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 第二卷————曹雨恬

凌依凡走到我身边。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向边上缩了缩。

“怎么了？”

我抬眼看着他，他蹲下身子看着我，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知道了他是谁。也许，方才我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既然如此，为何要说出来？又为何还要继续装下去？

“小白。”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面颊，目光柔和异常，“你是不是着凉了？我们上去生火，把衣服都晒晒干去。”

我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他起身要拉着我走，我一把拽住他。

“他还活着么？”

他的背脊一紧，整个人猛地一颤。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抖。他转过脑袋，微笑着看我道：“小白，早些去休息吧。一会儿醒了，再四处转转，也许能找到回去的路。”

我摇头，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他还活着，是不是？”

他不回答。面色暗沉了下来。他轻轻推开我的手，轻声问：“小白，你问的是谁？哪个他？”

“陛下，你知道我问的是谁！”我狠狠咬牙，冷冷地注视着他，他双眼紧紧一眯，面色紧绷。一阵沉默后，他松下神来，叹了口气道：“莲儿，我错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透着失落，有些令人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我原以为，拥有了赤霞的肉身，你便会喜欢上我。看来，我真的错了。”

我看着他，有些哽咽。我承认，在看到凌依凡的时候，我心动过。因为相似。相似的容颜，相似的气息。但。那只是因为。相似。

“莲儿，这些天，我很开心，真的。”梵天的眼里隐约透着泪光，“那么多年来，你虽然在我身边，心却从未放在我身上。我知道，你当初只是因为怕我。若不是为了提婆，你不会答应留在我身边那么久。”梵天垂下眼，妄图掩盖眼底的悲伤，“若不是因为所谓的伽罗之魂……你更不会在提婆自我封印之后，继续留在我身边。”

我疑惑地抬眼看着他，他倾心一笑道：“但这些天，却完全不同。你很用心地照顾受伤的我，毫无顾忌地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和我说话。无论是开心，还是生气，都是那么，令人心醉。”梵天笑的很甜，他定定地看着我道：“我喜欢这样。也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心搅成一团。

“只可惜，那终究是不可能的。”

我突然很想冲上去抱住他，却没有那么做。

“莲儿，想知道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么？”梵天笑看着我，我犹豫地点头，他落下身子，坐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道：“我知道迦叶伤了你，也知道你落入了空界。以我的能力，很快便找到了你。”

“只不过，我找到你的同时，赤霞也找到了你。”我的心猛地一震，梵天看了我一眼，道：“他其实并不想杀你，但却很想杀了我。”我捏了捏掌心，梵天握起我的手，一根一根松开，一根一根反复揉搓着。他转过眼道：“普天之下，除了达沙和伽罗，没有人可以伤的了我。所以赤霞，他根本不可能伤的了我。”

“你杀了他？”我狠狠瞪视着梵天，梵天苦笑了一声，摇头道：“没有。”

心头的石头砰然落地，我松了口气。梵天继续说道：“那日，我伤了赤霞，也见到了魔族的大批部队。所以，我就混入其中查探了一番。你也知道，魔族和天界的战争，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三界日日纷争不断，我早已厌倦。如今达沙复活，更是令魔族气焰日涨，实在令人头疼。”

我点了点头。

“在看到赤霞昏迷不醒的瞬间，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错的计划。”

“达沙生性多疑，虽然性格阴晴不定，却极其聪慧，这也是为何魔族部队久攻不下的主要原因。但赤霞毕竟是达沙之子，他的话达沙不会多疑。所以，我决定借用赤霞的肉身，潜入魔族。”

“原本这个方法未必可行。毕竟，我长期离开天界会引人起疑。但这一次，恰巧莲儿你被害落入空界。所以我就干脆编了个谎，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为了找你灵魂离体。”

“连琉儿也骗？”

“不骗自己人，怎么骗的了达沙？”

“可是，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悬崖谷底？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达沙设的计谋。”梵天笑看着我，“你以为，玛耶为何要答应帮助你救佛陀？障月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放你和佛陀走出营地？”我一怔，梵天摸了摸我的脑袋，道：“傻莲儿，达沙想利用你和赤霞的关系，让赤霞混入天界做内应。只不过，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不过正中了我的下怀。”

我这下算是彻底明白，这些天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梵天的计中计，而我，只是其中一环。

我释然一笑。霞没有死，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莲儿。”梵天抓着我的手突然一紧，继而又轻轻松开。他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有件事情，我不想再骗你。”我疑惑地抬眼，他微微垂下眼眸，沉声道：“其实，所谓的伽罗之魂和灭世之说，都是我骗你的。我不希望，你离开我。”

