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 第三卷————麻雀船长

但下一秒，阿瑞恩却感觉到腰部的挟制突然消失了，而且体内也没有被侵犯的感觉。那些在他身体上游移不止的属于男人们的手也停了下来，周围当然只有一片死寂。

阿瑞恩的手脚都获得了自由，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寒意，他的皮肤竟无法控制的竖起汗毛。他觉得有些可笑，就连刚才那么危急的时候，他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厌恶。而现在，却有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不得不后退。

衣服早就不知被丢在了哪里，阿瑞恩只能用手代替眼睛在地上慌张的寻找。当触摸到尚且温热的身体时，阿瑞恩吓得立刻避开，但令他疑惑的是，男人们并没有再围上来，似乎不是故意松开看他垂死挣扎。

不管怎样，阿瑞恩此刻只想逃得远远的，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放开了自己。

换了一个方向寻找衣服的阿瑞恩很快就碰上了另一具男性躯体……但这回有点不一样，男人的体温有些低，而且不小心触碰到时，皮肤上有一种潮湿粘腻的感觉。

突然有个念头从阿瑞恩脑海中闪过，他将沾湿的手指凑到鼻前，鲜血特有的腥气直往他的鼻腔里窜。

一声轻轻的叹息声闯入阿瑞恩的脑中，这微不足道的声音让阿瑞恩顿时精神一振。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听力并没有恢复，只不过是有人将意识送进了他的脑海里。

“不用担心，那些人都被我杀死了。”

明明该值得幸庆，阿瑞恩却浑身肌肉都紧张起来。德雷克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并不担心德雷克会在这里做出与那些男人同样的事情，但身无寸缕却让他极没有安全感。

“该死，他们居然敢碰你……跟我走吧！斯普莱斯没有你能呆的地方。”德雷克的邀请让阿瑞恩有些心动，不过他想了想却摇头。

在哪里有什么分别呢？他就快死了。阿瑞恩觉得好笑，原来那股寒意来自于德雷克。德雷克的体温比一般人低，再加上杀人时释放的怒意，所以他才觉得寒冷。不过，这样的事情，德雷克也对他做过，又有什么好愤怒的？

“听着……虽然我没办法替你治疗，但只要你喝下我的鲜血，对我宣誓效忠，黑暗的力量甚至可以帮你重新塑造新的肉体。怎么样？到我这里来吧！”德雷克一扫往日的轻浮，劝说的语气无比认真。

阿瑞恩心中冷笑，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将永远是德雷克的奴隶，无法摆脱。他摇头，而手指终于摸索到残破的衣服，随即，他发现根本无法将破碎的衣袍重新拼拢，更何况穿上。

德雷克看着阿瑞恩晃眼的皮肤眉头一皱，一件黑衣盖住了他的躯体。“阿瑞恩，你还要坚持什么？除了我身边，你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阿瑞恩还是摇头，他的喉咙如果可以发出声，他想说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去死。他虽然看不见德雷克，却总觉得有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打量，这令他紧张。穿衣服的时候，手指也不能克制的微微颤抖。他怕德雷克，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屈从暴力。德雷克为了让他彻底崩溃，甚至可以让魔兽玷污他。德雷克只要想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是阿瑞恩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你不想再见到堤密尔？”德雷克也为自己的耐心感到吃惊，如果想要阿瑞恩，直接把他带回去就好，又何必浪费力量在这里针求他的同意？

阿瑞恩的背顿时有些僵硬。想……他当然想……为了能让堤密尔脱离父神的掌控，他甚至可以让斯普莱斯所有无辜的人跟着陪葬。在出卖自己与再见到堤密尔之间权衡之时，原本的尊严顿时变得轻微起来。

“我不会逼你立刻回答，现在传承者提前更替，我的力量又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还不能离开封印太久。怎么样？”德雷克伸出手。

阿瑞恩面无表情的将身上的衣服理好，然后艰难的站了起来。他的脸颊一边肿起，手和脸上的伤口都因为泡在水里太久而微微泛白。但当他站直后，脆弱已经完全从他身上消失。他张口：“德雷克，我已经完成了契约中属于我的部份……”

