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被剥光了架上架子烤的当口还能走神,实在算种本事。不过这本事不顶屁用,杜衡一啃,他就得回魂。一回魂,立时明白,处境不妙——狗崽子已将他覆住,正啃他脖颈子,爪子也不安分,游到他胸膛那儿又捏又掐又扯!
他又不是姑娘家,胸前生不出正经玩意儿,绿豆大小的两粒东西,哪里吃得住它这又捏又掐又扯的?!疼哩!肿了吧。他想使手护护,却发现手在头顶上了,绑了个结实。
噫!这、这、这……!!!
他着慌,勉强扭过头,露个没筋没骨的笑求它:“你……你先挪挪……”
它全不理会,将他当块豆腐碾,碾碎了才好呢!看他还怎么逃!
见他不挪,桐少舫轻“嘶”几口气,想酝酿酝酿,酿出道力来掀了它!
不防备它一手抠开他嘴,将两根手指头塞进去,在他舌根下翻弄。他“唔唔”叫着,怒着,末了一口啃下去!
啐!只兴你啃不兴我啃哪!
看杜衡的手上留了圈圆乎乎的齿印,正得意着呢,一股子腥气泛开了,不只在他嗓子里——耳朵珠子那儿,肩头那儿,稠稠地淌了好些。
哎?
桐少舫的脑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对上了苏子和的话。
他老实了。许它碾,任它撕了。
它也不好好撕,撕着撕着就成了掰——它掰开他,抬高了,舔得可仔细!从后头来,自腰一直舔下,捉住他撒尿的物什,打着圈圈舔。
桐少舫哭了……
他全身又麻又痒,抓又抓不得,挣又挣不得。可是难受!
他就想扭扭、擦擦,去掉那份痒,谁想扭来后头一阵急喘。那舌头改弦更张,舔到他两瓣屁股上,舔着舔着就到芯子里去了…
他抖起来,抖得腰都要塌了。它不许他塌,掐紧了,舔得更狠!小小一截舌尖都戳了进去!
这下更难受了!他眼眶直泛酸,眼泪汗水一齐冒。
都没等那阵酸劲缓缓,一个东西就硬挤进芯子里去了,撑开老大,他一声惨叫噎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吐,又是一阵顶撞——肚皮都块叫它搠穿啦!
桐少舫疼恼了,使劲挥它、抠它、咬它,最后到底成了求,求它放条生路。它却是软硬不吃,将他死死闷住,要他烂在它怀里沤出朵花来才甘心似的!
他死过去又活转来,如此闹到五更月尽才算了事。床上的枕头被褥全叫他蹬到了地上,横横斜斜,勾出几多狼狈。那个还不愿撒手,还闷他,他脸上的泪头上的汗涂了那个一胸膛。也不敢动。怕它再来一趟,他又老又柴,再经不起这阵仗。于是乖乖让它闷,闷到它觉得好事占尽,心满意足,上下眼皮一耷拉来阵好眠了,他才敢搬开它的手,瘸着脚下地,拾起他的破衣烂衫,遮个三四分的,然后慢慢拐到山洞边上。
嗯?这……这口在哪儿呢?
他进来时没睁眼,出去就找不着道儿了。
他想蹲下来摸摸,看看有无机关,腰一弯,到处都造他的反——疼!
为着少遭些罪,他半驼着背在有风处摸,不觉将自己窝成副老驴摸样。身上的衫子不经窝,全赖在地上不肯起了。想捡,腰始终放不下,差着小半个手指头呢!
他就这样光身屈腿蹶腚地往下欠。差点就让他欠着了,头上忽然一把声压下来:“你要去哪。”
哎?!
他身、腿、腚全都没防备,只有脸防备了,硬扯出个笑:“丰赡……丰赡怕是肚饥哩……想回去喂喂……”
“不妨,已差人喂了。”
“是……是么?差的谁?苏子和可不成啊,他喂的可差……”
“……”
它不答,光盯他。他只好“嘿嘿”、“嘿嘿”地笑。
他绝想不到,他这呲牙咧嘴的笑,到它眼里又成了“巧笑倩兮”,冰凉的金眼内燃起的一簇火野成一道细细的眼瞳。
这货还傻了吧唧地不知险呢!“嘿嘿”笑了有半碗冷粥的工夫,才觉出事情不对来——他光着……衣衫赖在地上……
他“嘿嘿”干笑几声,手慢慢地拐上来,护住了裆部。
俩公的面对面立着,这举动不仅傻,而且“骚”!
那个被他这没知没觉的“骚”撩拨得受不住,上来一个拦腰,他又闷回它怀里去了。还不敢动,光脑筋里哭天抹泪:他、他怕是要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再也见不着天光了!
