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爱的人就不能爱上你么?”莫羽看着他,怒气隐现:“我喜欢你,宠你,迷恋你,我什么都给你了,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明采玉僵硬的看着他,不知怎么开口,是啊……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是爱?!
“白天你问我,第一眼见到你什么感觉是吧?我说谎了,我现在告诉你我见你第一眼是什么感觉!”他咬牙低喝,伸手将他揽进还里,狠狠吻下去……
啪!一声脆响,他淡淡的退开看着满脸嫣红,抚胸喘息的人:“就是这样,事实就是这样,什么刻骨铭心,生死相随,不到人生最后一刻,谁知道是什么样子,我不信!我只知道你,明采玉,活着,在我身边,就行了!就因为一柄玄寒剑,你们所有的人都说我是个无情无爱的人,连你亦如此!明采玉,你凭什么说你爱我?你自己都不相信我能爱上你,你爱我什么?我的爱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就是这个样子。”他挥臂凌空一抓,玄寒剑入手,拨剑出鞘,转手剑柄交到明采玉手中,轻笑:“还是说,你非要解开所谓的封印才肯相信我对你是有情义的?那来试试吧!玄火枪见了我至亲兄长的血,封印解开,那玄寒多半便是要见我的血了,采玉,你亲手试试吧!看看解开了封印后,我又能有多少变化?”说完抓起他的手,握着剑便往自己心口刺去。
明采玉大惊失色,叫了一声不好,身形飞快的退,一掌推开他,手中剑往旁里一丢,终于没有见血,但已是吓得脸色惨白,头一晕,一阵熟悉的痛感自胸腔扩散开,撑着床沿滑倒下去。
莫羽一见他要倒,伸手便去扶,被他带得两人一起坐倒在床沿边,连声道:“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吓你!你……你别生气……是我不好……”
明采玉耳边尽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伴着他焦急内疚的声音,心烦意乱。
隔天,莫羽被方郁言臭骂了一顿,明采玉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终于能下地。
八月终,九月初天气终于凉快下来,天苍祭近在眉睫,莫羽的禁足令也终于结束,开始忙着调兵入城协助治安,几乎再也没空回府,累了便在营里或是府衙过夜。
而天苍华史的舞剧也排近尾声,寒焰终于不再被明采玉追得满莫府逃,能安安稳稳演下来,偶尔让他这位雷酒师傅点点头了。
皓京城的正中央,祭天的高台已经筑好,远远便能看到。
“这祭天台原来叫请仙台,是国主与镇国共同为国家向诸仙请愿的地方,后来也不知道被谁传着传着却变成了情定终身的地方!”
“呵呵!是啊!还不都是些痴男怨女想出来的酸点子,想当初,登高请仙的可是两个大男人,定的什么情喏~~”
“不过,爬那么高的梯子去请仙定个情什么的,倒也是别有一番味道!想当初我与我家娘子……”
酒楼茶肆中如今便多是关于这高台的话题,而城里悄悄的便有哪家少爷约了哪家小姐九九登高请仙的消息,有情人一对对约好,至于千年前的那场情事,没有人在意。
寒焰抿着一口茶,微笑——嗯,是情定终身的地方没错,虽然不是男女……
“你在笑什么?”坐在对面的方郁言奇道。
“九月九,我们也去登高吧。”他忽然笑着道。
方郁言说:“好。”
寒焰看他一眼,笑:“你还真是……”摇摇头,递给他一只拇指大小的琉璃瓶,里面漂浮着一团暗灰色的气体,“拿去。”
“这是什么?”他没接,看着那东西问。
将小瓶子往他手里一塞,道:“这个叫湮情,巫影云丹的一种,服此丹者必将忘却命中至爱之人,永世不再想起。”
“你给我?”方郁言唇角一勾,笑得异样。
“地仙乃是妖精所修,引动天劫若不能过便是死路一条。”他看了一眼对桌的人,笑笑,“妖精跟人不同,人死尚留三魂七魄,此生不幸还可期待来生,妖精没有来生可求,如是一死,就是灰飞烟灭,你我比不得莫羽跟采玉,他们有无数个来生去求取他们的幸福,我们不行,我的天劫已被引动,虽然不知确切时间,但亦可知就在最近,最迟不会超过十天,数年前师父对我说,能助我渡劫之人在人间,所以我到人间来找那人,可结果却一直未找到……想必这劫是过不去了,你若觉得我当真是你最在意的人,那若我一死,你便将这丹用了,也好少些痛苦,千万别学他们两个,一个身死一个殉情,我许不了你来生,切记。”
方郁言看了看手中的小瓶,再看他,微笑:“你炼这个要多少时间?”
“呃?半个多月吧……”寒焰回答。
“炼了多少?”他继续笑。
寒焰眉头一皱:“就这么一颗!方郁言,你想干什么?这丹可不是能随便给人吃的!你休想拿去卖钱!”
