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若成欢 下(出书版)+番外 BY 尘色

作者:  录入:09-14

凤殇似乎轻轻摇了摇头,宫寒离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凤殇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宫寒离一惊,反射性地往後一跃,人未站稳,脖子上一阵冰凉,微微低眼,就能看到凤殇手中拿著一把短剑,直抵在他的咽喉之前。

这次不等宫寒离说话,凤殇已经笑咪咪地道:「不要问为什麽这把剑没被搜走,如果他们能发现,也许朕的坟头都该长草了。」

宫寒离没再挣扎,只是看著凤殇,夜色之中,眼前的人那寒星般的眼眸中却是一片荒凉,让他禁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大可放心,无论杀你还是饶你,朕都会让你见到流火的。」

看著凤殇以剑抵著宫寒离走出山洞,洞口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到最後,便逐渐成了整齐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声。

凤殇将人丢给迎上来的毓弋,不再看毓弋眼中些微的担忧,只轻轻说了两字:「回去。」

毓弋张口便要说话,不经意间看到凤殇的双眼里只是一片空洞,心中一紧,回身吩咐道:「请皇上上车,回程。」

身後应声如雷,火光在夜色中分外红亮,每个兵将脸上都是满满的兴奋。

久攻不下的凤临余孽,因为天子亲自出马,一举成擒,每个人心中都是自豪与骄傲。

只有火光黯淡之处,有人轻轻一笑,任众人簇拥著上了马车,车帘落下,笑容瞬间消失,连找都找不到了。

一夜闹得轰动,等凤殇休息过後,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後了。眠夏一边伺候著他更衣梳洗,一边念著「瘦了,瘦了」的话,好半天,凤殇才出了房间,走入前厅,却发现毓弋已经等在了那儿。

一边往里走,凤殇一边面无表情地道:「其它人该怎麽办,还是照你一贯的方式去办吧。至於宫寒离,不要伤了他,找人看管好,随我带回盛京。」

毓弋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微皱著眉。凤殇隐约有点奇怪了,不禁抬头看他,半晌才听到毓弋道:「自然不能伤了宫寒离。」

听出毓弋话里有话,凤殇不禁一怔:「哦?」

「昨天晚上带回来,他私下要求见我,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麽事?」

毓弋迟疑了一下,才道:「他说,虽然你可能百毒不侵,但是在初见时他所下的毒,你未必能察觉和化解。」

「初见?」凤殇眼中一凝,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流火交付的那只草扎蜻蜓,还有宫寒离伸过来的手……

好一阵,他低低一笑,「倒真是没发现。」

毓弋看著他的模样,追问了一句:「他的话是真的?」

凤殇一耸肩:「没关系,大多数的毒对我来说都是无效的,即使有,也不会有太大伤害。虽然不能察觉,但他的毒,也未必就能要我的命。」

「你怎麽能如此粗心大意!」毓弋喝了一声,见凤殇挑眉看了过来,才干咳了一声,收敛了几分,却依旧说:「早说了你不该以身犯险,这下好了,他下的什麽毒还不知道,要是……」

见毓弋不停地说,凤殇不禁笑了:「毓弋,你真是好心。不会是……因为我跟哥哥长得像,才让你如此挂心吧?」

「你不是怜更!」毓弋听出他话中的挑衅,心中莫名恼火,脱口便道。

也不管凤殇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他接著道:「虽然不知秦泊在哪,但是当初他陪著怜更来凤临,之後就带著雁琉云失踪了,说不定现在人还在凤临之内,我马上派人去找他回来吧……他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的……」

凤殇看著他,半晌笑得越见开心:「毓弋啊毓弋,你既然相信秦泊,就该相信我。我这身体,秦泊花了不少心思在上头,寻常毒物,起不了作用的。」

毓弋正色看著他:「宫寒离不也知道这一点麽?他既然会这样说,就不能不小心!」

凤殇冷笑一声:「说不定,他只是怕死在这里,故意这麽说好让我们不敢杀他罢了。」

凤殇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毓弋一时语塞,过了一阵,才低吼一句:「无论如何,我会派人去找秦泊,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好。」凤殇顺从得让毓弋意外,随後却又补上一句,「你若找到人了,便打发他来盛京吧。」

