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浮生不若梦 第三部————seeter

作者:seeter  录入:09-09

 “然後沒了。”司徒飛聳聳肩,不肯再說下去,“總而言之,那天晚上,路德維希的四肢被我廢掉了,也算給你

出了口氣。”
 說一半留一半,這是吊我胃口麼?我凝視司徒飛的雙眼:“所以你就良心發現,決定娶他?我倒不知道本年度還

有這種笑話。”
 司徒飛苦笑:“你為什麼一定要問?這種血腥的事,你聽了沒好處。”
 “我也不想聽。”我一歎,窗外的雨好大,原來我還生活在風暴中,從來不曾真正平靜,“只是我不喜歡欠人情

,更不喜歡欠人情而不自知。說吧,就算我還不起,至少讓我知道欠了什麼。”

 司徒飛驀然笑起來,笑得邪氣:“我就在等你說這句話呢。浮生,你記住,我從不做虧本買賣,你欠了我的,一

輩子都要想法還過來,還要加上利息。”
 “快說吧。”我不理他的話。
 “那晚我先找上路德維希的妹妹──為了增進感情,她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方便下手的很,本來我只想問她路德

維希住在哪裏,她居然對我投懷送抱,這種事,我自然不會客氣,”見我懷疑地看著他,司徒飛不由有些尷尬,“

呃,做得她糊塗時才好問嘛。”

 “美男計。”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下次記得要隨身攜帶安全用品,以防染病──問出了什麼?”
 “正做到一半,還沒來得及問,路德維希就沖進來了。”司徒飛神情有些古怪,說話也頓了一頓,“他拿槍指著

我,那個,要我……”
 “要你和他做?”我強忍住笑意。我早就疑心路德維希對司徒飛有不正之念,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除我而後快,卻

想不到激烈至此,竟連自已的親生妹妹也不容許。
 司徒飛這頭色狼的臉也居然紅了一紅:“他將他妹妹趕走,用領帶將我綁了起來,之後……我用盡全部本事,好

不容易才做得他要死要活,防備稍松……想那領帶怎麼能綁得住我,我看准機會,迅速奪過槍,什麼話都沒說先斷

了他兩只手。哼,他竟然敢逼我……再想到你的事十有九也是他所為,我心中恨極,偏不肯給他痛快,又斷了他兩

條腿,然後問他想怎麼死。”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大為搖頭,“他建起這麼大基業,怎會沒有保命的法子……至少也可拉得你同歸於

盡。”
 司徒飛歎了一聲:“不是和我同歸於盡,是和我還有你,三個人一起死。他在城堡裏布下自毀炸藥,那也沒什麼

稀罕,要命的是路德維希在你身邊也暗布了殺手,專為了防我,只要路德維希一死,你立刻也會被殺。”

 我默然半晌:“這才是你會娶他的原因?你不是最討厭被人威脅的麼?”
 “算起來是我賺,名義上娶路德維希的妹妹,實際上是娶他,外帶接管他的一部分地盤,”司徒飛目光炯然,“

等我架空了他的勢力,婚姻不婚姻,還不是都由我說了算?”

 但願如此。我微微一笑:“是,世上原沒有什麼能羈絆住你。”
   
 一夕長談,竟從黃昏直談到午夜。
 茶是早就涼透了,司徒飛看了看表,不勝惋惜:“我三點要去接批貨,該動身了。”
 我站起身,送他出門,門外雨勢已小,風依舊狂肆,立在台階上,屋內燈光閃爍,照出兩人的雙眼,俱不知是何

滋味。
 “槍彈無眼,你小心。”我簡短地說了一句。
 “槍彈無眼……”司徒飛笑了一笑,聲音在風裏有些飄搖,“若不是為了這四個字,我怎會……”
 最後幾個字我沒聽清,因司徒飛已將我拉近,溫熱的唇壓上了我的。察覺到他吻中的離別之意,我也未曾掙紮,

反而與之回應。司徒飛似是震了一震,唇舌輾轉得更深,依戀纏綿,竟不肯給我呼吸的機會。

 我又一次領教了色狼的看家本事,差點沒在他懷中窒息,正昏沈之際,身子突然被人大力拉開,耳畔一個聲音挾

著十萬怒火,沒頭沒腦傾了過來:“你們……你們兩個大男人,這是在外面幹什麼?”

 我愕然,好不容易才定下神,看清那是曾做過我侄子的貝克,不由臉一沈:“我做什麼用得著你來管教?我就是

喜歡男人,你若是瞧不起,現在我就搬走。”
 “不是!”貝克大吼一聲,臉漲得通紅,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司徒飛冷眼旁觀,笑了笑,也不去理他,俯首在我耳邊道:“浮生,別再躲起來騙小孩了。你可知柳五為了爭取

到石氏企業的助力,現在正兼職石磊的私人秘書?你兩年的自由,可全是別人委屈了自已換回來的啊。” 

 柳五──我心中一陣絞痛。當真如此麼?我所謂的自由,竟全是旁人不動聲色,暗裏為我撐起一片天地?
   
