更何况他那样苦苦哀求,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他说:「我没办法接受你的感情,但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所以我跟你讲过很多遍,只要一听到「就算不能在一起还是可以做好朋友」这句话,你最好马上转头逃到圣母峰顶上去。这句话是陷阱,让人生不如死的陷阱。」
「????」
千秋嘴唇微颤,过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总之,我们又恢复上课了。可是情况已经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只要我在讲课的时候,身体跟他稍微靠近一点,他马上就会往后退,那种态度真的有够伤人。我火了,干脆跟他保持二公尺的距离上课,作业就放在大桌子上用推的给他,他写完再推回来给我改,气氛僵得不得了。
「因为他功课一直没进步,我就给他义务加课,不收钱,但他总是爱上不上。我不止一次问自己,何必呢?他既然不领情,我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况且我自己也是有课业要顾的。但是每次决心辞职,事到临头总是说不出口。讲了半天还是那句话:我不忍心他孤伶伶地被送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