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双一直睁大,混沌充满了杀气的眼瞳里,完全看不出任何人类应该有的感情。
他一直低喃着这几句话,嘶哑的声音里发出像哀号一样的笑声,手中提着的利斧,也随着他身体的轻微摆动而震动。
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响着,那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不断的杀人,吸干他们的血液,他才能变得更强大。
生物的血才能带给他变强大的力量,所以,他在每一个深夜徘徊,不断地杀着,寻觅着新的猎物。
每一次,他都得到了极度的亢奋。
他憎恨眼前所有的东西,也就是憎恨使他拥有了恶魔强大的力量,让他脱离了平凡的人生。
心里那个声音一直在响着,催促他快点找到下一个牺牲品。
站直了身体,他踉跄着往前走,寻找走夜路的行人,但今晚的雨太大,他已经走了三条街,非但没碰到过一对情侣,也没遇见一个人。
他向左右张望,终于看见左边的陋巷中有一家还亮着灯。他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飞快朝那户人家奔了过去。
从窗户的漏缝里往进看,能看见一个穿着旧衣服,略有些发福的中年女人正坐在灯前缝纫,口里哼着儿歌,女人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却十分干净,一个男人在旁边打着瞌睡,几个小孩睡在房间里唯一的大床上,睡得都很熟,一家人看起来和乐融融。
舔了舔舌头,对血的欲望占满了他的脑子。
他蹲在这家的门前,嘴里发出呕吐的声音,胃里的残渣陆续被他吐出来。
他的脸在一瞬间起了变化,上下膨胀揪扯,头就像条蠕动着的毛虫的头部,他从嘴里吐出了一截巨大的东西,那是一段乳白色,像软体动物一样的怪物,那怪物最上面长着巨大的吸盘,它的吸盘张开收缩时,既恶心又恐怖。
那东西从他的嘴里往外窜动着,越伸越长,张牙舞爪地浮在半空中。
它足有一人宽,两人高,像是条巨大的吸血水蛭,
大雨淋在怪物和他身上,他们就像只有半身漂浮在黑暗里的恶灵一样,躲在雨中等待着最佳的机会,准备袭击人类!
屋内的中年妇女和男人没察觉到危险,仍在做手中的针线活。
过了一会儿,中年妇女似乎是有些累了,站起身用手锤着肩膀。
'轰'
一声巨响,门被他撞裂成两半。
他手中拿着斧头,在中年妇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斧劈到了中年妇女的身上,劈断了她的胸骨。
男人被怪物吓得筛子一样发着抖,刚站起来准备逃出屋外去,已经被他从后面追了上去,利斧轻易地穿胸而过。
他口中吐出来的怪物,附在死者的伤口上吸着血。
转瞬间,怪物乳白色的外皮顿时转成艳红,行动的速度比刚才有些迟缓,在半空中游向床上快要醒来的三个小孩。
屋里顿时响起了小孩们惊恐地尖叫声。
但这叫声完全被响雷掩盖,大风夹杂着雨水从破门外卷进屋中。
或许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有人发现这里的惨剧……
※ ※ ※ ※
大雨已经连续下了几个小时,到现在还没停。
两小时以前,有人在假日宾馆的地下停车场里发现了两具尸体,随即向警方报案。
尸体从被发现到警方赶到的期间,未被人移动过,待警方赶到现场,一看到死者尸体,警务人员马上可以断定这又是一桩'深夜食人魔'犯下的案。
凌晨零时五分,假日宾馆的地下停车场里,聚集了许多严阵以待的警务人员。
虽然警方及时封锁了现场,却已经有不少嗅觉灵敏的记者闻讯赶到这里。
"阿冷,看样子又是对情侣,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绝对是个精神异常者,上次发现的尸体还算相对比较完整,这次的尸体上都缺了东西。"
一位负责维持案发现场秩序的警务人员和冷凌峰交谈着。
因为'深夜食人魔'的恶性连环杀人案迟迟不能破案,一向号称警界精膺的冷凌峰被紧急调来接手此案。
为了能找到有关'深夜食人魔'的蛛丝马迹,他已经连着大半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此刻看着被拦在外面却仍不死心的大批记者,更让他心中大为火光。
在接到这里报案的一个小时前,他刚处理完另一起'深夜食人魔'的案件,被害者是一家人,一男一女,三个小孩,全在突然之间被杀了,终于处理完那件事,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媒体的过度暴光,目前这件事的影响力也只局限在警方内部。〉
〈开始时就应该对外封锁一切消息。〉
冷凌峰越想越气,比较起来他迫切想抓获的杀人魔,无孔不入的八卦杂志记者更让他恼火。
地下停车场笼罩在一层橘色的灯光里,雨声从外面传进来,冰冷潮湿的空气让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两具令人不忍悴睹的尸体 。
记得在一天前,也有一对男女在市中心广场附近的街上被杀害,他们的尸体比起今天发现的两具尸体还要完整,'深夜食人魔'的下手一次比一次残忍。
这次被杀害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从'深夜食人魔'一向专挑情侣下手的习惯来看,这一男一女的关系目前虽然尚未确定,但极有可能是一对情侣,推测当时的情况,他们从假日酒店出来,在进入地下停车场后,遭到'深夜食人魔'冷不防的袭击。
男生被人用镰刀斧头之类的东西在背后偷袭,巨大的撞击力使他向前扑倒,有可能是当场死亡,女生前胸被劈开一个血洞,大量出血,连里面的骨头也被劈断了。
比男生晚死的她,很可能看见了解决这个案件的真相,所以她才在死前露出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可惜她已经死了,死人该怎么叫出来说话?
