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蔓延————诡异蓝

的指着他，“你叫我什么？！”
眼前人显然不懂得察言观色，还在径自温柔的笑，“美人，我眼里唯一的美人。”更加温柔的揽住我，让他的唇落在

我的发上，“我爱了十年的美人……”
——我知道自己应该阻止他的胡言乱语的，可是，为什么，甜蜜的感觉在心里悄悄蔓延，我竟然觉得这么依在杜墨的

怀里就能够看到幸福……天！我一定是神志不清了……

那天以后,杜墨非但没有如我所愿马上回他该在的地方，反而堂而皇之的住到了我家。我想我没有资格逼他走，因为舞

明确表示了希望他留下来观察手术进展的意愿。而他，也如承诺的那样，没有再对我做过“那种事情”，除了无人时

偷袭的一两个吻和偶尔的拥抱，基本上他表现得非常君子。

我知道，虽然用着那种淡嘲的口气说自己留下来不过是因为舞的求恳，杜墨其实是为了我留下来的——舞的手术很艰

苦，他害怕我不能独自承受那种压力。
他总是关心我的，虽然关切的话从没有说出口……
骨髓移植，如期进行。持续数日的合并放射线治疗，让舞的身体迅速虚弱下去。发烧、畏寒、胸痛……放射线摧毁了

舞体内肆虐的癌细胞，也摧毁了她原本就脆弱的免疫系统。植入期的反复感染、出血、连抗GVHD药物都无法缓和的排

斥症状……即使不是专业的医生，我也可以看出舞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而舞似乎对自己的状况一无所知，躺在无菌病房里的她甚至还有心思笑话我穿的怪怪的隔离长袍和口罩，为不能吃心

爱的水果而和我撒娇，那种无忧无虑的笑让我的心里为着残酷的真相阵阵抽痛……

和我一样清楚内情的，还有杜墨。他常常陪我去探望舞，却几乎从没有进过门，只是在病房外静静的等我。等我这个

拙劣的演员，在舞的面前每天一次的强颜欢笑、粉饰太平……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日渐萧索的倒影，还有越来越

浓重的为我而起的忧虑。

四个星期，可以是人生长河里不足挂齿的短暂一瞬，也可以是改变人一生命运的漫漫时光。从舞第一次接受放射线预

备疗法，到她病重弥留，也只经历了短短的四个星期……

三成的希望终究还是太渺茫，渺茫到不能挽留她年轻的生命。严重的术后并发症和异体排斥，把她再次推入了冰冷的

手术室。这一次，她没能出来……
我已经忘了舞进急救室前紧拉着我的手对我露出的最后的冰凉微笑，我已经忘了在手术室外不眠不休近乎痴傻的六个

小时等待，我已经忘了始终陪着我的杜墨握着我的手时传来的关怀和忧虑……一切都恍若隔世，唯一记得的是当急救

的红灯熄灭，走出来的大夫带着一脸疲倦的歉意对我摇头时，我已经丧失了残留的最后一点理智……

我在医院的走廊里恸哭嚎啕、摔所有够得到的东西、抓着医生的衣领逼他承认一切都只是他的谎言……整个医院都被

惊动了。医生、护士、杜墨，他们都在徒劳重复同样的话，让我镇静、让我想开——笑话！舞不在了，我镇静、我想

开又有什么用？

舞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呆着！”飞快的爬上走廊一头高高的窗台，我话音哽咽、神情几近歇斯底里——六层楼，下

面是坚硬的水泥地，我知道，这么轻轻一跳，就可以和舞在另一个世界重逢……很快……

所有的人都吓住了，他们也许不能理解，可危险的气息谁都能闻得到。
“林，不要做傻事！”杜墨的表情太深沉，除了焦急我什么都看不清。
“傻事？”凄凉和绝望扫荡着我的身心，“杜墨，我原以为你懂我的，原来连你也……”，视线投注得很远很远，我

眼前仿佛浮现出舞——我挚爱的妻温柔的笑容，“我的生命里只有舞，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不许你这么说！”透过因为刚才的撕打而凌乱的发丝，杜墨的眼睛闪着似曾相识的怒火，“为什么你做这么轻率的

决定时，竟然从没有考虑过会让爱你的人伤心？”
“住口、住口！不要说什么你爱我。我不稀罕、不稀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肆无忌殚的尖叫着最刺伤他的话—

—最好把他刺得转身就走，让我可以安安静静的陪我的舞！

“林，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任性？”话里带着深深的叹息。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杜墨惨白的脸色让我开始不忍，转过脸去，我凝视着楼下来往穿梭的人流——每个人都在

忙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他不能和那些人一样，悄悄的绕开我，去走自己的路？

“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离开我，你可以找到属于你的未来……”轻轻的风轻轻的吹过我的脸，才吹干、又被新的眼

泪打湿——这一次，是为杜墨流下的歉意的泪，“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希望你可以幸福……”

“幸福？幸福！”身后的男人声音异样，“回过头来看看我！林！” 十足的威慑力逼迫我回头。
看到了什么？晶莹的泪正顺着他的脸颊静静滑落——永远那么冷冷的杜墨，永远那么面无表情的杜墨，正在无声的流

