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不是遍插茱萸少一人吗?”
“你爱插茱萸插茱萸去,菊花不也是秋天开吗?我是个俗人,没见过什么茱萸洋芋。”
张太医有点哭笑不得,晏逆昀已经跨上马背,哼着“小鸟在前面带路”走了。
缩员以后的真正钦差队伍就敢堂而皇之地假扮过路人,住客栈,吃酒家,再也不用扎个帐篷吃叫花鸡。
“所以啊,还是做小老百姓的日子做好过。”晏逆昀一边啃鸡翅膀一边感叹。
邹彦年关好房间的窗子,然后坐到桌边:“大人,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唔?什么不对劲?”晏逆昀一嘴的肉,话都要说不清楚。
“我说不清楚。”
“那就等说得清楚的时候再说。来快点吃,这可是我爹给我的银子,我请你的。”晏逆昀毫不在意地把盘子推过去。
邹彦年皱皱眉。他实在看不透这个上司,之前觉得他无为而治,后来又听他部署的时候有条不紊,现在他又好像完全忘
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大吃大喝,到底这人的真面目是什么?
“哎,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惠静了吧?”晏逆昀灌了一口酒。
“起早的话,中午之前就能到。”邹彦年如实作答。
“哦!”
又这样没了!邹彦年猜不透,索性也就放弃,撕下一只鸡腿百无聊赖地嚼。
夜深人静。
“喂!邹彦年,快醒醒,该上路了。”一个声音反复催着。
邹彦年迷迷糊糊爬起来,看看窗外还是月亮的天下,不明所以:“这大半夜的怎么上路?”
晏逆昀早就穿戴整齐,边收东西边说:“我们要赶在覃骁他们之前进入惠静。”
“嗯??为什么?”邹彦年莫名其妙。
“边走边说吧赶快!”
于是两个人背着覃骁和他的手下趁夜赶赴惠静,只留下一纸书信说先行。
“大人,为什么我们还要单独走?”邹彦年十二份不明白。
“因为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和覃大人分开的事不能让祝大人知道,所以我到了这里才叫你。”
“为什么不能让祝大人知道?”
“哎呀你能不能别问了,十万个为什么啊?”
“可是大人您不说清楚,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啊!”
“唉……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晏逆昀缓下马步:“我娘在我们出发前告诉我,祝凡儒祝大人,要防。”
“所以你把他派到什么都没法做不断被跟踪的一组去?”
“知我心者莫若邹大人你啊!”
“那天您不还说他比较了解您吗?”
“……我跟你们这些死脑筋说不清楚!”
第二章:假死城里的真活人
天完全亮的时候,晏逆昀拖着一头雾水的邹彦年赶到了惠静。
城楼上没有士兵,城门敞开着,却没有一个人进出,从外面看进去就好像一座死城。
“大人……”
“还大人!从现在起我们是兄弟,你是哥哥大宝我是弟弟二宝,我们是听说家里出事专程赶回来的,没想到娘去世了,
妹妹也下落不明。”晏逆昀飞快地顺口编了一段,敲他一下:“记住了?”
邹彦年被两个没水准的名字堵到了,可惜没敢说,只是点点头。
先把马寄放到驿站,然后两兄弟风尘仆仆地往家赶。
“诶,你觉不觉得很奇怪?这里的气氛怎么让人那么别扭?”邹彦年没走几步,就皱着眉偏过头小声问。
“是不大正常。没关系咱们慢慢研究。”晏逆昀捅了他一下,原来路边一个卖烧饼的大爷狐疑地瞟了他们一眼。
惠静在闹时疫。街道上行人不少,可是非常安静,出没要买东西,否则彼此完全不交谈,这也难怪大宝二宝交头接耳会
引人注意。路边也有不少小商小贩,可是没有一个在吆喝,空气里散布着的,只有拨浪鼓摇动的声音,煎饼时油嗤嗤作
响的声音,以及面条下锅滚水噗突的声音。
怎么会这么安静?晏逆昀抖了抖肩上的包袱,嘴撇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大……二宝啊,你说这边要是闹时疫的话,不该满街都是披麻戴孝的人吗?”邹彦年差点顺口叫错了。
“啊?我不懂这个啊。”晏逆昀眨眨眼。
“你等下我找人问问。”邹彦年忍不了这个压抑的气氛,到一个小摊子边向卖东西的大娘打招呼:“哎,大娘,城里这
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不说话?”