毓弋又是一惊:「你要回去?」

凤殇一脸好笑地看著他:「我是皇帝,不回盛京,难道要长久留在这里麽?」

「可是……不行,一天未证实你没事,你都该留下来,我保证,一定会尽快找到秦泊的。」

凤殇摇头:「毓弋,你不该是这麽仁慈的人吧?现在哥哥生死不明,对外也早当他死了,即使我真的中了宫寒离的毒,一旦发作,对你也并无坏处。名分之上,你跟毓臻也仍是皇室子弟,我跟哥哥都不在了,便该轮到你们了。」

见凤殇说得平静,毓弋心中却浮起了一抹不祥,听他说得理所当然,忍不住道:「不要想这种事。何况,永明太子的私生子,又怎麽说?」

凤殇微一抬头,看著毓弋笑了:「你知道了啊……」见毓弋一怔,闭了嘴,他又是一笑,「盛京里的情况,你知道吧?」

「你……」

「太保本是助我登上帝位的人之一,也是当中威望最高的人,朝中看他行事的人不在少数。这两年来,因为我事事与他相争,他早有了造反之心,加上私生子已经找到,这次我离京,正好顺了他的心思,恐怕,他也不会放过这麽好的机会吧。」

凤殇漫不经心地说:「你给我说说看,这七天里,盛京传出了什麽消息来?」

毓弋抿了唇,不说话了。

「我必须回盛京。」凤殇也不催促,只是道。

迟疑了一阵,毓弋终於开口:「太保连同多位大臣列出天子残暴不仁的数条罪状,并声称找到了永明太子的私生子,以年龄论,他是长子,皇位应由他来继承。而且,据说,已经有人拥立那位公子为新皇……」

见毓弋没再说下去,凤殇心中却已经一片了然,浅浅一笑,问:「那人是谁?」

「似乎是……三哥。」

凤殇没有作声。

毓弋住了口,见他眼中波澜不兴,死一般寂静,不禁有些心惊了。

「也仅仅是传言,这里离盛京颇远,消息有误也说不定……」

凤殇一笑,摇了摇头:「没关系,即使是真,我也早料到了。」顿了顿,他像是无所谓地叹了口气,低语呢喃,「他要帮著小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毓弋看著凤殇的表情,也只能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毓臻是怎麽样的人,他自然明白。

宠了怜更十年,哪怕到最後爱上了,也还是能做出「杀了他」的决定来;凤殇登基,表面臣服,暗中与凤临皇室联系,不肯死心,最终导致怜更出使凤临,虽然说当中也有凤殇兄弟的计划一份功劳,但毓臻也有毓臻的绝情。

自己已经身处是非之外,毓弋并不想管凤殇和毓臻的事。

见毓弋不说话,凤殇倒是松了口气,斟酌著道:「那就麻烦你帮忙准备了,我想在半月之内赶回盛京。至於宫寒离,你再遣人押著跟在後头吧。」

「半月之内?现在京中情况还没明确,如果朝廷已经被太保把持,你这样贸然回去,不会太危险麽?」

凤殇看了毓弋一眼,啧啧地摇头一笑,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毓弋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了,脸色便不由自主地凝重了起来。

凤殇既然懂得问京中情况,自然不会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准备。也说不定,他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甚至是算计著这一天的来临。

夏雨连绵,凤殇一身蓑衣,骑在高头马上,直到看到官道尽头,一小队人马在朦胧的雨中奔驰而来,才喝了一声停。

那小队人马近了,凤殇听到身旁眠夏低呼了一声,也当作没听见,只是眯了眼看去。

那众人中,赶在最前头的,分明就是毓臻。

一阵工夫,那小队人马已经赶到了凤殇跟前,众人翻身下马,毓臻跪在前头,扬声道:「臣毓臻,特来迎接皇上,京中有变,请皇上暂时不要进城!」

凤殇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回头吩咐道:「今日不早了,先在城外别馆里安顿,明日再回宫吧。」

