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率:2.7%
一次注射成瘾率:56.1%
二次注射成瘾率:89.9%
副作用:生理机能衰退,新陈代谢减缓,部分小白鼠出现睡眠时间超15小时的明显嗜睡反应
…………
轻轻的放下泛着幽幽蓝光的试管,长长的叹一口气——心里的感觉是失望吧:第三十七次配剂的失败,这可是在着手
这份工作时绝对没有想到的困难。我不由自主得对自己冷笑起来:原来,所谓的人的极限是对所有人都通用的公理,
被那群教授同学捧为药剂系才子的我也有品尝这种苦涩的一天!
隐含愤恨的左手无声的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直到痛楚直入心扉时又无力的放手。那瓶隐隐放光的液体似
乎在用它的澄澈在讥笑我的混沌难平……平静的心绪?这是多困难的一个词:数百多个少眠的夜,瞒着所有人偷偷种
植罂粟的辛苦……结果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种结果,即使耐心经过千锤百炼的圣人也会感到沮丧!更何况,我
不是圣人,只是一个输不起的男人。
关上灯,在漆黑的夜里静静的站着,苦涩、懊恼、沮丧、自伤……诸般情绪混杂沉淀。过了许久许久,也许,一个世
纪,我打开实验室的门,返身回到灯火通明的人间……
医学院的夜总是热闹的,长长的走廊人来人往,两侧半开半掩的的门里总有些白衣在闪闪烁烁。唇边挂着公式化的笑
,我对每一个迎面或擦身的熟人点头:在这个知名学府里足足三年,人情也如同浅滩的泥沙沉积得越来越厚了,人人
都想认识一下这个从大三制成生物抗感冒新药起就成果频频的制药才子。
——“最近又忙什么新药呢?”相熟或不相熟的他们总这么问,
——“哦,神经方面的,很棘手呢!”一贯温文的口气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一丝不耐。如果,有人知道这个光辉灿烂
的高材生居然在疯狂进行着最危险的药剂配制——毒品,不知他们会表现出怎样的震惊呢。我不自禁的设想着这种可
能性。想不到自己的心里也有这么恶劣的念头——哈,吓唬这些无知善良的人,真是罪过!嘴角更向上弯一点弧度,
这次的笑,才是发自内心。
远远的,一个颀长的身影向这个方向走来:稳定的步伐,从容不迫。我脸上微微的笑意消失了,连公式化的笑也难以
维持:也真是奇怪,和自己并称为生物制药的两大才子的这个人,和自己交换过的言语不超十句,可成为货真价实的
死对头却已经有三年了,对他的交友态度不是很了解,自然不能多加评论,可自己一向和善待人,少有仇家,和他形
成现在这种势不两立的情形,只能说是怪事一桩了。
静静的站在原地,我迟疑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毕竟同学一场,也没有不共戴天之仇,让自己对一个人横眉冷对实在是
高难度的动作。人渐渐走近了、更近了、停在他的眼前了——嘴角带笑,让习惯性的寒暄出口,“好巧,也在忙实验
啊……”。声音将落未落之际,一道冷冽的声音截断了余音,“借过。”精致的面容没有表情,略向上挑的细长眼里
只有微光闪动。来人复又迈步,渐行渐远……
连眉都没有皱一下,我发现自己似乎早预料到了这样的反应。没有回身,却仿佛能够看到身后那个背影,傲慢却孤独
……这个人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拒绝的讯息。他的冷淡是天性,我知道,但对我特别明显的推据态度决不是我无中生
有。可是——原因呢?
很出色的一个人,从各方面来看。杜墨的冷静理智被所有的教授交口称赞,他所拥有的学术能力我非常的清楚——能
成为一个好的同事吧,如果不是这种水火不容的形势的话。此外,杜墨的出众外表也使得他成为校园里人们爱慕目光
的汇聚点:浅褐色柔顺的头发,精致如瓷的面容,优美的眉,细长深邃的眼和性格的薄唇,构成缺乏现实感的惊人美
貌,配合着他的冷漠态度,竟然微妙的发散着压迫人心的张力。当然,自己也是出众的,我清楚的知道,不然也不会
拥有像舞那样可爱的未婚妻——只是,和杜墨震撼人心的美貌相比,自己的温文俊雅似乎少了点儿说服力。如果认真
比较起来,似乎应该是我不平衡才是……
诡异的人,实在不能理解!揉了揉还在发胀的太阳穴,我又想起了实验室里失败的药剂:那个人如果知道的话,一定
会笑话我的自讨苦吃吧!竟然想研制刺激又没有副作用的毒品,这样没神经的题目,居然都搞了这么多时候,别说是
杜墨,连我自己也想嘲笑我自己啊!也许,舞说的对,像我这样放不开手的个性,给自己的每一个挑战都会变成折磨
,根本不开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所谓最好的选择……如果不开始的话就不会知道自己注定会有的失败,这样的自欺欺人恰恰是我最痛恨的。
聪明可人善解人意的舞啊,连你都不清楚,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是有一点自虐的享受着发掘自己脆弱的痛楚……让自
己的脆弱变得坚硬是不是很有趣呢?
