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头,你知不知道自己脸上表情是什么样的?”
……什、什么?我稳住脚步,错愕的回头看着他。
“就跟你当年偷偷爬墙进来,一个人可怜兮兮缩在角落时的表情一样!”
见我瞪大眼,他嘴咧得更得意,“怎么,惊讶啊!你这小子,露出那种难过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哪还赶得出口啊?真以为大叔我心是铁做的?”
我站在原地,踟蹰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他对我手做驱赶状的挥了挥,我用力握了握行李,他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会变,不管是好或坏的,有时就是一种坚强的表现。”
我回过头,看见门阖上之前,他对我露出的一点鼓励眼神与微笑。
“快去吧,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定等你很久,很久了。”
※ ※ ※
我没想到,他还住在这里。
那扇门,还是以往我记忆里的黑色样式。我静静伫在门前,手心被我握了又握,湿了又湿,好一会,我才提起力气,用有点不稳的指尖去按下门铃。
才发现,门似乎没锁。
我盯着握把,犹豫了好久,还是缓缓转开了那扇门。
再见了面要说什么……你我是不是同样想念。
门在我眼前滑动开来。
落地窗前薄薄帘纱任风掀越,纷飞扬起,轻巧揭晓满室宽敞的明媚。
偌大室内的每一隅,每一个摆设,静静的陈列,熟悉的对比,都像在跟我展示,细声地告诉我,他们全都没有变。
时光好似从那天就停在了这里。
还是十年前那个下午我离开前的模样。
那个人悠闲地仰躺在沙发里,对着我扯出一抹懒洋洋的笑容,猫在他怀里,困倦地跟着看了我一眼。
是谁拿着DV靠了过来,宽大的手掌反向入了镜,说要存取他们的每一个曾经,男孩摇着头躲开了,忍不住又在大笑中面对镜头做了张鬼脸,画面里探出一只手来搔了搔他,两个人在镜头前玩成一团,最后用一吻缄封彼此,印下了永恒。
那长长的,像是一道没有尽头的墨蓝色走廊,宛若宁静的夜空,慢慢的倒影,有个男孩,奋力跳攀至另一道宽大的背影上,把自己全交给那个男人,任对方抱紧他,他们跑遍了整间屋子,像两个想要圆明天的梦的孩子,喊着要一起飞翔。
他们是不是,停了下来,停在哪一个破碎的途中……?我有点忘了,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然后,是那个男孩哭了,用尽力气对男人咆哮嘶喊。他用力推开了他。
一下又一下,直到对方愿意彻底转身为止。
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男人如何竭力承受疼痛的表情。
当时他就已经杀了那个男人。
我怔忡地望着这间屋子,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位置,回忆可怕翻涌,一幕幕都好像重现昨天,每张他的脸,他们的身影,不停上演,几乎待不住,想转身拔腿就跑。
我是不应该回来。
……我有什么资格让自己留下来。
抓着胸口难受的喘了喘,我停下了环视,打算离开,随即目光一滞,不住瞪大眼看向不远处那张古桌。
第三十二章
“怎、怎么会……”
装着父亲的青色瓷坛……
四肢一阵发冷,我不敢置信的睁着双眼,眼眶不知不觉滑下一道温热,失神的朝着走过去,伸手就要触及,腰蓦然被股温暖揽住──
眼前一下子更模糊了。
我紧紧咬着唇,努力地拉长指尖,想多往前一点,另一只臂膀慢慢环了上来,整个人就被身后的体温强硬地抱住了。
“不要动。”
抵在耳边的那道声音低柔地问我,撒娇一样,也像在请求。
“先不要动,好不好?嗯?”
腰间的手臂紧得像在回应那句话,越是想往前,便锢揽收得更牢。强硬也固执。
我在原地,仍不停地,不停地想要往前。
那双臂膀却一步步,逐渐拉开我与父亲最后的距离。
眼看父亲离我越来越远,怎么想靠近也没办法触及,我脑子里逐渐混乱起来,浑身开始发抖,一次次倾身用力挣扎,一步步想试着冲过去。
挣扎中,有人不断亲吻着我的颈背,轻轻吐纳的气息吹拂上来,我只是一心想往前到达父亲的身边。
你走的时候,是不是很生气……这些年,你一定很气我,对不对?你心里一定很怪我,我不孝,总是不在你身边,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所以,你才不要我了对不对……?
如果我再勇敢一点,答应你我马上回来,我是不是就能见到你的最后一面……?我是不是就不会再错过谁了……
……希望我的孩子……不会再失去什么。
就要挣脱间,恍然听见这么一句话。
双腿陡地一软,不能再挣扎,那只臂膀蓦然也放松了,整个人立刻脱力向下滑去跪坐在地板上,我迷惘的睁眼看着前方:
“爸……?”
小乔,这次要爸爸帮你许什么愿望?
