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之鼠·大盗————于烟罗

作者:于烟罗  录入:09-08


楔子
站在武林偷盗类门派的顶峰,‘北天一盗'贝家的贝大掌门满怀惆怅。
瘴气四溢的南夷之地恐怖吧?可自己从那里盗出了媲美圣物的毒药,连根拔起,半片叶子不留。
塞北边关血腥吧?可自己从敌方偷出了行军路线图,还顺手烧了人家的粮草。
皇宫大内看守严密吧?可自己从皇帝老儿的珍宝库中偷出了最美的夜明珠。
东海十三帮团结吧?可自己愣是从十三帮的联合大众会上偷出了总舵主的女儿......
要不怎么说一失足成千古恨?
回忆着被十三帮总舵主逼婚的场景,贝大掌门在卧室门外不停徘徊。

听到屋里产婆的加油呐喊,他暗暗祈祷老天爷千万不要给他送儿子。虽然年近四旬,膝下无子,可想到亲亲娘子在怀孕期间的誓言,他的头就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我听娘说,这次怀的是儿子哦。"贝大掌门的亲亲娘子、东海十三帮总舵主的宝贝女儿如是说。她一双美目流转,滴溜溜地望着贝大掌门。
"好,好。"贝大掌门盼继承人盼到快有谢顶趋势了。

"可是夫君,你知道吗?我怀儿子的时候,梦到了白大侠,再算算,肚子里的儿子也该属鼠,你说......莫非这是天意?"贝夫人眼睛化作心型,感觉说书人口中的锦毛鼠白玉堂就站在眼前,玉树临风,潇洒不羁。
"......你想如何?"贝大掌门头皮发麻、眼皮乱跳,不明白自己这个亲亲娘子又想到了什么鬼、王意。

"我想,一定是上天被我诚心感动,所以让白大侠转世变成我的儿子。"贝夫人面无赧色,得意洋洋继续道:"所以,我要给咱们的儿子取名为--贝锦毛,以示留念。"
 
噗。
顶级的雨前龙井茶从贝大掌门口中喷出。
"怎么,你有意见?"贝夫人见夫君的反应不合心意,就柳眉倒竖,准备大发雌威。
"......他是我的儿子。"不是白玉堂的儿子。贝大掌门在心申大声抗议。

"所以姓贝不姓白......唉,可惜白大侠早已仙逝,我无缘一见。"贝夫人长吁短叹,重覆她那万万年不变的感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亲亲娘子要给儿子取那么古怪的名字?为什么自己无力反抗,只能任她宰割、揉扁揉圆?
贝大掌门仰天长啸,可依然逃不过惧内的宿命。他紧张地倾听房内动静,只盼生个女儿,让娘子那诡异念头落空。

"哇哇哇哇......"贝夫人嚎叫了一个半时辰后,屋内终于传来了婴孩的哭声。而涂了猩红嘴唇的产婆则大呼小叫地冲了出来,跟贝大掌门邀功道:"掌门大老爷啊,恭喜恭喜,奴婢帮您接生了个儿子。"
儿子?儿子!
"......贝锦毛......"
贝大掌门想起娘子的誓言,昏倒在屋门前。
第一章 最近比较烦
周敬阳二十八岁,外表玉树临风,做派风流倜傥。
他身上穿着苏杭最好的锦绣袍子,腰间挂着从遥远西域购买回来的七色宝玉,脚上踩着京城顶级工匠纳制的千层底缎面布靴。
他出门,骑的是遍体纯白、半根杂毛都没有的高头骏马。他进屋,坐的是千年成材、质地上佳的黄梨木曲腿椅。
他听戏,一定听京城程家戏班当家花旦程璃俞的曲子。他吃饭,一定吃宇内楼从不见客但声名震京师的大厨精心之作。
"可这又如何?"周敬阳叹了口气,发现心中烦躁更甚。
衣、食、住、行都顶级算得了什么?谁让皇帝是自己的亲爹,不花他又花谁的呢?
但为什么,自己偏偏是大皇子,而且还不是皇后所出。
周敬阳看着面前宫装华服的贵妃,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感觉前路黯淡无光,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敬阳,娘说得你可都听进去了?"孙贵妃喝了口冰糖银耳汤润喉。她苦口婆心、口干舌燥地跟周敬阳讲了一晚上,可到头来却发现儿子还是一副油盐不进、与己无关的死态度。
"娘。我不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周敬阳百无聊赖地四处寻觅,终于看到孙贵妃的梳妆台上有个可爱的金质镂刻小花篮。

