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红流 下————水勿

作者:水勿  录入:08-24

眼中闪过一丝暗泽,瑾瑜走上前去拉住那人,沉声问道:"兄台为何如此激动?竟然叫人速传提刑府?"
那人眉宇间似乌云般变幻莫测,颤抖地往后一退,失声回答:"大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你们一去采石矶音讯全无,已经有二十天了!要是在不回来,朝廷可要派人彻查此事了......"
"你说什么!已经过了二十天!"
"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明明就过了两天!"
"你在胡说小心送你去见官!"
大为怔惊的衙役们,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全都围住那人大声的喝斥着,试图以气势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庆诺你们都别吵了!围绕百姓,成何体统!"韩庄长袖一振,厉声喝道,从人群中挤到那人面前弯腰赔礼说:"先生请勿见怪,我们路中多有劳累,才会如此失态,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见韩庄如此彬彬有礼,那人也脸色渐缓,和气地回答:"不敢,不敢。大人们还是早行回府,提刑府都等得乱作一团了。"
"谢先生"回头看着拘谨的衙役,韩庄淡淡吩咐道,"你们回府之后立刻到我那里去,不可到处逗留攀谈知道吗?"
"是,大人"虽然不知何意,但面对那不容置疑的严肃,众人低头齐声回复道,然后朝提刑府快步走去。
还未等走到府门,几个熟悉的官差已经走到了瑾瑜他们面前,"大人,你们可总算是回来了。"
"出什么事情了吗?难道有重大案情发生?"
"不,这到没有......"青黑色官服的那人连忙摇头,有些急迫地回答:"是朝廷那边派了位大人来......是专门找韩大人的。"
"哦?"韩庄细眉一挑,好奇问道:"知道那位大人叫什么吗?"
"是位姓简的大人,已经来了好几日了。"
"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告诉简大人我随后就到。"见那几人正要离去,韩庄又唤回一人说:"你速去请泉州最好的大夫来。"
"是,大人!"
等那几名官差全都离去后,韩庄扫了扫四周,停下脚步注视着后面的衙役,低声严肃吩咐道:"我们去采石矶所遇一切,切不可流传出去,甚至自己的妻儿父母都不可以!明白吗?"
"知道了!"大家齐声应到,口气中带着一丝不明。
韩庄走到一衙役身旁,抚摸着他的肩膀柔声解释道:"这种离奇之事,要是让朝廷知道,会以妖言惑众来治罪大家......重则或许会灭门,前朝巫蛊之乱不可不谨戒呀。"
听到这番话,众人不由左右对视,一丝寒意涌上心头。
瑾瑜一愣,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韩庄,眼中精光瞬间掠过,他淡淡说道:"大家既然都明白了,那就马上回府吧。"
才走进朱红的府门,一身青衣便服的简文会已守候在门旁,潇洒地侧身一笑道:"韩兄别来无恙。"
"是什么风把简兄你吹到泉州来了?"韩庄双唇一抿,示意着下人将莲月心小心扶去后,然后指着瑾瑜介绍道:"这位是提刑府的瑾书吏,瑾瑜,这是我在京城的好友简文会,简兄。"
"简大人好"瑾瑜虽心系莲月心,却因他是朝廷所来官员,不得不含笑有礼着。
"瑾兄不必客气,叫我简兄就是了。"不拘小节的简文会长长一笑,注视着远去的人影问道:"之前昏迷着的人,就是提刑官莲大人吧?"
"没错,真是莲月心,莲大人。"
"你们从采石矶回来,他怎么病成这样了?"