一只手托住了我的下颔,指节摸索般地,抚着我的眼皮,然后两只手覆了上来,轻轻遮住了我的眼睛。
“不要哭。”那声音轻轻的。
恍然的被转过身,那双手转而捧起我的脸,有湿热柔软的东西沾了下来,舔舐着我的眼,然后是脸颊,滑下颐部,吮接住每滴水珠。
“还……”
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确不应该回来……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闭了闭眼,忍住哽咽,我抬起手抓住他的臂膀,恳求道:“还给我,请你还给我,我不会再回来了,真的……”
原本埋在我颈间的深深吸纳缓缓的停住。
“把我父亲还给我,我会马上就走……”抿住唇,我承诺道,“真的不会再回来,拜……”
“是吗……”
彷佛自言自语的放空呢喃打断我,那一瞬间,紧滞弥漫的寂静像根弦。
慢慢的从我颈间离开,他抬起头来,垂敛着眼睛,平静的神色,眨也不眨的眼睫彷佛遮掩了什么,指尖时而掠着我颈侧的头发。
“忘记了吗……”他喃道,不知是不是问我;遂地,他掀唇笑了,头抵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柔声轻问道:
“是不是记错了?这么久之后的第一句话……嗯?”
我手指颤了一下,被他这样亲腻地抵着额头,不知所措的任泪无声滑落。
“你是不是忘了?”
不及设想,下颔陡然被抬起扳正。他俯视着我,像在端视着什么,面带微笑,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手指伸过来要揩拭我的脸。
“都是眼泪。”
吸了口气,稳住颤抖,我握住他的手腕,“拜托你……”
我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手指继续抹过我不停湿润的眼角,指头抚娑,看了我一会,笑道:“好。”
然后将我转过身,一手环住我腰,一手指着不远处的骨坛,在我耳边温慢道:
“用爬的过去。我数到三,如果你失败了……接下来,就随我怎么样罗。”
胸口痛了一下。我不敢伸手去确认,用力闭了闭眼,听见他说一,我立刻起身大跨步冲过去──
刚摸到桌巾一角,脚踝被握住,人跟着失去重心往前跌倒在地,一股劲将我往后用力拖拉了回去,我还来不及松手,桌布顺势被我扯了下来,我心脏瞬间无力一跳──
“不要──”
仭Ij!青色坛器摔落地面,很轻脆,在我眼前迅速迸裂成片──最后的我的父亲,松散成了一地。
我窒息地瞪大了双眼,眼眶里瞬间涌满了泪水,可是,已经什么都看不见。???
“爸……爸……”双手拉着沙发,我手脚并用拚命想攀爬过去,又被大力抓住拖了回去,他强硬地压覆了上来,双手抓住我的,双腿紧紧制伏我颤颠的挣扎。
“犯规。”他俯下来,死寂一般的眼睛看着我,声音却柔软的:“刚刚我们不是说好用爬的吗?你怎么用冲的,嗯?”
“求、求求你……”
我哆哆嗦嗦的,急切地想反抓住他的手,拜托他,再救一次我的父亲,胸口用力的抽了几次气,差点喘不过来。
“我,我父亲……我父亲他……”连话都说不好,我咬住唇忍了忍哽咽,最终忍不住溃堤地朝他哭喊道:
“没有了!我的父亲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
“嘘……”一手捂住我的嘴,他慢条斯理以指节拨开、梳理好我的头发,吮吻过我的脸后,舌尖回味般的舔了舔,眯起了眼。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灼灼的目光细细游览在我脸上,就要获得什么一样,让他浅浅地牵动唇角的笑了。
“乖乖不要动,让我好好的看看你……我想好好看看你。”
他的软语呢喃,在我眼前淡的近乎喑哑,鼻尖在我脸上轻微蹭动,垂下的眼睫跟着他的每一根指尖移动,在我脸上,流连不去,偶尔会在眼角、眉心,嘴唇边轻抚。
失神地望着半空,我静静的喘着气,用力的吸着气,胸口还是在抽动,全身仍是在发抖,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几根指头确认着什么般地,每一次都仔细地徘徊妄返,宛如一种冗长的仪式,他像真正的获得了什么,虔敬一样的闭上了眼。
我看见他眼睫些微的抖动,然后是他沉沉地,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一声喟叹。
就好像,这么久以来,他只是想这样,好好的,看看我。
“十年,十年了……”
细碎的低喃,他一声又一声重复的说,双手骤然像个孩子一样必须攀附,不施力也不紧密地圈抱住我,枕进我颈窝里,声音因为紧压在我脉线上而模模糊糊,几乎难闻却躲不掉。
“已经,十年了哦……十年了……”
胸口一阵剧烈抖动,我失措地伸出手抓着他,紧紧的,用力的抓着他的肩膀,咬着唇哽抑了几下,最终仍受不了的痛哭失声喊了出来:
“……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整个空间里都是我不知问着谁的悲呐,一声又一声,不知是问他,还是真的要一个答案。
下一晌,他像回应我,慢慢地直起上半身来,双腿跨跪在我身侧,低垂着眼,瞬也不瞬的注视着我,久久未动。
隔着一片模糊的视线看过去,胸口猝不及防像被刨了一刀。
以前,这个人的眼睛也是如此这般寂静空无吗?我小心地伸出颤抖的手。他没有拒绝我,一动也不动的任我怕碎般触上他的眼睛。
什么也没有。不管我怎么摸索,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依旧那般死寂沉默。我抿紧嘴无声的又哭了出来,悲恸不已,遍寻不找,这个在我眼前的人,跟十年前的那个人,还是不是同一个,有没有相同如湛海般深邃也纯粹的灵魂。
你是不是,让自己丢掉了些什么……?