那花篮约莫四分之一手掌大小,里面镶嵌黑、红、蓝、紫、黄、白六色宝石,宝石旁有银质的叶子,而花蕊则是用刻丝黄玉、红珊瑚磨珠拼贴而成。
整个品味起来,可称是工艺巧妙、浑然天成。

"看什么看?那可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跟皇上讨来的。"孙贵妃看宝贝儿子盯着花篮不放,很想冲上去把花篮给藏起来。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儿子都惦记那个皇位,只有自己的儿子惦记各色古怪玩意儿。
玩物丧志啊玩物丧志。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儿子就不会再受宠,太子的位子可能也落到二皇子那阴险的家伙手中。
怎么办是好?为什么自己生下了如此不争气的儿子......
孙贵妃恋恋不舍地把花篮放在手中,把玩又把玩后,还是递给了儿子周敬阳--大周皇朝当今皇上的大儿子、六位王爷之首的敬王。
"谢谢娘。"周敬阳看着花篮,嘴角咧成弯月。

"谢什么谢?娘说得你可都听清楚了?从今往后,要对朝廷之事更加留心。二皇子、六皇子他们都是皇后所出,虎视眈眈盯着太子的位置。你必须赢得皇上的最大欢心,这样,才有被立为太子的希望......算了,改日再谈此事,你外祖父对此早有安排,你多听听他的话吧。"孙贵妃见周敬阳毫不掩饰地打了哈欠,只得摇头,让他出宫回府。

"儿臣告退。"周敬阳听了这话,倒是来了精神,比老鼠还快,哧溜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孙贵妃的屋门口跑了出去,气得孙贵妃在他身后接连摔碎了四个小茶盏。
出得宫门,天已经全黑了。
周敬阳得了个小花篮,高兴得连马也懒得骑。他让自己的老管家贾成牵马跟着,一边玩赏那小花篮,一边往自己的敬王府走去。
虽然衣着华丽,但他不喜欢做贵胄打扮,所以在平常人看来,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就是面容有些严肃。
可坏就坏在这严肃上。

周敬阳把玩够了小花篮,叹息着把它收入怀中。他知道为什么娘亲要死要活地逼着自己争皇位;不仅因为自己是大皇子,也不因为自己的祖父是掌握重兵的孙大将军,更不因为自己是受父皇宠爱的三大皇子之一,最关键的就是自己长了一副很严肃很正经的面孔,结果父皇和很多大臣见了,都觉得是庄严的帝王之相,于是倍加赞叹,夸耀不止。

长成这样子怨我吗?难道是我想长成这个样子的吗?为什么大周皇朝的规矩不是嫡长子继承皇位?为什么要由皇上选皇子继承皇位?为什么?为什么?

周敬阳欲哭无泪。他深知自己的二弟,皇后所出的孝王才是真正适合皇位之人。容貌秀美堪比女子的孝王并不像外表那般优柔,而且正相反,无论是驭下还是治军,他都是六位皇子中顶尖的。可就是因为容貌,孝王反而不如他这敬王和六皇子慈王被看好。
外貌像帝王,内心却不像帝王的自己;和外貌不像帝王,但内心像帝王的二弟......

周敬阳挠挠头皮,把这绕口令一样的痛苦丢在脑后。他敲开府门,很放松地跟下人们打招呼,让他们准备热水。他打算泡个热水澡就上床看书,看困了就去睡。但事与愿违,下人们苦着脸,偷偷指了指书房,暗示这位闲散王爷,孙老将军来了。

"不是吧。"周敬阳看到下人的暗示,转身就想脚底抹油跑掉,可刚转过半个脸,就看到舅舅堵在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王爷回来了?"

