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流 下——玉树后庭花

作者:玉树后庭花  录入:10-09

“干什么?”赵吟俯首在他耳边,轻声笑:“那日在你东宫,是我解了你一夜悲苦,这份情你总得还了我吧?过了今日我怕没机会了。”他边说边动,一手抚上他的腰际,双指勾紧了玉带。

金枬颜顶在他胸口的手渐渐失去力气,他温软的呵气吹在耳边,麻麻的酥痒入心,其实那晚是谁欠了谁的债,谁解了谁的苦根本说不明白,可金枬颜也不想同他去计较了,今日一过,往后便是天上人间,什么恨都该散了。

屋外惊雷交加,骤雨滂沱敲打着屋檐。

锐电劈闪处,照出屋内紧紧交缠的身体上,呻吟声低婉回转,喘息声声声不止,使得这清寂的雨夜更显出几分了靡丽。

赵吟扶着他的腰,一下下的撞击,看着他半侧的容颜因情 欲而点染出烟霞色,心中越发情动。

吻上他的唇,吮吸汲取,每一个辗转都深深刻入心扉,永世不忘。

他顺从,任凭他永无止境一样的索求,身 下难捱的痛楚渐渐消失,涌上的情 欲,销魂噬骨。他忽而一笑,眼眸半睁,媚眼如丝,一抹艳色逼人窒息,像是作出回应,他双手突然环上了赵吟的肩膀。

迷乱的癫狂,情 欲的火寸寸燃烧彼此。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抵达高 潮,两人都疲累不堪的倒在地上,沉沉的喘息。

“小颜。”赵吟看着屋顶琉璃色的天花板,出神一样的唤他的名字。

金枬颜被他搂在怀中,闭着眼睛,好像是累得睡着了。

赵吟自言自语,“希望你以后能记得我,哪怕是恨我也好。”

金枬颜的睫毛翕动,缓缓睁开了眼,他半撑起身体去看赵吟,目露困惑,赵吟这话说得有些颠倒。

赵吟看着他长发垂散,半倚支身,仅仅这一瞬的风情也让人移不开眼。他一手摸上他的腰,掌下正覆着那朵倾世芙蓉,像是被他牢牢的握在手中一样。

“记得我,哪怕是恨也好。”

话音刚落,他突然出手如电,一掌劈向他肩胛处。金枬颜被他一招得手,劈晕了过去。赵吟稳稳的接住他的身体,拿过一旁散在地上的衣服替他穿上。

傍晚时分,雨停了,可空气依旧潮闷。赵吟抱着一个人走出了王府,那人身上盖着风衣,大大的风帽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瞧不清样子。

王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旁侯着个短褂青裤的男子,正是元宝。赵吟将怀中抱着的人放上马车后,从怀中掏出一封手信交给元宝,吩咐道:“等他醒了将这封信交给他,城外十里坡上我安排了人,会护送你们一路去安洵,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元宝点了点头,接过那封信塞入胸口,目光戒备的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问道:“王爷,您什么时候也来安洵?”

“我?”赵吟目光不自觉的移到车上,隔着毡帘,一瞬间神色黯然,“等我这里事情安排妥当了自然会来,走吧,免得太晚出不了城。”

元宝跳上马车,钻入车子内,车夫刚挥动马鞭,元宝又从帘子里探出一个脑袋对赵吟说道:“王爷您早些来,莫让公子等太久了。”

赵吟颔首微笑,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这才转身回府,半刻后,换了衣衫的赵吟与几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悄悄从王府后门离开。

花香软风,承淑宫内赵祈侧卧在美人榻上,闭目凝神,一旁的罗昭仪跪在榻侧手中拿着一抦纨扇轻轻替他打着风。

天气很闷,赵祈敞了衣襟靠在榻上,露出了半片胸膛。罗昭仪是湘国公之女,皇上刚新册封的新昭仪,尚未侍过君,纯纯的女儿家,何曾见过男子这般轻放姿态,不禁羞红了脸。可偏偏赵祈天生风流俊雅,一番好相貌将后宫佳丽都要比了下去,帝王的庄重神色中总不经意露出妖冶妍丽,怨不得这尚不经世的罗昭仪目光频频朝赵祈窥去。