尽管阿瑞恩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德雷克还是立刻看明白了阿瑞恩想说什么。“我是答应帮助你们摆脱他的控制，可如果你们都死了，自然就摆脱了，你说是不是？”

阿瑞恩顿时慌乱起来，他死不死无所谓，可堤密尔怎么能死？他的孩子从小就没有了父亲，好不容易父子相见时，他却不敢违背父神的意愿相认……怎么可以让堤密尔死去？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神力，也或许因为没有视力和听觉，阿瑞恩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居然出现受伤的表情。

“好吧，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我走了！”德雷克的语气已经极不耐烦。

阿瑞恩张嘴想喊德雷克停下，却感觉到一阵风过……似乎，德雷克真的走了。他开始着急，朝着风走的方向迈出脚步去追，却被地下横躺的尸体绊倒。

阿瑞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摔倒时的疼痛。但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短暂的失神过后，阿瑞恩感觉到德雷克的鼻息轻轻吹在自己的脸上，身体顿时又变得紧张。他忘不了那场交易，也忘不掉刻入骨髓一般的疼痛。不过……德雷克不是离开了吗？

德雷克玩味的看着因为紧张而瞪大眼的阿瑞恩，低声笑道：“怎么？我误会了？你其实并不是想留我？”

阿瑞恩的表情渐渐平复，又变成平淡无波的模样。他虽然不能开口回答，却垂眼将手搭在德雷克的肩上，默认了德雷克的调侃。

“啧，你这样算在诱惑我吗？”德雷克的脸慢慢朝阿瑞恩逼迫过去，同时因为阿瑞恩茫然紧张的表情而感到愉悦。

德雷克轻轻的吻了一下阿瑞恩的额头，阿瑞恩的眼睛便慢慢合上，搭在德雷克肩头的手指也跟着滑落。德雷克微一用力，将阿瑞恩扶起站直倚在自己胸前，就像他们正在拥抱一样。他的手握住了阿瑞恩的腰，在摩娑片刻后，黑色的长发瞬间将他们两人围成一个黑茧，然后缩小消失。

“抓住你了，我的……”德雷克的轻叹在风中消失了，地面上留下的五具男性尸体突然迅速腐烂，然后化成一滩脓水。

父子战争⑦

中央岛守望神殿。

属于阿瑞恩的气息消失的一刹那，所有奉神者与神恩战士都惊慌的向大殿聚拢。所谓的消失并不是传承者擅自离开了中央岛，而是传承者的气息换成了另一个人，而斯普莱斯永远只有一个传承者，这意味着，阿瑞恩很快就会因为失去神力的保护而肉体溃散。

阿瑞恩从小在中央岛长大，对于中央岛上的所有人来说，效忠于埃尔维斯家族几乎就是习惯。如今这个领导他们的人，突然之间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换成一个并不熟悉的外来人，哪怕他是神所选中的对像，也依然让他们有少许不快。

除了可以自由进入大殿的高阶奉神者及神恩战士，剩下的人都不安的站在殿外等候。

慕沙是中央岛上除传承者以外最强大的奉神者，他首当其冲的走在前方。

依旧是华美的大殿穹顶，水晶地面微微闪着光，红毯尽头的主座上坐着闭眼假寐的堤密尔。他换上了传承者才能穿戴的服饰，金棕色长发比刚上岛时长了许多，流海完全盖过了眼睛，被斜拨在一旁。他的右手搭在扶手上，法杖靠在一旁，而另一只手则轻抵着太阳穴。

与牛奶同色的漂亮肌肤因为神力外溢而泛着难以言欲的美丽光泽，他的五官同阿瑞恩一般被神光的笼罩，让看着的人生出迷蒙不清的感觉。

蜂涌而至的奉神者和神恩战士们本有满腹的疑问，在看到堤密尔之后却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