"这个......这么晚了,舅父怎么还站在外面?屋里坐,小心着凉。"周敬阳把准备迈出去的脚收回,灰溜溜地跟着这位官至当朝尚书的舅舅进了书房。

"敬阳,回来了?你娘都告诉你了?"孙大将军跟随先皇出生入死,也是朝廷的重臣。他当年让女儿进宫,也是希望女儿可以坐上皇后之位,为皇帝生下继承人,可没料到当今皇上选了先朝丞相的女儿为皇后。所幸女儿还算争气,生了让皇上和朝廷众臣都很看好的周敬阳,使得争夺皇位的事情上,有了筹码。

"她告诉我了。"她告诉我什么了?她说什么来着?周敬阳冒出一头冷汗,他当时就顾着搜刮宝贝,压根就没听孙贵妃讲了什么,但综合参考以前的叮咛,无非就是听外祖父、舅父的话,努力争取父皇的宠爱,找机会打击孝王、慈王。

"那就好。我和你舅父派人去办了,希望这次可以得手。那慈王单独外出,正给了我们机会,可孝王为人比较谨慎,要杀他的难度大些。"孙大将军觉得刺杀那两个热门人选是下策,可皇上身体渐渐虚弱,不快些下手,等皇上把大位传给那两人中的一个,就不好办了。
"哦,是这样啊。"周敬阳总算听明白娘亲和外祖父、舅父在策划什么了。
 他惬意地喝了口茶,又很不体面地将茶喷出:"祖父,你再说一遍?"
你们干什么了?暗杀?不是吧?
我的苍天啊!

周敬阳发现自己保养好好的皮肤有加速衰老的趋势。他把颤抖的左手背在身后,用僵硬的右手举起茶杯,苦笑着对横眉竖目的舅父道:"我只是想知道成功与否。"当然,最好不成功,否则我不就成了杀弟的千古罪人。

"尚未有音讯。你放心,爹爹和我都会全力把你扶植上皇位。"孙尚书板着脸,指着周敬阳书房里的摆设道:"我们努力,你自己也要争气些。不要总把心思放在这等奇巧之物上,多花时间思索皇上喜欢什么,你又比那两个人多什么优点。"
"舅父说得是。"周敬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还很不讲究地伸了个懒腰。心想讲老实话,自己比那两个弟弟,只多缺点,不多优点。

"敬阳,我们都是为了你。日后你登了大位,你娘才能不受皇后和其他妃子的气。"孙尚书看周敬阳懒散地缩在太师椅上,恨不得把手指戳到他的鼻子上。

"舅父,不要那么夸张好吗?我娘怎么可能受气?外祖父是大将军,您是尚书,她自己是贵妃。海外有什么珍奇的进献,父皇都会赐给她,明明生活得很滋润嘛。"周敬阳对舅父睁眼说瞎话表示不赞同。

"敬阳。现在是好,可你看看孝王对你的态度。将来若是他登大位,还有你的好日子过吗?"在儿子、女儿的挡掇下,孙大将军也满怀忧虑。外人不了解周敬阳,他从小看周敬阳长大,却知道外孙是什么个性。可如今孙家已经跟二皇子的派系对上,根本就是骑虎难下,周敬阳就是想躲清闲也不可能了。

"外祖父教训得是。敬阳记在心中了......啊......呵......好困啊......"周敬阳揉揉眼睛,制造出惺忪睡眼的模样。
"......罢了,总之就是让你有个准备。爹,我们走。"孙尚书见宝贝外甥又开始逃避,就一跺脚,拽了父亲往外走。

"啊,外祖父、舅父,你们不再坐一会儿......贾成,送客啊。"周敬阳不敢让喜悦爬上眼角,他等孙家父子快走到王府门口才假模假样地挽留,气得那两人走得更快,骑上马就加鞭而去。
听到马蹄远去声,周敬阳很无奈地走回了自己住的煦日园。摆脱了桃红、柳绿、阳春、白雪四个侍妾的纠缠,独个躺在卧室的床上。
 
"芭蕉啊,你说为什么她们都喜欢缠着我?"享受着贴身小丫环的捶腿伺候,周敬阳瞪着双眼呆呆看向房梁。

"因为她们都想为王爷生下一男半女喽。"名唤芭蕉的丫环年纪不大,刚十四,虽然在乡下是嫁人的年龄,但在京城,还算小。她是九岁那年进府的。那年冬天特别冷,她和年近七旬的祖父从江南一路讨饭到京城,结果祖父冻死在京城的屋檐下,而她则被外出赏雪景的周敬阳捡回了敬王府。
"捡的小丫环,你们说是不是很像瓷娃娃?"