“瞧够了没?”赵祈慵懒靠着睡榻,淡声说道。

罗昭仪慌神,手中纨扇落地。赵祈睁眸,似笑非笑斜她一眼,弯腰拾起了那柄纨扇,扇尾处吊着一只玉麒麟,小巧精致。

罗昭仪低头跪在冰冷的玉砖上,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了圣怒,就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正在暗自焦心,缀玉的扇柄却轻挑起她的下颚,虽惊惶,可又不得不对上那张美而近妖的清俊脸孔。

“爱妃怕什么?”赵祈轻声微笑,扇柄斜挑入她交襟的衣领,缓缓捻动。

罗昭仪一动也不敢动,交握在身前的十指都在打颤,两颊上的桃红色更艳了几分。心中既不安又期待。

“下去吧,朕要一个人呆会儿。”他突然抽手,淡漠开口。

罗昭仪怔然回神,行过礼后仓惶退去。宫女内侍走得干干净净,偌大的宫殿内香烟萦绕,赵祈独自打扇小憩。

不久后,耳边传来软靴着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皇上。”来人走至榻边,低声开口。

赵祈依旧闭目,只问:“如何?”

“一个时辰前宁王府前有马车离开,一刻钟后,宁王与几个人从王府后门离开去了北门,然后那些人上了城外的马,宁王这才折回王府就再也没出去。”

赵祈终于睁眸,从睡榻上坐起,眼中半是玩味半是含笑。

“牟仲,你说这哪波是真哪波是假呢?”

掩在鬼脸面具下的脸孔分辨不出神色,“真假不打紧,两波人都不能让他们走脱了。”

赵祈摇头浅笑,手中纨扇不急不缓的打着风,“这事朕不想闹开,越少人知道越好。”

“皇上的意思是?”

赵祈将手中扇子丢在榻上,整了整衣袍,转身往外走,“朕这就去亲自接他入宫。”

守门的城卫见是宁王府的车驾没多做盘问就放了过去,一路行来竟是十分的顺遂,十里坡上已等着十个人,看上去好像只是普通人,衣衫各个都不一样,瞧着乱七八糟的,其实这些人都是赵吟军中亲卫,皆能以一敌十。他们不过分靠近马车,只是远远跟着保护。

金枬颜逐渐清醒过来,一下子就觉得脖颈处酸痛难耐,刚想撑起身体,已经有人将他扶起。

“元宝?”金枬颜捏了捏脖子,待看清元宝又发现自己在马车上时,真是又惊又疑。

元宝咧开嘴笑,“王爷让我送您去安洵。”

“赵吟?”金枬颜靠在车壁上一阵恍惚,他还以为……怎么都没想到赵吟居然会为他甘冒欺君之险。

“哦,对了,王爷要我把这封信给您。”元宝掏出藏在胸前妥帖收好的手信交给金枬颜,并取了一个火折子点了根蜡烛来替他照明。

金枬颜拆开那封信,纸上行楷端正,笔力遒劲,那是赵吟的亲书,信上寥寥数行字,都是对他的叮嘱。金枬颜在看到最后一行字时,目光顿时绞住再也挪动不了一分:等在安洵见到符天时,你让他在寄来的军报中夹一片红叶,我便晓得你已经安全到了安洵。之后你带着你母亲离开吧,不要留在安洵,随便去哪里,海阔天空,随你自在,再也别回头了。

赵吟最终选择了放他自由,他是不是该高兴?

“看完了?”元宝一手护着蜡烛,不让灌入的晚风将蜡烛吹灭了。

金枬颜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掺杂,离开了樊笼,离开了郴城,离开了那个人,可他却并不欣喜。元宝很谨慎,拿过他手中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

看着火舌将信纸一寸寸的舔舐,连同他所有的形迹都化成了灰。

“我或许不该离开。”他靠着车壁喃喃自语。

元宝将快要烧尽的纸屑丢到车外,不解的看着金枬颜,“去安洵总比留在京城强吧?反正王爷说事情办完后就会来的。不会太久。”

没了火光,车内一片漆黑,金枬颜只能瞧清元宝一双闪闪亮的眼睛。

“赵吟这么跟你说的?”