属于传承者特有的强大力量在堤密尔假寐时依然充斥在大殿之中，甚至远远超过阿瑞恩，所有人都为这熟悉的力量而情不自禁产生跪下膜拜的感觉。

当进入大殿的奉神者与神恩战士全数跪下时，堤密尔慢慢张开了眼睛坐直。紫色双眸淡漠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多看一眼都令人心惊肉跳。他扫视了一圈大殿，嘴角微勾，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阿瑞恩背叛了守望神殿，他与黑暗君王德雷克勾结意图在斯普莱斯掀起战乱，如今已被驱逐出神殿……他将承受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惩罚，直到死去！”堤密尔的语气冷冽的刮过大殿，并且以神殿为中心传向中央岛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奉神者与神恩战士都吃惊的抬起头，空中飞舞的仙女们也吓得丢开花篮躲进花丛里，就连无论何时从不停止的赞美歌声也戛然而止。异样的死寂瞬间笼罩着中央岛！

堤密尔的笑容变得大了些：“从今天起，新的传承者就是我——堤密尔?埃尔维斯！”

小小的骚动很快就变成异口同声的宣誓：“神赐予幸福，神赐予欢乐，一切都将奉献给至高无上的神与神的传承者，请接受我们最真诚的效忠……”中央岛又再次响起美妙悦耳的歌声，灵力幻化成的仙女们又恢复成无忧无虑的模样。

堤密尔收起笑容，庄重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立刻联系斯普莱斯各岛的神使，黑暗君王马上就要脱离封印，这一次的战争会很残酷，我们需要长期备战。”

奉神者与神恩战士们没有露出丝毫惊讶，他们整齐的回应堤密尔的安排，然后有序的退出大殿，积极的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好准备。

然而，慕沙却留了下来，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宣誓效终的奉神者。

“堤密尔，阿瑞恩大人现在在哪里？”慕沙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少年，他有些不敢相信那样残忍的惩罚居然出自堤密尔的口中。

“不知道，也许在斯普莱斯的某个角落，也许已经死去。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堤密尔似笑非笑的看着慕沙，用法杖的尾端轻轻击打数下水晶地面。“你也想背叛我吗？慕沙。”

“你不是堤密尔。”慕沙看着堤密尔，眼中满是心痛。他爱着的堤密尔不是眼前这个冷酷的少年，他爱的堤密尔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会为了父亲不与自己相认而矛盾痛苦……但绝不是现在这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我是堤密尔，堤密尔也是我。”堤密尔微微眯眼，手中的法杖本已拿起对准了慕沙，却莫名其妙又收了回去。“慕沙，你会是我与黑暗君王发动战争时最值得信赖的同伴，发誓效忠我吧！”

慕沙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他爱着眼前这个少年，因为他的脆弱与坚强，还有那颗勇敢善良的心，可是阿瑞恩大人却是他坚信不疑的光明支柱。他不相信阿瑞恩大人背叛了神殿，背叛了神，他所有的忠诚都给了阿瑞恩大人。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告诉堤密尔他的爱，可是他无法对堤密尔宣誓效忠。

“慕沙，父亲已经背叛了我，难道现在你也要离我而去？”堤密尔的长腿一支，便站了起来，但他的手指却紧捏着提有法杖的那只手腕。

慕沙有片刻没说话，之后终于还是单膝跪下。他并没有开口宣誓效忠，但却低下了头颅。

堤密尔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一手举起法杖一手轻托空气，昂头对着神殿的穹顶轻声道：“光明与黑暗分离的时刻，注定了永不相交的命运……当黑暗重新降临斯普莱斯，命运将再次转动它的齿轮……信奉我的人们给予力量，同时将得到庇护，不信我的人们终将万劫不复……”

随着冗长的说辞，斯普莱斯的各个岛屿上，都出现一束粗大的银色光柱直耸天际，然后向着中央岛的位置飞射而来。中央岛的守望神殿在一瞬间便被浓郁到几乎粘稠的灵力所包裹，而堤密尔则在不断吸收着这些力量。

慕沙在堤密尔身边自然也分到了不少灵力，他可以感觉到体内的神力正因此不断扩张，同时，他吃惊的发现堤密尔身后再次扩散出一道比他高大许多的人形银影，与杀死戈比时相比，这银色人形凝实了许多，样貌也隐约能看清一二——分明就像是另一个堤密尔站在后头。