韩庄明眸微转,双唇一抿,轻声回答:"莲他在路上受了风凉,好生修养定可痊愈......简兄不用过于担忧。"
"原来如此......"眼睫一低,简文会拉着韩庄朝客房走去,对一旁的瑾瑜说道:"见你精神恍惚,原来是你家大人身体不适......你就去吧。"
"那多谢简兄了"知道他们有秘事要谈,瑾瑜唇边带起一抹笑意,"在下就先去了,我们晚上见。"
"嗯,瑾兄慢走。"点了点头,简文会二人便漫步走去。
"简兄此时前来,是陛下的意思吧?"一进入屋内,韩庄端过茶杯便随口问道。
"没错,还是韩兄你厉害,一眼就看破皇上的心思。"简文会黑眸微眯,起身凑到韩庄耳边,"陛下是不是给你了什么重要的差事??你不知道这段日子,陛下天天细问你的情况。"
"就算有......也不能让你知道呀......"韩庄含笑的点了点头,指尖沾上茶水在桌面画了一个圈,"陛下可是催我回去?"
"嗯......"简文会细细品着茶,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窗外的屋檐回答:"你回来後,即日立即返京,不可耽搁。"
韩庄一怔,墨色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光芒,长眉微蹙 ,"没想到这么急......在下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妥当,可否......"
"唉......"摇了摇右手,简文会断然拒绝道:"这是皇上亲自下的诏书,简兄我也不敢违背。"
"我也明白......那可否容我一两个时辰,我收拾下行礼边马上动身?"
"知道这事也真是太过为难你了......这点时间也合情合理,韩兄你就快去快回吧。"
"谢过简兄了"含笑回谢后,韩庄立刻放下茶杯,朝莲月心住处走去。
反 璞
珠帘轻卷,黑发玉簪的莲月心站立在一名端坐铜镜前的女子身后,静静注视着他眼前的一切。四纹铜镜中照影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她正对着镜子梳理一缕缕垂落下来的漆黑秀发,脸庞嫣红柔软,带着甜甜的笑意--古朴典雅的香阁内,似是只有她独自一人,莲月心不过是站在另一个时空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女子带上一副莹白耳环,换上淡雅的浅红绸衣,顾影间,房门已被轻轻推开,走来的那名青衣少年已是眸黑中带着深深的痴迷。
她转头看着那人,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有如淡雅的白梅,"雁书,我这样好看吗?讨人喜欢吗?"
少年脸色微红,羞涩,坦白回答:"若水......美得像天仙一般,谁见了都喜欢。"
她低头淡唇一抿,小心地拿起月白的玉坠,一转身,独自跑出了香阁。
踏着脚下一片片火红的枫叶,柔软的青丝在秋风中轻快地飞舞着,忽然她停顿下来,弯着细细的眸子注视着阳光下手中莹白的玉坠,反复地端详着上面的每个细微的针角,最后眼角绽放出倾城的绚烂。双手将玉坠轻捧在胸口,凝视着眼前一抹白衣,她缓缓地走了过去。
"师父......"她有些拘谨地站在那一袭白衣的身边,有些撒娇地轻唤道。
白衣慢慢转过身来,一张不在年轻的脸上带着睿智的光芒,"若水,你有什么事吗?"
"我上次去首饰店时,发现这枚白玉非常适合师父......我就做了条玉坠......"她低下眼睫,双手将玉坠递了过去,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眼中充满了真切的期盼。
他注视着那枚银线相连的白玉,眼中浮过几乎不易察觉的一丝情愁,待听到耳边再次响起清澈的低语,黑眸瞬间恢复了云淡风起,不容置疑地说道:"为师不需要这个,你收回去。"
"师父......"那女子眼中晶莹朦胧,依旧举着玉佩,有些脆弱地继续努力说,"这是我绣了好几天才做好的......"