“是啊。”元宝挑开车帘子往外看,咕哝道:“半夜大概还会下雨吧。”

金枬颜靠坐在车厢角落,一手扶着额头,静静的也不再说话。

正在疾驰的马车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没准备的元宝差点翻了个跟头。

“怎么驾的车!”元宝呲牙,刚想出去看看情况,毡帘却是一挑,车夫的脑袋凑了进来,手中拿了根黄羽的箭矢,神色很怪异的说道:“有人挡道。”

元宝惊讶,“打劫的?不怕,后面不是有十个高手么。”

车夫神色更加古怪:“可对方只有一个人。”

“哎?”元宝呆住,只想这年头打劫的人都那么牛气了?

“我去看看。”金枬颜越过他,径自下了车。

远处路道中央果然站了个男子,负手而立,黑暗中的身影轮廓几乎不可辨明。恰在此时,天空中的流云被风吹散,隐在云霭后的月亮透出半个脸,洒下一帘的清辉,也让金枬颜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

44.归来去

那个人朝马车走近,一身皎皎白衣纤尘不染,而额间的那点朱红色却是分外夺目。十骑护到马车周围,只手按住刀柄,蓄势待发。男子却负手悠然,从容的看着金枬颜。

“传言果然夸大,你不如画上来的漂亮。”赵祈盯着金枬颜的脸,挑眉一笑,眼前的男子五官立体却并不精致,眉梢眼角处处显示斧凿过的痕迹,“阿吟替你易容看来没怎么用心,大概是来不及吧。”

金枬颜摸了摸自己的脸,蓦地愕然,没想到赵吟如此细心,竟然偷偷将他易了容。

“你如果走了,宁王会死。”他说的轻巧,眉眼弯弯的笑容和赵吟有三分相似。

他的话引起惊涛骇浪,即便那十个护卫因为军令不能随便发作,但元宝可就忍不住了,朝着赵祈就嚷嚷,“你谁呀,别在这里咒我家王爷。”

“元宝。”金枬颜厉声低斥他一句,打断了他的骂骂咧咧,元宝咕哝了两句只能不甘不愿的缩回了车上。

他似乎能够猜到面前的男子是谁了。

金枬颜拥着风衣走到他面前,两人四目相交,他眼中笑意深深浅浅,其中却隐藏暗流涌动;而他眼中清冷如寒,冻成霜一样的瞳眸深处全无温度。

“他的生死与我何干?”金枬颜冷漠开口。

赵祈没想到他会用一句话就将自己和赵吟撇的干干净净,继而冷笑出声:“是没什么关系,一命抵一命,公平的很。”他侧过身,让开一条道,“既然如此,你走吧。”

晚风凉如水,吹拂着鬓角处的散发,金枬颜没有动作,只是偏头看着他,“他为你创下不世伟业,打下这九州山河,你这么作不嫌太过刻薄寡恩了么?”

“那也是拜你所赐,不是吗?”赵祈眯着眼,唇畔的笑容似讽似嘲,“阿吟会放你走必然是作好了向我坦白的准备,可欺君就是欺君,他放了你就必然得死。”

金枬颜紧紧抿着唇,不可思议的看着赵祈,压低声音怒道:“他毕竟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赵祈哂笑,轻蔑的看着他,眼中闪过阴鸷神色:“你也作了二十多年的东宫了,怎么还不明白皇室无亲情,帝王无恩义,这种玩意对我们来说一文不值。”

金枬颜突然为赵吟感到悲哀,他为之拼尽血泪,肝脑涂地的人,眼中压根没有他的存在。

“你真无耻。”金枬颜鄙薄的看他,“作皇帝你最适合。”

赵祈扬眉,对他的羞辱不恨不恼,只淡淡回了句,“说完了就走吧,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让人半路追截你,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人了,而你身上所负的罪我会一并向阿吟讨回来。”他广袖轻轻一拂,作出请的动作。