 不過片刻,司徒飛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雨夜中,我猶自怔怔出神,身體被人粗暴一拉,拉回了門內:“人都走了

還看什麼,小心又著涼感冒。”
 我心亂如麻,掙開貝克的手,往裏走去。雖知貝克定然極想問緣故,卻還是裝作沒看見,將自已深深關進了臥室

。  
   
 一夜未眠。第二日近午時,貝克終於忍不住來敲門。我懶懶地出去應門,門剛開,貝克就差點被滿屋的煙氣熏倒

,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習慣性地數落。我情緒低落,什麼話也不回,倒令得貝克也疑惑著,不再多說,最後欲言又

止,默默地端了午餐上桌。

 不覺又是近夜。風雨稍息,點點燈光在黑暗裏折射出璀璨五彩,映著水色,望之有如幻夢。
 貝克知道我心情不好,不敢再提參加酒會之事,七點剛過,我卻自動走出房間,衣服也應景地換成了我平素不喜

的禮服,淡淡道:“走吧。不管怎麼樣,該做的還是要去做。”

   
 或許我是有預感,但這份預感並不強烈。否則,我自已都不能肯定,沒作好心理准備之前,我是否願意遇見他。
 酒會在一家飯店裏舉行,規格中等,場地和布景都尚算不錯。我第一次在正式場合露面,自然吸引了許多人的目

光,目光中情緒紛紜,有同情,有惋惜,有原來如此的輕視,有幸災樂禍的詛咒,我都淡然一笑,全不放在心上。

 我的外貌我深知,卻樂得如此。做一個叫人害怕的男子,總好過讓所有人驚豔。
   
 司儀在遙遙前台上用德文說了幾句話。貝克推了推我:“你去吧,對方總裁要代表公司向我們一年來的努力致謝

。”
 這是見慣的形式,貝克存心要讓我在今夜出盡風頭,把台前的事都留給了我,我眉頭一皺,雖然並不喜歡,仍是

平靜地走上前去。
 越走越近,心突然莫名地悸動起來,好似有什麼事正要發生。
 司儀身邊,一個深色禮服,挺拔利落的身影驀然轉過身,正對著我。今晚我還沒見過這個男人,可毫無疑問,我

一眼就認出了他。
 台下的噪雜聲都化作了靜默的背景,耀眼的燈光中江上天向我走近,似乎說了些什麼,聲音極輕,有若耳語,卻

一字字都清晰地傳到我心上:“你可知,為了這一天,為了能和你以同伴身份,並肩站在這裏的一天,我已苦等了

多少個日夜。”

 怎見浮生不若夢 (第三部) 7
 我與面前的男人對視,歲月如霧紗一般,在我們的目光裏緩緩退去,千言萬語同時湧上心頭,最終,卻什麼也說

不出。
 時光在我身上刻下的是滄桑,到他身上卻成了更內斂的成熟。江上天,這男人過了兩年,竟還是那般的魅惑英俊

。我終於微微一笑,雲淡風清伸出手:“江總,我們又見面了,你好。”

 如果說我的語聲有些不穩,江上天的反應只有較我更甚。他顫抖著抬起手,似是想撫摸我右面上的傷痕,半途又

放下,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住我。
 這個禮節的時間未免稍長。然而江上天不在乎,我也差點忘記,直到司儀咳嗽著過來提醒:“兩位,是不是該發

表講話了?”
 江上天象任何一個男人會對親密同伴做的那樣,搭住我的肩,笑著看向台下:“我很高興我能在兩年前及時買下

荷氏股權,這將是我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能與王合作,是我最大的榮幸。”

 台下發出了輕微的嗡嗡聲,驚訝、懷疑、羨慕……種種視線紛紜而來,俱集中到我身上。
 我只有苦笑。若是當年全盛時,這樣的話我自可傲然受之,但在眼下──
 “江總對於合作夥伴的熱情,我代敝公司表示感謝。希望能以此作為良好開端,與在座各位有更多的合作機會。

”  
 一句話輕輕一轉,化解去江上天對我的過譽,不卑不亢,贏得一陣禮貌掌聲,也贏得江上天愛慕一瞥。

 不出所料,江上天出席這個酒會的目的只是為了我。開始不多一會兒,江上天就借故商談公事,將我拉離了人群

,來到樓上的某個房間。
 “讓我好生看看你。”一關起門,江上天便急切地抬起我的臉,目不轉睛地凝視,“浮生,你瘦了。”
 我唇上浮起了一絲安祥的笑意:“最大的改變只怕不是這個。”
 江上天的指尖輕撫過我面上的傷處,低聲道:“這個麼?勇士的傷口是他的勳章,浮生,你的勇氣,我很敬佩。