看着那白衣静静独伫在枫树下,冷漠地眺望着远处隐约烟火缭绕的青山,莲月心恍然觉得自己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人淡漠眉宇下那颗纠结的心,处在沦陷的边缘。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纤细的双臂开始有些酸疼,她哽咽着挤出一丝忧伤的笑容,再次讨人喜欢的说:"师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剑眉轻皱,他一把接过月白的玉坠,双手用力将银白的细带撕成两段,坠子掉落地面四分五裂,冷冷说道:"现在战火纷飞,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乱跑,成何体统。"
那少女一愣,随后哭泣地失声回头抛开,泪珠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痕迹......粉碎的玉佩,破碎了她最明媚,最温暖的希望。
青丝浮动,衣角飞扬,白衣呆立地茫然看着遥远的虚空......莲月心霎那间觉得心扉隐隐做疼,自己的眼前逐渐暗淡起来,如深陷无尽的昏暗,画面开始沧沧芒芒,那人遥远得只剩下一点白亮,残留的只有一丝复杂的苦楚。
经脉里流淌的冰冷刺骨唤醒了沉睡的莲月心,此时他正盯着头顶苍白的轻纱软帐,梦境中的一幕幕似水般在眼前流逝。沉郁,情殇,挣扎在他心底不断低回着,仿佛就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那女子单纯的幸福和期盼,那些美丽的过往在风中摇摇欲坠,而他就是那些摧毁美丽的罪恶的根源。
"莲,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右手抚摸着光洁的额头,瑾瑜的双瞳满是忧虑和脆弱。
一丝丝冰寒的疼痛在体内缓缓流动,莲月心分不清究竟是心在痛楚还是身体的病痛,只是心头涌上一种想悲泣的感觉......直到听见耳边不断低吟的声音,他才将手扣在胸前,迷茫的黑眸逐渐恢复了色泽。
"莲,你醒醒!"察觉莲有些神情恍惚,瑾瑜连忙轻拍他的脸颊,生怕他再度昏睡过去。
眼珠一转,看见瑾瑜正坐在床边,他的眉间若有若无地轻蹙着,似是有一道无形的愁轻笼上,莲月心不由轻声安抚道:"瑾瑜,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你终于醒了......"瑾瑜小心的托着莲坐了起来,然后拿起身旁的青碗说:"你受了风寒,需要静养,我叫下人熬了皱,你要不要喝点?"
指尖将青碗轻轻一推,莲月心盯着瑾瑜问道:"我们是怎么从云梦泽回来的?韩庄呢?大家都回来了吗?"
"大家都平安回来了,你不要担心。至于怎么回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周庄梦蝶一般......"
"......难道我们都做了一场梦?不,这是不可能的......"莲月心摇了摇,自己身上依然余留下来的冰寒之气就是最好的证明,"瑾瑜,我晕倒之前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后来你看见了吗?"
"嗯,那人就是流苏!"瑾瑜低下眼睫,似是在犹豫,最终还是回答:"韩庄他......好像唤流苏为凌昔,你知道这人吗?"
莲月心先是一怔,心中迅速掠过一丝情愁,随后淡淡一笑,"知道,那是我们在书院时的一位好友。"
"他......他怎么又叫流苏?而且在我昏迷之前,我敢肯定他身上有一种灵力......和云梦泽的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后来也昏迷了!?"
"不错,流苏想碰你的时候,我挡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冰寒彻骨,瞬间就晕过去了。"
听到这时,莲月心双瞳变得幽深,眸光沉沉,"那韩庄呢?流苏没对他做什么吗?"
"当时他抱着你,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很迷茫,像丢了魂魄一般......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注视着低垂眉眼,仿若沉吟的莲,瑾瑜眼中闪过光华,"此时朝廷派的人正和韩庄密谈,等会我派人叫他来,我们问问便知。"
莲月心正欲开口,却见行色匆匆的韩庄从屋外走了进来。
"韩庄!正巧,我们刚谈论到你呢!"眉尖轻轻一挑,瑾瑜起身笑了笑。
"我也有事和你们说"直直走到床前,韩庄一脸的担忧,右手细致的抚过莲的额发,把它们拨到耳后,"医师怎么说?"