〈她临死前一定看见了什么……〉
每次想到这里时,冷凌峰就会感受到一个看不到的影子的威胁,结合以前的十几起案例,他联想当时的情况,缜密地做着推理。
〈'深夜食人魔'能用斧头砍断人的筋骨,然后轻易拔出深陷在骨头里的利斧,随即杀死另一个人。其中时间间隔并不长,由此可以推断他力大无穷,暂时应该把目标锁定为男性。〉
〈他每次做案都很有规律,挑选的对象多半是情侣,先袭击男生,趁女生惊呆的时候,把她也一起干掉,他则在作案后迅速离开,这么有计划的行动只能说明他头脑非常灵活。〉
再加上以前看过的被害者的验尸报告,冷凌峰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全部死者都有大量出血的迹象。
一个成年人全身总血量是四千到五千毫升,这些被害者的失血量全部都在一千毫升以上,如果按这样推断,他们体内应该还余下四分之三的血量。
但在他们体内尚存的真实血量却极少,一大部分血液奇迹般的从他们身体里消失了。
〈莫非他有抽血的习惯?〉
冷凌峰捏着下巴深思,综合以前的案例推测,'深夜食人魔'是精神异常者,男性,从被害者没有抵抗逃跑的迹象,推断他每次行动很有计划,头脑灵活,被害者死状伤口很大,用镰刀或者斧头劈出来的伤口,骨头也被砍伤,以女性的体力而言不可能,最奇怪的一点,死者体内的失血量有古怪。
真是可恶,他每次做案都没有特定目标,下手干净利落,这类案子最棘手,让冷凌峰也很难找到线索。
即使知道他就隐藏在市中心里,但单靠手头上这一点仅有的线索,也很难把他从茫茫人海里找出来。
〈最开始时是谁戏称他为深夜食人魔的?〉
冷凌峰心想,这个称呼开始时或许还只是戏称,如今却名如其人。
今晚发现的两具尸体里,男生缺了半个耳朵,女生少了一只左手,当时一看伤口,冷凌峰马上就断定那是被人硬生生撕扯下去的。
〈那半只耳朵和女生一只左手不可能不翼而飞,所以不排除'深夜食人魔'把它们带回去做纪念的可能。〉
〈不会真被他吃了吧。〉
又有一个想法在冷凌峰心头冒起,他立刻觉得心中恻恻,十只手指一起发冷。
这时,冷凌峰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果这个案件迟迟破不了,死者人数继续增加下去,加上众多媒体的推波助澜,恐怖会在顷刻之间扩散到整个社会,被恐惧所掳获的市民,很有可能会自行捏造一些莫须有的谣言出来,加深案件的严重程度。
这样会变成一种恶性循环,到那时警方声誉荡然无存,将面临着整个社会的压力,最坏情况说不定会引起市民暴动
这时,有人拍了拍冷凌峰的肩膀,冷凌峰蓦地回头。
"阿冷,上面找你的电话。"
一个同僚递给他手机,冷凌峰顺手接过去,上司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他耳朵里。
"事情有没有进展?"
"目前还没有眉目,验尸结果明天就能出来。"
话筒那面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后传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阿冷,这件事暂时先放下,还记得兰水月吗?"
〈兰水月!?〉
冷凌峰记忆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端庄美艳的女子身影,记得以前他曾因为工作需要和她见过一面,可能是由于她的精明和美貌,当时对她有极深刻的印象。
"那个女企业家兰水月?"
