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有些迷惑的抬头看他:“你……”
天奸语声一滞,避开了他的眼,手也松开了,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令天刃活回来,只是,这法子是天庭禁忌……”
天权的眼顿时便亮了……
数日后,紫微大帝离宫出游,天权便与天奸一同去了星池,北辰宫的侍仙自然是都认得他们的,加之天权说要来看看天刃星丹孕出的灵囊情况如何,知道他们是兄弟的也都一率放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星池边。
星池说是池,却并没有水,而是满满的盛着浓稠如雾一般的天罡灵气,这里便是天庭无数星子诞生之处,此时来看,池中正浮着四五个大小不一的球状气团,这便是灵囊了,二人小时候便被带来教导过自己出生来历,自然也不陌生,天权只盯着最小的那个隐隐透着红光的气团,伸手一捞将那小气团抓在手中,小小的气团中红色的珠子似乎正在融化,他知道,再过一段时日,这珠子便会完全化开融在灵囊中,重新组成一个肉体,最终变成一个陌生的神祗,即使他是活着的,也再不会是自己的兄弟……那可不行!除了天刃,我谁也不要!他心里叫嚣着,手中金光一盛,将包裹在红色珠子外的灵气打散,看了天奸一眼道:“走!”
天奸看着他,忽然有一丝后悔:“你……当真要这么做?”想到这法子竟是自己告诉他的,又干咳一声,“你怎么解释天刃死后复生的事?”
天权一笑:“无妨,待他复生后,我们将他安置到天艺在空苍凡间的那处仙府,然后做为新神引上天庭来便是了。”
“可仙籍册……”
“我是星官之首,问金星讨仙籍册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淡淡道。
天奸只觉背上直冒冷汗,天权似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眼中透出的狂热令人不寒而栗,而正是这副样子的他,竟隐隐透出帝王之星果断决然的心性,那女性化的眉目间展开一团朗朗英气,看得天奸一时竟不能言语。
09 天孤归来
“权……我看,我们还是……”天奸还是忍不住劝,“这可是犯天禁的事……再者说,小刃的仙体也没了,就算收回了元神,却去哪里弄个一模一样的肉身?”
他跟在天权身后絮絮叨叨的说着,而那人却丝毫不理会他,闭目凝神,自身体里散出点点金光,散出去的金光飘到远处,同时也慢慢有金光回来,只是回来的金光中带着一抹红,当金光融入他身体里时,那抹红光便自然的融在他掌上悬浮的红色珠子的四周,那人一脸的憔悴疲惫,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天奸一边在他身边来回走动,一边不停的朝屋外看,他们自那日盗出天刃星凡之后便悄悄溜到这位于北海中的小岛上,天奸幻了座小屋出来,而天权便在此开始收集天刃飞散的元神。
因是双生天星,天权将自己的元神分离出去吸引着飞散在三千世界里尚未消逝的属于天刃的元神,这么做的时候天权本身便处在极度危险的无神状态,天奸便在一旁负责替他护法,如此已经过了好几天,收回的元神只有六成左右,天权已经面如金纸,完全入不敷出,却是不肯停下来。
“权,你这样下去自己都要散了!”天奸急,却又不敢打扰他,这里离魔域太近,若是被魔族发现有人散出元神在外,前来偷袭,他必死无疑!
终于等到金光慢慢都回拢,天权脸上显出一丝血色,睁开眼,苦笑了一下:“只得这么多了……不到九成,不知道行不行。”
天奸一边递给他块巾子拭汗,一边道:“权,我们别再继续了……这……这样下去若是被上面知道,是要上斩仙台的!”
天权一双眼冷厉的看着他:“自星池里毁灵囊、盗星丹,这两宗早就够我上斩仙台死个几回的了,再多一宗罪又如何?你若是怕了,此刻便走。”说完转身,俯身将悬在掌心之上的红珠子放入身前的一只金盏中,看着这珠子,他还是微微皱眉,星丹终究是在星池里泡过了,融了些许,比原来小了一圈,外面滚滚的包着浓浓的红色元神之气也只得七八成,这样能将天刃救回来么?
这边天奸被他说得发急,直道:“怎么是我怕,我是担心你!”
天权回头看他,忽然想到此刻却是断不能放他走!心里不由得后悔方才的气话,又庆幸他还好不曾真的离开,当下脸上神色缓和下来,轻轻道:“是我急躁了,你莫恼我,这事我有分寸。”
几日来他一直少言寡语,更是不曾给过自己一丝好脸色,如今忽然放下脸来语声柔和,令得天奸心里顿时一甜,觉得这数日的焦心劳神都有了回报,便笑了起来:“我不恼你!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帮着你!”
天权回了他个笑,接着道:“我要去皇母山一趟,你好不好再替我在此守护他几日?”