大娘白他一眼:“问这个干什么?你要不要买东西,不买就别妨碍我做生意。”
“那我买,我买……我买……”邹彦年顺手从摊子上抓起一个东西,发现大娘向后缩了一下,低头一看自己拿着的是一
盒胭脂,不由傻眼了。
“大哥,给妹妹的嫁妆还没挑好啊?”要不是晏逆昀上来解围,他真要不知道买还是不买了。
“啊……是啊是啊,给妹妹的东西哪能随便呢,你来帮我挑挑看。”
“我?”救你一命你反咬一口啊!
于是两个大男人对着一大堆胭脂香粉,左挑右捡也不知道该买哪个。大娘等得不耐烦了,就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哪里
懂这些,你们没媳妇儿啊,叫媳妇儿来买不就结了。真是!”
“谁说男人就不懂这个?”声音幽幽地飘过来,一只手从大宝二宝之间的缝隙里伸出来,掂起一盒:“胭脂讲究红蓝花
的花色和捣取的力度,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昶州的胭脂都是最好的。昶州与乌珍接壤,盛产红蓝花,且捣制胭脂的
历史悠久。中原一带的胭脂首推昶州白浮产的美人嫣,就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大娘,我说的对不对?”
大娘笑了:“这位公子倒是懂不少,家里一定有位貌似天仙的娇妻吧?”
“大娘说笑了,小生尚未娶妻。”
来人看上去二十尚不足,白净的脸倒是俊美,可惜眉目间有些妖媚,加上一头泛着些蓝色光晕的秀发,总让人觉得他不
是个普通人。不过倒像是故意要掩藏自己的特质,他身着一身简朴的长衫,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笑得温文尔雅,倒像
只是个书生。
晏逆昀看他沉吟片刻,挑出一盒递过来,语气甚是清淡地说:“令妹想必也是豆蔻年华,不宜施色太重,这个如何?”
“哦?”晏逆昀下意识接过来翻看了一下,一个拳头就可以握住的小盒子,没什么稀奇的,“谢谢。”大娘在一旁笑道
:“公子果然好眼力,那盒胭脂可是整个惠静独我一家有。要是买了绝对不会后悔的!”
那年轻人待晏逆昀接过胭脂以后还是继续含笑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晏兄。”
“哈啊?”晏逆昀吃惊地看向他。——坏了!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后会有期。”年轻人看出他的惊讶,又是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走开了。
“喂!”怎么回事啊?我总共就说了十七个字,哪里暴露了目标啊?
被一个人认出来,就有可能被更多的人认出来,两人当下也不敢再街上乱逛,赶紧找了客栈住下——而那客栈也像是许
久没有生意,掌柜的见到他们的样子活像见到了鬼。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露馅儿了?”晏逆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看得邹彦年眼睛都要花了
,赶紧求饶:“大人求您别转了,转也没用的,还不如坐下来认真想。”
“对对对,坐下来认真想……”
坐是坐下了,可是要想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不一会儿晏逆昀就哀号着弯下腰去,宣告失败。
“大人以前认识他吗?”
“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他化成灰我都不认识!”
“那……”
“坏了坏了我娘这么好的计策被我全给毁了全给毁了她会杀了我的!”
房间里的两个人正提心吊胆着,外面有人敲门。两人同时吃一惊,对视,对指,晏逆昀使劲一拍额头追悔莫及状。
“什么人?”邹彦年硬着头皮问。
“客官需不需要预防时疫的药呢?”门外的人问。
邹彦年正烦着:“不要不要……”“怎么不要?要是染上了可不是说着玩的。”晏逆昀制止他,“进来吧。”
门推开,一身江湖郎中行头的人弓着腰进门来,然后把门又关上了。
“这里的时疫到底是个什么病,真有可以预防的药?”晏逆昀没好心情地问。
“药自然是有,就怕客官买不起。”来人把头上的斗笠一掀,竟然是刚才那个替他们挑选胭脂的年轻人。
邹彦年大惊,立刻站起来拦在他们中间:“你是什么人!缠着我们想干什么!”
年轻人把背上的箱子往桌上一放,开始翻找,一点也不慌乱:“我当然是来卖药的,看见没?”拿起自己的招幅一指,
“天下百病,尽归我管。”
“你这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马上给我滚出去!我们不需要你的什么药!”邹彦年到底不是武官,现在也没把握能保护
身后的钦差没事,真后悔没问清楚就跟覃骁他们分开了,这要出个什么乱子怎么回去复命?