等身後众人应下了,开始调整方向,凤殇才回过头去,见毓臻等人还跪在那儿,便道:「你们也一起吧。」

「是!」毓臻站了起来,招呼过带来的人,那些人便利索地牵了马,走到一边帮忙分担行李。

等那些人都散开了,毓臻才不著痕迹地靠到凤殇身旁,压著嗓子道:「瑾……」

没等他说下去,凤殇已经打断了他:「静王有什麽话要说的,等安顿下来再慢慢告诉朕也不迟。」说罢,也不看毓臻的反应,一拨马头,夹了马肚直驰而去。

留下毓臻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中,心里竟浮起一抹异样的恐惧。

似乎有什麽,不一样了。

盛京城外的别馆本是为皇帝郊游打猎时休息准备的,并不大,却样样齐备布置精雅。一行人进了别馆,凤殇解了蓑衣,把马交给迎上来的马夫,只看了毓臻一眼,便往内室走去。

毓臻连忙将马交给别人,一边解下蓑衣,一边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後进了房间,凤殇这才放柔了表情,回身走到毓臻跟前。

毓臻看著他,半晌轻道:「你瘦了……」话一出口,似乎他自己也有点愕然了。

凤殇却当作没听见,只是问:「你刚才想说什麽?」

毓臻看著他脸上云淡风轻,心中愕然,半晌才道:「太保要造反,你可知道?」

凤殇一笑,转身走到一旁柜子边,像是在找什麽,只漫不经心地应:「那又如何?」

「如何?你……」毓臻先是脱口叫了一声,半晌又住了口,「你早有准备?」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凤殇回身一笑,手里拿著两个杯子和一小瓶酒,走了回来,微扬首看著毓臻,「毓臻,你就只有这些要跟我说麽?」

毓臻心中一动,见凤殇满了酒递来一杯,便下意识接了过去:「不只。」见凤殇挑了眉笑著看过来,眼中却不见一分笑意,毓臻心中又是一颤,「我……那天晚上去了你说的那个村子。」

「哦?」凤殇随口应了,给自己满了酒。

「很贫瘠的一个村子。」

凤殇勾唇,并不说话。

毓臻盯著他的脸,一边慢慢地说下去,「也进了最大的那个宅子里看。」

「想必,也进过殇园,对麽?」凤殇笑了笑,替他接下去。

听到凤殇的话,毓臻终於忍不住问:「那里真的是你住过的地方麽?」

凤殇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又笑著掩了过去:「你信,那便是。」

「不是为了引我到那儿,然後半夜离开,封锁关口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依旧是相似的反问,毓臻也不禁听得有点恼怒了,凤殇却还是浅浅笑著,似是在逗著他玩一般。

毓臻把杯子往桌子上轻轻一搁:「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却传来一阵吵闹,再一阵,便听到兵刃相交的声音了。

毓臻猛地往窗外看去,只见外面人影晃动,雨渐大了,什麽都看不清,微一皱眉,他回过头,只是半分,人便僵在了那儿。咽喉之前,已经抵著一柄锋利的短剑。

「瑾,你……」

「放肆,朕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麽?」凤殇眼中冰冷,指尖在毓臻身上连点几大穴道,这才慢慢放下了手,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阵,「看来他们也已经成功了。」

「你想干什麽?」

凤殇回头看他:「没想干什麽,在收拾太保时,朕不希望静王成为一个阻碍。」

毓臻一惊:「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自己明白!」凤殇哼了一句,「刚才的酒里下了药,如果不想连站都站不稳,最好别打主意从这里逃出去。」

说罢,凤殇再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只有毓臻在那儿,说不上是惊是怒,连声吼道:「你回来,回来把话说清楚!」