第二十章

我很想要让自己表现的悲哀点，愤怒点，受伤点。但我发现，我根本就抓不到自己的半点情绪，我看着梵天，只是看着他。他告诉我，当初我所有自以为是做出牺牲的选择，只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他希望我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所以，他选择了欺骗。

我看着他。很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

“莲儿，你为什么那么安静？”

“你……不气我么？”

我摇了摇头。

“你……不恨我？”

我继续摇了摇头。

梵天蹙眉看着我，颤抖着伸手摸过我的脸。

我不气他，不恨他。也不爱他。但我不会离开他。因为我知道，就算我离开了，最终还是会在他的安排之下，回到他身边。

“莲儿……”

“陛下，我不想说话。”

我侧过眼，伸手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紧紧抓住。抬眼，迎上那双世间最美丽的眸子。温热的气息扑鼻，梵天垂首，他吻的很轻，很轻。细细地吻过我的眼，我的脸，我的唇。面颊上有温热的泪滴滴落，不是我的，而是梵天的。他的舌来回轻舔，挑开我的唇，滑入口腔之中，来回游走摩挲。我顺从地回应着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很安静。

“莲儿，不要这样，我害怕……”梵天的声音充满了不安，“你应该气我，恨我，讨厌我……”

我捧起梵天的脸，拇指轻轻擦去他面颊上滑落的泪滴。

“陛下，我不会恨你。”俯首轻轻吻过他的唇，舌尖轻舔过他的脖颈，顺着锁骨来回描画，梵天的喘息逐渐粗重。我翻身压住他的身子，扯开那早已松散的外衣，摸向他下身坚挺的男根。垂首，吻住他的唇，深深吸吮，梵天颤抖地厉害，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想。

“陛下，莲儿，不会恨你。”

我握着他那粗壮的坚挺，对准自己的后穴，狠狠坐下身去。很痛。我咬了咬牙，缓了口气，一口气坐到底。梵天惊愕地睁大了眼，想要阻止我继续，我摇首着看他，上下缓慢地抽动着身躯，淡笑道：“但，莲儿，也不会爱你。”

梵天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眯了眯眼，眼眸中的情欲逐渐淡去，整个身子变得逐渐僵硬。我机械地上下抽动着身子，后穴的疼痛感已经淡漠，伴随着淡淡的粘稠和温热感。我看着他，笑的很轻，很轻。

是的。我不恨他。

但。我也不会爱上他。

“够了！”

梵天低吼了一声，猛地推开我，抽出身来，带出一片血红。我疼地轻哼了一声，梵天愣了片刻，表情甚是痛苦。他伸出手想要上前来抱我，我却避开了。

“陛下，请你答应莲儿一件事。”

梵天看着我，我知道他不想开口问我。我的心事瞒不过他，曾经我觉得这对我来说是种痛苦。如今才发现，原来对于梵天而言，这也是种痛苦。

“放过霞。”我抬眼看着梵天，恳切地看着他，“陛下，请你放过霞。”

梵天整个人猛地一颤，脸色变得铁青。

“莲儿没有别的要求。陛下，只要陛下，放过他。莲儿发誓，绝对不会离开陛下半步。至死，也不会。”

我看着梵天，等待他回答。梵天冷冷眯起眼，抓起衣服紧紧捏了捏，随即缓缓地将衣物披在我身上，轻轻地抚摸过我的脸颊，叹了口气道：“罢了。”

我看着他的眼，那褐色的眸子里透着浓重的哀伤和无奈。我知道我伤了他，我知道我自私。但我不爱他。我不想骗他。

“莲儿，如果哪天，你感觉累了，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还有，琉儿。”梵天凝眸看着我，苦笑了两声，随即身子一软，躺倒在我怀里。

梵天走了。

他，答应了……

我看着怀里的人，有些发怔。

也许，达沙已经到了光华殿了吧。梵天做事，虽然有时会任性，却更理智地可怕。他不会感情用事，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爱我，还是只是因为，得不到。

我抱着霞的身子，呆呆地坐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抱头痛哭一场，却完全哭不出来。其实，我和梵天很像。真的很像。虽然我口口声声说爱着霞，但当梵天让我做出选择时候，我却会选择保护自己的那一条路。

也许，我真正爱的，只有我自己。

“唔……”

怀里的霞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

霞看见我，有些惊讶。我不想和他解释什么，毕竟，现在魔族部队该是陷入死斗之际。而达沙，也许已经被梵天封印了。

“这是哪里？”霞坐起身子，揉了揉眉心，四目望了一圈，转眼看向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你只是睡了一觉，然后醒了。”