金枬颜脚上如绑了千斤坠,根本迈不出一步。此时此刻,仍记得赵吟曾经给予自己的羞辱,王室屠戮的恨,皇朝颠覆的怨……以及他所有的温存体贴和照拂。

元宝眼见金枬颜和那个陌生的男子窃窃交谈,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走怕会生出什么变故,他跳下车走到金枬颜身旁提点他早点上路才好。

赵祈往后退了两步,抬手相送,“快走吧,不然天亮前赶不到下一个城郡了。”

金枬颜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却说:“元宝,你们先到前面等我,明日一早我再来找你们。”

赵祈不动声色,收回手负手站立。元宝却急了,直扯了他的风衣,低声道:“公子,你可别上他当,谁知道这人安的什么坏心,不去理他就成了。”

赵祈安的什么心,金枬颜再清楚不过了,他按住元宝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多问,照我说的去做。”他转过身,拉起背后风帽带上,整个人顿时被大大的风衣裹住,他对赵祈说,“我跟你走。”

“你没让我失望。”赵祈微笑,一手指向远处树下系着的一匹马,马身通体火红如胭脂,“我就这么一匹马,你不介意吧。”

金枬颜目光有瞬间的恍惚,似忆起了与赵吟在草原上并缰御马的日子,也是这样的一匹胭脂马。

“元宝,你去牵一匹马过来。”金枬颜吩咐元宝。

元宝纵然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听他吩咐去牵了一匹马来,赵祈走到树下解开缰绳,落落一翻身上了马背,率先策马往帝京的方向奔驰开去,金枬颜驭马尾随其后。

不远处的树梢上,掩在憧憧树影后的鬼面男子放下手中一直对着金枬颜的弩弓。

等人都走远了,元宝气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胡乱爬着头发,王爷好不容易吩咐他一件事情,又被搞砸了。

“元宝小哥,现在怎么办?”车夫朝着元宝嚷嚷道。

事到如今了,还能怎么办?!

元宝从地上一骨碌爬起,对那十个侍卫说道:“你们去前面等着公子,我回王府一趟,把这事告诉王爷,看看该怎么办。”

他的方法应该是最妥帖的,众人没有意见,正当元宝要跳上车时,突然寂静的夜空中传出一声长啸,顿时惊起林中雀鸟无数。元宝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十个侍卫已经纷纷拔刀戒备。

起势之后又是静寂,黑暗笼罩的大地默默无声,迟钝如元宝者也感到了事情的诡谲,似乎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正有杀戮之气慢慢酝酿。

“呲”的一声,弓弦铮然,一尾黄翎羽箭从黑暗中破空袭来,“夺”的一声钉上车板。元宝惊了一下,也就是在这眨眼的片刻间,两旁森森梧桐疏影中射来飞箭如雨。

赵吟自从回来后,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谁也不见,连晚饭也没吃。整整齐齐的换了明天上朝时穿的王袍,兀自坐在窗下,对着一盘棋,棋面上黑白双子绞杀在一起,而他的心境却异常平静。

“爹爹。”稚子糯糯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

赵吟从静默中回过神,偏头就看到阿宝正站在他一旁,而他居然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

“阿宝,吃过饭了吗?”赵吟摸了摸他的脑袋,强颜欢笑道。

阿宝乖巧的点了点头,踮脚看了眼桌上的棋局,说道:“阿宝陪爹爹下棋吧?”

赵吟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一把将他抱到膝盖上,“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阿宝靠在他的怀里,手中绞着他王冠上垂下的璎珞,小声问道:“颜哥哥去哪里了?阿宝想让他讲故事。”

小颜……胸口又是一窒,喘不上气的痛苦,原来是很难熬的。

“爹爹也可以给你讲故事,去睡觉吧。”赵吟抱着阿宝从靠榻上站起来。

五六岁的孩童虽小,但也并非全然懵懂,阿宝倚在赵吟肩头,怯怯的问:“颜哥哥是不是不会回来了?阿宝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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