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其实……”他声音忽然悠悠的拉长,手上扳弄着我开阖极限的动作停住,鼻尖搔着我的脸颊,在我耳边轻道:
“他走出客厅的时候,我正在看我们以前做爱的影片……”
我随着那句话慢慢张大了眼睛。
※ ※ ※
此刻在我眼中的那个男人,他正对我我微微的笑着,不失却温柔,眼底却有份残缺不完整的冷漠。我的脑子烧糊起来,仅存的理智开始消散。
“真可惜,我正看到兴头上……”轻轻吻住了我的眼角,优雅吐出的声线因为再次挺动而微微起伏。
他的语调轻柔,悍进的动作越来深越来沉重,我急促地呼吸着,失神的瞠着眼看着地面,双手无意识的动了起来,凌乱慌颤的,遍遍摸着,索着,试图想抓住些什么。
“也就是你在我怀里叫得最大声的时候,听见他倒地的声音。”
身体彷佛就随着那个可怕的词汇,而看到了当时的状况一样,我控制不住,惊恐般的剧烈抖动了一下,伏在身上的人逸出一声闷喘,双手迅速擒住我的腰,声音有些微的不稳。
“怎么了?嗯?我还没说完……乖,看着我。”一手攫高我的脸,他面带沉静的微笑,眼里却空洞。
“孝顺的乖儿子,在男人身上高潮呻吟的模样多漂亮,早就被父亲看光光了,你还害怕什么?害怕父亲责骂你?还是……”
轻轻在我面前勾勒出一抹诡异、丝毫看不出破绽的笑痕,他的眼瞳因为在我脸上游移而显得漫不经心,残虐与冷静同时混杂交错在他脸庞,那样深沉安静的疯狂。
他似乎,已经决定,一丝温度也不打算再施舍给我。
“你怕,怕父亲不要你了对不对?”他慢慢凑近我耳畔,一字一句清楚地:
“就像现在,把你丢下,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你了……”
无论我如何忍住呼吸,竭力闭上眼,伸手想遮住耳朵,也抑制不了一道呜咽声,在那一刹那失控。
张开眼睛,又是模糊成一片,深吸着气,胸腔剧烈地抽抖了几分,还是像被人捏住一样的没办法呼吸,我急切地继续吸着气,喉咙却猛的哽咽,一阵窒息过后,我终于崩溃地嘶喊出声:
“说谎──说谎──你说谎!你说谎!”
任我挣扎、扭动、叫喊,疯了一样的用手抓他,打他,他也只是表情木然、不为所动的将我翻过身,牢牢压在地面上,抬高臀部,用力扳开股瓣,一次比一次更狠的顶撞了进来。
“呜……”猛烈的进占,非要捣进深处一般,身体一阵抽搐颠颤,几乎要麻痹,脸抵贴在地板上,我不停呢喃:
“说谎,说谎……你在说谎……”
意乔,你乖乖的,以后来找妈妈好不好?
小乔,你乖乖的,有空多回来看看我……
吃力的从肘弯里抬起视线,我顺着声音的位置看过去,我视线涣散,空茫的,点了点头:“好,小乔会听话,会乖乖的,小乔会做个好孩子……”
地面上,夹杂在一片又一片碎瓷里的那张小小的相片上,父亲看着我,好像淡淡笑了的模样,我也对着他笑了。
……爸爸,再许一个不会失去的梦给我吧。好不好?
我还记得,是不是昨天?是昨天吧,陪着他去散散步的时候,他那逐渐白花了的头发,以及因为笑意而皱起的眼角。
我静静地望着他一会,小小声的应诺着:“我会乖乖的,真的,小乔会乖乖的,会乖乖的……”
我会乖乖的,这次真的会乖乖的……我会听话,努力当个更勇敢的孩子,不会再让你担心,我真的会乖乖的……
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们……请你们……用力抓紧地毯,我紧紧抿住了颤抖的唇。
不要丢下我……
“乖乖的?”抱好我的腰,一只手臂撑在了我脸庞边。温热汗湿的体温跟着俯了下来,声音紧贴着我的脸颊。“你在跟谁说话?嗯?”
我知道,这个人不是要我的答案……他已经,不需要我的回答了。
一辈子。
一辈子。
如果我再问你,你还会回答我吗?
身体被摇晃个不停,缓缓地放松任其承受与摆动间,泪静静的流,我只是看着那只撑地的手。宽大的掌心牢牢向下贴合,摊展着他修长的五指。
贴在地上磨擦的脸颊有些麻,我不舒服的侧过头,改躺成另一边,然而不知道痛的到底是哪里,我伸手想去摸找,可是手被绑住了,因为趴伏在地上,连手臂也麻到没有知觉了,我喃喃地:
“好痛耶,好痛……”
背后的律动瞬时停了。一道声音在沉默过后,才慢慢地出声问我:“你说什么……痛?”