凤殇置若罔闻,只在门边停了一下,便快步走了出去,用力地甩上了门。

「你回来……回来啊……」

毓臻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只是怔怔地看著被甩上的门,好久,才低低地笑了。

凤殇快步走出房间,匆匆地往长廊无人的一头走去,越走越急,到最後几乎要跑起来了,手下意识地扶了墙,最後停在一个房间外,连门都不敲,只是一手推开了门,整个人便踉跄地跌了进去。

「谁!」房间里的人正是眠夏,她先是被吓了一跳,等回头看见凤殇时,呆了半晌,才惊恐地跑到凤殇身边,「皇上?」

凤殇脸上已经白成一片,额上大滴大滴地渗著汗,唇上被他自己咬得泛白,唇边却隐约要渗出血来了,眉头紧皱,分明是在忍耐著什麽。

眠夏心疼地将他扶到床边,一边用衣袖拭去凤殇额上的汗:「皇上您忍著,奴婢去叫太医……」说罢,转身便要走出去,不料只走出两步,衣服就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只见凤殇死死地捉住她的衣角,艰难地摇头:「没事……不要叫人,一会就好了……」

「可是……」眠夏看著他脸色越来越差,心也跟著慌了起来。

「朕说没事就没事!」凤殇低喝了一声,半趴在床上喘著气。

眠夏担忧地看著他,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见他慢慢缓了下来,手也松开了,脸上已经平静得像是什麽都不曾发生过。

「刚才的事,你若敢向其它人透露半句,朕就杀了你。」

眠夏一惊,低应了一声,心里却越是不安起来。刚才凤殇话里的笃定,让她觉得,似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又过了一阵,凤殇才微微抬头,看向眠夏,见她脸上还残留著一丝惊慌,浅浅一笑:「没什麽大碍,不必担心。」

「皇上……」

听眠夏叫了一声,凤殇沈默了一阵,终於道:「如果你担心,就去把流火叫来吧。只是你知道,现在要进城,每一步都必须算计清楚,你认为,你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流火带来?」

眠夏低了头,说不出话来了。

这半个月来一直赶路,路上凤殇的安排,她也略知一二,一直跟在凤殇身边,她自然也明白,太保要造反,对於现在的凤殇来说,要取胜,还是有点勉强。只是一步的错著,就可能让所有人都丢了性命。

见眠夏不再说话了,凤殇笑著拍了拍她的肩,站了起来:「等将来见了流火再说吧。这麽点小事,朕能撑著。」

「皇上……」眠夏叫了一声,见凤殇脱了鞋拉过被子躺了下去,合著眼似是渐睡过去了。

一直赶路,路上几乎没有歇息,她也知道凤殇是真的累了,只能闭了嘴,静静地守在一旁。

第二十章

转眼两月,已是夏末,天气闷热,风中却夹著一丝凉意了。

小柳半靠在床上,不时闭著眼低低地一阵咳嗽,连屋内有人走了进来都没察觉。

凤殇站在门边看著小柳,眼前的人比之前所见更孱弱了,留在宫中奉为世子,他却不见得过得多好。

半晌小柳抬头,看著自己的眼里却居然少了那时的恐惧,凤殇不禁哼笑一声,道:「你的大哥不可能来救你。」

小柳只是看著凤殇不说话。

「毓臻已经被我关起来了,宫中太保的势力,也大半被压下去了。只要杀了你,这件事就能平息。」凤殇一字一句地道,见小柳脸上居然没有半点变化,不禁微一挑眉,「你不害怕?」

「如果皇上真的要杀小柳,没必要说这些。」

凤殇愣了愣,半晌笑了出来:「你,有话要问朕麽?」

小柳迟疑了一下,终於握了拳:「传言是真的?」

凤殇哼笑道:「假的。」

小柳看著他,好一阵,突然笑了起来:「那就好。如果跟你真的是兄弟,那就真是丢脸死了。」

凤殇皱了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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