慕沙看着银光凝成的堤密尔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有一种无法正视这个人影的感觉。不但如此，那道人影竟比堤密尔本身散发出的力量更加强大，随着堤密尔不断吸收灵力，那人影也愈发清晰。

斯普莱斯的所有岛民们在同一时间发现天空中灿烂的阳光居然变得苍白，厚厚的乌云将总是清透蔚蓝的天空遮去了大半，并且有笼罩整个斯普莱斯之势，随之而来的是与季节不符的阴冷。四面八方同时响起魔兽群暴戾的狂吼声，所有的岛屿似乎都在这震天的吼声中微微颤抖。

害怕的岛民们纷纷跪下默念新一任岛国国王与守望神殿传承者堤密尔的名字，众多肉眼看不见的银光从每个虔诚求助的岛民头顶渗出，凝成一颗颗光球，如受吸引一般往守望神殿疾射而去。

与此同时，在斯普莱斯唯一不受阳光眷顾的那处岛屿反倒是异样的寂静。无数双菱形的眼睛不安的游移着，却始终没有出声。

地下洞穴那布满符文的洞壁上银光时明时暗，似在挣扎，而洞内唯一的那张石床却被一团红得像血的光团围着，一张一缩，像一只巨茧，洞内许久才回响一声类似心搏的声音。

有两个男人守在巨茧旁，他们都拥有一头黑色的长发，同色的眼眸随着巨茧的鼓动时不时的泛着血光。

血茧逐渐变得透亮，邪恶且强大的威压从中扩散出来，当血色浓郁到极致时，就连空气中都充斥满腥气。那些沉默的魔兽们终于忍耐不住，发出呜呜的喉音，似在催促什么。

守望神殿集聚斯普莱斯信仰之力的同时，地下洞穴中的银色光符也逐渐抽离，直到变得晦暗不明。而血茧却在猛的膨胀之后一下收缩，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当红光消失时，德雷克以龙型姿态出现。

“父君！”卢修斯往前一步，将收集到的正之力量送入德雷克的体内。接收到正之力量的德雷克周身黑光缭绕，眨眼间便化为人形。破开封印而出的德雷克与平时的不完全体几乎一模一样，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邪恶力量更为强大。血色的眼眸光华尽敛，看起来几乎与一般的红眸无二。

德雷克动了动唇角，似乎是笑的意思，但却带着一股子残忍的味道。卢修斯觉得铺天盖地的阴暗情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与堤密尔分别的思念与怨气无数倍的放大，就像要将他淹没一般，眼睛中的红光越来越盛，意识似乎也变得模糊。地下洞穴内同时响起魔兽们兴奋的嚎叫声，一波高过一波。

“德雷克，你很怕守望神殿不知道你已经破开封印吗？”清淡的嗓音源自于卢修斯左边站着的黑衣男子，他的声音让卢修斯立刻脱离了狂暴的情绪。

德雷克笑了笑，将释放在体外的力量全数收回，同时伸手一招，卢修斯身旁的那个男人就被德雷克吸入怀中。

卢修斯见了眉头一皱。

“阿瑞恩，你怎么不跪下向我表示臣服呢？”德雷克一手扣在阿瑞恩的腰上，但却不怀好意的轻捏他的臀部，而另一只手却勾起他的下巴，将掩藏在阴影中的脸庞完全暴露出来。

依旧俊美的脸庞，却失去了如阳光般璀璨的头发，碧蓝如晴空的眼眸也只剩下堕落的黑色。喝下了德雷克鲜血放弃光明的阿瑞恩根本无法与德雷克抵抗，仅仅是简单的触碰，他就几乎是瘫软着使不出力气，但他的唇始终紧抿着，眼中是清晰可辨的怒火。

“放开你的手，德雷克！我不是为了效忠你而活着。”傲慢的声音令卢修斯一怔，地下洞穴中的菱形眼睛也加快了游移速度，魔兽们不时发出威胁的低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