天奸一愣,随即明白,皇母山住着上古神女娲娘娘,这位与西王母齐名的上古女神,造人、补天,之后便隐居于皇母山,过着远不及西王母奢华的低调清修的日子,而只有她手中还存有当年造人时所用的活土……
“求得活土重塑他的肉身……原来你早就想到了……”他微微笑道。
天权笑笑:“既然要做,自然是要将所有的准备都想好才动手。”看着眼前英武的男子,忽然拉起他的手,柔声道:“你待我的情义,我会永远放在心里,定不叫你后悔今日助我之举。”
便见天奸眼中一亮,竟似要涌出泪来一般,他心里一颤,连忙又放了他手,转身便出屋离去。
天权离去数日,天奸便在这屋中守着金盏里的天刃星丹元神,忽然一日听得外面有人语传来,心里一惊,幸好他早早作法将屋子隐了去,便隔着窗看着那岸边,一个白衣男子与一个黑袍男子正供手做别。
那黑袍男子的声音一入耳,天奸差点没跳起来,竟然是他!他竟没有死!
“子离,回去吧,此地已是天庭疆界,再深入,惹动天兵便不好了。”清柔散然的声音,竟是已经被认定死掉了的天孤星君。
那白衣男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透着不舍与担忧:“大哥为何定要回这无情无义的境地?若是留下来与子离一同效命帝尊不是很好么?”
天孤轻叹:“我舍不下他,他在何处我便在何处,子离若当我是大哥就莫再劝了。”
子离道:“可你这般回去,天庭还会收留于你么?你本是天庭罪臣,又在我魔国住了这许久,他们怕是不会轻易信用于你……”
天孤一笑:“要他们信用我做什么?我回去只是为了他,他被捉回去了,必定受着苦,我怎么能在此时弃他不顾!”
天奸隔着窗听,转眼看着金盏里的星丹竟似有所知觉般的突突乱跳,心里不禁惨然,不知天孤回去后知晓天刃已死的消息会如何……想当初自己也是存了一片私心,对他二人的往来未加劝阻,颇为内疚,此刻看来,便是劝也无用吧?不由得看着那血红的珠子轻叹道:“你放心,那人还活着,等你哥哥将你肉身带回来,你们便又能重聚了……”说着,又想到他们终究是凶星,不禁又是一声长叹。
10 新神天煞
再过得些日子,总算盼到天权回来,一进门,笑着将身后牵着的人往天奸面前推,直道:“看!可是一模一样?”
天奸一看,剑眉入鬓,眼眸半开半闭似是倦意浓浓,竟似猫儿般的慵懒柔媚,唇色嫣红,身形颀长,身上披着件红色的衫子,这不正是天刃星君的模样么?只是这人看上去没有半分神采,显见是没有元神之故。
“果真是一般无二!”天奸笑道。
天权道:“娘娘是天地间最慈悲的神祗,听我说是为了死去的兄弟前去求取活土,竟难过得落了泪,亲手赐了活土化了天刃的肉身给我!”他笑得得意,天奸却是一愣,心想他怕是未曾将天刃的死因说出来,否则,女娲娘娘再是慈悲亦不会打破天界律法,赐活土给个罪臣,心里这么想,但见天权一脸欢欣的笑,便不再说,只是陪着他笑着。
天权将那人拉着来到金盏边,柔声对他说:“小刃,哥哥这就给你定星丹还元神,乖乖的莫动。”那人懵懵懂懂,痴痴地看着他,全然不知他的意思,天权也不在意,笑着回头对天奸道:“烦你先出去替我们护法,我这就给他还神。”
天奸点点头,退出屋去。
天权看着天奸也去,门关上,转身自金盏上将那赤色珠子虚捧起来,想了想,再看看那人,轻轻声:“小刃,从今起这便是你的新生,就算是上辈子哥哥错过了你的天命,这辈子,你定要是哥哥一人的辅星,哪里也不许去,乖乖的留在哥哥身边……哥哥让你忘了那人,你便再不会痛苦,永远是哥哥快乐的兄弟。”说罢,化了道金光包裹了赤珠,再将那珠子往那肉体胸前一拍,赤珠顿时陷入肉里,却并未流血亦无伤口,便似化入身体里去了似的,瞬间消失。
那人突然张口“啊!”的叫了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天奸听得屋里有响动,立刻冲了进来,便见天权托着那红衣男子,唇角尚带着些许诡异的笑容,心里不安,忙问:“怎么样?”
天权一笑:“无妨,融进这身子去了。”随后,便道:“走,我们去琼皇山。”说完,将那人横抱起来出屋招了云彩便往下界飞去。
天奸没时间与他多说,紧跟着他朝下界去了。
到得琼皇山顶,天艺仙府院内,天奸便是一呆,竟然一众同僚都在!他赶紧看了一眼天权,见他神色丝毫不变,朝众人看了一眼,只对天艺道:“安排间屋子让他躺下歇着,等星丹稳定元神融合之后自然会醒来。”
天艺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说,点点头引了他进了间早已收拾好了的房间内,让他将那人放下安睡。
完事,一众天星十人聚在前厅,天权淡然看了一眼众人,缓缓开口道:“将各位都叫来不为别的,只希望大家记住,天庭中从来没有天刃这个神祗,我天权的兄弟叫天煞,自诞生便居于天煞宫,与大家是绝好的兄弟,从来不曾离开过,各位可都记下了。”说完,目光朝同僚间扫过,竟是凌厉无比。
说到这里,他自怀中取出一本金册,当着众仙的面展开,在十二挑灯星官仙籍之处找到天刃星君的名字,手指一抹,那名字便化成天煞星君,全部做完,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各异的众仙,道:“这便当是偿还天刃替各位顶的那两百鞭吧。”
一众星官互相看了一眼,天驿终于忍不住开口:“天权哥,天孤他……回来了。”
天权脸色一变:“他还活着?!”说话间看了天奸一眼。
天奸叹道:“回来有些日子了,你刚刚走得急,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天权沉吟片刻,抬头眉一挑:“然后呢?他现下如何?”