霞疑惑地抬眼：“莲，你撒谎一点技巧都没有。我记得我在空界遇见梵天，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好吧。我只是不想打击你。”我考虑着应该从什么时候说起，想了想还是直接说结果比较直接，“你被梵天附身，魔族部队中了梵天的计中计，达沙可能已经被封印了。”

第二十一章

霞猛地站起身来，径直向外走去。

“出不去的。”我唤住他，“这里被施加了高级咒术，以我们的能力破除不了。”

霞停下步子，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手心生出一团七彩火花，汇聚成一柱，直冲向天。片刻之后，他收回手，皱眉道：“确实出不去。”

他面色焦急，来回踱步。我知他十分担心魔族的战况。但在此，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必须尽快通知他们。”霞尝试着使用传音术，却失败了。我叹了口气道：“来不及的，梵天不可能给魔族留下喘息的机会。”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我无奈，看着霞反复尝试着传音术、幻影术等一系列法术，又反复的失败。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转而看向我问：“这里没有出口？”

我摇头道：“进来的时候有，但之后便找不到了。”

霞垂下眼，喃喃道：“梵天为什么把你带来这里？为什么不杀了我？实在想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抬眼问。

霞奇怪地看着我，“这里是当年伽罗圆寂之所，你不知道？”

我摇头。我从未听人提及过此处，也从未踏足此处。

霞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一把拉起我来，扯动起身后的伤口，痛得我直抽气。

“怎么回事？”霞蹙眉看着我，蹲下身子查看我的伤口，“梵天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温柔了？”

我眼眶一热。霞还是很关心我的，心底暖暖的，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怎么了？”

我擦了擦泪道：“你许久没这么和我说话了……”

霞手上的动作一滞，手指轻柔地触碰着我的伤口，暖暖一笑，继而轻哼一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摇头一笑，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长发，俯下身子要吻他，却给他躲开了，反被他一把拦腰抱起，扛在了肩头，我也不反抗，任由他扛着。他扛着我走上楼，轻手轻脚地将我放在那个水晶棺木之上，我趴着身子，身后不怎么疼了，只是头有些晕乎乎的。

霞找来了清水替我清理伤口，身后凉丝丝的，只觉得一阵凉意沁入心脾，好不舒服。我侧着脑袋向后看他，只见他神色凝重地替我擦拭着伤口，心里越发觉得暖滋滋的。我趴着趴着倒忘记自己还处在半软禁状态，霞也闭口不提魔族之事。清理完了，他坐在我边上，垂眼看着我，我伸手想要摸他的脸，却反给他抓住了手。

“莲，你知不知道达沙当初为何会被逐出天界，遁入魔道？”

我摇头。霞替我整了整衣服，握着我的手缓缓道：“因为达沙害死了伽罗，并且触发了曼珠沙华的诅咒。”

曼珠沙华的诅咒？那是什么？

“曼珠沙华，盛开在冥界入口的彼岸花，叶落花开，花败叶生，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花叶不相见，生生相错，永不见。这便是曼珠沙华的诅咒。”

“你是说，梵天和伽罗中了曼珠沙华的诅咒？永世不得相见？”

霞点头道：“除非一方死去，否则另一方永远不得轮回转生。”

“这诅咒没有办法解开么？”

“不知道。”霞看着我，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犹疑，“我只是奇怪梵天为何会带你来此处。他做事情，不可能没有目的。”

第二十二章

我不愿意去想梵天是否有什么目的，拉过霞的手背，亲了亲，靠着他的手背，闭眼休息。

曼珠沙华的诅咒……梵天不可能会死，那伽罗岂非永远也无法苏醒？

“莲，”霞凑近我的脸颊，亲了亲，俯首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刷过我的脸，痒痒的，“我不能放任魔族不管，我和你不一样。”

我心头一紧，用力抓紧他的手，埋着脸道：“你现在没办法离开这里，能不能暂时不要说这个。”

霞沉默了一会儿，我坐起身子，揽过他的腰，抱着他，靠在他肩头，低声道：“还记得我刚来天界的那段日子么？”

霞点了点头，我抓起他的发，放在嘴边，很香甜的气息，“我答应梵天留在天界，只是为了爹爹。那时候我最舍不得的，其实是你。却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莲……”

我轻捂住他的嘴，手指在那柔软的唇片上反复摩挲，“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我知道爹爹曾经伤害过你，也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接近我别有所图，我什么都知道。但我视而不见，放任不管。因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那么简单。”

霞默默垂下眼，我搂住他的脖子，转过他的脸，细细地欣赏着那美的令人心醉的容颜，指尖抚过那细滑的肌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知道是错的，却还是会一错到底。”