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出神,有时候呆得没了头绪,连自己故意的恶作剧也见如不知──真把本王当成那时候还小什麽也不知道的笨蛋小屁孩不成?
和本王爷认个错就这麽难?
上官良!气鼓鼓望著的苏钰城怔怔出神的侧脸,他却不知,自己这般心境神态,不正是个孩子麽!
他不知苏钰城最近心中纠结太甚,以至神情恍惚,失了分寸。
父亲突然重病,家中商产早在二娘故去後便停滞不前,这十年来,都是靠吃老本维持著苏家光彩,自己即使已在朝中有所建树,但秋围的科考尚未开始,一切都还有变数......锦弟他又......唉......
苏钰城神情恍惚的一转身,恰巧与愤恨的走上前来准备吼他的上官良!撞在一起,一下跌坐在地,大吃一惊的上官良!伸手去拉他,慌张中却被绊倒,一下压在苏钰城身上,二人都一阵晕眩。
上官良!今年十二,个头分量都比同年孩子来说要高壮一些,他这一撞只将苏钰城压得喘息不能,原本几日里来他就吃睡不好,今天这一跌倒,身上又压了个大孩子,别说翻身,连动一动都觉得困难,只能张开嘴大口吸气,眼睛慢慢看向压著自己的上官良!。
上官良!则呆了,他伸手是想拉著那讨厌鬼,可现在却是人没拉到,自己还把他压得够呛,手下是那人隔了还算厚的衣服透出来的温热,手掌正下方,是他和自己一样跳动的心,淡淡的墨香......还有......带著点茫然水气氲氲的眼......
两人呆呆的彼此对望,不知是谁砰然跳动的心,先乱了......
"你、你们在做什麽!"
上官鸿凌高兴的走来,一眼见到的却是让他惊掉下巴的状况,自己的小皇弟压在应该是他的头号敌人身上,两个人一脸呆滞彼此对望──更诡异的是这弥漫的暧昧气氛是怎麽回事啊?
"恩?啊!"
上官良!率先回过神来,手上一用力,直接撑在苏钰城胸口,发力起身,可怜苏钰城一介书生,被他那一掌压到,顿时呼吸不能,竟然晕了过去。
上官鸿凌看著上官良!一咳,心里猫抓一样忐忑不自在,道:"你们这是在做什麽呢?"
上官鸿凌话一出口,只觉得自己问得还真是蠢,连忙假意咳嗽,结果咳得过了,倒是真的倒了嗓子咳得难受,慌得上官良!连忙帮他拍背,两兄弟忙了一阵,没听见多余的声音, 扭头一看苏钰城,还在地上躺著,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神情黯然。
"小皇弟,说!你对他做了什麽?"
上官鸿凌一哆嗦,戳著上官良!道。
上官良!也一哆嗦,手指苏钰城:"我、我只是不小心扑倒他──他自己怎麽就像面条一样软了!不是我!我什麽都没做!"
上官良!看著上官鸿凌疑惑的望著自己的眼神,头摇得像拨浪鼓。
上官鸿凌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苏钰城,伸手一推上官良!:"去,看看他怎麽样了!可不能出什麽事!"
上官良!脸皱得像苦瓜,极不耐烦的走近苏钰城,蹲下身,伸出手去戳戳他:"喂!你怎麽样?喂!别装死啊──"
"哎呀小皇弟!你摸摸他的脖子看有脉搏没?"
上官鸿凌急得跳脚胡乱道,他话一出口,上官良!脸色一变,也不再迟疑,伸手便去探脖颈,入手只觉非常之暖,比一般人的温度要暖上许多──
"他好象染了风寒了......"
上官良!蹲在地上,回头无辜的睁著眼睛看著上官鸿凌,大眼睛里写得清楚:看吧!是他自己不中用,才不是我的错!
上官鸿凌一捂头:"来人啊!传御医!"