"只是受了风寒,还好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听到瑾瑜的回答,韩庄轻轻长舒一口气,握着莲冰冷的手说道:"朝廷有旨,我一个时辰之后得立刻动身返京。"
"这么快!"右手抚在握着自己玉手上,莲月心眼角闪过一丝忧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韩庄从怀里掏出那盏晶莹剔透的玉灯,递到两人面前,"这盏玉灯,就是陛下派我要寻找的玲珑盏。"
"玲珑盏?"瑾瑜好奇地接过玉灯,仔细把玩了一番然后吃惊道:"这就是我们在云烟水榭所见的那盏灯呀!明明灯心空无一物,当初它是怎么发出的光芒?"
"云烟水榭那一晚太过神秘,好多事情我至今都无法想通......"黑眸中泛起一层迷离,转眼间又恢复了清澈,韩庄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这宝物之事千万不要与外人道起,此乃皇家密载,泄漏空有灭门之祸。"
"拿来给我看看"接过玲珑盏,莲月心不由掠过一丝疑惑,为何此时的玲珑盏失去了当时玄冰般的寒冷,没有丝毫的灵气?难道是因为流苏的原因?仔细端详着玉灯的每一个细节,莲那苍白的脸上渐渐透着淡淡的困惑,"流苏他还好吗?"
身子一震,韩庄迅速的扭过头去,眉宇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哀痛,他手心中微微颤抖,哽咽着说:"流苏他死了......凌昔他也就死了......"
轻轻的声音却如银针插入莲的心中,他猛地坐了起来,抓住韩庄的手臂摇晃着,难以置信地失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他怎么会死!"
抬头沉默不语的看着不断质疑的莲,韩庄的眼中染满了水勿,眼神游离得让人害怕。
"韩庄,你怎么了,你看着我,你回答我啊!"韩庄还是屹然不动,望着那个不知名的方向,四周的空气似是静止着,死沉,悲苦。
"难道......是真的......"莲月心终于松开了手,显得既无助又凄婉。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只能听见心里破碎的声音。
"我去吩咐下人给韩庄收拾行李......"因剧变而惊呆的瑾瑜,慢慢回过心神,朝屋外走去。他不敢回头,那潮水般的痛苦快让自己窒息,更无法去注视那两人绝望的眼神。
半响,韩庄忽然伸手搂住颓然的莲月心,像是冰天雪地里遇到一堆温暖的火苗般,紧紧的,永远不愿松手。泪水从眼角汹涌的流了下来,因为伤痛,因为害怕,他不再掩饰自己丝毫的情感不断在莲的耳边低吟着:"莲,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我都会找到你,不让你从我身边跑掉!我们会永远的在一起!是不是!?"
韩庄的低语是那么痴情,那么不舍,那么肝肠寸断!心若相聚,情已连通。莲月心听懂了话中的情,泪水从眼眶里一点点渗出来,他哭了,可眼泪确实幸福的,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也紧紧的拥抱着韩庄,仿佛世界再没有什么能够将彼此分开--一切尽在不言中。
PS《昔影》中若水和叶水寒的故事本来是涉及后面很多情节,但涉及版权,画家不让写出。在下就用十年前一个电视连续剧配角的片段做的奠基,我是很喜欢啊,蛮感动的。
流 转
轻抚着莲的三千长发,韩庄贪婪地吮息着淡淡的清香,闭上眼睫说道:"莲,你等我三个月,处理好京城的事情我就立刻回来找你。"
"嗯......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的。"暧昧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执着的坚定。
韩庄微微一怔,眼底滑过一抹若有若无的暗泽,"云梦泽的点点滴滴你都不要在去回想了......一切都过去了,知道吗?"
"我知道"捕捉到他的一丝黯然,莲月心指尖摩挲着那张熟悉的脸庞,从眉梢到鬓角,然后在下颌来回轻抚着,无限留恋,最后纤指停留在韩庄的一缕青丝上,"韩庄,你帮我将左边书桌上的小刀拿来。"
推书 20234-08-24 :水红流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