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种态度,我走了以后小心被卖。"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接着说:"以后你自己保重,你也该学些东西了,你那一行做久了迟早会出事。"
"什么,为什么要走?以后谁给我做饭?"我怔了怔,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的话实在太突然了。
"机票已经准备好了,我今天晚上就走,去东京。"
常大把烟蒂按灭,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最近有人要找我麻烦,先出去躲一阵。"
说完,他挥了挥手,从容不迫的转身就走。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屋里一片静寂。
我看着在常大脚下摇晃着的影子,屋里面所有东西被灯光反射出来的黑影都诡异的摇晃着,忽然有一股寒意窜遍我全身,我伸手拽住了常大的衣服,低声乞求道。
"最近我又做了怪梦,你能不能陪我到天亮,拜托你了,嗯!"
我打了一个寒颤,全身都被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
我害怕夜晚的时候一个人待在封闭的屋子里,总觉得会有怪事发生。
我实在不想一个人留在封闭的房间里。恐惧感原本就深藏在人的心中,我只不过是比普通人严重一些罢了。
"小子,你不可能一生都和我在一起,有时候你也需要面对让你害怕的东西,靠别人帮你是没用的,自己努力去克服吧。"
常大一把扯开我的手,脸色微微一变。
〈不行,这个小子总能做出些让人担心的事,就这样走了还真会担心他会忽然猝死了,如果他出了意外,怎么对他姐姐交代。〉
常大忽然又叹了口气,快速拿出支钢笔,在一张名片的背面写下几行数字,然后把写着数字的名片顺手塞进了我手里。
"这是我在日本的联络方式,以后你可以用这几种方法联络我。"
说完,他不知用什么手法把我的手挣脱了,砰一声带上门,扬长而去。
眼见他就这样走了,我展开那张名片,只见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电子邮箱地址。
我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才回过神来。
我发现,我最近越来越神思恍惚,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被我遗忘了。就像一个人可以记得苹果的味道和口感,看到它就会流口水,但当他想知道他正在吃的水果是什么时,却想上半天也想不出来,可怜至极。
我现在离这样子不远了,一想某些事情就只能让心口一阵阵抽紧,头疼欲裂,以至于我现在随时都担心心律失常会再发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把灯关了,点燃蜡烛和香精炉。希望能借着昏暗平静的烛光让自己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常大既然走了,那以后的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
我捧着烛台放到床头,烛火上下窜动,发出微弱的热量和橘色火光。
夜晚阴气总是很盛,现在是凌晨一点左右,似乎一切坏事都是从这时开始,我心神不定的想着。
床上扔着一张折皱的旧报纸,被我随手捡起来扔进了废纸篓里。
那是一张旧报纸,朝上的一面,头条标题赫然写着《深夜出没的食人恶魔,连续有人被杀》。
※ ※ ※ ※
凌晨1点17分市中心广场附近。
市中心广场在白天很热闹,不管是情侣还是做生意的小贩都喜欢到这附近来。
也许是因为市中心广场一角的小花园位置很隐秘,是个很适合情侣幽会的地方,也因此顺便带起了小商贩的生意。
但是一过晚上十一点,一切都改变了,几乎没多少人愿意在十一点以后到这附近逛悠。
夜深人静,小花园里的树木投影,透过铁栏印在附近的街道上,交错穿插,形成了触须一样的黑影。
广场附近每隔十米的距离就有一盏街灯,蜿蜒曲折的十几排街灯在漆黑的深夜里散发着微弱的诡异芒点,就像,一团团的鬼火照着通往阴间的路。
它们不但不能照明,反而让广场显的更阴森凄冷。
他在市中心广场附近的街道上徘徊,完全没有目的地向前走。
街灯清冷的光线让他的脸显得僵硬苍白,他看起来就像带了面具。
他的面孔不时被斑斓诡谲的树的黑影挡住,触须般的黑影看起来就仿佛缠绕在他脸上,他的双眼里燃烧着疯狂和憎恶。
他脚下的影子像是巨大的恶魔,扩张着盖住了整个街道,在微弱的光下轻颤。
现在,他正在等待,他疯狂地想干某件事。
'咯哒咯哒'的脚步声从前面的转弯处传了过来,人的脚步声。
深夜里竟然有人经过这个路口,莫非这个人正是他要等的?