眼前又出现了舞妩媚带笑的脸,“泽,放轻松一点嘛,求胜心太强配上你的天才头脑会很可怕的哦,我可不喜欢自己
的未婚夫是一个魔鬼科学家。”
魔鬼科学家?舞天真烂漫的措辞总令人失笑,是的,舞才是那个从骨子里温顺的小绵羊,单纯到不知道这世界上最可
怕的、难摆脱的执念。做好它,做完美!这样的声音时时萦绕在我心里,我又如何能抽身而退?相信我,舞,我不会
成为魔鬼科学家,但一定能制成最出色的毒品,而且,我有预感,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寂静的夜,我照例独自工作在校园偏远角落的一片废弃地里。
罂粟花正在怒放,美极了。
资料上说罂粟的全株都可以提炼鸦片,可是我手头的设备太简陋,只能提纯罂粟壳里的那部分。所以相对的,我的罂
粟需求量也很大,这几次的试验制剂效果很不错,我想我需要更多的原材料来补充实验消耗。
我总在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这里人迹罕至、背风又有阳光,即使是在这座温暖的南方城市里也是难得的罂粟栽培地
。选择深夜来,因为要避人耳目的种植毒品总是一桩辛苦的事情,如果被发现的话也许会锒铛入狱,(幸好由于导师
的信任,我能够自由的出入学校的禁药药库,借着研究的名义挪用其中的杜冷丁、吗啡之类,否则要自制这类药物的
话恐怕我今生不能完成制毒的心愿了!)舞的小花园当然也不错,不过预期到她无可回避的好奇探问,我就打消了这
个念头——在成功之前,我不想告诉她我的计划——她一定会反对的,而我心意已决。
松完了土,微微抬头,我拭了一下额头的汗,辛劳之后允许自己的思绪暂时飞远一点。新药的名字我已经想好,叫“
月光”。这么疯狂的行为我这一生不会再有了,我想,就用药的名字来纪念我在月夜下的日子吧。很难忘呢!这段时
光,对着美丽的诱人的致命的罂粟,怀抱着一朵小小的理想实现的火焰……不知不觉的,我注视着这片花田陷入了自己
的思绪……
“谁?”仿佛人影一闪,我警觉的发出质问。深夜的这里,来人强烈的存在感令我不安。
树影里的人凝住不动,似乎在犹豫。
“到底是谁?”突变之下我有点慌乱了。
“我。”清冽的声音,意料之外的有点熟悉呢。原来是他!
“杜墨!你在这里干什么?”
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实在不像是在深更半夜里有闲情出来走走的类型,竟然悄无声息的站在这里看自己除草松土,莫非
,他——发现什么了吗?
强压下层层泛起的不安,我试探的问,“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
又是沉默。尽管情势模糊,我仍不禁在心里淡笑起来:认识他这么久,似乎单独相处的时间只剩下恶言相向和无言以
对了,和某些人的沟通还真是辛苦啊!
完美的薄唇微抿,杜墨紧盯着我的眼睛意外的闪着光,是讶异,是了然,是不屑?一时间无法分辨,只是那光过分炽
烈,竟让我习惯坦荡视人的眼不由自主的避开,好象——杜墨竟用他的眼睛将我轻易看穿了……
镇定镇定,我在心里默念,也许这洞悉只是我的错觉,毕竟心里有鬼的时候人总是容易心虚。心存侥幸的我祈祷他没
有认出这大名鼎鼎的毒花……
“为什么要用毒品来玷污自己的手?”很突兀的话,很突兀的让我的粉饰太平化为徒劳……啊,他知道了!
我的神情变了,不用猜也知道。不再回避的眼直直的望入他的,企图从他眼底读出他未说尽的话,这一刹那——我的
眼睛一定熠熠发光。
他会怎么办?我紧盯着杜墨的眼:复杂变换的眸光里有太多我无力分析的情绪稍瞬即逝,唯一能读懂的是期盼……
是期盼我的低头吧,暗自猜想。
——这种时候,被当场抓住的人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又或者说,他希望看到我什么样的反应呢?想来是惊惶失措
吧——被势如水火的对头发现了罪恶的秘密,我是不是该配合的请求他为自己保密呢?哼,如果是这样的话,杜墨面
对的必然是失望了。我不傲慢,但最不接受的就是威胁。
“你都知道了?”并不是存心想吓唬他,但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阴森语调实在十足像是犯罪分子的口吻——糟糕,我
的基因里真的有很不良的成分存在呢!