她还记得周敬阳把她当物品一样在整个王府炫耀,但是,她心中却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她知道,那个寒冷的夜里,只有周敬阳一个人肯替她安葬冻成紫黑色的祖父,也只有周敬阳一个人,肯为她温暖冰冷的双手。
"那你说她们替我生下一男半女有什么好处?"周敬阳翻了个身,让小芭蕉继续敲背。

"那样她们就有可能变成王妃,或者侧妃......嗯,其实,芭蕉觉得,她们可能是在想,如果日后王爷当了皇上,她们就可以母凭子贵,享受荣华富贵了。"小芭蕉很认真、很努力地想了半天,终于给了周敬阳肯定答案。
"那你说为什么她们认为我日后能成为皇上?"周敬阳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芭蕉。
"府里的人都这么说,还能有错?王爷,她们还拜托我来问你最喜欢哪位姑娘呢。"小芭蕉眨眨眼,冲周敬阳露出微笑。

"这样啊......那见到桃红你就说我喜欢桃红,碰到柳绿便说我喜欢柳绿,至于阳春、白雪两人,你也这样说。懂了嘛?"周敬阳坐起来,拿起床旁桌上的翡翠小茶壶,呷了口山楂汤。
"懂了,这样她们就都会私下给芭蕉谢礼......王爷,你要不要分一份?"芭蕉抬起手,把别人贿赂的玉镯给周敬阳看。
"呵呵,你自己留着。我交待的你办好了,我另外有赏赐。下去吧。"周敬阳摸摸芭蕉的头,让这个机灵鬼退下。
"是,王爷。请王爷也早早歇息。"芭蕉跪下磕了个头,将周敬阳从古董店高价购回的古董书捧给他后,便蹑手蹑脚退出门去。

周敬阳的睡房很朴素,没有太多装饰,但床旁边,却摆放了两排桐木清漆的架子,上面摆了他从各家店、各个大臣、几个宫妃手里高价买来的珍奇玩意儿。第一排,第一横隔上,就是二十来册古书。
每天晚上周敬阳都会看看收藏、翻翻书才合眼。不看到这些宝贝,他是绝对不会安心的。起码,给府里人的印象是如此。

"我都表现得如此玩物丧志了,怎么还不放过我?"周敬阳跳下床去,把古书放回架上。跟在皇宫、书房里那种惬意不同,他的眉毛拧在一起,眼中的愁色也不再隐藏,很明显地投射在古董架上,沉重又无奈。
明明不适合,明明不想做。可偏偏,有人却逼着自己往那个位子上爬。

遛狗逗鸟有什么用?醉心奇巧之物有什么用?种种韬光养晦的手段还是不被放在眼中。舅父和娘亲为了权势,扩掇外祖父指使人捧自己上位,害得朝廷分成两个派系,斗争不已。

"娘、外祖父,你们非要把我逼上绝路吗?"周敬阳想到小丫环芭蕉的回答,愁色更重:府里随便一人都知道自己有可能当皇上,这话真真假假传了出去,那耳眼通天的二皇子会如何想?加上祖父、舅父还派了人暗杀他和六弟......

"这笔账,你肯定是要算到我头上了。"自言自语,周敬阳觉得孝王那阴冷的面容就在眼前。可不管如何,娘亲永远是娘亲,外祖父永远是外祖父,那种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让他下不了决心,只能随波逐流地任由外戚孙家摆布。
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吧。
周敬阳发出一声长叹。吹灭桌上烛火,他推开窗子,看到窗外那轮高悬的明月缺了好大的一角。
围而堵之,不如疏而导之。
可疏而导之,又不见其效果。
不见其效果,未免心惊肉跳。
心惊肉跳,导致噩梦连连......
翻来覆去,周敬阳一觉睡到次日后晌午。他做了三、四个古怪的梦,才头晕晕地睁开了双眼。
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用玉棰敲了下小铜锣。屋子外,等候已久的小丫环芭蕉听到锣响,便端了水进来,伺候他洗漱。
洗脸、漱口、梳理发髻。
芭蕉替周敬阳打理好外表,就打开了衣柜问道:"王爷,你今天想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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