他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他的拳头紧紧握住,指甲刺得手掌心留下一道血迹。
他看见对面街角转过来两个人,一个穿着朴素,面目清秀,有一股楚楚的风致的女子被一个高大男人搂着,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过来。
他们似乎是一对情侣,这对情侣在同时看到了他,他们两个人都愕住了。
在一个寂静的深夜里,只有一对情侣,走在有着斑驳树影的诡异街道上已经是件很不愉快的事,如果街角对面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走夜路的人,即使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陌生人,相遇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显得诡秘。
更何况他还面目狰狞,衣衫破烂,这对情侣相隔老远就能闻见自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或者他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走夜路时遇上这种人,无论如何都不是好的回忆。
也许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现在是深夜。
男的习惯性的楼住了女子的肩膀,把她明显有些僵硬的身体紧贴在他怀里。
"你恐怖小说看多了,别胡思乱想。"
男的在女子的耳边轻声安慰,女子点了点头,这时候,她开始想些别的事情抑制住心头的恐怖。
男的心中虽然也有股异样的寒意,但他为了不让女友更害怕,并没有说出来。
两人没有再看他,没有停步直接从他的身旁绕过去,不知为何他们忽然同时加快了步子,越走越快,几乎已经算小跑。
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里回响,即使是自己的脚步声,脚步声回荡的虚空感也可以让人窒息。
男人不知为何忽然放慢了脚步,为了舒缓压力,他放轻松语气道。
"冰箱里还有食物吗?"
女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牵强的笑容,声音有些发颤。
"没有了,但大概还有肉吧,你饿了我会做给你吃的。"
耳边只有一些稀疏的风声,让她很不安,她一直想往身后看。
她扭头看了两眼,背后那个陌生人依然动也不动,站在诡异的树影里。
身后明明有一个人,那人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这才更让人难以忍受,一种快令人崩溃的状态忽然缠上了她。
他依然站着,眼睛透过头发直视着前面这对情侣。
听他们的对话,他们关系似乎已经好到同居的地步。从他身体里隐隐传出声音:你犹豫什么,上几次你都干的很好,把你心里的仇恨发泄出来。
开始还有的迟疑在瞬间消散,他的理智立刻被负面情绪所填满。
同时一股寒意自这对情侣肩头窜起,顺着脊背往下游走,使得他们的整件衣服都被涔涔冷汗浸湿了。
'啪啪啪'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并不是离远,而是离他们越来越近。
不祥的预感在女子脑中逐渐清晰,瞬间有许多电影的画面在脑中浮现,她腿不由的颤抖起来。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某件事,下意识的把身旁的男友搂的更紧了。
〈不管是谁,在这种阴森的夜晚走夜路都会胡思乱想,是我太紧张了,或许那人只是和我们同路,〉
想到这里,她绷紧的心情才能稍稍放松。
她不由的希望他们能赶快走出这条让人不安的街道,或者后面的那个人走快一点,能马上超过他们。
她刚想到这里,突然感觉身旁的男友身体一颤,。
她微笑着扭过头去,却意外的看到了她男友临死前最可怕的景象。
忽然间,男友的身体往前倒去,砰地一下扑跌在她身前的街道上。
他的四肢张开,大量血从他背后喷涌而出,飞溅在空中。
亲眼目睹了如此骇人的画面,力气就像突然被从她身体里抽走,她瘫倒在男友的身旁,带着余温的血洒在她脸上,视网膜里一片刺目的血色。
她骇然地想尖叫,但声音到喉头,却只发出了急促的喘息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我们遇上这种事!〉
她的思维混乱无比,意识模糊不清,视线没办法从男友已经涣散的瞳孔,满脸是血的面庞挪开。
男友溅在她身上的血,和她自眼眶里涌出来的泪水浑和在了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恍惚间,之前一直在他们身后流浪汉一样的人,拿着沾满血的斧头走进了她的视野里。
那个人扔下了手里的斧头,在尸体旁边蹲下,不知在干着什么。忽然间,他的脸部扭曲,整个人都弹跳起来。
〈他一定是被他杀的!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她牙齿打颤,恍惚想到了这些,却连站起来逃走的能力也失去了。
下一秒钟,更骇人听闻的事在她眼前发生,她依稀看到,从流浪汉的嘴里窜出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东西迅速附在男友背后的巨大的伤口,一涌一动,好象在……吸血……
连血气里也有腥臭的味道,她脑中一阵昏眩。
很快,那个流浪汉已经放下了她男友的尸身,举起斧头朝她胸前砍下。
她眼眶睁得几乎裂了开来,当斧头深陷进她胸腔里时,她的胸口传来剧痛。
在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一张整洁到一丝不苟的男人面孔忽然浮现在她脑海中,那张脸和这个狰狞的杀人者,竟有着意外的相似。
〈不可能的,难道是他……〉
她眼前一黑,思想在瞬间终止……
终于把他们都干掉了。
住在他身体里,水蛭一样的恶魔从咽喉里窜出来,从被斧头劈开的伤口吸食着女子的新鲜的血液,他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长久以来的恨意也在瞬间释放。
吸饱了鲜血,它才又从咽喉窜回了他的身体里。
他眼中闪起骇人的红芒,提起染血的斧头,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婆娑诡异的树影里。
他将再次化为深夜的食人恶魔,带给这个城市灾难。
深夜街道上这两具渐渐冰冷的尸体,也许仅仅只是此事的开端……
第二章 死亡
门外传来刺耳至极的铃声,我从睡梦里被吵醒,疲惫地睁开双眼。
刺目的阳光透过轻飘飘的纱帘射进我眼中,晒得我全身发烫,也只有正午时才会有这么强烈的日照。
"谁?"我问了一声,用手撑住身子,可能是因为我睡了太久的缘故,全身酸软。
我勉强坐直,手掌心突然传来阵阵刺痛,我低头一看,掌心像是不知何时被玻璃扎出了几个血口,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形状看起来倒像是被指甲抓出来的。
我跳下床,避开满地的碎玻璃,下去把门打开,这里是高级住宅区,没有人会蠢到来这里抢劫。
"有什么事。"
"您好,是一位常先生让我们来换家具。"
我勉强提起精神,请呆站在门外,一个一脸憨厚的工人进来。
他一进来就看着我怔住了,显得很不知所措,随后被客厅里狼籍的情况吓了一跳,好半晌,才招呼后面的搬运工们开始工作,陆续把新的家具搬进屋里。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新的家具里居然还有一架看起来质地很好的钢琴,常大究竟在想什么?