“为什么?”依旧平静无波的语气,杜墨的冷静使我由衷的佩服。
“完美的毒品。”他的冷静蛊惑了我,不由自主的,连舞都没有机会了解的秘密已然出口。没有因为失言而懊恼——
莫名但强烈的直觉告诉我,今晚的他对我没有敌意。
“然后呢?”正如预料中的反应,杜墨的眼里波澜不惊。
然后啊?……嘴角浮起一个笑,“所谓的‘完美’,就是永远都不可能达到的境界,我早已经下定决心,用一生的时
间来接近完美。所以……没有然后。”语气和杜墨一样平淡,不知他有没有发现其中隐隐的说服呢?难得的夜里,我
想用潜藏心底的秘密来换取他的理解和帮助。——早就明白的,放弃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对立以后,杜墨会是一个
最出色的搭档。也许,他能够懂得的,心里的那个梦想如何炽烈的燃烧着我,催促着我呕心沥血的付出;也许,他能
够助我一臂之力,漫长而孤寂的实验让人发狂……
“放弃它。”简单清晰的三个字轻而易举的打破了我的幻想——哈,毕竟还是现实里的对头啊,怎能奢望他的理解?
深吸一口气,我强压下浮泛而起的失望,目光迎向他:“如果,我不放弃呢?你会告发嘛?”啊,我看见了什么东西
在杜墨的眼里闪烁,是太过激烈的情绪波动!愤怒抑或是别的?
优美的眉轻挑,白皙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杜墨飞速到近乎仓皇的移开原本专着投注于我的目光到我身后的花
丛,“你、你知道我不会告发的!”——颤抖的话音,似乎是我从没有见识过的他的失态呢!
“那你又有什么方法让我放弃?”得到他守口如瓶的保证,我更加笃定了。
“你——”,游移的目光重新汇聚,杜墨气势逼人的向我迫近了一步,我也不示弱的盯视着他的眼睛——怎么,要动
手嘛?我才不怕!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常,他的动作猛然停顿……
沉默,许久……
“不要逼我毁了你!”异常阴沉的口气,发自傲慢冷淡的杜墨之口。听起来真是不习惯呢!
“同样的话可以奉送给你!”一向温和的我今晚第二次出语森寒。
真是意外的晚上啊:在一天以前,我绝不会相信我和杜墨竟然会争执到用阴险的话语威胁彼此的地步——这太不符合
两人的作风了,但现在的情形,不是赤裸裸的威胁是什么?
“你,毁了我?”杜墨笑了——虽不达眼底但仍美得让人窒息的笑,连我都不禁赞叹。只是,是我眼花了吗?他的眸
子里仿佛是绝望在闪……
“你还能怎么毁我?”
丢下这么一句,他干脆的转身就走。只留下我还在怔忡于他的话……
我,能怎么毁他?好问题!据我所知,杜家似乎在政商两界都极有势力,作为唯一继承人的他只是因为对商战政坛的
厌恶才没有早早继承家业,而在医学院里悠游度日。反观自己,早逝的双亲生前都是本分的中学老师,九等亲范围里
都没有什么强力的庇护。刚才和他交谈时没有权衡力量的悬殊,冷静下来想想,很明显,我毁他难,他毁我易。
回想着他离去时的神情,我悲观的发觉这个人真的有认真起来的可能。到那时,精心计划那么久的事情必将败露,理
想破灭,甚至连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舞都会受波及……这样的结果令我想起都不寒而栗。但,就这么放弃又决非我的个
性,怎么办?
有点头痛的微蹙起眉,我凝视着这片花田:也许,另换一个场所种植比较好,罂粟地消失了,也就表示了我的退让,
他应该满意才对。尽管了解不深,但我就是知道杜墨的傲慢令他不会盘根究底的查问我的实验进展,也不会猜到我的
暗中继续。那么,为了实验的顺利,就让他以为我是个害怕威胁的懦夫好了。不过,他也最好做好准备,有本事威胁
我的人,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心里慢慢的冒出些凉凉的念头——我还真是一个不可原谅的恶人呢!
清风吹过,无知无觉的美艳花海有微浪阵阵……叹一口气,我启唇:“对不起了,各位。”
脚步轻快的踏出实验楼的门,我克制不住的要哼起歌来——心情特别的好,好到把两个多月前被杜墨撞破自己偷栽罂
粟那夜起一直的郁闷都一扫而空!我简直没有办法维持平时的脸孔,笑意一直从心里往外冒……
原因很简单,实验有了突破,第四十六号制剂在小白鼠身上取得了明显的效果:成瘾率居高不下,而且被以超大剂量
注射过的小白鼠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可察觉的副作用……太好了,近一年来的最好合成品!
万里晴空的唯一乌云是接下来的计划:现在我所需要做的就是进行人体实验,看看我精心调配的试剂在人身上是不是
也能发挥作用——问题是,有谁能用来做这个实验品呢?我皱着眉,思索着这个棘手的问题:自己的整个实验过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