 “謝謝。”我壓住他的手腕,不欲令這曖味的氣氛繼續,含笑道,“你也變了。要在早年間,你就算心服誰,也

不會放在嘴上說出來。”
 “我已經錯過了一次機會,不能再錯第二次。”江上天索性將我拉到懷裏,眼神中有一絲壓抑的震顫,“早就被

你吸引,卻死要面子不肯承認,等到想承認時卻已來不及,浮生,”喑啞著湊近我的臉,“直到你跳下水去那瞬間

,我才真正明白,若沒了你,我今後再不會開心。”

 這算告白麼?我雖也有些感動,卻委實不習慣這種場面,身體稍稍後移:“這兩年你一直在看著我,是麼?為什

麼選在這時出現?”
 “再不出現,等司徒飛先將你搶走麼?”江上天哼了一聲,“這家夥操行太壞,結婚說不定只是個幌子,不可不

防。”  
 果然是好友,江上天對司徒飛的了解不可謂不深。我淡淡一笑,反問:“那就是你要先搶了?”
 “是啊,我搶,”江上天明亮的目中盈滿情意,調侃道,“我要搶走你的心,成不成?”
 才走掉一匹色狼,又來個能說會道、巧舌如簧的花花公子,我實是有點哭笑不得,本想掙開他,身子才一動,便

被江上天反射似地緊緊抱住:“別走,浮生,不要再離開我……”話還未說完,他的唇已習慣性地壓了過來,熟練

地尋到我的,誘惑似地試探。

 不似早先那般強硬,若一定要用力推開,並無疑問,我會成功。然而無意中眼光過處,江上天目中似有什麼阻住

了我的抗拒。是恐懼抑或惶惑?那樣深,深到近似絕望,細心地埋藏在尋常調笑之下,一閃而沒,卻無端地令我胸

口也跟著一窒。

 一遲疑,便被這精明的男人趁虛而入,輕松占據了我的唇舌,積蓄了兩年多的如火情潮,漫天席卷而來,令立在

岸上的我都幾乎要暈眩得站不住足。
 我們都是極警醒的人,但這不知多久的時刻,卻是誰也沒聽到房門外去而複返的腳步聲,鑰匙的悉索聲,以及門

被輕輕推開。
   
 “王!江!”
 一道語聲,充滿怒氣、憤懣,還有某些我不熟悉的情緒夾雜在其中。
 我立刻聽出了來人是誰,心中不免叫苦,更有些尷尬。雖然我做事無需對旁人交代,但兩天之內被這人撞見兩次

,而且每次都是與男人吻到如火如荼時,最要命的還是兩次對象都不同──我用了兩年時間在這小子心中堆積起的

清白形象,大概在瞬間就崩潰得不成形了。

 誰料來人第一句話並不是責問我,而是緊盯著江上天,眼裏壓抑的怒氣不容錯認,聲音反倒平靜下來:“江,你

早就認識他,對嗎?你和我結識,支持我們公司,也只不過是為了他,對嗎?”

 江上天一愣,轉而恢複了在外人面前的自若,卻先俯在我耳邊曖味道了句:“將你的衣扣扣好。”才看向來人:

“貝克,抱歉,但事實正是如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我這才發現我外衣的衣扣不知何時已全數解開,襯衣扣也散開了兩三粒,露出隱約淺色肌膚,饒我再鎮靜,此刻

也不由面紅過耳,一邊祈禱貝克沒有發覺,一邊手忙腳亂扣起衣服,耳中只聽貝克越發陰鬱的聲音:“……那麼,

我們這兩年的辛苦,究竟算什麼?我們每次忐忑地去報價,去談判,事實上卻全在你掌握中……在你眼中,我一定

很可笑吧?自以為是地當你是朋友……”

 江上天冷冷一笑:“小子,不要抱怨,這就是現實。你應該感謝我,我對你,並無惡意,若換作我想對你下手,

不知有幾百次機會能打到你永不翻身,你還不知足?既要出來從商,你怎可不處處提防?都怪浮生將你保護得太好

,一切決策都是他做──我問你,你跟了他兩年,究竟學到了什麼?”

 貝克身子晃了晃,好似有些站立不穩,眼神痛苦,黯淡看向我:“王,他說的,是真的麼?你也在騙我?”
 我瞪了江上天一眼,試圖放柔聲音:“貝克,我不想騙你,江說的,雖然殘酷,卻都是事實,你遲早要獨自面對

這世界,早點知道也好。但有件事,你一定要記住,我,從沒騙過你。想想看,貝克,我們這兩年來晝夜不眠的辛

苦,是假的麼?我們搜集成千上萬資料,找出對手的弱點,是假的麼?荷氏只不過在某些時候,給了我們及時的援

手,大部分工作,還是我們自已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為什麼不看?”

 貝克一臉茫然,神情有些委頓,最後,什麼話也不說,默默轉身,走出了房間。看到那孤單絕望的身影,想起這

兩年他如何細心照顧我,我心中一軟,幾乎要追上前去,卻被江上天拉住:“小孩子總要學會長大,他還算聰明,

讓他自已去想想吧。”複又低聲笑道,“我知道他對你也有些意思,不早些讓他認清你我的真面目,怎麼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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