目前我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常大昨晚走的时候,我居然忘了问他这间公寓以后的房租是否由我来付。
我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而他这间公寓却在黄金地段里,房租价格昂贵。
我喜欢过奢靡的生活,所以必须有大笔丰厚收入,而且我每月的花销和房租都很可观,即使不大肆挥霍,如今在银行里的存款也只够我用三个月,自从常大无偿提供给我住所后,我就开始变懒了,如今真应再去找点事做。
"这些家具的钱常先生付了吗?"我随手拽过敲门的那个工人。
"什么?"
搬运工人应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哦,付了,付了,常先生已经全付了。"
"把东西都搬进来吧,顺便帮我把家收拾一下,把旧的家具都抬走。"
在一瞬间,我想起了昨晚常大走以后我做的一个梦。
那个梦内容清晰无比,血腥,暴力,真实的就像是我亲临现场。
又是一个有关杀人的梦,万幸的是比起我常做的梦总算比较轻松。从科学的角度来讲,人平时太多欲望压抑在心底,会在夜间成梦。
但我真的不喜欢杀人,也从来没试过,为什么我却总是在做类似的梦,我扯着头发,苦思不解。
一张染满了血,因为恐惧而扭曲的女人脸蓦地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我骇出了一身冷汗。
"请您在上面签个名。"
工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这才回过神来,我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头脑里总是一片空白。
工人接过签了名的单子,在出房门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又往里面瞟了一眼。
〈今天这事真够古怪,一个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漂亮少年,怎么能住的起这种高级公寓,除非是……而这间公寓里又被砸的乱七八糟的……〉
人的想象力很容易展开,许多可能的想法在他脑中萌发,他不由在心里暗自嘀咕起来。
但房门马上就被关住了,隔断了他的思维。
我定定望着门,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也许我应该到外面去走走,阳光会让我的理智恢复。
我出去时,中午已经过了,可能因为今天是休息日,街上的行人特别多。
我在街上闲转着,走进路旁一家咖啡店里,要了杯冷饮,静静地整理思绪。
随着噩梦次数的增加,我如今更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这样最少会让我觉得安心一些,我希望能借着女孩子们的喧闹声冲淡心中的恐惧。
位于我身后的那一桌,有几个女学生正在大声谈笑。
她们的脸被翠绿的观赏植物挡住,但位置离我坐很近。因为她们说话声音够大,我无意中听见她们的谈话内容。
"真可怕,听说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杀了,我晚上再也不出去了。"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昨晚在电视上看到,警方悬赏十万美金,搜查与连环杀人案有关的任何线索。"
接着就是一片令人骇然的沉寂,她们的话题一转,又转回到了学校的琐事。
她们声音突然压得很低,不时闹成一团,我没再听下去。
听着她们的对话,不由又让我想起了昨晚的梦,这个城市最近也变得与以往不同。
最近几天报纸和电视上都有关于杀人案的报道,几天前某节目上更是放出了一大批死者的照片,大量发生的凶案让每个人都觉得很不安。
如果凶案还要继续发生,恐慌情绪会像瘟疫一样迅速散播,到时人人自危,现在一到天黑以后,在夜间出门的人都会迅速减少。
我这几天会连续做噩梦,也许和最近这类的报道太多有关,或许我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我不停在心中安慰自己,虽然这可能只是我在自我欺骗,但也会让我自己稍微安心。
我用勺子调着冷饮,隔着玻璃窗向街道上四处张望。
"请过来加点糖。"我叫了一声,冷饮太冰了,我的心脏受不了这种刺激。
店员也是个年轻女孩,飞快地走过来,正要加糖,脸颊和耳根却在瞬间通红。
她拿糖盒的手不稳,把一盒方糖撒了满桌。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张地收拾桌面,不停地倒着歉,心跳声音大得我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