呯!一声脆响,琉璃瓶砸在地上摔成一地碎片。
方郁言笑得灿烂:“你再去炼一颗吧,天劫过后给我,待哪天我被你气得再也受不了的时候用。”
他坐在营帐里发呆,自从兄长死后,他便极少在营里过夜,哪怕再晚也会回城里家中休息,如今在营里过夜居然便睡不着了。
捧着书看,可心思却根本不在书上,目中无物。
灯花一晃,帐帘掀开,一个人走起来,他愣了,瞪着那人皱眉:“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剑眉一挑,唇角一勾他展了个笑:“明日……陪我登高吧。”
“你——不生我气了?”他讪讪的问。
“你说得对,你宠我,喜欢我,给了我你的一切,如果这都不算爱,我也不知道什么才叫爱,只是我以前执着于一些东西,老是拿你和一些虚无过时的东西去比较,老是觉得若是不象那样,你便是不爱我的……呵呵,搞得自己象个女人似的患得患失。”他深深地看他:“其实,我早该明白,莫羽就是莫羽,就象明采玉就是明采玉一样,莫羽的爱是莫羽的,就象明采玉的爱是明采玉的一样,想通了,便不生气了,没什么好气的,你是莫羽,活着,伴在我身边,这样就好。”
莫羽皱眉笑:“虽然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不过我猜,你是真的不生气了。”
明采玉亦笑:“明日,我们去登高吧。”
“好。”
36 天苍华史
九月九,清晨,薄雾,天未明。
高台下,两人相视一笑。
“走吧。”
“好。”
两手相握,踏上台阶,一步步走向顶部。
“咦?”莫羽微微笑着诧异。
“怎么?”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以前也走过这样的高台。”
“上辈子吧。”他语声轻淡。
“呵呵,也许,不知那时候跟我一起登高的是个怎样的美人呢……”他笑,紧接着一皱眉,“唉呀!”手上被重重捏了一记。
“莫羽,你会一直陪着我么?”忽然悠悠的问。
“会。”回答毫不犹豫。
“一生?”
“一生。”
“即使我伤害你也不要紧么?”他瞪着眼,喏喏的问。
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后漫然笑开:“既然你们都说我无爱,无爱的人怎么会被伤害。”说完,打了两声哈哈,拉着他继续往上走。
怔怔的看着莫羽,明采玉忽然缓缓笑起来——
烈熵,瞑目吧!寒凛永远也回不来了。
高台顶,燃香拜倒。
晨风习习,衣袂翻飞,执手而笑。
俯看高台下,皓京城变得渺小,一时间仿佛苍生尽在脚下。
“传说当年烈帝与镇国请仙的时候曾有飞仙下凡指点迷津,看来终究是传说,哪里有什么仙人哪!”莫羽笑道。
“有的啊……”明采玉笑叹,“家里不就有一个么?”忽然往下面看了一眼,“嗯,此刻就在下面呢。”
莫羽往下一看,亦笑了:“想不到这小子也来凑这热闹,那我们下去吧,他脸皮薄,一会看到我们估计又要羞死了。”
两人对看,一笑,翻身自高台另一边跃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蝶一般的飞舞而下,风声中,莫羽笑道:“你的武功比我想像中还要高嘛!”
明采玉呵呵笑,微微得意,不答。
到台下,便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拉拉扯扯的上了台阶。
少年的声音还兴奋不已的呱噪着道:“看看,我就说早点来吧!!果然没人,我们是第一对登高的情人呢!”
“你不是人……”男人的声音很欠抽的说道,紧接着痛叫了一声:“哇!”
台下两人看着他们,苦笑摇头,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唉——”
古剧,天苍华史在旧都重华殿开幕是在卯末时分。
和五个月前斗舞会时同一个舞台,不同的是,此刻,整个重华殿四周都搭了高台座架,观舞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庄严的牛角号吹响,大幕拉开,舞剧开始了。
寒焰一身劲装上场,酷似莫羽的容貌让台下的人开始哗然……
“这少年与莫元帅竟然一模一样啊!”
“莫不是明雷酒的……”有人伸出一根小指晃了晃。
“不会吧,明雷酒不是莫元帅的这个么……”下面的人猥琐的笑。
“好啦好啦!我知道!莫家的厨子说了,那是他们家少爷,莫大元帅的义子!明坊主的弟子……”终于有人说了个些许正常的答案。
“哦~~”于是人们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辞。
角落里,皂衣男子揉着太阳穴:“我后悔了。”
莫羽笑:“后悔帮我?”
方郁言斜瞪他:“后悔让焰上台!你听听那些人说的!”