"是的,几个小时前有人报案,她在家中猝死,你去处理一下。"
冷凌峰怔了怔,在他印象中的兰水月很健康,从表面上来看她没有丝毫会突然猝死的可能。
"有没有他杀的可能?"关于这件事,他宁可相信兰水月是他杀,也不相信她会因为某种疾病忽然猝死。
话筒那面的声音顿了顿,又道:"你马上到这里来看一下吧。"
"好的,我会马上赶过去。"
第三章 凶手
晨光熹微中,我推开银行门走了出去。
看起来,我是这家银行今天的第一个顾客,刚才,我已经在那张支票上添了个数目,那笔钱能保障我在以后一年内的生活都不出现问题。
虽然用死人的钱总有种内疚的感觉,但有钱起码不会饿死街头,我自嘲地笑了笑。
这时候,街道上的车辆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嘈杂的噪音响彻到街道两旁,街道两旁已经能陆续看见走着去上学的学生和上班族。
我从街道上穿行而过,不停在心中祈祷,千万别让兰水月的死太早被人发现,也千万别让警方太快查到我。
昨天晚上,我已经试过和常大联络过了,刚一接通,话筒对面立刻传出一连串说话十分快速的日语,听得我忙挂了电话。对于日文我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口语,我实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我只得写了一封电子邮件,把最近发生的事略微缩写了一遍,希望他能近早看到。
从昨晚到现在,我除了回过一次公寓外,其余的时间全在人多的酒吧里渡过,
因为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感觉到兰水月的气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她一直在看着我。
即使在这么温暖的阳光下,我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目前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人的命运模糊不可捉摸,昨天之前,我从没过自己会遇上这种衰事。
三两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从不远处经过,每个人都是一脸朝气蓬勃,看起来,既使有凶杀或更不幸的事发生,也和他们的生活沾不到一点边。
我刻意去听她们的对话,想用学生那毫不加思考的谈笑来缓解我紧绷的神经。
"看了早报没?"
"又是凶杀案,我在网上看到了几张死者照片,吓死人了。"
"我下午不去学校了,天黑之前回家,今天的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我听着她们谈话,心'噔'地跳了一下,心里忽然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死人,杀人魔应该不会和我有关系的,毕竟我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昨天发生了那种事,我心中会觉得不安也是应该的。
我一路上都心神不定,恍恍惚惚,我加快脚步,朝我住所那幢大厦的方向走去,
我的住所位于市中心地段,离这里亦十分接近,没用多常时间,我已经到了那幢大厦里。
我乘着电梯往十四楼升上去,诺大的空间里面就只有我一个人。每到这种时候,我就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
过了比一个世纪更漫长的时间,电梯终于停住,电梯门开了,我逃命一样奔出来。
我拿出钥匙,正准备打开房门。身后蓦地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募地,我感到有人来到了我背后。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务人员出现在我面前。
他们身材相当壮硕,其中一个身高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
一名警务人员拿出证件,虽然眼中闪过讶然神色,但仍很戒备地盯着我。
"兰水月在昨晚猝死,因为先生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兰水月的人,请你协助警方调查。"另一个说话,语气竟然十分柔和。
〈警方的办事效率好快,果然来了。如果一直躲在屋子里担心、害怕,我也只不过是个怕幽灵的小鬼。〉
〈还不如和他们去一趟警局,弄清楚兰水月真正的死因〉
我思绪电转,瞬间决定了很多事。
"猝死?她的身体一向很健康,我昨晚走时她还很好,不要和我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请跟我们去一趟局里。"另一名警务人员道,声音听起来很肃穆。
我装出一副才明白事态严重,犹豫不决的样子,怔了怔,半晌才点点头道:"好吧。"
两个警务人员人前一后跟着我,出了大厦后,我们直接坐上在外面等候的警车,一路呼啸着驶向局里。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另一件事,在我昏迷不醒的期间,那层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能排除是我杀了兰水月的可能,但我却没有丝毫关于怎样杀死她的记忆,而且她死在屋里,我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外面。
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人跟在我们身后或是提前躲在了屋里,准备伺机杀了兰水月,一切事情都发生在我昏迷的期间,但若是那样,那人不可能会放过我,所以这个推测不能成立……
在那段时间里,究竟还有什么环节是我没想到的!?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受了太大惊骇,直到一刻钟前我还无法专注的去想某件事情,待上了警车,我才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
有一点我至今还觉得诡异。
〈如果昨晚我会昏迷是因为心脏病发,那我没可能到现在还活着……〉
我一闭上眼,兰水月鬼气森森的面孔就会浮现出来,也许是前面驾驶员的位置坐着两个警员的缘故,我并没有像一个人单独待着时那样惊骇。
经过十几分钟后,车停在警局前面。
下了警车,我跟着他们进入警局,在走过一道长廊后,我们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
这房门上没挂门牌,我右边的一个警官敲了敲门。
"组长。"
"进来吧,门没上锁。"
从门里传出来声音,这声音沙哑的可怕,在我的印象中,一般也只有三天没休息的人才会有这么沙哑的嗓音。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人在离我只有几公尺的地方出现,我们互相被对方吓了一跳。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并不算英俊却看起来很正直的年轻警官。
他双眼充血,虽然穿着的一身制服笔挺,气势逼人,但即使这样整洁的穿着却还是难掩他满脸的疲惫。
正是他游魂似的表情让我吃了一惊。
"请进来,麻烦你们了,你们去忙吧。"
他一方面把门打开请我进去,一边又和那两个警务人员谈着话,不知在交代什么。
我闪身进了这间屋子,一进去,就看清这间屋里的格局,向阳的唯一一张办公桌上堆满了杂物和文件,办公桌后,转椅后面的墙壁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纸张,在强烈日光的反射下看不清是什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