桐少舫见不着的天光还在烧,烧过十几天,就是十月天气了。
十月里烂漫的天光四处照拂,恰恰照到苏子和晒着的蜜佛陀上,他想起这天气颇适合凑热闹,于是拔了根毛,变个狐小使替他送封信给桐少舫。小使去了一个时辰,回来时毛也劈了,须也糊了,哭哭啼啼地告状:“那洞里机关恁多、人恁恶,差点儿就回不来了!呜呜……”
苏子和笑眯眯地抚了抚,它抽抽噎噎地变回根焦焦的毛。
呵呵,这可是条暗狗啊,平日里不声不响,藏得可好,一旦咬上了死也不会撒嘴的。呵呵……一出好戏就在前头呢。
且先看看信。
这信回得十分潦草,只得一句整的,开头还是客套的废话:承哥带挈,喝的也尽有,家也算齐整,就是身上疼得紧。
字里行间尽是做贼心虚,似小媳妇怕遇恶婆婆,藏头藏尾的。后几个字才吐了真言——苦得没边儿了,要他救呢。
再熬熬他,火候足了,这滋味才到嘛。
又过了月余,狼族那边发来喜贴,说是新王要在十五月圆日娶亲。
哦,娶上啦。狼族那头么……王要娶副“解药”,老头们能有什么说头?!
那其他呢,它是如何堵住悠悠众口的。
呵呵,杜衡,你好手段哪。
桐少舫么,狗崽子家里金山银山,享用不尽,这也不算坑他了。
苏子和心上痒痒,盼着这戏早些开场了。谁知十五月圆那日,看的尽是些排场,半点热闹没看上。他自然不死心,眼睛骨碌碌一转,钻到偏殿去。没翻过几间,就见着“热闹”了。“热闹”正捧着一斛子酒猛灌,灌得两颊酡红。
这货长开了。扮扮看着也顺眼。
苏子和想。边想边笑,一对狐狸眼笑得弯弯的。
“呵呵……现如今想见你一面,不易呢。”
桐少舫险些被呛死!一回头见对弯弯的狐狸眼,就默了,讪讪地收起酒斛子,蜷手蜷脚的,羞得不轻。
“呵呵,数数也有两三月了。”
“……”
不应?不应来点猛的。
“你怎么就许了呢?”
“……”
敢不许?!不许它一天沤他几回,沤也沤散了!
“呵呵……那事儿好不好?”
“……”
“做了也不下百十回了,你脸皮还这嫩?!”
“……”
“不说?不说我去告诉杜衡,说你想它想得紧呢。”
“……不好……”
“不好?”
“……不好。我就是只蝇,吃人逮住,插了根牙签进屁股,半日脱不得身!蝇屁股恁小,使眼望都望不见,哪吃得住牙签这么凿哇!……凿还不算……还要出来进去……屁股疼得……”
桐少舫就这么说一句灌一通,醉了,再不羞,脸皮全撂一边,说起话来也浑不吝。
苏子和逗得可上劲,若不是怕杜衡突然进来,他真想逗下去。
罢了罢了,戏得慢慢品,乐得慢慢享。
他晃晃悠悠地回去了。之后半年陆陆续续得些消息,说是狼王十分蛮霸,半步不许那新娶的离;说是那新娶的心不死,逃了几回,狼王沤他沤了几天,终于沤乖了……
传得真真假假。谁知道呢,这舌头接舌头能接到天边去,话接话也能乱到天边去。听听便罢。
四月的一天,苏子和收到封飞鸽传书,上面只得一行小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油桐著花未?
这货酸着呢!四月上油桐花快开了,再过阵子就有村人上庙拜拜,他怕那些供物跑了,想他替着收收。想是要偷攒些私房钱,买素面买酒。收便收,也值得拿王摩诘的诗来串?!从头到尾照搬,就见将人家的“寒梅”换做“油桐”,亏他想得出!
苏子和刚想放那鸽子飞去,一片小纸掉在他脚边:情多莫举伤春目,愁极兼无买酒钱。
又酸开了。那意思是,他身上的钱叫杜衡扣光了,想他请他白喝一顿呢。
晚上桐少舫来了。梅雨在外头落个不住,就这他也跌跌撞撞地飞来,一来就和一干小妖闹酒,喝着喝着就开始豁拳,输了的挨摸一把,还要画只乌龟在脸上。
醉得不成样子,连杜衡来到跟前都不知道。
一干小妖被狼王身上冒出的醋酸怕了,个个蹿得飞快。
咳!经了梅雨一沤,这油桐著出的花招展着呢。看看也有八分妖冶相,怪不得能迷得些傻蜂痴蝶。
苏子和笑笑地看着狼王一把掐下这朵油桐花,飞去,飞得恨恨的,恨不能把他磨散了,一口吞进肚子里,再不叫他去外头生事。
呵呵,爱得这样凶,当心他勾上别个跑了。
桐少舫醉着,世事全不晓的样子,梦起来特别长。
梦里百把年光阴穿墙而过,戏似的演。
梦里“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梦里“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小小油桐花仙一生惫赖,不知长进,腌脏泼皮,可偏就有个赏他的,愿为他害相思,为他吃苦头,为他掏心挖肺,至死不悔。
恰如那油桐花,著出的花大大咧咧,酱紫一片,连花品都列不进,可偏就有种“黄颊蝶”,非它不可,甘愿一生护它——它开它赏,它落它亡。
多大的福分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