说完认命的走近前,蹲下身,抱起与他一样年纪身子骨却比他轻得多的苏钰城,一步一摇一叹息的将人抱去离此地最近的自己的太子殿。
御医来了,看了脉後说苏钰城是五内郁结,脾胃失调,风寒入体,发了汗来服几剂药便可好转,上官鸿凌正要对一边捂著嘴乐得不行的上官良!说教一通,突然来了小侍报说上元帝找他,他只能冲著嘴笑得合不拢的上官良!象征性的一瞪眼,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了,便匆忙离去。
上官良!眼见著上官鸿凌离开,下侍又给苏钰城擦脸喂药什麽的,嘴巴一扁,慢慢走到床边,看著他。
瓜子脸,眉毛秀气,眼睫毛很长像小扇子,鼻子嘛......不高不矮,嘴唇有点白──呸呸呸!我在想什麽呢!
上官良!嫌弃的呸道,一边机灵的下侍服侍他换了身鹅黄的外衣後抓了空闲赶紧走掉,大屋子里只剩他二人。
上官良!回头看著屋子里的摆设,还和两年前一样,只是自己已不再住在这里,这张床自己躺过四年,现在都还记得床上哪里曾经被自己藏过零食,哪里是自己的小花哥哥的小彩儿喜欢窝著的地方。
如今一切都已经变化,也回不到从前,倒不是有所怨念,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说明的惆怅,小时候总是单纯的快乐著,一旦长大了,那些快乐就像水中倒影的花,美丽而难以捉摸。
恩......
我想这些干啥?
上官良!混乱的一摇头,转了一圈走到床前,瞪圆眼睛看著自己的头号死敌苏钰城,望著他惨白的脸色,一笑。
"嘿嘿,你脸色看起来这麽不好,不如我帮你一下如何?"
上官良!边笑边去拿了墨汁和毛笔,沾得满满,窃笑著走近,趴在床边伸出手去──
"爹......小弟......"
苏钰城眉头一皱,轻轻呻吟道,上官良!一愣,只觉得这声呼唤陌生而又熟悉,然後,心里一动,头隐约有些痛起来。
"对不起......"
苏钰城的声音带了丝哽咽,上官良!手一松,沾满墨汁的毛笔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这样的......愧疚和後悔......我到底......忘记了什麽?
上官良!双手捂著头,一步一踉跄向前,一头载倒在床上,靠在苏钰城身边。
苏钰城梦见自己光著脚一个人行走在满是荆棘与冰雪的小路上,寒冷的感觉从心底透出,眼前不是漆黑一片,却是灰蒙蒙望不到尽头的衰败草原,渐渐眼出现的是自己的父亲,一个人流泪叹息,说著对不起,身影渐渐淡去,再就是一脸悲伤的苏锦城,小小的孩子哭得好是绝望,大声喊著"我恨你们!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然後幼小的孩子渐渐长大,变成喜欢敲打算盘喜欢笑的青年,一转身的笑意里满是无情。
我还有什麽?
我竟然,什麽都没有了......
苏钰城停下自己寻找的脚步,慢慢蹲下身来,将自己抱紧了,咬紧下唇,然後,感觉到身侧一阵温暖,迷糊中睁开眼睛,只见一片黄色,呼吸间是太子身上惯有的熏香味,清雅别致,顿时觉得心中一暖。
自己似乎是感染了风寒,此刻,怕是被安置在太子殿内......
苏钰城无意识的将身子靠过那温暖所在,上官良!捂著脑袋倒在他身边的虽有意识,却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痛,头也一涨一涨的疼,心中念叨著要快点起来,结果却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上官鸿凌回来一见,又是想让他捂著脸泪奔的场景──他的小皇弟又和男人睡在一起......
孤这是造了什麽孽啊......
上官太子握紧拳头咬牙下了一个决定,因著自己父皇与小皇弟的例子在前,自己以後一定要多生优生,壮大优秀的上官皇族的重任就担在自己身上了!
哀怨结束,上官鸿凌走进床边,静静看著面色微微好转的苏钰城和一脸不舒服样的上官良!,轻轻叹息。
无论你们谁动了心,孤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所以,不要怪孤......
苏钰城一睡醒来时,太子就坐在他身边,一脸认真的看著他,当下只觉得脸一红,恰好腹中又饿得厉害,咕噜一声,在夜色笼罩的深殿中更是响亮,只叫他羞愤得想挖个坑藏起来,脸红得发烫。
上官鸿凌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兀自烦恼著如何开口说那件事情──父皇啊父皇,您难道不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怕您儿子被可能气到发狂连小家夥都敢打的苏钰城给撕了麽?您居然要──唉!