泪……从没见过的眼泪，为我而流的泪……
“听着，林。从爱上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我唯一的希望，是你能够幸福。”他的声音从没有像此

刻这样清晰，字字句句，都在敲打我痛到麻木的心。“我的未来全都取决于你。而你，居然让我不要管你，让你去死

？”

“你可以为了舞寻死觅活，为什么却从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他的眼睛里有失望有柔情有愤怒还有……我从不敢辨认

的痴心狂恋……“我爱你，爱得比舞还深比舞还久……”

“告诉我，林。没有了你，我怎么可能幸福？我怎么可能还有未来？”
“我什么都不想听！不要逼我！”要读懂杜墨很容易，可是那种结果我承担不起，所以我宁可选择什么都不懂。
“遗憾的是，今天我一定要逼你一次。”杜墨开始微笑——含着眼泪的笑比哭泣更让人心酸，“林，你可以完全不必

顾忌到我，跳下去陪你的舞……”
——什么意思？
“只要你记住一点：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了……我发誓……”杜墨脸上的笑从没有像此刻那么惊心动魄，那种凄艳和

冰寒让所有的人都敛住呼吸——医生、护士、病人……所有人都在鸦雀无声的看着。

我知道杜墨是认真的——对我，他永远都是认真的……
“求求你，不要逼我走这种绝路……我们都还有机会的……”
茫茫然的望着他的脸，更茫茫然的重复着他的话，“机会？什么机会？”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爱你……”他的脸上泪痕交错，声音却温和得无与伦比，“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你可以重

生……你一直都知道的，我真的很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话音渐低，最终消失在无声的哽咽里……

杜墨在慢慢的走近，一步一步的，带着重新燃起的决心、孤注一掷的表情……我知道，他在用自己的生命赌我回头，

而我——还在犹豫……
我死了，他也不会独活……
轻而易举的死亡，此刻变得重逾千斤。迟疑又迟疑，我也不知道原因，为什么本该荒芜的心竟然对生命还有一点依恋

，让我不能决然的跳下……杜墨，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因为你吗？

困惑的头脑尚来不及找到答案，杜墨已经紧紧的搂住了我的腰——想挣扎，可他的拥抱强硬不容拒绝，早已透支的体

力也让我眼前开始发黑……
下一刻，我已经从窗台落入他的怀抱——伴随着耳边传来众人的欢呼，我知道求死的最后一点希望业已烟消云散！
“终于抓住你了……”杜墨如释重负的对我微笑，伴随着晶莹的泪光，那种表情璀璨得不可思议，“这一次，我不会

放手……”
最后的话，消失在我的唇上——众目睽睽下的吻、坚定有如誓言的吻、掠夺我呼吸的吻、迷乱我神志的吻……
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只能任凭那个男人在我唇上疯狂的辗转吸吮……昏迷前最后的记忆里有杜墨泪光闪闪的眼睛

，还有……周围如潮的掌声笑声……
旁观的人疯了，杜墨疯了，也许……我也疯了……
一年以后。
“亲爱的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所以……这样的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
杜墨爱你，我早就知道。
我会微笑着在那个世界里看着你，
看着你再一次找到幸福。
原谅我，没有能够像你所热望的那样勇敢活下去。
原谅我，在爱的世界里没有创造奇迹。
爱你的舞”
——拿在我手里的，是舞最后的遗书，她在手术前匆匆写就的信。不知道已经反复读了多少遍，里面的每一句话都可

以背出来。可我仍喜欢读它，看着那熟悉的清秀的字迹，想起我曾经拥有的挚爱的妻子……

身旁的男人一脸紧张的注视着我的表情，看着我默默读完，又把它仔细折好、递还给他。
“林，你知道吗？每次看你读这封信都让我胆战心惊，真怕你突然就离我而去。”从背后抱住我，杜墨轻轻吻着我的

后颈，温热的呼吸吹在耳边，痒痒的。
没有回答，我脸上淡淡的笑身后的他看不到——总说我孩子气，其实现在的他何尝像个成熟的大人？
“你总是这样，让我没有安全感……”十足哀怨的口气，却激得我差一点要出言反驳——真是荒唐！昨天晚上不知道

是谁借着寻找“安全感”的理由，对我为所欲为，现在他居然还敢提这个词！我的脸上都开始冒烟了，半是因为气愤

，半是因为羞愧……

“还是不说话……林，你在想什么呢？”不规矩的手探进我的衣襟，慢慢的向下探索着……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再不

回答的话，恐怕就没机会开口了。
“我在想，舞在信里还是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制止了杜墨越来越大胆的动作，让他困惑的看向我。
“在爱的世界里，还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就比如……你……”
——面红耳赤的把话说完，我看着杜墨的表情由茫然变恍然，又由恍然变惊喜……最后，伴随着愉悦的笑声，狂喜的

他拦腰把我抱起来、径直往卧室里走。
天旋地转的下一刻，我已经置身在大床上。
“你要干什么？”一边奋力自救，我一边想义正词严的质问他。
“嘘……别说话……”杜墨的身体轻轻的压了下来，“让我用行动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
舞，你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
你说，这样的我，算不算第二次找到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