“这个嘛,你以为我就很喜欢让采玉上台么?”莫羽无奈的笑。
“唉——”两个男人一同叹气。
感慨完,方郁言看着舞台正前方的一处红席——那是为国宾特设的席位,道:“如今唯一能让你不背黑锅的办法就是千万不能让小皇帝死。”
莫羽冷冷朝那席上看了一眼:“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亲手杀他。”
“别胡闹了,你现在自保最重要。”方郁言皱眉。
“我知道。”他叹气。
舞台上,寒焰正与明采玉交手,这一段不是舞而是武,这是明采玉的要求,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舞台上如蝶影纷飞,上下翻腾,看得下面的人喝采不断。
这一段以镇国落败,最终誓愿效忠烈帝,并接任镇国玄衣结束,当寒焰穿上一身玄衣,散发,赤足,唇勾浅笑,立于台上时,台下鸦然无声,良久才有人叫一声好,全场欢腾起来。
“我说,想不到你穿成那样看起来居然挺有书生气的呢……”方郁言看着台上的人,忽然淡淡笑道。
“那是小焰,不是我。”莫羽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国宾席,嘴里回答着。
“一样的脸嘛……不过气质就是完全不同,焰的脸一看就是满脸的妖媚,呵呵!”
“好啦!这些话晚上你自己跟他说去。”莫羽有些不耐烦。
第二幕开始,祭天前夜,镇国与烈帝彻夜长谈,而后执手登高,请得两位飞仙指点迷津,全场华丽而又庄严,看得方郁言笑:“这是请仙啊……怎么看都象是成亲似的。”
莫羽忽然脸一红,道:“哦,那这么说,你跟焰今天早晨算是正式成亲了咯?”
方郁言一愣:“你怎么……”随即笑道,“哦!原来你们比我们还要早啊!彼此彼此——”
两人对看一眼,同时打从鼻子里喷出一个“哼”字。
此时天已大亮,阳光对大地的爱抚结束,开始猛力地将热量洒了下来。
而第三幕也就在这时开场了。
舞台上,寒焰一脸凝重地结印,忽然全场漾起徐徐微风,接着天空竟渐渐暗了下来,随之金戈锣鼓齐鸣,扮演天兵的舞者上场……
莫羽呆呆的看着台上酷肖自己的脸,突然恍惚,胸口闷痛难当,眼前一花,隐约间仿佛见到一阙战场,高高的城楼,那人看着城下重兵,淡然一笑,然后回头无限眷恋的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宫阙,结印低吟:奉吾命,敬请天兵……
37 绝变?犯戒?天劫
当莫羽回过神来,大叫一声不好,自己竟然被寒焰的魅瞳给迷了!目光连忙去看国宾座上的人,等见到那少年皇帝还好端端的坐在锦榻上,一颗心才落了地。
台上扮演金甲天兵舞者正与扮演三国联军的舞者群舞,场面浩大,整个舞进入高潮,台下人群呐喊着为天兵助威,群情激奋……
变故发生之突然,令人猝然不防,莫羽全心关注着台下的观众,却不想台上一道寒光闪出舞台,当着所有人的面飞向国宾席!
莫羽几乎是立刻向国宾席扑去,但终于慢一步,地冥国十四岁的少年皇帝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死死的钉在锦榻上,就此殁命。
鼓乐停了,人声静了,全场数万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一时间,整个重华殿只听得秋蝉不耐烦的扯着嗓子哀叹即将逝去的炎夏……
刺客是个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少年,手中剑自小皇帝的胸膛抽出来,突然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双膝一跪,叩了个头,扬手一剑断喉,竟自刎而死,至死一句话也没留下。
然而,所有人顺着他跪拜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人——莫羽莫大元帅。
他站在那里,忽然收住了往前奔跑的脚步,挑了一抹不明所以的笑,眼微闭——罢了!
“莫羽!你竟敢令人刺杀天华国宾,地冥幼帝!罪该万死!”督府大人跳起来喝斥,老人家吓得脸都青了,小皇帝死在自己刚刚接手的地盘上,他不赶紧抓个现行犯怎么跟自家皇帝交待?!
“莫大人,我只当你那日只是气话……怎么会……”林静夙长叹,扬手,“还不快将密谋刺杀国宾的人犯拿下!”
莫羽笑:“皇上,这可是你逼臣的……”瞬间出手,剑出鞘……突然一个人影一晃到眼前,那人剑眉微蹙,似有说不出的怨怼,然而双掌击出,强大的内力冲撞而来,他不防,被击飞数丈,吐血不止……身上再无一丝力量,抬头,身边已架了无数刀剑,而那人站在当场,手中高举一卷赤色诏书:“启禀陛下,叛臣莫羽已受缚,请陛下治罪。”
林静夙微微一笑:“明爱卿,助联降敌有功,莫羽的职,你先顶着吧。”
即使我伤害你也不要紧么?
没有爱的人不会被伤害。
莫羽笑笑,看着赤色锦袍的男子,轻轻唤:“采玉,你好——”眼一黑,昏迷过去。
“明采玉!想不到你竟然……”寒焰怒喝一声,身边所有的舞者竟都刀剑相向,看莫羽已将被拖走,眼一红,沉声喝道:“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