上官鸿凌一叹,转头道:"来人啊!给苏公子上膳!"
苏钰城脸色几乎冒出烟来,在下侍的服侍下起身来坐在桌边填饱了肚子,一抬头,上官鸿凌一脸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欲言又止,思及今日,头往下一低,道:"太子殿下有何事,只管吩咐便是,只要是在下能做到的,定然万死不辞。"
上官鸿凌一咳,心道:谁敢叫你死啊!不过是孤的父皇想带你爹消失而已......
见苏钰城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上官鸿凌只觉得心中愧疚感大甚,头轻轻偏向一边:"今儿父皇秘旨於孤,今年秋举,愿你拔得头魁,丞相之位便属於你......"当然,朕的父皇可不是白给你官职的,拐了你爹的事,孤还是等事成那天再说,免得事多!
苏钰城心中一阵不安,却还是起身拱手道:"多谢皇上厚爱,不才定当全力以赴。"
"那就再好不过,这样吧!你不如这半年就安心住在宫里潜心治学,小皇弟那孤可做个担保,自然不能再来捣蛋於你,你看如何?"
上官鸿凌说出自己想了好半天的话,却见苏钰城微微皱起眉头,似是有话要说,心中一突,面色不变道:"你可是有何担心的?"
苏钰城点点头:"在下今日失礼,却是因为心中记挂所甚,家父突发重病,苏家家产又......在下幼弟是个倔性子的,只怕他会做出些什麽来......"
上官鸿凌心中一突,讪笑著拿袖子掩面咳嗽两声,心道:难怪父皇心急火燎的叫著要把皇位传我,原来如此啊......看来这暗地里打探消息的暗卫很是重要,赶明儿孤也找几个好的去!至於你家财产和你的那个凶狐狸弟弟麽......
上官鸿凌又咳了一声,今天假咳都咳得他嗓子不舒服了,眉头轻皱道:"钰城你自放心,令堂之疾,孤自会叫了御医好生看待,而苏家财产......总得有个人继承不是?你与孤自小共长,钰城你擅文治,商道於你甚为陌生,你的小弟虽然性子凉薄,却是个中好手──你如此看孤做甚?"
苏钰城可说是面色深沈的望著上官鸿凌,拱手道:"殿下厚爱,只是在下的弟弟,绝不是无情之人,只是幼年境遇心中怨愤难消,他是个好孩子的!"
喝!还说不得你那个狐狸弟!
上官鸿凌摸摸鼻子,讪讪道:"恩恩,此事孤知道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还有半日时光,待孤吩咐了下去,替你在藏书院里安排好居所,两个随身小侍伺候,你且自己努力吧!还有,藏书笔墨什麽的,父皇吩咐了,只要是你需要,自吩咐小侍去取拿便是,若有不长眼的奴才碍事,去告了主管自然有人办理。"
上官鸿凌说著,见苏钰城直愣愣瞪著自己,只觉得後背一阵寒凉发麻,心中一惊,连连回想著自己刚才可有说了不该说的话,想来想去,只是自己一不小心,话说多了,不符合自己往日里深沈神秘的形象,啧!但愿他不要多想了!
苏钰城心中哪知上官鸿凌多想,自己只念著眼前之人平易近人又亲和如春风,自己若能在其手下效力,必然能一展宏图,而且......
想起那模糊的一片黄与淡淡的体温温暖,苏钰城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看向上官鸿凌的眼神又柔了几分,只叫被看的人心中更是惶恐。
糟糕!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莫不是看出了孤是个话唠的本质?
这可大大的不妙了!
上官鸿凌暗道不好,急忙开口岔开话题:"这、读书要趁早,不知......"
"在下这就去,有劳太子殿下派人说与家父与家弟详实了。"
苏钰城拱手弯腰行礼,起身後带著满身淡雅的熏香与一肚子心事离开,只是脸上嘴角多了一丝微笑,与换了行装跑来找太子的上官良!撞个正著,彼此相对一眼後,苏钰城拱手行礼,小王爷一点头,二人错身之後,小王爷不爽的一瘪嘴:"笑得就像那些怀春的小丫头!啧!"