我点点头,仍张着眼睛,失焦的望着某个定点,乖乖应道:“嗯,好痛……”
空间里又静默了几分。原本放在腰上的那只手伸了过来,贴在我下巴一会,然后抬高我的脸,掌心放轻地揉了揉。
“是这里吗?还会痛吗?”
我点了点头,“好痛……”
那只手于是将我的脸转回到刚才那一边,然后没有离开,转而将手贴到我脸下让我枕着,低柔地问我:“这样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静静的枕躺,像刚才一样张着眼,凝望着撑在我视野正前方的那只手掌。
很久,很久的以前了,到现在都还记得,忘不掉,没办法忘掉,这双手,曾经小心翼翼地为我打理,万分珍惜地抱过我,毫不犹豫地牵过我;他还曾经,大大地坦露张开修长指节,用温暖的掌心贴着我的脸。
这双手,总是能为我做许多事,他愿意,帮我卷起过长的裤管,捡过星星,制作过沙漏,为我戴上戒指……他还,为我弹过钢琴……一首,很美,很美的曲,我还记得旋律,当时候,我们都很喜欢的,那个旋律……那个故事……
现在这只手的指关节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小小的、扭曲着重叠的……
“呜……”我仓猝地呜咽,哽窒了一声,紧紧阖上眼。
那个时候,他用力将自己的手击向了墙壁,一下,不该是这样子的……全部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你为什么不再笑了?你的那双眼睛遗失了什么?你是不是……
胸口激促喘动的抽泣起来,我紧紧阖上眼,痛苦的皱起眉,摸不到……怎么也摸不到自己痛的那个位置,也找不到,找不到我是不是丢掉了什么,不停想要抓住的又什么……
我像不能喘息的张开口,用力的吸着气,呼着气,然后难以抑止地,在伤疤渗出鲜红痕迹、迸裂出疼痛地那瞬间不住尖叫哭嚎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凄厉尖锐的喊叫不停逸出我口,然后变成长长的呜鸣,片刻过后,我浑身一抖,遽然侧过身,不顾还被埋在深处的姿势,在一道猝不及防的闷喘中,将那只手揽拥了过来。
将他抱进怀里,紧紧的摁着胸口,放在唇边亲吻,吻了一下又一下,我失措哭了出来:“好痛……真的好痛!他好痛,真的好痛……他好痛……”
我失心疯般的,死死的抓住了这个人的手,不停哭诉喊痛。
怎么也没办法跳脱开的回忆,像死牢一样的囚禁着我。
我没办法忘记,没办法要自己选择忘记……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曾经那么温柔的笑着,以及曾那么用力的忍着疼痛,被我深深伤害着。
伏在上方的人平和的调匀着错乱的呼吸,随后,他慢慢将我转过身抱起来,手按抚住我的脸,沙哑道:“你在说什么?”
“痛啊……”将他的手包进我怀里拥着,我宛若自言自语的对他说:“很痛啊,很痛……”
“手吗?”
我点点头,他抽回手,我急忙又想抓住,他却反抓住了我的,我飘忽的望向他。他看我一眼,抿着唇的表情,眉间隐约压着,让他原本淡静的表情看似有些碎裂。
手上的皮带一被解开,我忍不住伸过去想去摸他的眉心,他却接住我的手,握在他手里,垂眼望着,指节轻轻的覆上,慢慢,微微的揉。
手腕上有两道明显的红痕,周围还有些挣扎过后磨破的痕迹,我学他的样子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看他的,最后选择了他的,迅速抢过他的手放在颊边熨贴着。
“会痛……”
他看着我一会,又是抿着唇的样子,多压了几分的眉心间显得有些压抑,看我一会后低声问道:“还痛是不是?”
我迷惘地看着他。他的表情淡淡,却那样专注意回望着我,彷佛,他还是在等我的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又滑下了眼泪,这样看着他,就觉得不舍得眨眼。他转而提起了我的手,放至唇边,贴住后吻了吻,吻完后又贴在他脸边。
“嗯?”
这一字他问得特别用力,好像不怎么问出来不行……我鼻子一酸,眨了下眼,在溃堤瞬间倏然张臂抱住了他,用力痛哭失声的喊了出来:
“说谎──说谎──!说谎!”
埋在他颈肩,我无助的抱紧他,用力的,死死的用双手揽紧他,反覆嘶哑,挣扎的捶打他,想求一个回答:
“说谎,你是说谎的吧……是说谎的吧……你只是因为气我才这么说的,你是说谎……!你只是气我!那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纳好我的头摁在他怀里,他又问了我一次,声音抵在我鬓边,同样的嘶哑:“还痛是不是?是不是还会痛?嗯?”