年轻人一脸无辜地拿出一个小瓶子摇了摇:“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会儿吗?我得给这位公子治病。”邹彦年不知道他的深
浅,不敢贸然动手,急得额角冒汗。
“我有什么病?”晏逆昀好奇地站起来,不顾邹彦年的阻止走到桌边。
年轻人扬了扬眉毛:“你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从你的脸上看出来了。”
晏逆昀闻言睁大了眼睛:“我死过一次?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你知道的,”年轻人潇洒地一笑,掂了掂手里的瓶子,“你有没有一段时间粒米未进药石罔效?”
“什么立米什么王笑?”晏逆昀苦着脸,“我没念过书你别跟我说这些听不懂的。”
年轻人稍微皱了皱眉,然后解释道:“就是说你病得什么都吃不进去,拿什么药都救不过来的意思。”
“哦……”“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要是药石罔效我弟弟哪里还能站在这里?”邹彦年忍不住打断刚发出个声儿的晏逆
昀。
“你弟弟?”年轻人一脸要笑出来的样子,“他娘总共也四十不到,你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你!”邹彦年火冒三丈。晏逆昀赶忙按住他免得他一冲动打人,然后难得沉着地点点头:“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他谈
。”“可是……!”“没事,要打起来也也未必输给他。”邹彦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年轻人耸耸肩,一副
无所谓的样子。
门被带上了。门外的人再提防的眼神也传不进来了。
“你娘好吗?”年轻人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笑着问。
“哪有一上来就问候人娘好的。”晏逆昀拖个凳子坐下来。
“因为我不认识你爹,所以只能问候一下你娘了。怎么,不对吗?”
看他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晏逆昀才懒得跟他纠结文字毛病,二郎腿一翘嗑起瓜子。
“你把这个吃了。”年轻人也不计较,将手里的瓶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晏逆昀不敢接。
“六道轮回的解药。”
“什么的解药?”
“就是让你病得爬不起来的那个毒的解药。”
晏逆昀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很多次:“你到底是谁?怎么好像我身上发生的事你全知道一样?”
“你得先回答我,你娘的闺名是不是叫九翾?”
眼见对方摇头,年轻人拧起眉头:“难道我认错了?”“我不知道我娘叫什么。”还好晏逆昀很诚实地补上一句。
“那……你是姓晏对吧?”
“你刚才在外面不是都叫过了吗?”
年轻人颇为苦恼地托着腮:“我应该不会认错啊……怎么回事。”
“人嘛总有认错人的时候。”晏逆昀以为他认错人了就放心了,还倒杯茶给他。
“不对,我肯定我没认错!你娘就是九翾,你姓晏,你爹在朝廷做官,对不对?”年轻人突然拧上了,直直盯住晏逆昀
的脸。晏逆昀被他看得发毛,机械地点头:“是……你说的没错。”
年轻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肯定不会有错的,就是你了。只是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有点复杂地笑了笑。
“不然你打算怎样见面?半夜从窗外爬进来扮鬼?”晏逆昀看他一脸了然,可是自己还是蒙在鼓里,心里就不爽故意损
他。
年轻人笑道:“那种偷情一样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听得晏逆昀“噗”一声喷光了刚喝进嘴里的茶,呛得全身发抖:
“偷、偷情?你你你你……”半天都说不出下话。
第三章:谁比较聪明
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真有种被呛死是最下等的死法的心得。
“你这莫名其妙的小子!”晏逆昀鼓着眼睛,“你给我报上大名老家爹娘都是干嘛的,否则、否则我……”一时间竟然
也想不出来自己能把他怎样,情急之下道,“否则我强暴你!”
没想到的是年轻人听了这话非但不害怕,反而笑得都要爬不起来了。
“对了对了就是你了!哈哈哈……肯定不会错了,哈哈哈哈……”年轻人指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黑着半块脸的晏逆昀一把钳住他的手腕:“你招不招!”
“我招我招!哈哈哈哈……我都招。”年轻人另一只手摆了摆劝他息怒。
终于不是一个呛得半死一个笑得半死了。
“我姓袁,名司晨,济州人氏。我娘和你娘是故交,闺名叫做眠亦,楚眠亦。”
这回晏逆昀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了,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转开头:“我不信。”
“为何不信?”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信,你以为我没脑子啊?”
袁司晨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也是,口说无凭。那你觉得我说什么你才能相信?”
晏逆昀瞟他一眼,茶杯放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全都答对了我当然会信你。”
“那请发问。”袁司晨做个请的手势。
明明感觉到处都是问题,可真要问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晏逆昀琢磨了半天,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啊,这个啊,”袁司晨不以为然地一笑,“我娘有两位闺中密友,一个叫九翾,凌九翾,也就是你娘,还有一个叫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