说完,上官良!一把扑向被向自己的上官鸿凌:"皇兄啊!父皇找你有什麽好玩的?可记得要分我啊!"
上官鸿凌被他撞个踉跄,转身拧著上官良!的鼻子:"你这家夥!居然敢冲撞孤!抓你下去打上三十大板!"
"哎呀饶命啊!"
上官良!翻个白眼嗡声讨饶,手上用力戳在上官鸿凌肚子上:"喝!"
上官鸿凌缩手一闪,伸手按著上官良!脑袋往下一压,颇是感慨道:"小皇弟啊!你长得可比孤当年结实多了!"
上官良!得意的撩起袖子比画著自己胳膊:"那当然!我乃谁也!"
"你就美吧你!"
上官鸿凌伸手再将上官良!脑袋按著压了两压,收回手去,看著已到自己肩头,脸还点点圆润,眼睛黑亮得似乎能一眼看到底的少年,想起这些年来与他一起的生活,以及今後几年内朝中将要发生的事,心中一阵黯然。
这麽个直率的孩子,若是一直关在这金色的大笼子里,只怕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切後,会恨自己吧......
上官鸿凌心中一直都有不安,他私下去问过了陆老大夫,上官良!每次头疾发作,喝过药後,脑中淤血必然少掉一些,长此以往,他总有一天会化尽头中血块,想起所有事情来,无论如何,确是自己父皇害得他家破人亡,即使对他再好,养父之恩又怎敌得过血脉亲情?要是他又被有心人利用了来......自己怕也下不了手去对付他的......
不如......
干脆将他放离此地......
原本他的世界,就是要在广阔的天地间,走马仗剑,快意江湖的......
上官鸿凌笑看著爬上自己床铺找好地方舒服躺倒的少年,一如两年前乃至六年前那般趴好笑嘻嘻的看著,似乎时间还没有流逝得太快,那些温暖和柔和的记忆就在眼前,清晰得伸手就能触到──他慢慢走了过去,坐在床边,躺下,伸手捏著上官良!的脸,身後尾巴直摇:"小皇弟啊!人生苦短,行乐需及时,你如此俊秀有为,不如──皇兄给你介绍些好姑娘如何?"
上官良!才听得自己被夸,尾巴正慢慢翘高了来,猛然被最後一句话刺激到,像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坐起,惊恐的睁圆了眼睛:"什麽?"
上官鸿凌笑眯眯,一下一下摸著自己下巴:"不如安排个好日子,就近与美丽的姑娘们见上一见如何?"
上官良!怪叫一声:"我不要!"
天知道他对那些看起来很娇弱走路都会摇晃的女子有多恐惧,这这这......见面了自己打个喷嚏会不会就吓死那些听说最是柔弱的小姐们呢?
上官良!又吼又闹了半日,临到晚膳时,突然想起来道:"恩?对了,皇兄啊!不是说那家夥身子不适麽?怎麽又不见了?"
上官鸿凌慢慢的咽下口中饭粒,接过汤水喝了一口,才道:"他要参加今年秋的科考,这关系重大,小皇弟你不许去捣蛋!"
上官良!小嘴一扁:"切!我才不去找他呢!只不过是想著......皇兄你自己不找太子妃,他也不定亲──干嘛就把我给扯上去了啊?"
看著上官良!一脸愤恨的看著自己,上官鸿凌仰天一叹,低头正色道:"小皇弟啊,你只是没有发现,在皇兄比你还小之时,就已经与那些姑娘们见过面了──恩?小皇弟,你这是什麽眼神?"
上官良!一脸同情的看著上官鸿凌道:"皇兄,我都不知道,原来在您比我还小的时候,就要去面对那些软绵绵戳一下就倒的小姐了呀!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什、什麽?"
上官鸿凌差点喷汤,好不容易才忍住,抽搐著脸皮心中却是有些不安:不喜欢软绵绵的小姐啊......那孤这个好哥哥就给你各式的美人都找几个来,朝里文臣武士翰林贵族的女儿,只要是你中意的,就没有不能许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