紧紧闭上眼,我难忍那瞬间胸口的肿胀,再一次痛哭出来:“你是说谎的吧,蒋勤……你只是很气我而已,蒋勤,你只是很气我而已……”
他只是很气我,才会说出那些话而已……他不是真的想要伤害我,那些话都不是真的,他没有疯,他只是气我而已,他只是气我,很气我……
然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回答我,证明他没有变,没有疯,他还是我所爱着的那个人,没有经历过分离的痛苦与挣扎。
我不知道,自己求证的是他,还是向我自己,还是只想听到一个,我所希望的真实回答。
“还痛是不是……还痛是不是……”拥着我的男人同样喃喃不停地复问着我。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想,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告诉我,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等待我的崩溃与瓦解。
“你是不是……”我张着眼,看着他一会,还是没有问出来。
我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摸着他这些年的变化,也摸到了,他眼底那一抹藏得好好的、不经意的疼痛。
“不痛,不痛了……”我低哑地说,然后垂首,轻轻吻住了他。
他没有推开我,他只是抱牢我,我们吻得越来越深,泪水沾湿我们的脸与吻,蒋勤揽拥好我的腰与背,开始带着我轻轻而柔缓地律动起来,我接受他的索求,回覆随着款摆,继续吻着怀里的男人。
不会痛了,不会再痛了……痛的话,把痛都给我好了。
“意乔,意乔……”
隐隐约约,彷佛听到有人这么不停的反覆唤着。
“意乔……”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道声音喊我的名字。
而那毕竟,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是不是恨我了。
其实,你已经恨我了……对不对?
第三十三章
好像做了个梦。
黑白的画面,又是一次无声的对白,那出没有演完的故事。
是很久,很久之后……少女终于回来到那个最初的地方,却发现,猎人早已不在那个叫作守候的位置上。
城门缓缓开了,少女走了进去,曾经这是一段回忆的过往,花蕊褪去了明朗,经历过最初绽放时的美,如今只是凋萎斑驳后的陈旧与灰白。
她不敢触碰,只能继续的走,尔后她抬起头,发现原来这座城堡已换了主人。
那个人就停在花圃前,垂眼专注地抚摸着破碎的花瓣。
时光彷佛停在了当年。只是被禁锢住的那个人,不知从哪时起,已换成了当年那个说要等待的猎人。
等待是座回忆的城,历经缓缓慢慢,汹涌着思念的煎熬,解不了失去的愁,他让自己不自由。
“别哭……”
隐隐约约,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摸我的脸,这么熟悉的细声安抚。
“不要哭。”
……
我睁开眼。
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跟梦中悲伤的少女一样,张开声音,却哭不出对那个人的疼痛。
当时候的他,抱着我,隐约温柔的样子,跟我说,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久?是你的一辈子,还是我的?
如果有一天,我能再问你一次,你还会回答我吗?
房间微暗。望着天花板好一会,我又缓缓阖上眼。
这房间我很熟悉。就算没有开灯,也能看见所有摆设,光是这样躺着,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不由自主觉得熟悉的味道。
我翻过身,闭上眼将脸挤枕在床铺之间,蜷缩起身子,剧烈的疼痛从身上每一处末梢火辣辣地传来。
脑子里微微的茫,我有点恍神,吃力地用手去摸索胸口那个地方。
空空的,不只是掉了什么而已,而是有什么,被用力卸夺而走……不再一样了,薄薄的,只稍再一下下,轻易就能崩裂。
我突然……想不太起来。
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对我而言,很重要的……
门忽然被轻轻地推开。
我呼吸不禁微凝。却是好久也没有任何动静,稍抬起头望过去,没看到人影。我疑惑地撑起身体坐起来,适应了一会黑暗,才隐约看见坐在门边的那团东西。
“摩,摩卡……?”
那团东西没有动,但我看见了那条顽皮的尾巴,在听见自己的名字后胡乱敲打着地板。我眼眶有点热,不顾全身疼痛,惊喜地下床朝它招着手。
“摩卡,来……”
招了一会,才看见它移动身体俏步走了过来,让我稍微能分辨清楚它的模样。
看见它圆滚滚的身体,我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伸出手想要抱它,却看见了它大眼中的目光,微微的发亮……不知是陌生还是肯定,在我快要触及的时候,被狠狠抓了一把。
我有些懵然,不及缩回的手还僵止在半空中,痛楚从手心蔓延开来。摩卡舔了舔爪子,突然跃起朝身后走去,接着被抱了起来。
“它很怕生。”
我迟钝地抬头,走进来的那抹身影,黑暗中只有他的轮廓与声音。
“已经忘记你了。”
我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脏器好像也被那道抓狠划过。既尖锐,又疼痛。
是,是吗……也对……都那么久了。
那个时候,除了我跟他,摩卡几乎不让外人碰。以漫长的生命来说,人类的记忆力显得微不足道,更何况是只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