“他们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像疯子一样,把那些人都逼疯了。”淡淡地,他说,云淡风轻,然后表情平板的抽出了自己的皮带。
那些人……?我怔愣望着他,他的眸底有什么在掀动,冷锐而渐渐绝决寂静。
眼眶的泪水像知晓般急遽涌出,我摇摇头:“不,不行……不行……”
然而,仓皇挣扎着想要脱离这份牵制,却觉得失措迷惘……提不起全部的力气去阻止推拒,望着他定定焦锁在我身上的眼神,理智有瞬间的出神,下一步,他已反手将皮带绕过我双手手腕,系进扣环里后往内拉紧。
被限制住的囚锢感让我反应过来,“不可以!我们不可以……”
慌乱的按住他的手,手心传来他手指节的触感,我觉得熟悉,又是一瞬间的迷茫,遂惶惑地看着他:
“如果,如果我们是亲兄弟怎么办……”
他却是,连稍稍的迟疑或停滞也没有,表情漠然,眼瞳是种安静的疯狂,无机质般冰淡幽深,手拉住我领口后往旁撕扯开去──胸前衣物应声而裂,裤子接着被用力扯下,褪到了脚踝。
身体接触到冷空气,连胸口都一阵冰凉,腿朝两旁被扳开后将反向压制在胸前,呼吸瞬间全压在胸口,我深吸了口气,胸口呜咽抽动了好一会,才哽着声音,万般困难地挤出声音求他:
“我父亲,不能看见这种事的……”
双手紧紧按牢住我,他没有任何缓劲,身子压动,就着嵌开我双腿的姿势蛮横地冲了进来。
从头到尾,他表情都是那样平板木然。
眼前瞬时一黑,指尖在刹那抓过了什么,连稍攀抓住的机会也没有,宛若就要狠狠撕裂,剧烈疼痛让背部一阵痉挛,我弓起身承受,用力的呼气。
他却静止下来,没有继续悍进。了无声息的空间里只剩我难掩疼痛,断续的抽长喘息,直到有只手,忽然抚上了我的额际。
熨贴着我的额到发,然后缓缓俯下来抱着我,一股温热的呼吸随之贴吻在我高高仰起的下巴上,另外一只绕在了腰后,绕圈抚恤,将我与他的身体密牢,然后慢慢地带着我动了起来。
我努力睁开失焦的眼,细颤抖动的视野只有一片苍白色,恍恍惚惚,我扫见了未关上的窗,掀起了一点点凉凉的风,帘子微微的吹拂。
地面上静静止躺着我的父亲。我本能地,想朝他伸长手。
原本还静止着的灰白色粉末,突然,在我眼前往旁错落地飞扫了开去。
胸口猝然上下抖动了几下,我听见一道细小微弱的抑长吟鸣,接着拉长沉重的嘶哑,彷佛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拼凑出来的惨叫。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样散落一地的灰烬,乍然稀疏纷飞。
“啊……啊──”
有人在哭喊,疯狂的挣动,竭力挣长、拉直双手,想要抓住什么……这一生,他的这一生,总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死死的扒抓住地毯,我想爬过去,遂被抓住腰际,猛地向后拉回去──
埋于体内的一下子推挤到最深,汹涌用力的几乎噎到心声,眼前瞬间黑了几秒,我力气软了下来,全身不住一阵抽搐,手徒劳的伸展着,喉头发出嘶嘶的哑声,仍试图想抓住些什么。
“不要动。”
一把捉回我的双手,决定不再让我挣扎,他于是慢条斯理地用自己的身子压了下来,腰际持续一下一下的隐隐顶弄,柔声警告道:
“再像刚刚那样乱动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失控罗……”
伴随着他的动作,挤压在体内的火热蓦然朝身体深处紧紧衔合下压了进来,身体难以克止地跟着那股狂乱狠狠颤动,发出无法挣脱的困鸣,我抖抖瑟瑟地,用手尽力抵住他,拚命想将自己蜷缩起来。
“怎么了?”摸顺我的头发,他将我的脸拉离臂弯的掩护,“这么害怕爸爸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吗?”他笑了下。
“来,腿再张开一点……再张大一点,让爸爸看到也没关系哦……”他声音轻柔的安抚,手上的力道却反之强硬,手掌用力撑开我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