天福道:“他带了魔域的亲善书信回来,由金星爷爷陪着送去金殿上呈给帝尊,然后……便官复原职了。”
天权没出声,一脸木然,半晌回过神来朝满脸担心状的同僚们摆摆手,一句话也不说,进屋去了,没有一个人敢跟着他。
天刃……不,如今当叫作天煞了,还在床上沉沉睡着,微微的鼻息证明他是活生生的,天权走近他,轻轻坐到床榻边,呆呆的端详他的脸,忽然苦笑:“你知道么?那人还活着!他回来了……你在这里受刑挨罚,死去活来之即,他在魔域混得风声水起,如今回来,什么责罚皆无,官复原职……呵呵!小……煞,这就是你们的爱情……你为之至死不渝的爱情!”深吸了口气,“我的决定果然是对的,你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那人,他……不配在你的生命中出现!”
之后,天权便守在天煞身边,因是在人间,一守就是六十年,期间除了回天上挑灯的一年之外,其他时间便一直呆在琼皇山。
众星官中挑了最温和的天福去与天孤说明天煞的情况,众仙也因他莫名的被赦了罪,都不免疑神疑鬼,渐渐疏远于他。天福后来于天奸说,天孤知道了这事,除了应允了绝不泄露天煞的来历之外,并无其他表示。
天奸想起那日天孤与那叫子离的魔族说的话,对于他此刻的反应大是奇怪,总也想不通,最终便也只能当他终究是个薄幸之人,心里对他多了一分不屑。
这一日天权正坐在榻边看着书,正值春日,暖洋洋的日头令人昏昏欲睡,天权翻了几页书便有些想打盹,眨了眨眼,没挺住,便俯在案头睡了。
朦胧中,有人扯他的头发,心想许是梦境,便不理会,过了会儿,那人又开始摸他的脸,开始是小心翼翼的戳戳他的腮帮子,接着便大胆的在他眉眼间抚摸起来……天权哼了一声,心里奇怪,这是什么梦?突然想起不对,眼一睁,睡意全无,只见迎面对上一张脸,剑眉微挑,一双眼瞪着,好似好奇的猫咪看到毛球一般玩味十足地瞧着自己,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他直起身子捧着那脸,叫了声:“小煞……”便再也说不出话来,眼里一热,泪便下来了。
那天煞任他捧着脸,双眼直直的瞪着他,似乎努力在想些什么,然后眼睑一弯,唇角一挑,轻轻叫道:“哥哥。”只这一声,天权便再也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大声哭起来。
11 补星丹
千万年后,空苍的百姓将琼皇山称为圣山,因这座山中只有仙,没有妖!
大凡灵气丰蕴的境地会吸引许多仙、妖、精怪前来修行,而如非必要,不同修真物种之间不会发生争斗,这是凡人所并不知道的,他们只知琼皇山中虽然灵气丰厚,却仅有一座天艺仙府,除此以外,整座山乃至整个绵延千里的山脉没有任何修真之物……
每每听到人们对此赞颂不已,将天艺仙府当成护佑空苍的圣地来朝拜托之时,天艺总是不免头疼的逃之夭夭,因这一切完全不过是凡人的臆想,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座“圣山”之上发生的惨剧。
天煞初醒时看起来并无异状,他记得前事种种,关于哥哥、关于师父、关于同僚,关于天庭里所有的一切——只除了天孤。而这正是天权所希望的,一切似乎都在自己的掌握中,这让天权大大的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将私改过的仙籍册交回金星手中,骗他盖上查验金印,天煞便能回天庭续职了。
于是,天权嘱咐天煞独自在琼皇山的仙府中等着,自己则回天庭去交回仙籍册……
天权回到天庭,休息了一日便往金星星府去找上司太白金星并回仙籍册。
一进金星府便觉气氛不对,一众同僚居然都在,金星沉着张老脸,死死的瞪着天权:“你!你做的好事!”
天权不傻,这样的阵仗,不消说,定是走漏消息了,看了一眼天奸,见他正满眼担忧的看着自己,神色坦然,心知不会是他出卖自己,心里暗叹一声,递上仙籍册道:“一切事端,天权愿一身承担,只请上尊引了天煞回天庭。”
太白金星是与紫微大帝同辈的星神,为人爽朗温和,不端架子,平日里一众天星都亲热的称其爷爷,此时天权称他上尊,显是完全没有客套的意思了,竟有些逼迫之意。
金星气得老脸通红:“小兔崽子!你承担!你承担得起么?!违反天律,私用禁术!你!你想灰飞湮灭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